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重返1977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镶黄旗

    二头可不愿置评,摸了摸自己亮光光的脑袋,只哂然一笑,“你回头跟程爷说清楚啊,我可背不起见死不救的罪名。”

    “哪儿能呢”邪唬讪笑。其实他心里清楚,自从程爷把二头身边的老兄弟挨个挖走以后,这俩把兄弟之间就不那么对付了。二头这话其实就是防着程爷找茬。可他和尤三一样,也是程爷上位后亲手提拔起来的嫡系部队。程爷没发话,他哪儿敢明确表态因此,就只好歪歪嘴先应付着。

    正在尴尬间,邪唬忽然想起一件事要问,正好转移话题。他指向远处的洪衍武问,“唉,那走在后头,穿一身破烂的小子就是踹咱们山头的主儿”

    二头点头。“你跟程爷说,帮‘雷子’灭了尤三的,是自新路的红孩儿。”

    邪唬一脸不忿。“没听过。我还齐天大圣呢。程爷知道他”

    二头嘴角悄悄翘起。“这可是一年前的煽主儿,在南城名声顶尖儿。该怎么办,还是看程爷的吧。”

    邪唬不信,瞪起了眼珠子。“你懵我看那岁数,小崽儿一个。”

    二头又是笑笑,“岁数大还能叫红孩儿你是没看见,刚才就是他把尤三揍成了花瓜的……”

    “爱谁谁,谁也不是吓大的。我就不信了,已经翻篇了东西还能捅破天敢惹咱们,老子照样得放他三斤血。”

    邪唬根本不服,说着狠话打断了二头。然后回头一个呼哨,带着他的六个手下,摇着膀子就走了。他现在第一要务,是给程爷报信。

    “走好,回见。”

    二头又摸摸自己的光头,笑呵呵目送邪唬远去。可片刻后,他眼睛里却闪过一丝阴鸷,憨厚的笑容也转为讥笑。

    “切!你才混多久,还给红孩儿放血七百斤的牛八百斤的逼,你都快把牛吹死了。今儿算你邪唬命好,瞅见我了。要是老子刚才藏好了,你小子不知死活往里一扑,这主儿就能给你攥出屎来……”

    二头咬着牙喃喃自语,这时他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二头哥,幸亏今儿尤三没答应,要不钱放给了他,这下全完。”

    二头回身,看到了一张油头滑脑的脸。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手下的“小佛爷”滚子。

    这小子的机灵劲儿一直挺招他喜欢。二头嘿嘿一笑,就给滚子后脑勺来了一“瓢儿”。“是啊,也算咱们命好,要不还真打水漂了。”

    二头其余仨手下,一听这话也都露出笑容。这确实是一件幸事。

    滚子忽然冲空场又是一指。“二头哥,你看……”

    二头顺着指向看去,原来直到这时候,售票处旁边的车站派出所里才转悠出来几个警察。他们这时才发现空场上动静不对,正在刚才人群聚集的地方查问原因。其中有个细皮嫩肉大白胖子二头最熟,那就是永定门火车站有名的镇站之宝——郭大腚。

    “还真够肉的,难怪叫大腚。不过对咱们来说,这还真是个千金不换的好宝贝儿。”

    二头一句话,让几个人又都嘿嘿坏笑起来。

    滚子转转眼珠忽然问,“唉,二头哥今儿那俩‘雷哥’可够猛的,尤三一伙六个可全‘折’了。咱以后是不是躲着点儿啊……”

    “放心,那俩‘雷子’一看就是俩嫩芽儿,而且绝不是火车站派出所的。其实,今儿我倒不是怕他们,只是因为认出了红孩儿,才没敢让你们动。”

    二头对滚子的担心作出了解释,可答案却让手下们都很意外。

    门板忍不住插嘴,“谁是说拿脚踢趴下尤三那小子吗他比‘雷子’还吓人”

    二头觉得门板问得点傻气,瞄他一眼。“要只凭这俩嫩‘雷子’,今儿抢也能把尤三抢出来。可偏偏有这个红孩儿在,那就纯没戏。实话告诉你,咱们加上邪唬那边一共十二个人,绑一块都不够人家十分钟揍的。今儿没让你们往上冲,你们就谢谢我吧。”

    门板真有点不服气。“大哥,有那么邪性吗你这说的忒神了。”

    二头咂了下嘴。“你还不信尤三的功夫你们都见识过,可这回他那从不落空的二起脚怎么瞎眯了没错,这小子是练过,可踢他的那个人更练过。结果怎么样尤三不但腿瘸了,人也肿了。”

    扎枪跟着赞同,“是厉害唉,尤三成天仗着练过成天牛哄哄的,好像咱们这儿除了程爷就是他了,还真没想到今儿让人揍的这么惨……”

    门板却又抬杠,“可双拳难敌四手啊好汉也架不住人多……”

    二头知道门板一向爱犯轴(土语,指脾气执拗),不耐烦地打断。“废话,要是不能以寡敌众还叫什么好汉一般能打的,一人能应付三五个的就算牛叉的了。你们谁听说过碴架,一人能干挺十来个的告诉你,红孩儿就行。你小子就开眼吧,跟人家比,你见过的所谓英雄豪杰,那点能耐都只是蛤蟆跳。”

    一说完这话,二头见除了大眼儿灯,剩下的仨手下听了都在撇嘴,就知道他们都不信。他也懒得再磨牙了,索性拉大眼儿灯当代言人。“眼儿哥,这仨小子屁嘛不懂,你给他们说说。”

    大眼儿灯的绰号是因为长了一对特别大的眼珠子而得名。他岁数有二十五六,是所有跟过二头的“佛爷”中资格最老的。他在永定门混饭吃的时间比二头都长,连二头也得叫他哥哥。因为江湖经验足而且为人老成,从不夸大其词。所以他说的话,了解他的人一般都信。除此之外,大眼儿灯还是滚子的授艺师傅。

    大眼儿灯对二头的要求倒是没推辞,他表情木纳,缓缓发言。“红孩儿是自新路那片儿的,煽起来就头两三年的事儿。年纪小,人挺狂,刚出道儿就号称‘震菜市口,戳陶然亭,踢白纸坊,摔永定门,一根擀面棍捅天桥儿,大院儿的全灭。’把周边的地界都得罪光了。可不论哪片儿的人找他,结果却都是一个字——‘折’。这不是说打输了,而是真折,敢上门找他‘练’的,不是折胳膊就是折腿。尤三算好的,要知道,被红孩儿踢断腿的可不只三四个人了。红孩儿也确实手硬,在南城就没输过一场。不光自新路附近的大小玩儿闹,就连白广路总参大院和水电部的孩子也




第47章 得胜归来
    总盼有朝一日能亲手抓个贼送进派出所,赵振民和邢正义今天可算是心想事成了。

    在押解犯人这一路上,俩人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完全是哼着《打靶归来》走回来的。特别是当走进东庄派出所大门的一瞬间,俩人简直都美得冒泡了,全是小胸脯挺着,腰板拔着。看那个神气劲儿,要有人扇一扇子,他们能飞天上去。就这样,保持着这副神气活现的样子,他们一直走进了里院。说巧不巧,刚好碰上秦所长。

    其实,秦所长也是刚带队回来不久。俩小时前,他一发现邢正义和赵振民偷跑出去,就猜到他们想私自行动。可他刚带上人去找他们,还没出胡同口就遇到了来报案的治保主任。一听说有人溜门撬锁,中午二条16号院儿被偷了三家,秦所长也就顾不上别的了,赶紧带着人去勘察现场。

    可惜的是,忙了大半天却毫无线索,秦所长回来这正烦呢,在院里溜达了两圈,刚想进屋弄口水喝。偏巧听见了动静这么一抬头,结果正看见赵振民打头,乐呵呵带着仨背吊着胳膊,鼻青脸肿的小子走进了里院儿。

    秦所长一眼就楞了,全没想到赵振民后面竟然又跟进来一对铐在一起的。他再往后瞧,哟嗬,居然还有人,又进院一个双手戴铐,袒胸露怀披着件破棉袄的主儿。

    乍一看这个人,秦所长还奇怪呢,心说抓个“盲流”怎么还上铐啊可再细一看,这人可比“盲流”惨多了,不仅被冻得脸色发青,能见着肉的地方就没有不肿的,连头带脚除了灰就是脏土,看着就跟只花狸虎(土语,指青蛙)似的。

    等等,这可是够六个人了。难不成跑了的那伙贼还真让这俩小子逮着了

    一动这心思,秦所长自己都吓自己一跳。他再仔细这么一端详,这几个人的体貌特征完全符合,可不就是那伙贼嘛。

    邪门了。一个没跑嘿,这俩小子可真是两员福将!

    秦所长差点乐开了花。中午二十多人围堵都没能抓住的贼,没想到隔了没俩小时,就让手艺还没出师的邢正义和赵振民冒了一泡。他正想开口问问详细过程,可此时邢正义这个被开了瓢的“福将”刚好进院,身上的血迹一下就把他吓坏了。

    任凭邢正义怎么解释也没用,秦所长不由分说,先仔仔细细查验了一下邢正义头上的伤。

    “你小子可真是玩命啊,这伤口一定得去医院处理。暂时不流血了,可估计要缝几针,别大意了。”看完伤口,秦所长心疼地嘱咐邢正义,紧张和关心溢于言表。

    邢正义还是第一次听见铁铮铮的老所长如此柔和的语调,这个大小伙子的眼圈登时红了。“秦所长,我笨点儿,受了伤给您丢人了。可我真喜欢干公安,以后决不再给您丢人……”

    秦所长却笑着摇头,语气里带出了一种后继有人的欣慰。“说什么呢臭小子,你够争气的。我把话放这儿,你肯定有出息。”

    邢正义一下被夸了个大红脸,倒不知说什么好了。这时他想起来洪衍武来,赶紧介绍给秦所长。

    秦所长刚才光顾着给邢正义验伤了,只粗看了洪衍武几眼,还以为是个在郊区插队的普通知青。这时听说是帮俩警察抓贼的人,赶紧来热情握手。可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后面的仨事主又走进了院儿。而这时候,孙副所长隔着窗户看见这支奇怪队伍的,也从屋里走出来盘问。

    赵振民本来就爱白活,当着俩所长的面可真搂不住了,兴高采烈就拉开了话匣子,开始卖弄抓贼的经过。当然,说辞已和洪衍武商量好了,抓首犯的功劳算在了邢正义头上。

    洪衍武对此可毫无芥蒂,笑眯眯地听着。反倒邢正义很不平静,心里觉着欠了洪衍武老大一份人情。

    很快,事情全过程讲述完毕。

    孙副所长听完脸色阴晴不定,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秦所长却激动坏了,一手一个猛拍邢正义和赵振民的肩膀。“你们就是俩胆大包天的楞小子。这才几天,就敢自己抓人,而且还一抓六个怎么样,吃着苦头知道厉害了吧。”

    字面意思似乎是在嗔怪,但实际却是对俩人毫不掩饰的喜爱。秦所长是那么高兴,笑容里浸透了对后辈民警的深深期待和欣赏。

    不过正因为如此,心虚的邢正义反更觉得受之有愧,正想解释几句,却不想赵振民腆着肚儿更吹起来了。

    “小意思。咱们人民警察怕坏人还行罪犯越凶,对社会危害就越大,咱们就越要抓,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秦所长当然知道赵振民是在穷得瑟,不过鉴于勇气可嘉,这心气还是要鼓励一下的。

    “好小子,够能白话的。不过只要有这股子劲儿,将来准没错。”

    经秦所长这么一肯定,赵振民美得直晃脑袋,更得意忘形了。

    邢正义却没这么厚的脸皮,他自知立功水分太大,于是检讨起自身的不足。“秦所长,通过这次抓捕,我算明白您教我们的东西有多重要了。我们的实际经验差太远了,这次全靠运气,以后可更得踏踏实实地跟您学了。”

    秦所长眼睛一亮。觉得邢正义不骄不躁,更是个好苗子。忍不住由衷地夸奖。“立了功还能从自己身上找不足行。有股子钻劲儿。”

    邢正义被这么一夸可彻底不好意思了,摸起了后脑勺。

    秦所长见状不由大笑,接着就把邢正义和赵振民拉到身边,亲自给每人点了一支烟,以示鼓励。

    当俩个新入行的警察点燃香烟,满怀激动吸第一口的时候,他们万没想到,此时秦所长竟特意凑过头来,压低声音嘱咐他们。

    “你们俩都给我记着,以后再见着掏刀子的一定躲着点,可别像这回再直着冲了,多用心眼儿,听见没有”

    邢正义和赵振民一下愣住了。一直以来,不管公校还是派出所,哪儿都是要求他们越有危险就越要上,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要他们避让危险的话。

    看出俩人的费解,秦所长又解释了一句。“罪犯跑了以后还能抓,可我得对得起你们的父母。”

    听到这句话,邢正义和赵振民又都猛嘬了一口烟,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如果单从职业要求出发,他们



第48章 家庭出身
    院子里气氛很尴尬,知道了洪衍武是两劳人员,许多很多民警和工人民兵开始小声议论,谁都拿不准是否还应该给洪衍武写表扬信。

    面对这种态度的转变,赵振民挠了挠头,忍不住为洪衍武抱不平了。

    “嘿~嘿~嘿!我说你们怎么都这样啊这兄弟劳教过又怎么了解教人员做了好事才更应该表扬。秦所长,您不是说警察的首要职责就是把犯过错误的人改造好嘛事实证明,这位兄弟就改造的不错……”

    秦所长皱着眉一直在思索,似乎全没听见。

    而孙副所长这时已把洪衍武的材料细细地看过一遍。一听赵振民这话,他抬起头,笑里藏刀地讥讽。“行啊赵振民,你跟劳教份子真是打成一片啊,都称兄道弟了我看你忘了自己还是个人民警察吧”

    这一句话就堵住了赵振民的嘴,站在一旁的邢正义,脸色也同时变得异常难看。

    洪衍武心里也是一紧,看出了苗头有点不妙。

    这个插话的什么“孙子”副所长,像是和那俩警察不对盘儿,这事弄不好要砸锅。

    果然,“孙子”副所长就像注视某种物品似的瞄着他,并且语气阴森地追问,“你是什么家庭出身”

    洪衍武脑袋里就是一炸。这可是最要命的问题,他怎么偏偏给忘了他身上还背负着另一个更大的政治污点,那就是从一生出来就落在他身上的家庭出身。

    没在这个年代生活过的人或许不知,在这个特殊的岁月,社会成员都会被划分区别。而这种划分早在五十年代就开始了,特别是在六十年代中期至七十年代末,家庭出身更是成为社会等级的唯一划分标准。它不仅能影响人们的生活,更能决定每个人的前途和命运。比如上学、招工、参军、提干、搞政治工作、婚姻问题、评选先进和劳模等等,所有的一切都得凭家庭成份说话。而且这种评判标准渗透进了社会的每一个角落,让人根本无处可躲。

    要往上说,对解决组织问题至关重要。比如加入红小兵、红卫兵,入团、入党,不仅要往上严查三代,还必须都得是纯红色才能过关。要是往下说,哪怕是身在劳教农场,家庭出身好的教养也会被视作人民内部矛盾,常被用来帮助劳教干部管理家庭出身不好的教养。

    就在这一刻,洪衍武记忆里那些几乎已经遗忘的隐痛和折辱,全被清晰地唤醒了。

    “记着,别跟那小崽子玩,不听话揍你。他爸是资本家,是旧社会的有钱人,有钱人剥削穷人,就是坏人。”

    洪衍武儿时的时候,亲耳听见福儒里的街坊们是这么训诫他们孩子们的。虽然他那时候还不懂什么叫家庭出身,可这个玩意儿却已经开始让他被别人排斥了。

    “切,你能跟我比吗我爷爷是拉洋车的,我爸是蹬三轮的。你丫一‘黑五类’还想加入‘红小兵’作梦去吧。”

    黑子趾高气扬地显摆着刚戴在他左臂上的菱形臂章,尽管黑子考试总不及格,还蹲了两年班,可“自来红”的家庭出身还是让黑子顺利成为了伟大领袖的红小兵。当黑子和别的孩子在操场上举行加入红小兵的仪式,兴高采烈地把新发的臂章往袖子上别的时候,洪衍武却只能躲在教室里隔着窗户眼巴巴看着。当时他的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唯一的感触,就是觉着像黑子爸那样的爹才是了不起的父亲。相比较,他资本家的爸爸简直不如人家蹬三轮的一根小手指头。
1...1920212223...485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