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诉先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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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风波起
一辆白色奥迪沿着滨海公路缓缓而行,张睿明打开车窗,清新的海风从窗外涌进来,湿咸的空气从透过呼吸涌进胸腔,是那么的清爽宜人,此时他的感受,就像一个憋屈在水底已久的潜水员透出水面深呼一口氧气。
今天庭审令张睿明感到非常不爽,这个全省第一起公益诉讼是市检“一把手”检察长陆斌亲自布置给自己的任务,张睿明知道这担子有多重,检察长的原话要自己来作“司法改革的尖刀,公益诉讼的排头兵”。
张睿明知道检察长实际意思就是自己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心里暗道,“排头兵”的意思很可能也就是“大头兵”,毕竟公益诉讼这个“新兴事业”触动太多人的利益,小到行政不作为,大到环境污染,可以说上管天下管地,诉讼范围大的惊人,却没有太多案例支持,全国都在“摸着石头过河”,政府企业都提防着你,以为起码会得到自己院里的大力支持,却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是从己方出现的,副检察长严路的不重视,给自己派了个菜鸟做副手,在庭审上被人抓住破绽,一顿猛攻,现在加上证据偷袭,全省第一起公益诉讼真是出师不利。
心里烦闷,脚下油门加重了点,雪山白的车身在这滨海路的夜里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蜿蜒前行,驶进了一片高档小区,路边高大的棕榈树投下重重深深的树荫,细浪白沙,一座座欧式别墅点缀其中,颇有三亚风情,张睿明在一栋独栋别墅前坪停好车,掏出钥匙上楼开门。
这栋奢华的别墅就是张睿明父亲的房子。
张睿明打开门,已经过了饭点了,整桌饭菜在桌上,却没人动过,他知道爱人今天晚上要陪萱萱补课,可父母怎么也没吃
进屋后,母亲就给他使了个眼神,张睿明心里明白了,父亲还在气头上,晚饭都没吃,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老张是津港市的浙江商会的会长,家里有几处产业,年纪大了,早就退休了。之前一直想把张睿明从政法口赶回家来,去政府或者子承父业接自己工厂和酒店,可这傻小子却总是不答应,两人早上出门时还大吵一架,这件事不知道吵过多少次了。张睿明自己也清楚去政府或者做生意不一定好,但总比在检察院一直窝着强。但心里一直有个疙瘩解不开。
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张睿明喊了声:“爸,我进来了。”就自顾自的走进去了。
老张是典型的国字脸,长期在做老板,养成了威严庄重的气场。一说话任谁都不由自主的想点头附和,家族还是工作中,都是说一不二的控制狂,偏偏儿子张睿明从小就孙猴子的性格,凡事都喜欢硬着来,两人脾气真是火星撞枪口,不对路三十多年了。
张睿明自顾自的在老张对面小沙发坐下了,一双英气俊朗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父亲:“爸,先吃饭吧。”
老张没理会他,头偏了过去,夹了夹老花镜继续看桌上一份《津港都市报》。
张睿明就这样熬着,带着点委屈表情,他从小就会这招,每次挑了事,老张一要打他,他就扮上了,连他小时候的班主任都这样评价他:善于认识错误,积极悔改。
现在,已经三十三了,错误是不犯的,当了十年检察官,心里可是否有过后悔
老张绷不住,先开了口:“上次和周市长吃饭,听说滨海新区区政府那里下次调整,有一个法制办主任的位置出来,没有合适人选,你想不想去”
语气斩钉截铁,不准备给张睿明思考余地。
张睿明就知道,还是绕不开这件事。
“爸,现在我手上有个公益诉讼,一下子走不开……”
老张一下子把手里那份报纸甩在地上。
“你到底懂不懂事!三十三的人了,还是一个副科,这次区法制办的位置,你知道多少人盯着吗,过去就能解决正科职,你到底想怎么样!在检察院端一辈子饭”
张睿明一听这话倒也明白,民间一直有个说法,公安是做饭的,检察院是端饭的,法院是吃饭的。以前检察院有反贪局,偶尔还能自己动动筷子,现在怕是只能做跑腿小二了。
父亲在气头上,张睿明不敢回嘴了,看着脸红耳赤的老张,突然发现父亲脸上老年斑又多了些,眼睛也浑浊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不懂事了
“儿子,你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我知道你是有颗好心肠,可是你比我更清楚,这次全国司法改革后,你们“政法系”将来会是什么样子,楼下老李还只是一个政协副秘书长,他女儿前段时间都从法院捞出来了。你说你,真是,还不跳出来,留在里面干什么。老张出人意料的口气放缓了许多。”
张睿明却一下子不舒服了:“爸,你别乱说,哪有什么“政法系”、“秘书帮”的,这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乱叫的,我做检察官,说真的,只是想做点实事,不想在法制办做个每天写写材料、打打电话的什么主任。你看我这一身功夫,还不是跟您学的嘛。
开始张睿明还因为父亲说错话有点生气,讲到最后想起一件事,赶紧拍上了马屁。
第五章 舆情袭来
这篇题为《津港检察官知法违法,公然与中央司法改革精神背道而驰》的灼灼雄文,一看题目,张睿明就知道是师父吴楷明的手笔。文中配的照片正是昨天开庭时,赵靓被老狐狸吓得头缩背斜,不敢作声的样子。那个偷拍的家伙抓怕的还挺到位,若不是出于现在这危急的情形,张睿明真想给师父打个电话,问下这家伙是不是专门安排的摄影师。
很奇怪,张睿明在看到津港市最火的本地论坛“津港之声”上关于自己和张靓庭审的视频时,脑海里却是这么些想法。如今是互联网的时代,所有的传统思维,传统渠道,在流量和点击度面前毫无意义。然而现在我们许多的党政机关宣传部门的脑袋里。还是老三篇,就会发几个摆拍图,做几个墙板报,再上个本地没人看的报纸。很多官员做秀都不会做,像人家马云,拍个小电影就能起到十亿大片的宣传效果,而我们机关宣传部门却连这么小小给舆情都解决不了。
而高裕民的大嗓门把他从联想中拽了出来。
“各个都说你能力强,我们陆检特意考虑了这个案子的新颖性和复杂性才派你去,你能力就强在这种地方啊,尽惹祸!”
高副检察长嗓门很大,开口就指着这些打印纸骂了张睿明一通,张睿明知道这位部队转业的老检察长姜桂之性,作风强硬,思维想法却颇为老派,甚至连基本的上网也不会。有可能是被某些人带偏了方向,把所有舆情都视为洪水猛兽,一有点风声,就畏之甚已了。
“一个快十年的检察官,连这么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被人抓住这么大个把柄,这事情是一旦上升到政治问题,你考虑过后果没有你担的起!”
“领导,这次是我失误,对方律师也有指使偷拍的嫌疑,已经和中院那边联系处理了。”
而且……张睿明本想指出之前自己已经向严副检察长反映过这个问题,但老严这人本就是个推诿高手,肯定会把皮球推回自己身上。
算了,现在局面,拉他下水对今后工作毫无帮助。
“这次张靓庭审表现不错,错不在她身上,是我的失误,对方律师也颇为狡猾,面前工作被动一点,但大体的把握我还是有的。并且,我准备主动出击,应对舆情。”
旁边低头的张靓见张睿明把责任都揽在他自己身上,投去感激的眼神。
而张睿明一边说一边认真观察的副检察长严路,老严面无表情,没有添火,也不打算为自己说话,但张睿明几乎确定这把火就是从他这里烧起来的。
谈了一下,高院长示意张靓可以离开了,三人都言语安抚了一下深受刺激的小姑娘,张靓红着眼睛走出去了,今天主要的问题还是商讨如何打好接下来的庭审和整体舆论战。
见高检察长气消了点,省检的赵盛平来打圆场了:“高副检察长,这件事影响还没有那么坏,我们已经联系一些相关网站,对这篇帖子的传播已经进行了相关处理,也密切联系了网监部门,该把控的地方也进行了把控,目前还没有形成舆情热点,就是这个“津港之声”,比较棘手,你们市检这边也可以做工作,让他们收回不利影响,张检,你说要主动出击,能说说你的想法吗”
高裕民认真听了听赵盛平的话,脸色缓了缓,转过来对张睿明说:“张睿明,你这次惊动了省院领导,知不知道!特意派小赵下来调查情况的,你赶紧会后写个情况说明给省院。还有,你说主动应对舆情,你怎么应对现在网络社交媒体上是舆情问题的重灾区,你要主动应对可别又火上浇油,给人又倒打一耙了。”
张睿明点头答应,心想:还好,还好,只是写情况说明而已,写这个自己已经是拿手好戏。
他沉着镇定的说道:“大禹治水,堵不如疏,我在公诉科工作九年多,对舆情处理有一些经验,我正准备直接约谈这次舆情的风暴中心——“津港之声”网站的负责人,一是坚定我们津港市检察院拥护中央大政方针,支持司法改革的立场。二是宣传这次公益诉讼的意义,传播正能量,让人民群众知道我们检方现在作为公益诉讼起诉人,捍卫的是普通群众的利益。”
见张睿明讲的逻辑清晰,立意高明,高裕民肯定了他的主意,批准他尽快联系网站,消除影响。
一旁的严副检察长突然问道:“听说你被证据偷袭,申请了休庭”
张睿明回答道:“确实是的,对方代理律师出人意料的拿到了该跑道的国标检验鉴定报告。这份鉴定报告我问了市里几个鉴定中心,都说要6个月以上的时间,他却三个月就拿到手了,这件事情颇为古怪,要么他是有所准备,要么就是这份鉴定有问题,我已经着手调查这一点了,下次开庭前应该能突破这点。”
严副检察长这时摆起了敦敦教导的姿态:“做事要细致,别犯低级错误。”
张睿明直接选择忽视他。
见张睿明这态度,老严这时阴测测的说道:“听说你父亲极力帮你活动,你是不是心已经不在这里了啊,不想做早点讲,多少人等着入额呢!”
张睿明这时实在忍不住,反问道:“请问严检察长,你是代表组织在问我话,还是私人问题。”
“这有什么区别”
张睿明头脑
第六章 民行科科长
张睿明父亲张擎苍曾经也是一名人民检察官,兢兢业业,作风雷厉风行,是津港市检著名的“公诉一把刀”,不知道送过多少大奸大恶之人到号子里去,却在23年中被自己同事实名向纪委举报,说他在一个案子里有违纪违法的情况,很快就被双规了。
当时张睿明才18岁,正在准备高考。并没有留心家里氛围的突然变化,只知道父亲几日没有归过家,吃饭时问了母亲几句,母亲低着头默默说了一句“你爸出差去了”,就不再言语,没过几天,张睿明放假回家,却发现那个检察院家属区的宿舍楼已经不是自己的家了,部分家具被堆积在楼下的空地里,父亲正和母亲默默的从楼上搬出不多的几样旧家具。
此时正是黄昏下班时,检察院刚下班的民警和检察官们从张家人身边川流而过,这些张睿明从小“叔叔阿姨“叫大了的熟面孔,却没有一个正眼瞧向父母和自己,仿佛他们三人不存在似的。
血色夕阳映在张擎苍的肩上,几日不见的张擎苍却好像被抽去了所有的青春和血气,白发丛生,当时才4出头的北方汉子望着错愕的儿子,停下手上的动作,低低说了句:“儿子,我们要搬家了。”
早熟的张睿明会过意来,没有太多言语,在众人的无视中,上前扛起了父亲递过来的重担。
后来,张睿明才知道,在当时一个老领导的力保下,这个案子,以父亲张擎苍“主动辞职”收场,之后,张家租住在北边郊区的一栋筒子楼里,父亲从此起早贪黑,白手创业,从房地产法律顾问做合同评估起家,几经沉浮,到现在津港著名商人,生活富足,倒还算无心插柳柳成荫,但那已是另一个故事了。
父亲从来不跟张睿明提起这段往事,甚至张睿明通过公开招考,考上检察院后,张擎苍也只是极力反对张睿明去做检察官,却从不讲原因,张睿明心里却很明白,父亲心里有一道过不去的坎。
父亲当年真的有罪吗这个问题从张睿明穿上检察官制服的第一天起就萦绕在心头,千辛万苦从县检察院一路爬到市检察院,如何找机会查清当年父亲的案子一直是自己一块心病。
而现在这全国第一起“毒跑道”案摆上了审判委员会的台面,如果老严顺着这波舆情在审判委员长会上拆自己的台,再加上近来检力下沉的呼声……自己的公诉人生涯似乎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父子二人要是都在公诉人岗位上被人弄走,那可真是命运的讽刺。
突然,张睿明肩膀后感觉被人轻轻点了几下,把他从遥远的回忆里拉了出来。回头一看,是民行科代理科长李魏,架着金丝眼镜,一脸严肃的李巍给张睿明一个眼色,就站起身走出去了,张睿明明白这是要自己和他出去谈,办公室人太多,李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还能有什么事呢,不就是自己这次捅的娄子。
两人走到走廊偏僻处,李巍点起一支“荷花”,丢给张睿明一支,张睿明摆摆手,从兜里掏出一盒口香糖说:“戒了半年了,妻子总念叨对萱萱不好,改吃糖了。”
两个人之间本来有些尴尬,张睿明是不久前被陆检直接从公诉科调过来的,而李巍一直在民行科混了几年了,互相不算熟悉,刚刚这个递烟的动作无形中稍稍打破了点尴尬气氛。
李巍看了看张睿明一眼,吐出一个烟圈说:“我叫你出来,你也知道什么事,这次案子怎么回事怎么弄网上去了,这两天我都被老高和老严骂的要死,说你们民行科要是搞不定,都转做行政去算了。”
张睿明也是一脸苦笑,李巍和他关系很复杂,民行科原本是检察院里的小媳妇,“爹不疼娘不爱的”,一般群众对检察院的反贪局和公诉科那是熟悉的很,反贪局的大名如雷贯耳,感谢之前一部《人民的名义》让反贪局成为百姓心中的“青天大老爷”,可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是,这部剧播完不到三年,响应司法改革的号角,反贪局和纪委一起并入新成立监察委,并且要在218年3月之前完成转隶工作,马上就没有反贪局这号单位了。
公诉科更有名,其职能是承办对公安机关、国家安全机关和人民检察院侦查部门移送起诉或不起诉的案件审查,通过审查决定是否提起公诉或不起诉,及出席法庭行使公诉权。同时,对人民法院的审判活动实行监督,对确有错误的刑事判决、裁定提出抗诉等工作。讲的复杂,其实就是几乎所有的起诉都归公诉科管,公诉科一直是全院工作量最大的部门,也是最核心的部门,张睿明就是公诉科出身,上班报道时,师父吴楷明就一直教导自己:年轻人到检察院,一定要去公诉科,一定要去公诉科,一定要去公诉科,特能锻炼人。反贪局和侦监科次之,其余的部门基本是养老科室,总有倦鸟投林的时候。张睿明苦干了1年,才算熬出头。但现在也始终怀念办案的日子,那是“一身转战三千庭,一舌曾当百万师”的峥嵘岁月。这次来民行科,能主办这起
第七章 吴小琴
张睿明收拾好东西,从办公室找了找笔录纸和一些文书,下楼准备开车,而这时李巍来到正在埋头整理材料的助理检察官张靓身后。
“喂,那个那个,什么亮,”
科长李巍的突然声音从背后传来,张靓吓了一跳,“科……科长,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啊,什么事啊。”
“安排你个任务,一定要完成。”
“什么任务报告科长,一定完成”新人丫头一听到有任务,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就差直接敬礼了。
李巍给她脑袋轻轻敲了一下,笑着说道:“又不是军训,这么紧张干什么。”接着神色一变,表情严肃起来,低声说道:“你是张检这次庭审的助理吧,这个案子你们两在做,这样,你现在只要张睿明出外勤,你都紧紧跟着他。每天有什么情况短信向我汇报。”
张靓心头纳闷,这怎么感觉和做卧底似的,心里无数问题,但是又不好问出口,怯生生的问了句:“紧紧跟着……紧紧是多紧啊”
“你这傻丫头,紧紧就是一天都跟着,跟他下班回家,看到他进门为止,有什么事记得汇报,长点心眼看。”李巍又给漂亮姑娘头上敲了一下,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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