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蒸汽与火焰

    脸上的那些黑色鳞片已经褪去了大半，露出来卡西亚那一张如同重生的白净脸庞来。混乱的思维也在其后渐渐归于平静和正常。

    那张脸略显得苍白，身体中剧烈的反应很难控制，他没有一个有效的调控方法，只能利用苏卡琉斯交给他的东西，配合着身体中数量众多的抑制管来进行强制性的压制。

    二十四根抑制管在这时反而成了一件很好的事情。以前卡西亚还时常想着，若是体内的抑制管被取出来，只剩下一根，那时自己的身体状态会是怎样的轻动感来。从现在来看，这或许并不是坏事情。作为体制本就越发异常的他，复数的抑制管对卡西亚来说，可能会是一件好事。

    并且，重要的是，接近一年的时间了，卡西亚也早已经习惯了身体中的感觉。

    黑色细密鳞片的褪去正在加快，身体上各处，缝隙间，属于人类模样的皮肤都在加速生成着。而那些鳞片也在大片大片消失下去，直至完全隐逸在了这层皮肤之下。

    身体上的所有伤口都在这会儿消失不见了，卡西亚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一番重造，从皮肤到一根根连接起来的血管，从急速流动的血液到体内诸多强力运作的各种脏器，都经历了一次从内到外的替换。

    原本的功能变强是一个方面，卡西亚感觉到的不仅仅是这些。另外一方面，这些脏器间的联合作用好像也变得更加强大起来。以前它们好像是单个的工作零件，但这会儿，有无形的管路连接在了他们中间。至于具体的效果，卡西亚现在尚未得知，可能还是得等到回军部学校后，让那些教授们来为他解答这个疑问了。

    思考的时间里，他全身的黑色鳞片已经全部褪去了。光着身子，卡西亚站在重列车头上。感知在这时也显得有些不一样。是一种置身事外，以一种纯乎理性的视角来探查周围的感觉。

    如同重列上呼啸的风，寒冷早已经不能对他照成丝毫影响。但寒风此刻更为具体的温度范围，身体各处对这温度的确切反应，却是以一种打印机打印出文件般的形式，将各种较为详细的数据全数反馈进了他的脑袋里面。

    “应该是好事。”他自言自语，望向了重列巨型探灯光线下的远方。

    那条漆黑色的、布满锋利倒刺的尾巴也正在风中左右晃动着。动作好像午后吃饱了肚子，爬上房顶晒太阳的温和小猫。但尾巴每次折回方向发出的与空气碰撞的声音，却真实地说明着这一切都只是眼睛观察到的假象而已。

    这条尾巴也在渐渐褪去。卡西亚偏过脑袋看着它，眼神带着奇异的光彩。如同是教科书上人类进化史的现实演练。看着那条尾巴渐渐变短，也在逐渐变细。锋利的倒刺首先收缩进了尾巴里面，那些艺术品般的细腻鳞片，也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一根贴着满是皱褶的枯骨样东西。随即，那根枯骨样的尾巴收缩起来，卡西亚感觉自己的脊柱也同时变得火热。到那条尾巴全部消失的时候，整个背部也因为脊柱上的热量而近欲燃烧。

    虽然尾巴从卡西亚的眼睛里消失了，但他自己的脑袋里，尾巴存在的感觉还在。成了他的一部分了，已经剔除不掉。遵循着那种感觉，卡西亚突然有了再次唤出那条尾巴的冲动。但不能捉摸，短暂的试验以失败结




第五五七章 历史学家 五
    不可更改就意味着．重列的行进路线在一定程度上是可控制的，并且若无重大原因，想要对路线进行重新规划，有简单的一面，因为那只是程式员将问题丢进超级分析机里面，让超级分析机花一点时间计算的活计。但从复杂面来讲，这辆重列的特殊性造就了他的困难局面。想要即处在隐暗面里，又想路线随着自己的心意和临时要求来更改，就必须一层层打通各个高层之间的关系。

    不像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卡西亚看过重列的时间表，只有一周的时间留给火山基地的最高长官，这种可能性发生的几率不大。而且，只要火山基地那边不向重列这里发出通讯申请，这里的事情，也没有会暴露出去的机会。

    卡西亚站起来，身上的衣服多有不合身的地方，只能算勉强借来用用的程度。他在牵引车头里面来回踱步，一直转着圈子，想着获取路线的方法。手上没有任何可以查询资料的工具，重列接下来是会停靠为数众多的车站，可那时，卡西亚不知道具体的停靠时间，也并不能下了重列去匆匆地寻找可用的查询地点。

    手上唯一可用的只有几台功能完好的通讯机器了。

    等到清晨天色亮起开后，他才停止踱步。重列边上出现了被树林包围的长长道路，稀疏的建筑物也落于铁路边的远方。目前还没有看到车站，现在的具体位置也不清楚。

    卡西亚坐在座位上，思考了一会儿后，来到通讯机器前，按照记忆调整着频率，发出了通讯申请。

    是通向叶捷琳那边的，作为他们那一个联盟的秘密联络方式。卡西亚几乎未曾使用过，但现在确实需要外部的帮助才行。

    等了一段时间，联通的时间有些长，其中好像经由机器转接了几次，最后才交由叶捷琳他们那边接通。

    出现的是阿托环的声音，作为联盟里负责信息收集的主要负责人，连同这个秘密联络方式好像也是由他提供出来的。直到卡西亚进入军部学校大半年后，他才知道阿托环是无限通讯公司里面的人，是其控制家族之一，亚当家族中的一员，也是作为储备继承人中的一个。

    也是后来才有所领悟，可能也正是因为时常都见着面，卡西亚对阿托环的身份也没有多少打听和调查。阿托环和叶捷琳从小就认识了，既然两人不属于同一家族里，那么拥有对等的身份来，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情。

    “卡西亚”阿托环的声音不怎么确定，虽然知道这个联络方式的人也只有他们四个人了。但这么一年来，阿托环的印象里，卡西亚做事的风格好像更加趋向单独行动。能主动联系他们，确实让他感觉有些意外。因为在四人间，就只有卡西亚那里的联系是单方面的。只能卡西亚找到他们，他们想给卡西亚发去通讯，好像是一件不能实行的事情。

    “是我，”卡西亚回答，“你们还在战线那里”

    “没有了，远海共同国那边的人撤退了，我们没有呆在那里的意义，现在都在军部学校的飞空艇上。”阿托环回答到，“你这些时间去哪里了，大姐琳从过去战线，到现在回去学校，途中可是一直抱怨着。开学过后，可能就要授予新的军衔了，没有战线上面的这些战功，想要从二级准尉升到少尉中尉这些，就只有等到毕业那会儿时间了。”

    “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自己也有要做的东西，所以、、、”卡西亚话里带着抱歉。

    “不用，只是大姐琳最近心情不怎么好而已。”阿托环笑笑，“要不要让大姐琳过来，她还在睡觉，昨晚家族那边有消息传递给了她，忙了一晚上。我可以叫醒她，这次应该不会挨骂来着。”

     



第五五八章 历史学家 六
    “平常时间几乎都不联系，一联系就是这个时候唉。”传声筒里很快传来黛尔亚的声音，那边好像吹着很大风，有什么东西正在撞击晃动着，“呼呼”声一直在通讯机器旁边响着。

    “你不是回去了吗”黛尔亚继续问道，“难道是提前过来说新年好的。”心里已经知道了肯定不会是好事情了，只是期望着不要是太过于麻烦。

    “没有，如果希望，倒是可以这么说说。再有几天时间，也刚好到新年了。”卡西亚舒缓了一口气，“现在在哪里，那边好像很吵的样子”

    “大家都一样，你好像还在火车上”黛尔亚正移动着，终于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卡西亚那边重列轰轰的噪音也能清楚地听见了，“还在工厂的仓库里面，黑暗世界可没有新年，越是临近这样重要的节日时间，那边好像就越加忙碌起来了。正在准备下一批货物。因为韦伯利军火公司那里交接过来的工厂的缘故，我们这边产品的质量都很好，又能最低限度保持源源不断的产量，即使只有一点时间，但黑市上的生意做起来还是异常迅速。”

    “比我想象中的要顺利多了，黑暗世界里面的利益链条也在有序展开。对于发展其他地域的代理商人和中间人，也远远比我在布力诺区域时要简单很多来。大体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也有麻烦事情，这也是当初我们提前想到的东西，因为生意，好像已经被一些黑市商人盯上了，但目前都还能较好地处理掉。”黛尔亚在这时简答说明了马诺马那边的发展情况。有了韦伯利军火公司转接过来的全部完整生产线，因为质量和稳定性，黑市中的军火交易和买卖都有序进行着。并且速度也很开快超过了黛尔亚的预期，她认为现在有必要给卡西亚说说。

    “那就好。”卡西亚回话，“那么我们的产业链条也要尽快向着简单枪械军火以外的领域转变。时间不怎么多了，可能会留下什么隐患来，但只要不影响黑市中的生意本身就行。特别是重型枪械和火炮、炮弹之类的东西，以及往后车辆方面的发展，都可以从现在开始着手了。至于飞空艇零部件那边，现在可以完全停止。那东西特性在那里，是即便用钱买来了全部的生产线和各方面技术，也是我们短期时间内吃不掉的庞然大物。现在舍弃掉，以后也可以不被拖累到。否则到时候投入过多，心底也会舍不得丢弃。”

    “当然，正有询问你最终怎么处理的打算来。”黛尔亚以赞同的语气回答道，“这边大致就是这个情况。因为生意的缘故，期间也招募了许多人，但素质大都不怎么高，也并看不到忠心之类的东西。有几个人还行，我觉得可以加入进我们的骑士团来。等你回到马诺马了，可以过来看看。现在这边的生意虽然还在起步中，但很缺人手。以后想要做大，有合适的人员是异常重要的。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事，但有机会带一些人回来就更好了。这边每天忙不过来、、、”

    说完以疲倦的声音叹了口气。

    “那么，联系过来有什么事情应该不会是好事。”话题终于回到重点，黛尔亚这时问道。

    “一方面可能算是好事情，但也有不好的一面。”卡西亚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不好的那一面好像是非常糟糕的。作为火山基地的最高长官，现在他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牵扯到利益上，连同黑暗世界里长期保持的关系网络，也有破坏的成分在里面。不准备这时告诉黛尔亚，他现在才觉得这事情没有他想象得那样简单。最好是当面说会比较好一点。

    但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卡西亚知道，一旦在通讯中将整件事情都给黛尔亚讲清楚了，换来的不会是赞同，肯定会是绝对的反对。即使他是蒸汽骑士团的团长，也



第五五九章 历史学家 七
    黛尔亚带着车队出发的时候，天色还没有亮。确切地说，在接到卡西亚的通讯之后，在当天晚上，她便连夜按照卡西亚的要求，竭尽可能，集结了几十辆重型载重卡车，还有经过多次筛选的人员名单，于第二天清晨时分，分成了几个批次向着那地点最近的城市出发了。

    心里一直都不认为会是好事情，所以在每一个步骤上面，她都非常小心。路线也尽量选择了较为普通的路线，重型载重卡车也全部做了细心的伪装。不确定这样是否会有效果，但可以让她心里镇定和安心不少。

    当然也带着最精良的武器。即使卡西亚说了不用，但黛尔亚也有自己的判断力。其后两天时间，队伍按照计划准时在那个地点附近的城镇中碰了头。

    然后没有停留多久，做了些许的休息和调整后，黛尔亚再次让队伍分批次悄悄出发了，其后大约有一天的时间，到达了那一个大致的地点范围里。

    完全就是一片荒野地带，废弃的小镇，以及崩裂的道路，上满爬满了荒草和泛黄的厚厚苔藓。离开碰头的城镇后不久，除去他们，周围就失去了人类的影子。和现在各个城市中正欢庆帝国又一个新年的热闹气氛完全不一样，一片冬日特有的孤寂和宁静。没有了吵闹的声音，也没有了遍布整个城市中的属于人类的兴奋和热情。

    黛尔亚正好喜欢这样的环境，并且是新年，在大家都聚集在城镇的时候，他们刚好可以更为隐秘的行动。

    借助那些破烂的道路，还有冬日里被冻得僵硬的泥土，重型卡车完全驶离了帝国建设过的地域后，也能以较为可观的速度在荒野上面稳稳前行。

    随着距离越来越远，黛尔亚的内心里，对于卡西亚所说的帮助搬运的事情也就越发怀疑。她查看过地图了，那地点边上除了一条帝国的重列铁路线外，就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已经大致确认自己的团长卡西亚，是劫持了一辆重列，或者说成抢来，可能会更加合适。在她的印象里面，卡西亚好像不是这样的人。重列在帝国中的特殊身份，她认为卡西亚不可能不知道。

    身上当然有压力，但也并未生出害怕的心理。这样的事情没有做过，也没有想过，但作为一次机会，并且还是新年前后，或许不失为一次很好的体验。这样的新年庆典，包括黛尔亚，包括她身边或年轻或稍显老练的那些面孔，也都没有经历过。

    “老板，我们这是、、、、”开口说话的是黛尔亚身边的人，很有精神，仅从声音上判断，应该是一个正值壮年的人才是。但年龄却有了四五十岁左右了，脸上起了不少的皱纹，让他显得稍微有些成熟和稳重。

    这是黛尔亚此次准备向卡西亚介绍的人之一，作为他们现在黑市生意的负责人，混迹在黑暗世界里有些时间，但实力上差了很多，一直未曾有机会进入到大势力里面混得职位。是十几年前获得机会进行了手术，却是黑市作坊中的残次品玩意儿。在一个小地方风光过一段时间，后来残次手术的副作用慢慢出现，他用此前积攒下来的全部积蓄和势力，好不容易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后来的生活便没有了起色了。想做正当生意的，可性情早已经不适合了，大势力不缺少他这样的人，这段时间被黛尔亚招进了自己的势力中。

    “沃特斯，你心里应该想到了，不用特意来问我。”这时是傍晚，黛尔亚看着颜色浓郁下去的天际，重列的铁路线好像一下子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般。脑袋痛起来，轻柔了几下太阳穴，黛尔亚继续说着，“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很多，现在我们的势力才刚起步而已。如是你觉得这样太危险了，我可以给你机会离开的。毕竟时间上，还不算久。”

    黛尔亚报以微笑，很和蔼，在车内灯光下，显得动人。可沃特斯脸色难看，他也熟识黑暗世界中的各类规矩。面前老板的意思很明显，现在离开还不算晚，因为未曾接触到这个势力的内核。

    但这几天过后，情况便会有所变化。来这里之前，黛尔亚只是对他们说了大概——过去接你们真正的老板，也顺带做点较为危险的小事情。只有这么多，大家都不以为意的态度，他们并没有看出来太多。

    沃特斯不同，其他人相对于他，都是年轻人，存活于这个世界



第五六零章 历史学家 八
    重列已经进入最后的减速阶段，地面的震动，让黛尔亚周围的人心神的也随着一起晃动起来。当布满黑铁钢板的庞然大物缓缓驶向他们，即使是最小的速度，那种高度与长度的东西，每时每刻都是能让人激动起来的事物。

    四道巨大的蒸汽烟柱随着速度慢慢变小，最后留下重列蒸汽熔炉核心保持着基本的自热便可了。

    除开晚上开会的七八个人，其余的人员好像并不知道这一次的任务是与帝国重列挂钩的。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或震惊，或阴沉，或是强忍着保持镇定，但也露出了疑惑。在黑暗世界的他们当然不怕惹事，但总有前提。都知道帝国肃清名单的厉害，那是不论实力和背景的东西，一旦记录上去，在没有巨大势力做后援帮助的情况下，帝国中的普通生活便是与他们完全斩断了联系。

    他们看着已经停在不远处的重列，仔细观察着，好像在记下每一个细节般，将眼睛中所有映射进来的东西，全部都牢牢刻在了记忆中。在他们观察重列的时候，黛尔亚、以及他旁边的那几个人，何尝没有转动脑袋，一一晃过了他们的脸，将他们此刻的表情也全部记在了脑袋里。

    “令人讨厌的事情，又要重新开始一次了吗”黛尔亚做了一个深呼吸，叹了口气。记忆在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她刚到布力诺地域时的场景。当时是什么事情促使她做出那个决定的，已经不怎么记得了。那本就是可以忘掉的话，全部忘掉就好了的回忆。此时此刻，她身处的环境和场景，不自觉刺激了她脑袋中的某个部位。

    “都是一样的，不用为这种事情破坏了心情。”倒是沃特斯在一旁说了话，年龄在那里，接受能力和承受能力很强大。

    黛尔亚摇摇头，说了一声“谢谢”。

    随后，从重列厚实的玻璃后面，传来了间歇性的闪光。黛尔亚这边也打出了信号，确定了彼此的身份。

    在黛尔亚的命令下，重卡全部启动了，按照排开的顺序，依次抵达了重列长长车身相应的位置处。气密声音中，随着蒸汽的环绕，重列的侧门全部析开缝隙，缓慢在清晨不多的阳光下展开了，露出里面堆积满满的各类武器弹药和装备。

    带着身后的几个人，黛尔亚走到牵引车头那里。刚好门被拉开了，露出卡西亚那一张比黛尔亚本人还要白净点的脸庞，以及那一个头发稍微有些稀疏的脑袋。当初随着黑色鳞片的褪去，那些体刺也好像隐逸在了身体里面。但变成体刺的头发并未完好的复原，只能靠着身体的生长来慢慢积累。也正好符合卡西亚的心意，他并无打理自己头发的心情和精力。每一次都是让理发师尽可能剃得短些，多应付点时间才好。也被叶捷琳说过，“其实你这样，只要好好打扮一下，或许看上去会好上很多。”对此卡西亚都是笑笑，从来没有做正面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