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事，不过一剑事

    自从当了土匪之后，他仗着自己懂得一些武功，带着手下四处烧杀抢掠，成为了寨子里数一数二的高层，日子过都不要太舒坦。

    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几乎全都被他一刀砍死，令他不如意的人也都一刀砍死，总归死在他刀下的人已经很多很多了。

    做土匪就要有做土匪的觉悟，杀人那是常事，哪怕面对的是老人、小孩，一概不会手软。

    可当顾晚风看向他的那一刻起，他便感觉自己要死了。以前别人成为他的刀下亡魂，这一刻他仿佛要变成了别人的剑下亡魂了。

    身份的转换令他感到恐惧，也感到不甘，他好不容易能够感受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得到了更好的生活，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一刻将他全部剥夺！

    他是土匪没错，可他以前不是。他曾经过的很苦，他曾经也骨瘦嶙峋，也是被压迫的一员。能有今天，全是靠他一步步用命拼出来的！

    他不甘心，于是他很愤怒，他觉得老天不公，觉得这个世界不公。

    这一刻，他居然没有选择逃跑，因为他明白自己跑不了。所以他选择了主动迎击，持着手中的大刀一步一步朝着顾晚风冲了过来。

    他此刻已经歇斯底里，他不想死，他想活着，还要活的滋润，有的有味。

    于是他怒吼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

    顾晚风的眼中没有怜悯，只有冷漠。杀人者，人恒杀之。他既然不把别人的生命当回事，那便没人把他的生命当回事。

    一道很清晰的剑痕从空中划过，带出一道光，似乎光芒万丈。

    至少在土匪头子的眼中，这道剑痕就是光明万丈，即将带着他走向一条光明大道。

    这一刻他醒悟了，他知道自己为何会死，也明白自己的确该死。

    死在他刀下的人不就是曾经的他吗一样的无辜，一样的可怜，也一样的可悲。

    总说人在死亡的那一刻会闪过自己的一生，他想起了自己以前，也想起了自己的家人。那许久未见的家人……这一刻，他要去见他们了。

    土匪头子跪倒在地，脑袋一弯彻底倒在了地上。不过他的脸上没有痛苦，而是带着笑容。

    有些时候，活着或许真的比死亡更令人痛苦。至少在死亡的那一刻起，他是带着笑容离开的。

    顾晚风看着他倒下的身影，久久保持着沉默。不知道因为什么，他没有杀人的快感，反而觉得极其可悲。

    见三位头领全部被杀，剩余的小土匪们也是瞬间作鸟兽散，带着恐惧离开了这个大火燃烧的村庄。

    此时村内的大火依旧在熊熊燃烧，除非再下场大雨，否则这一刻谁也无法将其扑灭。

    大火不停的升腾辗转，场景显得很是诡异。

    顾晚风也始终站在原地，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他的周围满是尸体，并没有血流成河，因为他们的伤口都是出奇的一致，皆是喉咙处的一点血红。

    这一招以往都是对假人，今天全是真人。以往击破的是稻草，今天击破的是真喉咙。

    土匪该杀的被杀，该逃的全逃，村内剩余的人免逃一难，可他们的家庭却从今天开始支离破碎。

    没人能够体会他们的痛苦，抱着自己亲人的尸体嚎啕大哭的痛苦。

    这一刻，甚至一家人就只剩下他一个。而他因为无法接受这种痛苦，纵身投入了大火之中灰飞烟灭，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司徒空不需要再去救人了，大火中的救不出，大火外的救不醒。他只是一个盗贼，又不是神医。

    而且他也受不了那些人的痛苦，那哭喊声实在是直指心脏。

    他来到了顾晚风的身边，看着顾晚风微微颤抖的身体叹了口气，并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也不需要多余的话语，一切的事情都需要顾晚风自己思考清楚。

    他想明白那就是明白了，而想不明白也就不明白了。

    此刻的顾晚风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思。

    痛快还是痛苦开心还是难过

    他不知道。

    杀了这些烧杀抢掠的土匪应该感到痛快才对，可为什么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土匪顿时又没有那么痛快了

    他们究竟是迫于无奈，还是自暴自弃了。自己都接受不了的痛苦，为何又要强加在别人身上。

    听着耳边传来的一声声哀嚎，顾晚风又觉得他们该死。

    他明白自己早晚会杀人，这是必不可免的。只是没想到，来的那么快……

    他今天一直一直在克制自己，可直到刚才实在是克制不住了。

    这些人或许该杀，可对他来说，一动手便杀了如此多的人，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

    他如果不动手，那么村里剩余的老百姓都免不了一死，甚至会更加痛苦。所以他必须要动手，而且要果断，要快速！

    要知道人一旦恶起来，那真是比什么野兽都要恐怖。他迟一秒钟，就是数条人命。

    随后顾晚风转了一圈，看了看周围的尸体，也看了看大火的村庄，突然没有那么难受了。

    杀都已经杀了，还想那么多干嘛。这些都是该杀之人，没什么难受不难受的。

    深吸一口气，他迈步往村庄里走去，同时开口对司徒空说道：“去安抚一下，这里肯定无法住人了，问问有没有认识去齐城的，带他们一起回齐城。”

    说这些话倒不是顾晚风要安顿这些百姓，他也没这个本事。而是想要把这些剩下的人都带回城里，交给官府来安顿。

    处理难民自然要由朝廷官府出面。

    司徒空跟上前去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内心还是有些感叹，毕竟顾晚风走出来的速度太快了。

    杀了那么多人，可这仅仅一转眼居然一点影响都没有了。

    看他的状态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对于这点司徒空倒是有点佩服的。

    毕竟初次杀人，很多人都是要难受一段时间才能接受的。顾晚风的接受能力，倒是很强。




第一百零七章：可悲的现状
    一旦进入江湖，就要做好杀于被杀的准备。

    杀人是你要做的，被杀也是你应得的。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句话可以应对所有江湖人士，刀口上舔血总有一天会真的出血。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顾晚风才真正的成为了一个侠士。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侠是义，无义者不为侠。并非你会武功你就能成为侠，也并非你出身名门就是侠。

    不论这些土匪之前有多可怜，但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那就应该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

    顾晚风迈步走进了村庄，四处房屋都已经倒塌，很多尸体早已经面目全非，越是如此他越觉得那些人该杀。

    剩下的人都活在痛苦之中，顾晚风和司徒空哪里有安抚人心的经验，只能一个个好言想劝。

    总归还是有些理智的村民没有被痛苦冲昏了头脑，这个村子呆不下去了。

    大火灭不了，再待下去他们都要死在这里。

    得到了村民的帮助，总算是将这些还活着的人都拉了出来，站在了村外。

    一个个都蓬头垢面，情绪低落，双眼哭的红肿，甚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况也是多有发生。

    好几个老人都因为接受不了儿女的去世晕了过去，一些村民还在照顾他们。

    顾晚风和一位老人交流着，说道：“爷爷，这村子已经没法住人了，但你们也得有个地方安居。你们知道去齐城的路吗，不如一同去齐城找官府来帮忙了。”

    老人点了点头道：“我知道齐城的路该怎么走，只是我们去了齐城，官府会帮我们吗”

    顾晚风肯定的说道：“放心吧爷爷，官府一定不会放任不管的。你们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总要有地方先安顿一下吧。”

    老人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怎么就糟了这等罪过，我们一生兢兢业业，什么坏事都没做过，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好好的家，就这么没了！没了！”

    顾晚风沉默了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说。

    等到老人感叹结束后，他便开口道：“这次真是多谢了两位少侠的仗义相救，否则小老儿等人估计也已经命丧黄泉了。”

    说完他居然要冲着顾晚风和司徒空两人鞠躬，而其他村民也都有这个迹象。

    顾晚风连忙拉住老人道：“万万不可，我承受不起啊。”

    老人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少侠是有所不知，这些年落草为寇的人是越来越多，许多村庄都没逃过被屠杀这一劫。据我所知，很多的村庄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一个活口都没有。我们这些人都没有什么还手的能力，再加上他们的偷袭和放火，只有被屠杀的份。如今我们几十人还能苟且活的下来，全靠了两位少侠相助，否则结果估计也是一个活口都没有啊。少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当的起这一拜。”

    顾晚风闻言心里很不是滋味，这里居然也不是唯独一份了，而是已经有过很多的村庄被屠戮，但为何官府一直都没有动静呢。

    于是他开口问道：“那么爷爷，既然您都已经知道这些事情，没道理官府不知道啊。可他们若是知道，为何不去剿匪，为何还要眼看着这些事情的发生呢”

    谁知老人却摇了摇头笑道：“小老儿活了那么多年，很多事情早就看的很透彻了。少侠想想看，我都能知道土匪凶残暴乱，朝廷官府能不知道吗他们当然知道了。可是像我们这种在城外偏远的小村子，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只要土匪没到城里去抢劫，官府根本就不会搭理，可以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是为什么土匪越来越多的原因。朝廷都不管，普通人又无法改变什么，最终加入的反倒越来越多。”

    顾晚风很是气愤的说道：“官府居然如此做事难道上面的人根本就不搭理吗”

    老人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如今人人皆知皇帝昏庸，朝廷腐化，像我们这种居住在中原外围的老百姓他们根本就看不见。我只知道，此时的中原内部是歌舞升平，繁华昌盛，谁又来管着偏远地区的生死呢。我本以为我们村子离齐城不远，这些土匪应该不敢前来，谁知他们的胆子已经如此之大，我们也没能免于灾难啊。”

    这位老人也算得上是村里最老一辈的人物了，他的儿女刚才都倒在了大火之中，此时倒也能够忍住悲痛，对他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容易。

    一旦怒火攻心，老人的身体很容易就撑不过去了。

    顾晚风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真是没有想到这外面的世界居然如此之乱。中原内部在歌舞升平，可他们这偏远地带难道就不是大秦的境地了吗

    宁州也好，北州也好，虽然地处偏僻，可也都是秦国的归属范围啊。这些官府，就真的看不见吗

    老人随后又开口道：“算了算了，这些事情我们普通老百姓也改变不了什么。皇帝的想法，又岂是我们能够更改的。我们还是先去齐城吧，这么多人官府应该不会放任不管的，总归先有个住的地方就好。这个大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灭啊。”

    顾晚风也是点头道：“对，还是先往齐城去吧，这里也没法呆了，先有个安顿的地方最好。至于这个大火，可能等它烧够了之后就会灭了吧……”

    众人都沉默下来，因为此时村庄里还有很多他们亲人的尸体。但火势太大，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将尸体从火中取出来，只能默默的望着。

    这么大的火，真就这么燃烧下去，恐怕等到火灭早就成为了一滩黄土了。

    纵使有心，但却无力啊，只能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慢慢变成了黄土，伴随着晚风飘散在这个世间。

    随后众人还是带着眷恋不舍离开了这个地方，离开了这个属于他们的家。

    整个村庄都被这大火所侵蚀，等来日再看这里就是一片废墟了。

    要知道大火最是无情，它会将一切事物都烧成灰烬，化为乌有。

    那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企图把所有的地方全都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

    就像是一个恶魔，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无情又残忍。



第一百零八章：张议潮
    就在顾晚风于城外迷路，随后再救村民于水火的时候，在齐城这边也有了意外。

    不过并非是罗刹堂的人，而是另外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卫光自从顾晚风离开之后也没有再睡觉了，一直在客栈里等待着。

    他也不知道来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毕竟卫光对于自己的安危是极其看重的。

    活着才是一切，否则一旦死了，所有的算计都是白白浪费了。

    但他等着等着，没有等来顾晚风，却等来了面前的这个瘦弱男子。

    不，应该叫他张议潮。

    没错，张议潮就是在小柴客栈里的那个瘦弱男子，那个给了顾晚风一个信物的男子。

    卫光如何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来到这里。在这一刻，卫光感到前所未有的危险和惊悚。

    因为他知道，在张议潮的面前，他将是毫无还手之力！

    在客栈他就看出来，这位至少也是一位先天高手。

    虽说他看起来其貌不扬，脸上那道疤痕也是极其吓人，说话更是不修边幅，但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先天高手。

    卫光心中不安，可表面功夫却永远到位，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惬意的饮着刚沏好的茶。

    张议潮也是自顾自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世子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啊”

    卫光心中一震，嘴上却很淡然的说道：“本世子做事，从不向他人解释。”

    说的轻松，实则内心并不轻松。他的身份果然暴露了，可他这次出行知道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才对，除非这个人见过他，或者见过他的画像。

    张议潮倒也不恼，点头笑道：“这倒是卫世子的作风。在下张议潮，不知道世子可曾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