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十二宫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轻北歌
我和宁儿姐姐算的时候,蒙古来的宫婢已经从屋子里拿来了两个海碗,得有人一张脸那么大,她往中间的案几上一放,就有人往里头满满的斟了一整碗,愉嫔一抄碗,说了句请了就要往下干,被荣贵妃一把拉住,就差点洒了愉嫔一身。
愉嫔有些懵:“怎么了”
“这个……我忘了跟你说,我今天身子不适……”荣贵妃结结巴巴的组织措辞。
“你喝不了”愉嫔直白的眼神里有直白的嫌弃,“那你早说……”
“怎么会是喝不了呢!”还是如妃反应快脸皮厚,她拉着芳常在推到了愉嫔面前:“荣贵妃今天身子不舒服,我们便喊了别的姐妹来替她喝,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找一个酒量好的来欺负你。”
芳常在被推上了前,闷着头点了点,看着像是被欺负的那个人。
愉嫔看她这个样子有些为难:“这……我也不能欺负这种小妹妹呀。你多大了”
芳常在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十六岁……”
如妃把碗塞在了芳常在手里:“没事儿,你们先喝,我那儿还有一坛最烈的酒,待会儿我跟你喝。”她说罢,对自己贴身的宫女一挤眼,带着小宫女窜着就出去了。我虽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意图,但从身边微微笑着的荣贵妃脸上,能看出来这肯定是她们的“计策”之一。
荣贵妃见愉嫔还在犹豫,补充道:“没事,我们这位芳常在是自己想要来与愉嫔交好的,愉嫔妹妹,你不要辜负她一片心意。”
“那好吧。”愉嫔点头,把海碗放下:“这样,我不能仗着自己欺负人,阿布诺,你拿几个满人的小杯子来,我们慢慢喝。”
就在她身侧那个高大宫女转身进去的当口,几乎不说话的芳常在主动开口了:“不用,我出身寒微,父母都是给人洗马洗衣的乡下穷人,也没用过杯子喝酒。”
“嗯”愉嫔有些疑惑:“那你们一般怎么喝”
“直接对着坛子干。”芳常在还是很小很小的声儿。
只不过这声儿我们都听的一清二楚。
过了半晌,我和宁儿姐姐在旁边眯起了眼睛,一起赞叹了一声:“妙啊。”
这下轮到愉嫔咬指头了,她很是心虚的问了芳常在一句:“这个有点儿沉哎。”
芳常在仔细看了一眼:“是有点大。”
然后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但还行。”
我看见愉嫔很认真的眯起了眼睛,然后用蒙古语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
我实在忍不住在旁边问:“芳常在以前家里是干嘛的”
“好像是……乡下来的。”宁儿姐姐低声说:“反正……有点强的样子。”
说这话,芳常在就把酒坛子给抄起来了,咚咚咚就开始往下干。
景仁宫鸦雀无声,就听见烛花噼里啪啦响。
也不知多久,芳常在把坛子放了下去。
她擦了擦嘴,愉嫔在旁边小心翼翼的给她递面巾:“喝完了”
芳常在摇摇头,不太好意思的说:“太多了,有点饱,你容我缓缓。”
芳常在说话时,脸不红心不跳,像是喝了一大缸水。
“你……醉了没。”愉嫔探着头问。
“还行吧。”芳常在说。
“这酒怎么样”愉嫔又问。
“还行吧。”芳常在又说。
“你们满人,都这么喝酒啊。”愉嫔脖子快探断了。
芳常在看了一眼荣贵妃,荣贵妃还瞪着眼珠子没缓过神来,只好自己老实回答:“我不是满人,我是汉人,我姓高。”
愉嫔抽了口气,拿食指不断的敲着桌面:“汉人就……就是这个酒量了啊。”
芳常在说罢往旁边让了一步:“到你了。”
愉嫔憋着脸,看了周围一圈,没人说话。
她鼓着劲点了头,往前迈了一步,挽了袖子气沉丹田往上一提。
酒坛被抬起来半尺高。
“糟糟糟糟扭着腰了……”愉嫔吃着劲喊,带着坛子左摇右晃,险些就要砸着脚,突然一个影子冲上去,拎着坛子扶着她就放稳了。众人定睛一看。
居然是容妃。
居然是容妃!
我和宁儿姐姐在旁边连“妙啊”都说不出来了。
容妃拿帕子给愉嫔擦着身上的酒渍,皱着眉头一边安慰一边数落:“她们这帮毛丫头瞎闹也就算了,你二十五六岁的人,还是蒙古巴林的大公主,怎么就这般胡闹起来伤着身子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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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儿女
酒会一事没几日就不知怎的传到了皇上耳朵里,皇上只是说了句皇后处事妥当,交给她一应放心,便在没有别的话。倒是芳常在因为此事又得了皇上几分注意,听说皇上特意将她迁到了愉嫔的景仁宫作伴,以免独自一人在启祥宫孤单。
这日上午,我与宁儿姐姐早请回来,闲在宫内待得闷烦,便想着找些有趣的事情做。当即想到五阿哥应当长大了不少,便想着一起去阿哥所看看。
此前几次都是宁儿姐姐自己去的,这次她特地捎上了我,说是要为我当额娘做准备。
我脸虽然红,但也没回嘴,都入宫快两年了,自己也确实为当额娘的事情着了急。
且不说嫔妃的本分就是为皇家开枝散叶,天底下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孩子呢
我与宁儿姐姐带着素锦与绣画姐姐去了北五所,宁儿姐姐之前还特地吩咐小厨房带了糕点,我问她五阿哥年纪尚小,还吃着奶呢,她却说这是给其他几位阿哥送的,到时候他们记得纯嫔娘娘好,便也会记得弟弟好了。
我记得宁儿姐姐是一个从不想事情的人,没想到当额娘以后,惦记的这么多。
北五所是紫禁城东北角上五排整齐的宫殿,供皇家抚养子嗣所用。右边三所住着阿哥,左边两所住着格格,现下只有容妃的大公主与慧嫔的二公主住两左边,又是女孩家的地方,便显得更加寂静些。
从右边三所进去,顶里头一个便住的是五阿哥,但就在我们到北五所院外的时候,就远远的瞧见一个影子。
仔细一看,正是荣贵妃。
她一个人在这里头,连贴身的宫女嬷嬷都没带,蹲在地上,跟一大一小两个小男孩儿说事。
宁儿姐姐伸手一拉我的衣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我与她一同在门外头看。
“非礼勿听,这不是君子所为。”我有点儿担忧。
宁儿姐姐一摆手:“没事儿,非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们是小人,可听。”
我想想觉得说的也有道理,便与宁儿姐姐一同蹲了墙角。素锦与绣画被我们远远的支开,吩咐在北五所外头静候。
宁儿姐姐指给我说,个头高的那个是二阿哥延思,今年七岁,矮的那个是三阿哥延忞,今年六岁。这两个小孩儿都与荣贵妃有五六分像,虽是男孩,但也长得娇俏可爱。
我点点头,抬头看着荣贵妃将他们两个紧紧的抱在怀里,说着家常的话。
“今天好好读书了没有”荣贵妃问。
“读了。”小的那个似乎性子更活泼些,抢着回答:“今天师傅夸我读书最好,连哥哥们都比不过我。”
“四阿哥呢四阿哥读的怎么样”荣贵妃又问。
延忞对母亲如此关心他人有些不满:“额娘怎么一来就问四阿哥的事情,都不问问我和哥哥。”
“想来额娘是想让咱们多让着四阿哥吧。”大的那个突然说,言语稳重,看来性子像了皇上。
荣贵妃摸着延思的头:“延思乖,如今四弟弟是嫡子,以后要继承大统的,他若是有什么差错,你们多帮帮他,不要比他更出风头,你们可知道了”
延思点了头,延忞却有些不满意:“那……那若我比四弟弟好呢”
“你们好额娘知道就好,有什么比额娘知道还大的么等你们长大了,去外头开府封王,一定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王爷,到时候额娘还等着你们来看额娘呢。”荣贵妃将他们揽在怀里,延忞似乎还是有些不高兴,而延思则是认认真真的说:“儿子知道了。”
宁儿姐姐把我拉到一边,疑惑的问:“这么说来,荣贵妃将四阿哥托付给皇后,应当是她有意为之的了。”
“看样子是。”我点头。
“为什么呀”宁儿姐姐看着四下无人,在我耳边笼着手说:“为什么要让自己儿子当王爷,继承大统不好么”
我被宁儿姐姐的话吓了一跳,想了想,便大约知道了答案,也笼着手在她耳朵边说:“荣贵妃是读过书的人,想必也阅过史册。历史上有名有姓的圣明君主,如唐太宗李世民,或是咱们的圣祖爷,儿子们为了多嫡,都没什么好下场。”
宁儿咋舌道:“这……会么”
我认真的点点头:“你我受了名门之教,自知为皇上侍妾,善妒乃是恶行。而皇上也是圣明君主,从不偏袒任何人,就算是最不得宠的芳常在,也能住在性子一处的愉嫔宫苑里有一个安稳生活。但若是挑起继承人来……”
我欲言又止的说完,抬头看着高台之上的乾清宫,乾清宫既远又不远,像是日光下的龙台,载着真龙仰望苍穹,俯瞰苍生。
“当年圣祖爷英明神武,早年立下嫡子做太子。虽然太子实际并无大错,但正因为父强子多,而出现了九龙夺嫡的事情。”我低着声说道:“而圣祖爷继位时,并非长子,正是因为其兄裕亲王称‘原为贤王’,才成就一代康乾盛世。”
宁儿姐姐听了,点了头,但我也不知道她听懂没有。
不过一会儿,荣贵妃似乎要走,我与宁儿姐姐便找了个角躲了起来,待荣贵妃出门再出来。
我与宁儿姐姐走进去,此时正在午间,嬷嬷师傅们正准备带着小阿哥们休憩。宫内向来注意阴阳调养,子夜与正午阴阳之气最盛,人是最需要休息的。
宁儿姐姐吩咐素锦将糕点发下去。二阿哥、三阿哥,连带着小小的四阿哥延意都在,大阿哥不见踪影,想必是被疼爱孙儿的太后接到了身边。阿哥们接了糕点,浅尝了一口便放下,这依旧是宫里的规矩,怕孩子们积食,向来是只准八分饱的,甚至病了的时候还要饿一饿,才能“消灾解难”。但我总觉得有点儿受罪。
我见年仅四岁的四阿哥延意在吃了糕点之后还去翻书页想要多读几行,一边咳嗽一边翻书,连忙走过去阻止他:“我的小阿哥,若是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好,你还是休息了下午再读书罢。”
延意皱着眉头,乖巧巧又怯怯的说:“婉贵人不知道,我上午已经休息了两个时辰,再休息就跟不上了。”
我抬头看向一旁的大
第十二章 奇物
歇过了午觉,我来到养心殿三希堂侍驾,没想到荣贵妃、惠嫔与庄常在都在,而且各个脸色都不大好。
皇上则坐在为首的软塌上翻书,但我看他嘴角含笑,一副意不在此的样子。
李德宝喊了一声婉贵人到,皇上这才放下书卷,故作可惜的叹了口气:“哎,你们三个呀,还自诩通史读文,到底还是得人家小妹妹来。”
他说罢,招手喊我过去,辞了坐与诸妃坐在一处。
一旁的荣贵妃不服气:“我不过是识几个字,懂一些四书五经上的道理,哪知道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旁边慧嫔补充道:“我阿玛说女儿家不必读史,便只在诗词上下过功夫,在皇上这儿露怯了。”
庄常在倒是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我虽然读书,但更爱看医术,我能确定的是,此物可入药。”
我被这几句话说的一头雾水,看向皇上,皇上解释道:“当年郑和下西洋之时,榜葛剌国曾进贡一奇物,今日我大清威震四海,榜葛剌国国王也将此物贡与我大清。我想着后宫妃嫔中,也有几位读书之人,便想着叫来,没想到一个一个的,都不认识。”
我听这话,好奇心顿起,只觉得这榜葛剌国之名过于怪异,但却觉得有耳闻之处。
皇上手合案卷,站起来往外走:“李德宝摆驾,我们再去一次漱芳斋。”
漱芳斋在御花园侧,原是一戏台,但宫中许久无人唱戏,便空置了。那是一个还算空旷的院落,只有逢年过节时皇帝与诸臣子举行茶会的时候才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奇珍异兽名贵珠宝,非得放在这样一个空落落的院子里。
鸾驾渐渐过了御花园,到了漱芳斋门口,我就见一个影子在屋檐上晃动,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作响。
我有些惊恐的看着荣贵妃与慧嫔,没想到她们都捂着帕子怯怯的笑了起来。
“妹妹别怕,刚来的时候都这样,待会儿瞧见的时候,你可更得站稳了。”荣贵妃叮嘱我说。
我与她们伴着皇上落了轿,李德全将大门缓缓推开。
我见到了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诡异的一个东西——一个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橘色怪兽。
它大约有两丈多高,巨大异常,但里头得有一丈开是它的脖子。它身上斑驳着橘色花纹,牛蹄鹿尾,正嚼着漱芳斋大樟树最顶上的叶子。
一边嚼还一边滴口水。
还一边撇着眼睛瞧我。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总而言之是很复杂。
旁边皇上似乎很是满意我的表情,拿扇子拍拍我的肩膀:“婉贵人,这是何物啊”
荣贵妃在旁边生气:“我就说,不是我孤陋寡闻,是这东西就没人见过嘛!”
庄常在还是在旁边念叨:“色鲜而橘。”她上去似乎想摸一把它的皮肉,但迈了一步就缩了回来:“皮肉厚实,说不定可以治胃胀腹痛。”
“你当它是陈皮呢。”旁边的荣贵妃恨铁不成钢的说。
皇上拿扇子再拍拍我胳膊,提醒我从震惊中缓过来:“朕刚才还替你在三位妃子面前夸了海口,说婉儿机慧灵巧,想必是最知道这些边边角角的东西的。”
我听皇上叫我婉儿,多少有些红了脸。
脑子里的书页在一遍遍过,榜葛剌国,怎么听怎么觉得耳熟。突然,我想起来一篇边角古籍当中提到过榜葛剌国。说的是郑和下西洋的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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