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是的,他准备杀一个回马枪,验证自己先前的猜测。
昨夜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怀疑被禁足了的二少爷,但小木匠却唯独对那位看上去人畜无害,而且还差点死掉的大儿子杨靖康有些想法,如果一定要说除了第六感之外的其他关联,可能就是那家伙跑出屋子来时摔的那一跤,让小木匠产生了怀疑。
那一跤,摔得太巧了,也摔得太狠了。
先前黑咕隆咚,小木匠没瞧清楚,但是在大厅里的时候,瞧见了杨靖康的儿子小宝,小孩子鼻青脸肿的,看着十分可怜。
那样子,看着真不像是绊倒了摔的,有点儿像是故意摔在地上的一样。
小木匠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心里就生出了这样的想法来。
他一开始觉得无稽,然而随后,却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寒。
这种狠,让人难受。
所以他临时决定收起了先前的计划,没有打算再在杨府待上一天,而是假意告诉众人自己离开了剑阁,去了利州,背地里又偷偷地摸了回来。
他想要看一看,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到底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他待在树上,等天大亮了,又找了间对着杨府大门的茶楼包厢,在那儿等着,观察杨府进进出出的人。
如此等了一天,他都没有瞧见目标人物进出。
小木匠并不着急,气定神闲地等着,终于到了傍晚时分,从杨府里面,走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彬彬有礼地与门房打着招呼,又与出入的商行伙计寒暄,然后出了杨府,朝着东头走去。
他走得很慢,时不时在路边停下,看样子好像是在买东西,但实际上却是在打量周遭。
不过小木匠对于这等手段还是有所防范的,一直在后面跟着,并没有让他瞧见。
差不多走走停停两刻钟,那人却是来到了一处污水横流的窝棚区,这儿紧挨着一条污水沟,出入的人都是衣衫褴褛的,有那光着屁股的小孩儿在污水沟的烂泥里玩耍,还有佝偻的老人,在垃圾堆里刨东西,有气无力的,一看就是好几天没吃过饭的那种。
小木匠站在不远处的一条小街前,瞧着杨姓商人的大儿子杨靖康一个人走进了那一片窝棚里去,眼睛眯了起来。
这个家伙天快黑的时候,跑到这儿来,是想要干嘛呢
他左右打量,然后从另外一边跟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小木匠亲眼瞧见杨靖康走进了一个有些歪斜的木房子里面去,他也缓步摸了过去,绕过正门,来到了侧边,刚刚站定,就听到前门传来“吱呀”的响声,有人似乎出来张望。
好在小木匠已经藏好了身子,躲在了黑暗的角落里去。
等门重新关上的时候,小木匠将耳朵贴在了墙角上,当他默数第三下的时候,听到有个低沉的声音:“不是让你没事别过来么你父亲请的那个甘墨,十分了得……”
杨靖康说道:“你们不是传了纸条,说亲眼瞧见他离开城里了么”
那人说道:“谁知道他是不是虚晃一枪”
杨靖康问:“你们怎么那么怕他啊我今天仔细瞧了他,年纪比我还小呢,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啊”
这时另外一个声音说道:“呵呵,去年的时候,西南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鬼面袍哥会的大档头鬼王死掉,吞并渝城袍哥会的计划落空,再有一个,便是川中大豪潘志勇身死,而这两件事情,都与他有关——前者是他亲手所杀,后者也与他有着密切关系……这样的人,你觉得没什么”
杨靖康有点儿不解:“这人就是我老汉病急乱投医,从乡下随手找来的,谈好了一百块大洋,后来又加了五十,如果这甘十三真的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个甘墨,怎么可能这么便宜”
后面那声音咳了好几下,似乎吐了一口浓痰,方才说道:“所以说,你老汉是走了狗屎运啊。”
杨靖康有些焦急,说那怎么办虽说老二被我老汉禁了足,但我总感觉我老汉有点儿怀疑我,大概是我娘昨天太着急了,引起了他的怀疑……
前面那人说道:“她咋个这么蠢呢”
杨靖康有点不高兴了,说她那也是担心我,而且这件事情她也不知情。
后面那个有些苍老和沙哑的声音连声叹息:“哎,蠢妇人啊,头发长见识多,她只需要闭嘴就行,现在倒好,弄巧成拙了。”
杨靖康担忧地说道:“对,不但我老汉怀疑,我那堂哥看着我的眼神也有点儿怪怪的,我在想,要不然咱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老头子给干掉了吧到时候把帽子扣到老二和我那二姨娘的头上去,我再分一些利益给杨老七,怎么样”
那老头断然否定:“不行。”
前面那人附和:“对,这件事情急不得,也不能冒险,现在既然已经有了裂缝,那就先搁着,等甘墨那家伙走了,我们再布局,稳扎稳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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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老江湖
(为星空 嘉庚)
任何事情,都得讲究一个仪式感。
仪式感没了,或者少了,事儿也就变味了。
小木匠行走西川大半年,脚底板丈量了大半个西川省的山山水水,一路上见过无数的面孔,还交过一些朋友,有的身份很低微,就如同教他唱信天游的那个陕北人小康,有的很是神秘,就如同前几天刚刚送走的南通州李梦生……
这些人,这些事,都成了小木匠宝贵的人生经历,又变成了他自己的修行。
而此刻,他又将开始另外的一段经历,这样的过程,不应该放在这么一处污水横流、满是杂物的窝棚区。
要万一起了冲突,一来是不好追赶,二来地方狭小,也容易误伤他人。
尽管这里的人穷,温饱都不能满足,命贱如草芥。
但小木匠却并不想任何一人受伤害。
珍惜,甚至敬畏生命,这也是修行。
半个时辰之后,夜幕之下的杨府显得有些昏暗,毕竟东家比较节省,那夜里的油灯能省就省,除了几处主要的地方有亮光之外,别的院子,大多都已经黑灯瞎火了,只能凭借着月光,勉强打量着。
几个人影,宛如幽灵一般攀爬上了院墙,随后又滑落下来,紧接着朝着那后院摸去。
他们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如入无人之境。
很快,四个黑影已经到了后院,他们脸上全部蒙着黑布,两人占住了侧边墙头,两人走到了庭院正中来,有长刀滑落,一左一右,朝着正厢房快步冲了过去。
当他们快要冲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间院子里有火把出现,紧接着那看家的护院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原来杨老板觉得此地危险,所以安排了护院在此处守夜。
双方正好撞了个正着。
不过那两人显然是早有预料的,左边那人一个箭步上前,手中的鬼头刀毫不留情地扬了起来,朝着领头的那护院陡然劈了过去。
唰……
刀光掠过,却有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喷溅一地。
这场面吓得其余的几个护院连忙后退,并且大声叫嚷示警,屋子里的灯点开了又灭了去,有人从西厢房的窗口跳了出来,想要从侧面跑去,结果站在侧墙上的人立刻反应过来,直接跳了下来,手中的匕首就刺向了冲在最前面的人去。
铛!
眼看着那人就要得手,却有一抹寒光挡在了那人的跟前。
小木匠及时赶到,挡下了这人的致命一击,随后寒雪刀挥舞,三两下,却是用那“旋”劲儿,将对方的匕首给挑飞了去。
匕首飞起,又哐啷落地,被救下来的杨老板一脸惊喜地喊道:“甘先生!”
小木匠回头,冲着杨老板点了一下头,低声说道:“保护好自己。”
说罢,他反手握刀,朝着袭击杨老板的那家伙扑了过去。
留在墙头断后的,自然是高手,此人匕首倏然被挑飞了,但猛然一扭身,却是从腰间拔出了一把软剑来,手中一抖,那软剑挺直,蹁跹若游龙一般,蝴蝶纷飞,不断斗转,仿佛万点星光,全部落在小木匠的跟前。
那人蒙了脸,瞧不清表情,但双目锐利如电,剑势水银泻地,端的凶猛。
小木匠瞧见,却并不惊慌,反而有几分兴奋。
对方不逃了,显然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将杨老板给杀了,并且还有自信应付他,于是小木匠当下也是腰间发力绷紧,长刀挥起,顺势前撩,对着那落英缤纷的软剑,连着斩了二十三刀。
每一刀,都落在了对方软剑的发力点,让对方憋闷,难以施展。
紧接着,小木匠右肩一抖,身子陡进,竟然冲过了剑网,直接冲到了对方跟前来。
两人都是右手握着刀剑,如此一近身,不约而同地扬起了左手。
双方在方寸之间,噼里啪啦交了几回手,小木匠的探云手棋高一步,五指成爪,贴着对方眼皮,寒气森森,直接扣动了那人的右眼,猛然一扯,那人的眼珠子就给小木匠抠了下来,紧接着一声惨叫之后,被小木匠行云流水地在胸口拍了三下,口吐鲜血的同时,膝盖也被寒雪刀斩到,跌落在地,失去了战斗力。
小木匠得手之后,毫不停留,一纵身,翻上墙头,却是与一个飞身扑来的老家伙撞到一起。
那家伙浑身散发着恶臭,两人撞到,直接跌到了墙的另一边去。
两人双双落地,那老头身子瘦弱,却滑溜如蛇,一下子就蹿到了一丈开外,一边咳嗽,一边喊道:“毛钉子,赶紧过来,甘墨在这里……”
小木匠提刀去追,那家伙转身就跑,两人一追一逃,跑了十几步,旁边的院墙突然间崩开了,却有一把虎头刀从散落的砖石间突出,重重地劈到了小木匠的跟前来。
小木匠似乎有预感地滑步后退,避开了这刀锋,手腕一转,寒雪刀直刺,捅向了那凶猛的援兵。
使鬼头刀的那人昨夜就与小木匠交过手,不过那时留了余力,此刻豁出去了,却是大开大合,一时之间,却是将小木匠给拖在了原地。
小木匠对这人的想法不多,他最想抓住的,是那个满身臭气、宛如乞丐的老头。
因为在杨府布局的人,应该就是那家伙。
而当初在锦官城布局之人,也是他。
这个人,绝对是鲁班教的人,虽然未必是他师祖荷叶张的这一分支,但并不重要,如果能够抓到他,小木匠或许就能够更加了解师父的过往,甚至还能够打听到鲁班教别的一些事情。
对于这个,他是感兴趣的。
所以在刹那间,小木匠突然间使用了那提纵术,直接蹿上了墙头,越过那个叫做毛钉子的刀手,八步赶蟾,随后落到了那老乞丐的跟前。
第九章 真薄性
小木匠的话语让老乞丐气得火冒三丈,他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冲着小木匠怒吼道:“甘墨,你难道就一点儿不记挂鲁班教的同门香火之情么”
听到这话儿,小木匠身子一顿,随后走到了老乞丐的跟前来。
他有些奇怪地问道:“谁告诉你我是鲁班教的不错,我师父鲁大的确是鲁班教的,但我,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入过教,说起来,咱们只是陌路,好不好”
他虽然学了《鲁班全经》,但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鲁班教中人。
而且他对像老乞丐这种到处使用厌术、为非作歹之人,内心里其实是很厌恶的。
鲁班教最优秀的木工营造之法,这帮人一样不学,到处敲诈勒索,谋骗钱财,如何能够让靠着手艺活儿吃饭的他,有半分认同之感
小木匠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冷冷地说完,随后站了起来,对及时赶到的杨七爷拱手说道:“七爷……”
杨七爷瞧见现场这些,着急地问道:“我叔没事吧”
小木匠点头,说还好。
杨七爷指着地上愤怒不已的老乞丐问道:“认识”
小木匠说道:“这位就是那个在杨府种下厌术之人,估计是有鲁班教的传承,所以相求我放他一马。只不过,厌胜之术,厌与胜,本来就是天生冤家,更何况我又不是鲁班教的人,与他也不认识,实在是爱莫能助。”
他的话语里其实有一些漏洞,但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杨七爷还是有仰仗之处,所以没有细问。
他点了点头,让人将老乞丐给按住,嘴也给堵上。
随后杨七爷带着人回到了院子里,处理后续之事。
小木匠刚才与人交手,短瞬之间,力量翻滚,别看着动静不大,却是出了一身汗,浑身热腾腾的,直冒热气。
此刻他瞧见状况趋于稳定,也就没有跟着过去收拾残局,而是收了刀,靠在院墙旁边歇气,让急剧起伏的胸口平缓下来,然后思索着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杨老板的大儿子杨靖康勾结外人,杀害弟兄,并且还要弑父,这罪过不管怎么说,都是说不过去的。
但他若是遭了罪,他那个一直被杨老板觊觎的媳妇又该怎么办
那个两岁大的儿子,又该如何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小木匠也有点儿没有想明白这里面的事情,所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就在他犹豫之时,却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
小木匠感觉事情有点儿不对劲,快步冲到了院子里去,却瞧见刚才不见踪影的最后一个蒙面人,却与杨靖康站在了一起,而他们两人手中,则都挟持了人质。
蒙面人手上的,是杨老板的二姨太,而杨靖康手中的,则是他的二弟。
这家伙眼看事情败露了,居然选择了狗急跳墙。
看得出来,他们一开始就准备铤而走险的,想着侥幸过关,完全没有事情败露之后的任何预案。
毕竟算无遗策这本事,并不是人人都具备的。
小木匠原本心中还有一些纠结,但是此刻却终于放下了所有的牵绊,不动声色地出现在院子里,然后沿着边缘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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