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时光微微甜

    韩进跟他聊了几句，不知不觉就把赵建国从灶膛边的小板凳上挤走，让他坐到家里新做的木凳子上去了，木凳子放在窗户边，家里地方小，他坐那也不耽误聊天，还离炉子近，确实是待客的好地方。

    当然，那里也离香香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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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他进城是送礼的，还是拿着他爹娘给的钱和粮食去送礼。
    第二天就是年二十七，韩进套上队里的枣红马，带着香香进城办年货。

    昨天小山回来说建国哥的腰没啥大事，大队的赤脚医生孙二黑给用了银针，又开了几贴膏药，到家都能自己上炕了。周兰香还是觉得很歉疚，让小山给大队看屋的老王头送去一小盆五香花生。

    老王头是赵建国家的远房亲戚，小山嘴甜人也聪明，把他哄得眉开眼笑，当天晚上老头就拿着花生去看赵建国了，也没说是周兰香给的，就说是屯子里人送给他的，他拿去给赵建国当个零嘴。

    周兰香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屯子里不是没有她的闲话，只是大部分人对她抱有善意，她又很注意，除了跟妇女们接触，别人都尽量避着，有人想说什么也抓不住把柄。

    昨天送赵建国回家的除了小山和二蛋还有陈美兰和她哥陈大亮，说不定现在两家就心照不宣互相有了意思，她能避就得尽量避着点。

    而且小进也不喜欢赵建国，她可不想大过年的惹他不高兴。

    韩进看香香再不提赵建国了，确实很高兴，把家里的熊皮褥子铺车上，又拿了自己的熊皮大棉袄、狐狸皮帽子给她裹得严严实实，再拉着小山和狗剩，四个人一早就出发进城！

    狗剩过年才十三，九岁在生产队下地干活，十一就跟着他娘去工地当小半个劳力，孩子这些年吃苦受累却几乎没吃过一顿饱饭，长得又瘦又小，今年在工地晕倒了好几回，工地医务室的大夫说这是严重营养不良，已经发展成鸡胸病了。

    周兰香今天进城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带这孩子去县医院看看，趁现在年纪小赶紧治，要不孩子一辈子就毁了。

    早好几天就跟大姐打过招呼了，今天走前大姐塞给周兰香一个破手绢，里面是零碎的毛票，还有一大半是分币，这是大姐这些年攒下来的，一共一块一毛两分钱。

    “小香，进城看病听说得花老多钱了，姐就这些，姐知道你也没钱，现在还用着韩进的呢，你放心，姐都记着，以后就是姐还不上，还有小萍、有狗剩，还有狗蛋，他们长大了肯定记着你的好！”

    周兰香没推辞，拿了手绢里的一块钱，把剩下的一毛二留给大姐买个火柴咸盐什么的应急。

    她现在手里总共有一百一十多块钱，加上小进打猎回来挣的二百多块，一共将近三百块钱了，真的不缺大姐这一块钱，可钱财的事还是界限分明比较好，帮人并不代表就要大包大揽，她也不希望以后帮人再帮出亲戚之间的罅隙来。

    大姐抹着眼泪攥住小香的手，把三个孩子拽过来挨个给一巴掌，哭着叫他们记住小姨对他们的好，连才五岁的狗蛋都仰着面黄肌瘦的小脸保证:“小姨，我长大了给你养老！你不是丧门星，我认你，我不听我奶的话，我过年来给你磕头！”

    周兰香赶紧拿一把毛嗑把狗蛋的小嘴给占上，这话让小进听见说不定得怎么记恨刘寡妇呢！

    屯子里说她丧门星，说她以后老了死到炕上没人管的肯定有，特别是刘寡妇这样的人，她不当回事，可小进和小山不同，他们听到一点就气得不行。

    前天王五福和王满银让几条大狗追着满屯子跑，王五福棉裤都让狗给扯下来了，穿个破裤衩子跑了半个屯子，周兰香都不用问，这肯定是王五福说了她什么难听的话，让小山几个给报复了！

    好容易把哭哭啼啼的大姐劝住，他们赶着马车到了公社，先去公社卫生院给狗剩开证明。

    现在看病只能在大队卫生所或者公社卫生院，想去更大的医院没公社和大队的证明人家根本不给看，据说这是为了节省城市的医疗资源，反正农村人很少进城看病，除非特别重的病，公社卫生院批准。

    韩进早就安排好了，带着狗剩进去没到五分钟，就揣着开好的证明出来了。

    上回香香来公社卫生院检查完办离婚，他也给卫生院一大早赶来检查的两位医生散了糖，特别是那位给香香检查的女医生，从山里回来，他还去给那位女医生送了一袋又大又甜糯的栗子，也跟女医生熟悉了起来。

    原来女医生是县医院下乡蹲点的医生，叫张秀英，明年六月她就回县医院了。

    这回给狗剩开证明，也是张医生给开的，还给韩进介绍了县医院的一位医术和人品都不错的医生。

    韩进接触张医生的主要目的不是让她给行这个方便，而是觉得香香经常肚子疼，他问又问不出来什么，芳丫姐每次都拦着他不让问，香香也不肯说，他虽然不明白，可模模糊糊地也知道可能是不方便跟他说，那他就找个女大夫，年纪还不小的，这样就能有个明白人来给香香看病了，她也不会不好意思了。

    所以这回韩进又送了一些香香做得年糕给张大夫，并不多，只有一饭盒，撒了白糖，甜软劲道，还是温热的，给张大夫当个午饭，张大夫即使平时从来不收农民的东西，这个也不好拒绝。

    上次的栗子也是，并不多，却炒得香甜软糯，特别



第108章 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今年的腊月没有三十，二十九就是除夕了，腊月二十七的石原县县城已经是满满的年味儿。

    韩进他们的马车还没进到县城的那两条主要街道就被排队买年货的人群截住了，副食品商店、菜店、粮店甚至街口的小铺都排满了抢购年货的人。

    听说城里人过年有福利，一些粮食蔬菜肉蛋甚至辣椒面胡椒粉都不要票，按人头限量供应，今天街口副食店免票供应一斤酱油，明天前门粮店限时供应二斤过节包饺子的白面，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齐出动，举着户口本粮本副食本去办年货。

    越接近年关这些福利越集中，一个店门口s型长队排几十米再正常不过。

    小山和狗剩一进城就看傻眼了，城里人可真抗冻啊，这大冷天裹个头巾就能老老实实站在那排一上午的队，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就为了买二两不要票的黄酱！

    小山小大人一样地叹气:“看来城里人日子也不好过啊！”

    韩进进城之前就把香香从熊皮袄里捞出来了，知道她爱漂亮，也没再强迫她带那个毛茸茸的狐狸皮帽子，看她好奇，还故意把车停在旁边让她看一会儿，“城里人日子还不如咱农村呢，一年到头吃啥喝啥都得听人家的，你看看那孩子，那薄片子棉袄都不如富贵穿的那件，还不如在咱屯子里过得舒坦！”

    他大姐家那几个孩子，一年到头想吃个鱼还得回娘家要，俩城里职工家的孩子，连鲤鱼和鲶鱼都分不清！几年才吃一回，也不怪孩子没见识！

    周兰香戴着韩进从公社卫生院拿来的好几层的棉纱大口罩，又围着厚围巾，只能用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笑了笑。

    有本事的人说什么话都有底气，想想前世那些事，他还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而且是都比大部分城里人过得好。

    马车在县城里七拐八拐好容易避开那些抢购年货的人，先到了赵大叔的饭店后门，小学徒嘎子听见马车声就跑出来了，新剃的小光头，帽子都没来得及戴:“兰香姐！你可来了！快进屋，冻坏了吧！屋里暖和，快去烤烤火！”

    这热乎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周兰香是她亲姐呢。

    韩进一把把要接香香下车的嘎子给扒拉旁边去，上回可没见他对香香这么热乎，这小子这么殷勤肯定没好事！

    果然，刚在前面坐下，赵大叔也顶着一个锃明瓦亮的大光头从后厨跑出来了，“兰香啊，你可来了！嘎子，快去给你兰香姐倒水！上我那屋拿茶叶去，拿那个红罐子里的，那个是今年的新茶，可有味儿了！”

    韩进还是跟上次一样，不让香香进他们那个乱七八糟的宿舍，直接把人带到前面大厅来坐着了，好在现在才九点多，没到饭点儿，饭店里没客人，连服务员都在后厨烤火。

    周兰香解下头巾摘下口罩，一看赵大叔这样就笑了，“赵大叔，过年好啊！我们又来麻烦您了！要过年了，也没啥好东西给您带的，就带了几捆韭菜，还有一些干菜，韭菜我都用棉被包着呢，您快看看冻坏了没。”

    赵大叔也顾不上客气了，赶紧颠颠儿地跑去看韭菜，乐得脸上的褶子都堆了好几层。

    等看完了那几捆得有十多斤的新鲜韭菜，赵大叔乐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这几天他都要把头发愁没了，这些韭菜来得太及时了，可真是救了他的急呀！

    他们饭店不定期有新鲜韭菜卖这事一传出去，找他走后门预定的不知道有多少，他也用这个送了不少人情，名声越来越大，竟然给传到北山去了！

    北山是北山地区行署所在地，是比石原大好几倍的地级市，石原县就隶属北山地区。

    前两天北山那边来人，是由县里教育局的一位副局长亲自陪同，直接找上他，跟他定过节的韭菜。那位北山来人的身份他不知道，具体给谁定他也不知道，可肯定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啊！

    上回韩进来的时候也带了两捆，说是年前大概就这些了，隔了七八天，他心里也没底，只能答应尽量弄，如果有就赶紧给那位领导送过去。

    好在韩进说年前还来一回，也就这两天的事，要不他早就找磨盘屯去了！

    赵大叔看周兰香



第109章 他要把这些年没给她买的东西都买了！
    石原县县医院是一栋灰白色的二层小楼，在县里算是很大的单位了，除了县委和百货商店，全县也就这里是楼房。

    三个男孩子都是第一次来，反应却完全不同。

    韩进看看拥挤不堪的大厅，冬天屋里密闭得严实，人多又有各种中药西药的味道混合着，实在不是个能待人的地方，他在周围看了一圈，直接把周兰香带到二楼。

    二楼西侧是医生们的诊室，走廊上放着几条木制的长凳，都坐满了人。

    韩进走到一条长凳边，对着一个明显是陪人来看病的高壮小伙子点点头:“同志，麻烦给女同志让个地儿。”

    那小伙子穿着八成新的蓝咔叽布外套，脚上是一双黑皮鞋，一看就是县城里有正式工作的国家职工，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韩进和周兰香，跟韩进对视了几息，又在他崭新挺括的薄呢子大衣和军用大头鞋上扫了两眼，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韩进让香香坐下，又看着她戴上那个十二层的棉纱大口罩，这个大口罩他要的时候主要就是打算让香香在医院戴着的，要不这地方啥病都有，他们身体壮没事，香香隔三差五就病一回，可得小心点。

    帮香香整理好口罩，韩进才略微抬高声音，“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找李主任打个招呼。”是说给香香听，更是说给周围的人听的。

    他马上就会回来，而且还认识这里的主任，他走了也别有人想动坏心思欺负香香，特别是那个别他从椅子上撵走的小伙子。

    李主任是公社卫生院张大夫的丈夫，在县医院当人事部主任，今天走的时候张大夫就说了，让他们帮忙给李主任捎个话，当然也是让他们认认人，有事也能帮一把。

    韩进不带香香去找人，就是没打算要麻烦李主任，只是过去捎个话就准备自己挂号，分配到哪个大夫就找哪个大夫看病。

    韩进走了周兰香也不让小山和狗剩跟着，“你们去下面看看，看能不能先把号挂了。”小孩子得多见见世面，这种时候就得把他们推出去，让他们自己去摸索闯荡。

    小山早就跃跃欲试了，看姐姐坐这挺安稳，就赶紧跑下去了。狗剩的脸色一直是白的，紧挨着周兰香，吓得不敢往前迈一步，“小姨，我，我就不去了，我怕走丢了……”

    周兰香也不敢太强迫他，万一给吓坏了以后这孩子可能更不敢出门了，“那行，咱们就在这儿看着你小舅和进舅舅，你也跟他们学学，以后自个出门办事心里也有个谱。”

    周兰香也不坐着了，带着狗剩到楼梯口那往下看。

    小山下去之后先没有到处乱走，而是站在挂号处那边看了一会儿，又转到开票和交钱的地方去看。

    而捎完话很快下楼的韩进却直接去了大厅门口那边的门卫室，递了一根烟给门卫的中年人，那人先是严肃这脸推辞，可看见韩进递过去的是六毛一一盒的红梅烟，就拿过来别在了耳朵上，脸上也有了笑意。

    韩进带着敲到好处的笑容跟门卫说了几句话，那人脸上的笑意更浓，跟韩进攀谈了几句，就在大厅几个窗口指指点点一番，还往楼上指了几下，看表情就知道非常热情。

    韩进没跟门卫多说，走前又给了他一根烟，门卫热情地跟他握了握手，还给韩进随身带的小搪瓷缸里倒了热水，两人才告别。

    韩进盖好搪瓷缸，找到小山，让他端着水上来先给香香暖暖手，自己去了窗口那边。

    现在挂号也不是一个窗口能解决的，得先开票，然后交钱，再去挂号处领号，农村人来了别说看病，就是一个挂号都能把人难为住。

    韩进拿着挂号的号上来，小山正兴奋地给姐姐讲呢:“……我都看明白了，进哥要是不来我也能挂上！”

    韩进直接带着他们往里走，“内科王大夫脾气好医术也好，开药也实在，咱们去找他看。”

    这肯定是他从门卫嘴里打听到的了。

    在王大夫的诊室外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狗剩，检查完韩进把想想叫进去，让她也听听大夫的诊断。

    王大夫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大夫，看着就很温和，“孩子这病能治好，你们别担心。”有了这话垫底，所有人都先松了一口气。

    周兰香也明白为什么门卫说王大夫人好了，多少人怕看病就是怕被大夫吓着，这样先安抚病人和家属情绪的大夫还真是挺少见的。

    “但是也不能大意，”王大夫下面说的就有些吓人了，“这病要是不赶紧好好治，会影响孩子骨骼发育，以后个子长不高，也不能下地干活，寿命也会受影响。”

    王大夫说得都是他们能听懂的，而且直接告诉他们结果，并没有说那些医学名词，“不过现在孩子还小，而且他也不是先天的软骨发育不全，只是后天营养不良造成的，还是能治好的。”

    最后王大夫只给狗剩开了一瓶维生素，告诉他回去要多晒天阳，多增加营养，至少要保证能吃饱，还教了他一套矫正鸡胸的保健操，最后让他们一两个月以后要来复诊。

    看完病出来，狗剩的眼圈红红的，拉着周兰香的衣角不撒手。

    他长得瘦小，十三了还没有小姨高，红着眼睛低着头，看着就更可怜了。

    周兰香和小山都安慰他，韩进过去又把他拽到自己身边，“别哭了，又不是什么大病，治好了就得了呗！”至于跟个吃奶的孩子似的拉着香香撒娇吗！

    狗剩抹了一把眼睛，低声答应了一声，心里却一直不能平静。

    如果小姨不张罗着带他来看病，他这辈子就毁了，大夫都说了，再晚他骨头长成了，就治不好了！现在他奶奶和他爹就嫌弃他不能多挣点工分，要不是小姨，他以后长不了个子干不了活，在家里就是死路一条。

    可大夫说了，他这病是营养不良，换句话说就是饿出来的！他娘一年到头下死力气干活，他六岁就在队里放猪，可他们娘几个从来没吃过一顿饱饭，连偶尔生病了都要被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