恶女准则

    “天啊，你把我害得好苦啊——”秦佳玉幽幽落泪，不敢出声，生怕惊动旁人。

    她在青春年华陪伴一老翁，已经十分委屈，到头来，还要因为老翁命丧黄泉，活不长久，她真是不甘心！

    日后到了幽冥地府，她定要将万千苦楚说与阎王爷听，求阎王爷给她一个好人家，不要再过今生任人摆布的日子了！

    终是忍无可忍，泪水横溢，秦佳玉抱着儿子低头痛哭。

    “我的儿，你也是个可怜人——你来到这世上还不满周年，如今就要因为哥哥犯了罪孽，而一命呜呼了——可怜你还未好好看看这人世间，还没有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甚至——你连一个名字都没有——”

    万夫人说过名字都要等到宋公回来再定。




第四十二章：难解（2）
    此时的清光个子太矮，不能搀扶母亲秦佳玉，只好跟在母亲身后，由金桃带领，从后门出去。

    在后门外，果然有一辆马车在那里等候，旁边站着四个男仆，都手举着火把。

    清光定睛一看，其中一个是宋桥——他看到四小姐和秦姨娘过来了，忙迎了上来。

    二话没说，直接引领清光与秦佳玉上了马车，金桃和程鸾也紧随其后。

    和光坐在车上，惊魂未定，也不知道要上哪里去，更不知道明日醒来，还能不能回到过去。

    看到清光和秦姨娘来了，瞬间有了主心骨，忙让座给怀抱小弟弟的秦姨娘，而后紧紧拉着清光的手，担心地问道:“我们是要上哪里去啊”

    “母亲没有告诉你吗——我也不知道要上哪里去——”清光轻轻掀开车帘，朝外望去，只见夜色渐浓，一切都被黑暗卷入怀抱，什么都看不清。马车疾驰，一刻不停的碾压着地面，发出脆响的声音，春风呼呼吹来，吹乱了清光本就有些乱的头发。

    她根本就无暇顾及梳洗打扮——今日突遭变故，没有任何预兆的，她就离开了宋家。

    明明才刚回来啊……

    明明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啊……

    清光头脑混乱，理不清，越想越疼——今生竟然要发生巨变了，与前世故事的走向大不一样。

    这是为何

    在马车行驶的途中，也许是因为太累，也许是因为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人说话了——清光微微闭眼，冥思苦想眼前发生的一切，和光则注视着清光，也陷入了苦恼与恐惧之中，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秦姨娘则面容憔悴，牢牢抱着小儿子重阳儿，目光呆滞，时不时啜泣几声。

    宋桥在外面赶车，一行人只有他知道前途何方，在哪儿落脚。

    他不敢怠慢，驾驶马车，飞快跑出了城。

    清光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

    一睁开眼，便不是漆黑一片了——天亮了，春日干冷的风吹醒了她。

    清光四处看看，见自己不是在马车上，而是好端端的躺在床上，还盖着被子。

    她揉了揉眼，细细打量房中摆设——自己躺在雕花木床上，不远处是一张书案，上面摆着小盆景，里面是粉白色的腊梅花，好不精神，屋子不大，很是整洁。

    难不成，刚才是在做梦

    或者说，现在才是梦境

    清光喊了好几声“金桃”，见无人应答，又叫了两声“桂魄”，还是没有回应，索性起床，推开门窗，让屋子透透气。

    刚一开门，便看到金桃手拿几件半旧的衣服，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赶来——清光四处张望了一下，才看到自己的处境——这是一处小院子，显然是村里的房子，院子里还摆着磨盘、养蚕的架子和一口小巧的水井，几个破旧的凳子。

    “小姐，你醒了”

    “金桃，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秦姨娘的家——咱们暂且在这里躲避一下，看看风声如何。”金桃皱眉道。

    这还是清光第一次回到母亲秦佳玉的家。

    前世，她不待见母亲，更不待见母亲的父亲，终生未见面，也不知道这位外祖父样貌如何，后来听人说，这位外祖父自从母亲到了宋府，便离开了家乡，云游去了，无人知道其踪影。

    现在，这位外祖父已经不在家中，去云游了吧。

    金桃扶着清光，略略走在前面，“小姐，快进去换换衣服吧——”

    清光却不愿意动弹，“我要去看看母亲和姐姐——”

    说罢，挣开了金桃的手，小跑着找寻母亲与姐姐和光的踪影。

    过去一道小门，便是两间陈年老屋，母亲秦佳玉正抱着弟弟在院中踱步，姐姐和光则托腮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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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夷途（1）
    飞鸿当然不敢在万夫人面前说假话。

    他知道万夫人的脾气，一旦知道受到欺骗，事后会狠狠惩罚说谎的人。

    更何况此事非同小可——小主公们困于京城，性命堪忧，下场未定，他怎敢在万夫人面前拍着胸脯保证小主公们可以平安归来

    “怎么你不愿意你若是不愿意，即日起不必在宋家了——收拾收拾，去县衙吧！”清光回头叫宋桥，“宋桥，那日府中丢了一柄玉如意，已经找到盗贼了！就是飞鸿，将飞鸿送到县衙，任凭官府处置！再包一百两银子送去，拜谢官府处理此事。”

    飞鸿忙道:“四小姐，你不能这样——”

    “那就按照我的话去做！”

    “这……这怎么可以若是被夫人知道了，我也难逃惩罚！再者，现在小主公们确实处境堪忧，告诉夫人实情，总比瞒骗要好，夫人还能提早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你想的太多了！”清光意思明确，再喊宋桥，“宋桥，你在做什么！快把他给我送到县衙去！”

    “四小姐！我说，我说——”飞鸿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清光点头道:“这才对了，其余的你不用多想……上天自有安排。”

    便赌一把，看看结局是否一致。

    清光走到母亲万夫人住的缀锦楼，见几个大丫鬟站在楼下，窃窃私语，无一例外，都面露愁容。

    怎么连母亲万夫人素日宠信的大丫鬟们都如此经不得风浪，听不了坏消息吗

    这还只是飞鸿的一席话，就让府中人忐忑不安，若是他日抄家的队伍破门而入，府中人还不得吓得魂飞魄散，当场毙命

    原来家口众多的宋府，不是铁板一块，无坚不摧，而是一盘散沙，随时飘散。

    “你们不在楼上伺候夫人，都在楼下站着作甚”清光没有好气。

    芳乔最先回头，看到是四小姐回来了，惊了一下，问道:“小姐，你不是出去了吗”

    “你们在楼下作甚”

    “夫人她不肯吃饭，也不肯喝药，拂尘在上面劝慰，我们也没有办法，正在商量如何是好。”芳乔道。

    清光听了，没有表示，也没有看芳乔几人，带着飞鸿，径直上了楼。

    来到房中，果然看到拂尘端着盛有银耳羹的石青色小碗，站在床前，唤一声，哭一声。

    “唉！”清光重重叹了口气，走到万夫人的床前，想要劝慰母亲吃一小口也行。刚走到床前，抬了抬头，便被万夫人憔悴的脸色吓到了——比昨日更加难看，更加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呼气也慢，双手垂放，一动不动。

    “母亲！你怎么了母亲！”清光急急呼唤，万夫人虽不是她的生身母亲，多年的相处，万夫人对她也是照顾有加，十分疼爱，她也很是感激，见到如此场景，当真是被吓到了。

    今生今世，她不愿意失去任何一个人，除非是苦心积虑要害她的，她会多多诅咒那人尽早去世，所有关爱她，或是照顾她的，她都不愿意辜负。

    “母亲，快快醒来！不要吓女儿！快睁开眼看看女儿！”见万夫人一动不动，清光一边呼喊，一边用力掐万夫人的人中，终于将万夫人唤醒了。

    万夫人一醒过来，便是长吁短叹，“清光你还来做什么！”

    “母亲，有好消息啊，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万夫人眼珠一动也不动，异常呆滞。

    “飞鸿，你快把适才说的话，再跟夫人说一遍！”清光回头叫飞鸿。

    飞



第四十四章：夷途（2）
    这番话，也出乎清光的意料。

    自从飞鸿传来坏消息，一家人便心惊胆战，进进出出，毫无规矩了，也都没人去注意这位西宾孔繁梅。

    也没人能想到这为西宾会带来京城里的消息。

    万夫人还是不信，道:“先生也是在瞒骗我啊。”

    清光忙道:“还请先生仔细说来。”

    孔繁梅耐心说道:“我并没有哄骗夫人啊——实不相瞒，自从小郎君们上京赴试，我的心便没放下过，时常外出去驿站找人——我有一个朋友便是在驿站里做活，每日迎来送往，接触许多人，自然也会有京城的人来此，我便托他仔细留心京城的动向，只要是关乎小郎君们的事，他都会一一告诉我。昨儿，飞鸿报完消息，我便又去驿站找我那朋友，说明此事——”

    “他劝我不要着急，耐心等，恰巧昨个儿有一队从京城来的商队，要去南越，途径此地，说起京城里现今最热闹的事，都说莫过于此次科场舞弊案，陛下亲自审讯，亲自写下罪状，主谋者削职丢官，性命不保，从犯惩罚不一，有的廷杖，有的流放，有的革去功名，返还故乡——我仔细听了，那主谋乃是国子博士薛子敬与礼部的蒋周，他二人已经定了日期，秋日问斩……明光与邦光被关了数日，已经被放了出来……只是，明光日后不能再参加科考了。”

    孔繁梅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生怕邦光也被牵连，不能科考，待听到只是明光不能科考了以后，稍稍安了心，拜别了友人，急忙回府禀告。

    却不想宋府上下人仰马翻，无人愿意为他带路，夫人也精神不振，不愿见人。倒叫他又是着急又是愁。

    幸喜今日四小姐清光开了个好头，他才得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万夫人——给万夫人吃一颗定心丸。

    “当真如此”清光笑道。

    万夫人的脸色也渐渐好看了些，身子也不再发抖。

    只有明光一个人受了惩罚，而且只是革除了功名，不能在参加科考了，这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再一次确认，小心翼翼道:“先生，当真如此”

    孔繁梅在门外，斩钉截铁的说:“千真万确。”

    “那就好，那就好！”万夫人双手合十，连声念佛，“上天保佑，佛祖保佑！诸路神仙保佑！”

    明光天资不好，心思也不在书本上，没有功名便没有功名，不能科考便不能科考了，其余三个儿子还是能够有功名，可以做官的——大儿子明光今生没有做官的命，可以去做些别的。

    只要性命没有大碍，依靠着宋家的豪富，大儿子也不会饿死，可以做些别的，照样可以支撑起这个家。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万夫人也愿意吃拂尘手里的银耳羹了，吃了一小口，皱眉道:“凉了，去给我热热去。”

    拂尘笑道:“是，夫人。”

    下楼时的脚步声也快了，噔噔的下楼，临走之前，还不忘向孔先生深深行礼，喜笑颜开的下了楼，告诉芳乔等人这个好消息，“不要愁眉苦脸了……”

    清光也放了心，冲万夫人笑道:“母亲，女儿的话，你现在可相信了哥哥们福大命大，定然不会有事的，这也是母亲日日祈祷的结果，以诚心感动了上天啊。”

    飞鸿也眉开眼笑，道:“夫人真是福气大啊，小的总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郎君们快回来了，夫人可要养好身子，养好精神，为郎君们接风洗尘。”

    万夫人笑道:“那是自然。”

    清光白了飞鸿一眼，这飞鸿真是个不省心的，只知道传来坏消息，这几日一直守在府中，也不知道出去打听打听最新消息，真是无用。

    哪里能比得上孔先生

    如此看来，孔先生还真是忧心学生心切，日日关注



第四十五章：知恩（1）
    “啊——”

    清光还是不敢抬头，那种临死前的恐惧感生生扼住了她，她只觉得浑身僵硬，耳边没有其他的响声，只有自己心砰砰乱跳的声音。

    “小姐，你不要害怕，他是梧桐的表弟，鸦儿啊——也是小姐你帮过的那个鸦儿啊。”宋桥道。

    李鸦见小姐清光如此大呼小叫，脸上讪讪的，连忙收起柴刀，低头不语——他想，一定是自己褴褛的样子吓到了小姐。小姐金玉一般的人儿，生长在绣楼之中，哪里会见过自己这样狼狈的穷苦人

    “小姐一定将我视作怪物了，所以才会大叫起来，还那么害怕。”李鸦略有些伤心，他全无伤害小姐的意思，这一番误解，倒真让他心思落寞，窘迫难安。

    眼前的少年确实是李鸦，但是还未长大，没有变成杀手的李鸦。

    况且今生今世，她对李鸦还有救父之恩，李鸦定不会像前世那样埋怨她了。

    “唉，我还怕他作甚我又没有害他，也没有害他的父亲，还帮了他，他对我不胜感激才对。”清光在心里想道，慢慢抬头，好生打量着李鸦。

    这李鸦与相逢之日的穿着一样，粗布短褐，破烂不堪，脚上趿拉着一双已经染成黑红色的草鞋，正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不敢抬头。

    看到李鸦这般模样，清光竟在心里慢慢有了怜惜之意。

    李鸦也很是可怜了，衣食无着，从小受苦，前世父亲又被人活活打死，孤苦无依，当时还是小孩子的李鸦内心承受了怎样的煎熬啊

    也不怪李鸦最后走上歧途，成为杀手，也许从父亲没了的那日起，李鸦便已经下定决心，宁愿当鬼，也不要做人了。

    “怪我当年做事错，活生生逼迫一个可怜的小孩成为了一个冷血的杀手——”也断送了自己的命，“我若伸出援手，像今生今世这般救他父子，我也不会有那样的结果了。”清光心中黯然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