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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见青天 2
旁边的衙役将李芳景的话原原本本的吼了出来。
谢青云见李芳景不招，顿时心烦起来，但碍于这么多百姓在场，也不好当时就发作，只得使个眼色给衙役，让衙役们按计划行事。
几个衙役点点头，走到李芳景跟前，蹲下身子，给人一种查看李芳景情况如何的错觉，在其耳边悄悄说道“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你能怎么办呢？都说是你，便是你了！快招吧，免得再受皮肉之苦！你也知道这滋味并不好受啊。总归是一死，何不让自己走的痛快些？非得让自己皮肉无存吗？到了九泉之下，人家阎王见你惨兮兮的，也不想帮你找个好人家啊，你找不到好人家托生，下辈子还这么苦！别想那么多了，还是招了吧，至少能过几天安生日子，舒服些——”
李芳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是冤枉的……”
“唉，你说你冤枉，你就冤枉了？得有用的人说你冤枉你才是真冤枉呢。”
“傻小子，想什么呢？快招！”
坐在上面的谢青云又重申了一遍案情。
着重说了李芳景跟着金环出去一事，又说了李芳景的家境如何不好，李家如何富丽堂皇，给人营造成一种穷小子闯进富人家里，顿生艳羡之意，抢夺之心，因此下手，被人家姑娘发现，怕事情败露，先下手为强。
事情似乎合情合理，而且很能引起别人的愤怒之情。
不明内情的人都会觉得顺理成章，很是自然。
梧桐听到身边人的议论开始有所转变，从一开始的同情小伙子，变成了活该等词语，急了，喊道“才不是那样！我们家是穷，我和弟弟从小就没过过好日子，可我们不羡慕别人有钱，不羡慕别人比我们过得好，也没想过要夺走人家的东西，夺走人家的命！我和弟弟以前都是宋府的人，在宋府的时候，我们也是见过许多世面的，我们从没有拿过一分钱，也没有在干活的时候偷懒过……那李家难道比宋府还要富贵吗？我弟弟在宋府都对富贵视如云烟，难道到了那个李家，就会突然动心了吗？”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不能因为我们穷，就说我们坏啊！没有人是愿意受穷的，也没有人说穷就一定要去做坏事，一定要恨别人啊！”
又朝坐在上首的谢青云喊道“大人，大老爷！您可要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是非对错啊，做官不能为民做主……”
“这是谁啊？说了那么多？拖走！”
一边的书吏生怕新来的县令生气，连忙替县令下了命令，左右衙役就要动手，谢青云却制止了。
“让她说，本大人就是不怕被人说。”
“大人，您应该为民伸冤做主裁！”梧桐抛开了害羞与胆怯，站了出来，大声地说了出来——她要救她那奄奄一息的弟弟。
谢青云不慌不忙，道“本大人就是要为民申冤做主裁！本大人是父母官，自然要爱民如子，视如己出，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看待，不偏不倚。对你来说，这里面跪着的是你的亲人，你想要保他，想要他现在回家，可对本县来说，那死去的姑娘也是同样重要的人命，你想的是保住亲人的命，本县想的是为死去的人报仇。她已经没有了命，也不能开口说话指认真凶，本县不为她着想不替她做主，还有谁能替她做主？本县心里装着的是每一个人，你可要明白本县的用心良苦啊。”
书吏与衙役们齐刷刷拍掌，“说得好！”
清光冷冷一笑，要不是她早就知道这谢青云是个什么德行，今日定要被这个人给骗了！
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坏水！
也不怕话说多了闪着舌头，话说过了被雷劈到。
梧桐一下被这么多很有正义感的话说蒙了——不知如何接茬。
“可是我弟弟是冤枉的啊——大老爷，您为民伸冤，是个好官，一定要查清事实，我弟弟确实是冤枉啊。”她只有这一句话了，虽然普通，但一定要说。
谢青云道“人人都来喊冤枉，难道都是冤枉的？空口无凭，没有证据，你这冤枉也确实难以让人信服。好了，你说了冤枉，本县也听到了，你可以下去了，接下来就让本县看看你的亲人是不是冤枉的。”
“堂下李芳景！”名字还挺好听，真是可惜了当年岳父给起的这个名字了——谢青云叹道——人的命啊，天注定，穷命就是穷命，一辈子翻不了身。叫什么好听的有含义的名字，都是不中用。
“你和你父李杨还有一个叫李林的在亭内避雨，偶遇金环，金环见你们无处躲雨，好心领你们回到李家避雨，而你李芳景在进去避雨以后，曾跟金环单独出去过，而且只有你们两个是单独相处了一会儿，在那以后，金环就死了，而且我看了府上所有人的笔录，他们在你入府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金环……所以，你是金环生前唯一接触过的人，而在那以后，金环就死了——你则在后门那儿被家丁所发现，当时身边还有一个包裹，包裹里面有一对玉镯，还有几串玛瑙……这都是价值不菲啊，你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芳景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衙役假装趴在他身边，听了会，站起来，准备报出早就准备好的词。
“大人！请等一下！审案也不是这样审的！人不到齐，如何审案？”
清光站出来，义正言辞的说。
“大人身为父母官，为民主持公道，百姓们感激不尽，深深感谢大人的德行比天高，但是大人啊，这审案，不能只审嫌犯，其他人也要都审一遍吧？”
“哼，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来说本县？”谢青云当然没有忘记这个当年曾经羞辱过他的小丫头——不过看到小丫头现在过得并不好，还站出来为一个奴隶说话，他心里也有说不上的开心——他讨厌的人落魄了，他就开心了，可见老天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他不喜欢的人，都别想过好日子。
第十一章:见青天 3
“还有其他的人证呢？大人还没有审他们呢！大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要匆匆定案一样，而且在上堂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呢，就等着躺在地上的人认罪了——小民真是不明白，这个案子在大人们的眼中当真是毫无破绽？”
“难道本县不比你明白？其他的人都问过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个李芳景，所以他不是罪人谁是？你比我厉害，怎么坐在这里是我而不是你呢？本官为民办事，秉公而行，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
好吧，多年不见，这谢青云的脸皮是真的越来越厚了，不，简直已经是不要脸了，以前还强点，还要脸。
清光无话可说——此时她只能闭嘴了，她越说下去，谢青云只会越来劲，会对李芳景更不好，看样子，谢青云胸有成竹，一切尽在他的安排之下。
清光似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看来这个李家并不像孔先生说的那样是个“小小的李家”，并不亚于龙潭虎穴啊，连刚刚来的谢青云都……那李家大院里不知藏着多少秘密呢。
只是他们为何要偏偏与李芳景过不去？
答案只能是一个了——他们害死了金环，要找个人当替罪羊。
谢青云怕前来观看的百姓不服，特意拿着卷宗晃了晃，“这里面是其他人的证言，全都指向了李芳景，而且还有人亲眼见到李芳景从案发地逃走……这桩桩件件难道还不能说明实情吗？”
又把惊堂木一拍，大声喝道“罪证俱在，不怕你不招！本县要为民做主，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你不招，本县就等，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衙役不断的想要弄醒已经昏迷过去的李芳景，可无论怎么喊，李芳景始终没有回应。
为了避免尴尬，谢青云先让衙役将李芳景抬了下去，“改日再审。”
又站起来，对外面围观的百姓抱拳施礼，道“各位父老乡亲，今日初次相会，卑人能够到此宝地为官，实乃万幸。今日这个案子，很多人都劝我不要再去听这个罪人的胡言乱语，他是狡猾惯了，不想偿命，不会认罪，让我不要再去多听他的言语，可卑人想着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便一定要重新审问。没到此地，卑人就细细研读了此案件，又看了多遍卷宗与供词，还实地考察了一番……众位若有什么疑问，都可以向本县来提，来帮助本县侦破此案，也好告慰死去的姑娘的在天之灵。”
言辞恳切，一些不认识谢青云的父老都觉得这个新县令挺平易近人，就是说话的时候很假模假式——父老们虽然感动于这个新县官能够有这样好的姿态，能够和他们说几句话，但还是深深觉得面前这个新县令也是个极不靠谱的人——但都不得不面上叫好。
清光等人只觉得幸亏来的时候没有吃多少饭，不然非得在县衙门口吐干净了不可。
谢青云又惺惺作态的说了一大堆话，才作罢。
清光只觉得整个过程莫名其妙——甚至觉得，几年不见，这谢青云比以前更加蠢了。
以前，谢青云还能算是个有才无德的人，现在的模样简直是无德无能，还处处想表现想出风头。
这些年过去了，年纪是大了，脑子却小了。
在众人面前演这么一出荒诞不经的戏码，不知他是真的笨，还是纯粹来耀武扬威的——好不容易重新当官了，重回故地，可不能衣锦夜行，要好好威风一把，可不聪明的人耍起威风来跟被人家耍的猴一样——又如阳光——刺眼。
整个审案过程莫名其妙，谢青云还穿插了一大部分个人感想，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好不容易等谢青云说完了，一溜烟全跑干净了——看以前的那位县官审案还能看个热闹——现在看这个县官审案，好家伙全是个人感想。真不知道他是来当县令的，还是来专门找人聊天的。
清光等人没有走，他们正要等着这个机会，进去与这个谢青云好好说一说——毕竟还是有些亲戚的情分在——而且与大姐春光也是好多年没有见了，今日也可以看看大姐。
谢青云走得很快，一会儿就没影了，清光等人欲要跟进去，被人拦住，“你们干什么？”
“我们是来拜见知县大人的，顺便来看看我姐姐。”
“你姐姐？你姐姐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我姐姐是知县大人的娘子。”
“啊？我们知县大人的娘子远在京城，不在这里，而且我看着你们也不像是刘侍郎家里的人啊。不要胡闹了，我们知县大人刚刚到任，忙得很，又得审案子，又得见很多人，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跟你们胡搅蛮缠的，快走！”下了逐客令，又把门给关上了。
秦佳玉等几个不知内情的人一头雾水——谢青云的娘子什么时候成了刘侍郎家里的了？
清光却是心里一沉，说不出来的滋味——这件事情倒是和前世一样，只不过也和爹爹的死一样，提前了几年。
谢青云负情了，变心了，这时候已经将姐姐春光贬为妾侍了，已经另攀高枝了，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了。
“我们走吧，再想其他的办法。”清光道，她知道，现在去找谢青云，一是见不到，二是如果见到了，那个已经重新富贵的小人是不会同情他们，更不会帮助他们，他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奚落他们，刁难他们，何必再去？
一行人刚刚转身要走，忽见衙门里走出一个人，清光看着很眼熟。
“飞鸿？”
清光试探着叫了一个名字——那人急急忙忙的，她看到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一个侧脸和一个背影了。分不清是谁。
那人转过身子来，似是疑惑似是确认般的点点头，清光庆幸自己没有叫错人，不然可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了，也不好继续问人家什么问题了。
清光先走一步，走到飞鸿面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四小姐？”飞鸿也用清光的语气确认了一下眼前这个人。
清光点点头，看来她的变化还是蛮大的，飞鸿不太记得她了，同时又觉得伤感，人活一辈子，能够被记住的有几个呢？前世，自己死后，有没有人怀念与惦记呢？
第十二章:见青天 4
“对，是我。”
“四小姐来这儿做什么呢？”
“听审案子，想打官司。你来这儿莫不是也是要打官司？”
“不，不是，是主人叫我来的，要我来看看新上任的大老爷。”
“这个新的大老爷是咱们的熟人呢。”
“是的，我见到了。”
“哥哥们知道了吗？”
“知道了。”
“那大姐姐呢？你见到她了吗？”
飞鸿沉默了，清光认为飞鸿已经早早知道了这事，哥哥们也早就知道了这事，包括新来的县令是谢青云一事，他们全都知道了。
但哥哥们似乎没有什么作为。
在清光看来是这样的，飞鸿来此的目的，清光也能猜个大概——无非就是哥哥们来跟已经有些发迹的谢青云拉拢关系，用以前的情分来拓展延伸以后的情分，达到自己的目的。
至于其他的人，其他的事，自然不在哥哥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姐姐春光的下落与处境，他们也不会很想知道。
谢青云已经负心，娶了侍郎的女儿，攀上了高枝，哥哥们赶来庆贺，庆贺原来的妹夫攀上了新的高枝，想要妹夫带他们一程，殊不知这个妹夫没有心啊，以后什么样都不好说。
“是哥哥们要来和新县令搞好关系吧？还是要你来请新县令去叙叙旧？”清光问道。
飞鸿不置可否，含含糊糊说了一句，便走了。
清光转身拉住母亲的手，道“娘，我们要另外想办法了，如果不行……”就只能放弃了，但当着梧桐的面，她不好说那个词。
回到家中，发现弟弟生光已经回来了，正在和桂魄一起收拾行李——要出远门的样子。
秦佳玉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生光道“我们要跟先生一起出趟远门。”
“你要去哪里啊？”秦佳玉忙问道。
“我要上告，为芳景哥洗刷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