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芳华

    几个人又认真开始打马吊，似乎刚才并没有谈婚论嫁。

    顾芳华乘小舟，从一线天穿过。

    两边高山峻岭，直入云霄，而两山之间的峡谷，仅仅一丈开外。不好划桨，靠的是船娘使桨，撑着山而过。

    顾芳华一边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边觉得以前，困在四四方方的皇城里，真是浪费光阴。

    难怪萧遥胸襟气度与旁人不同，的确读千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穿过一线天，顾芳华登上，停靠在三月湖的画舫上。画舫上琴棋书画，包括茶具一应俱，由此可见梅子然的用心安排。

    “公主，船尾有钓具。不如去垂钓一番。这三月湖中，有一尺多长的花鲢鱼，用来做鱼头汤特别鲜美。”

    顾芳华一听，顿时有点技痒。

    自从学会垂钓之后，顾芳华经常钓到一斤左右的鱼，听说三月湖中，有一尺多长，大约十斤左右的鱼，自然稀奇。

    “一尺多长的鱼，我能拉得动吗？会不会鱼儿，反而把我拉下去？”

    看顾芳华娇美可人的样子，梅子然忍住心中的悸动，笑道：“有我在，当然不会，你尽管放心垂钓就是。”

    不过，今日顾芳华运气不大好，等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钓上一尺多长的大鱼。

    反而是梅子然，已经钓上两尾，俱是一尺多长，其中一条还有红色鳞片，阳光下特别好看。

    “梅家表哥，可能是你的饵料更香，我们换一个。”

    顾芳华眼馋不已，耍赖调换了鱼竿和饵料，可惜这三月湖里的鱼就是不上钩。正当顾芳华准备放弃之时，浮在水面的水漂，突然往下一沉。

    “上钩啦！鱼儿上钩了！”

    顾芳华猝不及防，差点儿被鱼的冲劲带入水中，幸好连翘拉了一把。眼看鱼竿脱手，就要掉入水中，还是小乐子眼疾手快，抓了回来。

    等鱼竿将鱼提出水面，竟然是条一尺来长的黄鲤鱼。

    可能是因为在湖里年岁长，那身黄色的鳞片透出油亮，远远看去金光闪闪。

    “梅家表哥，这鱼如何吃？好不好吃？”

    梅子然拱手道：“公主殿下果然非常人，这三月湖里金鲤稀少，怕是快二十年，都没人能钓上此鱼了。”

    (iishu)是，，，，！




第五百四十四章 金鲤鱼脍
    【】(iishu)，

    ：xqishuta

    顾芳华笑得见牙不见眼，一点也没有江南大家闺秀，笑不露齿的风范。

    可奇怪的是，她做出来就显得落落大方，气度天成，比起那些扭扭捏捏的虚伪劲，更让梅子然欣赏。

    “梅家表哥，这金鲤有什么稀罕？”

    梅子然让仆妇接过金鲤，吩咐道：“用上好的花雕酒泡一下，一会儿让她们做鱼脍。公主，这金鲤做的鱼脍，风味格外不同，传说能让人三月不知肉味。”

    “真的吗？能比醉月楼的金齑玉脍还好？”

    顾芳华有点不相信，梅子然坦然笑道：“虽然我不曾去过京城醉月楼，尝过金齑玉脍。不过那些家养的鲤鱼，如何能比这三月湖，野生十载的更好？”

    “也是，醉月楼估计也没有这么大的鲤鱼，说起来，我倒是有点期待了。”

    顾芳华又问三月湖的一些传说，梅子然信口道来，夹杂诗词歌赋，说来朗朗上口，顾芳华也听得满意。

    不过最让顾芳华满意的，是金鲤做的鱼脍。

    去头去鳞片，开膛破肚从中间剖开，用陈年花雕清洗，只取金鲤背脊两侧最精华的地方。十来斤的鲤鱼，仅仅取出一斤左右的鱼块。

    然后将雪白厚实的鱼肉，就切成巴掌大、半指宽的厚片。大大的一块，不用加任何调料，直接送入口中，入口即化回味甘甜。

    “这味道，果然比醉月楼的金齑玉脍要好，梅家表哥，你也尝尝。”

    “托公主殿下的福，我也来尝尝这传说中的美味。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要不是今儿尝过，我都怀疑三月湖还有没有金鲤。”

    顾芳华和梅子然说说笑笑，很快月上半山。

    原本湖中有块巨石，中间有一方大洞，如今从这洞中看去，果真能看到三个月亮倒影。

    “这三月同映，果真名不虚传。”

    顾芳华刚刚感叹完毕，结果不到一注香时间，三个月亮倒影就只剩一个了。

    “梅家表哥，你知道这奇景是如何来的吗？”

    梅子然露出一抹向往，笑道：“公主殿下算是问对人了，这话要是早几年来问的话，估计还没人能够给公主殿下一个答案。”

    “哦？现在解开谜底了？”

    顾芳华饶有兴致，梅子然赞叹道：“是！揭开谜底的，是五年前路过此处的，辽东萧遥。公主殿下可认识？”

    “萧遥，自然认识，他不是去年的状元吗？再说我还代皇上，与五皇子一起，去辽东监军过。”

    顾芳华并没有否认，大方承认交情匪浅。

    只是让顾芳华没有想到的是，看起来清冷的梅家表哥，居然对萧遥有一种狂热的崇拜。

    “是吗？公主殿下！既然您和萧遥认识，那等以后我有幸上京时，能否请您介绍一下？”

    顾芳华好笑的打量一下梅子然，笑侃道：“梅家表哥，你这样子，可不是想去结交朋友，反而有点像去见心上人一般。”

    “公主！萧遥可是天下才子的典范，世人皆说天下灵气十分，众人合占七分，萧遥独占三成。”

    梅子然当年还才十一岁，有幸看过萧遥的风采，至今难忘。

    “别吹嘘了，你还是说说，他怎么破的谜底吧？”

    梅子然指着巨石大洞处道：“公主殿下，您看，这两侧的山都特别险峻。而在这左边峭壁上，有一块地方，平滑如玉。每当月亮到了半山处，大约子时三刻，那月光照着如玉的峭壁，月光映射过来，就形成这独特的三月映湖美景。”

    “是吗？那块如玉的峭壁在哪里？我能不能看一下？”

    顾芳华有点好奇，这三月湖两边都看过，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萧遥又是如何发现的？

    梅子然有点惭愧道：“那陡峭玉璧，乘舟在湖上看不见。必须要爬到对面山上，由高往低，方能窥见。没有萧遥文武双的身手，一般人无缘发现。”

    “原来如此，萧遥，果真还有点能耐。”

    顾芳华随手倒了杯酒，微微抬手似乎遥敬明月，然后轻轻饮尽。

    萧遥，你如今在做什么？

    而京城里的萧遥，也在月下饮酒，坐在他对面的是叶十三。

    “你这个新科状元，不在状元府，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也不怕皇上和太子怪罪。”

    叶十三精神很好，双眼晶亮，笑道：“无妨，你只是面壁思过，又不是圈禁，如何我见不得？”

    “是吗？那你可不可以白日的时候，从大门进来呢？”

    萧遥一句话戳破，叶十三讪讪道：“这不是夜色迷人，我想趁着明月当空，来与你对酌三杯吗？”

    萧遥不说话了，只执壶替他倒了杯酒。

    两人默默饮过几巡，都没有再说话，仿佛真的只是来喝酒。待到二更时，叶十三才起身从侧门离开。

    萧遥也没有相送，默默又啜饮了一杯，院外传来喧嚣声。

    “少爷，老夫人千错万错，那也是您亲祖母！如今她病得要死了，想见您最后一面！”

    魏嬷嬷的嗓子有点嘶哑，本来声音不大，幸好是在夜里，萧遥倒也听清楚了。

    “少爷！求求您了，去看看老夫人吧！”

    萧遥最终还是放下酒盅，起身来到院外，魏嬷嬷看萧遥出来，忙抹了抹眼睛，在前面小跑带路。

    等萧遥来到一处院落，还没有进门，就已经闻到浓郁的药味。

    “太医可来看过了？”

    “回少爷，看过了，只说老夫人思虑过重，不能劳神。但老夫人后悔往事，日夜难以入睡。”

    魏嬷嬷小心翼翼的说道，上前一步打起帘子。

    萧遥踏进内室，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怔了怔，明白祖母怕是命不久矣。

    再抬眼看去，床上厚厚的被褥里，躺着一个人，看不出身形。但那一头银丝，还是让萧遥吃了一惊。

    明明宫里来传旨时，祖母还只有两鬓斑白。不过数日未见，怎么就苍老至此。

    萧遥心情有点复杂，慢慢来到床前，屈膝跪下。

    轻唤道：“祖母，祖母。”

    福灵郡主费力睁开眼睛，不甚明亮的烛光下，萧遥昳丽俊美的脸庞，映入她眼底。

    她有点吃力的抬手，似乎想去触碰萧遥。

    ：。：

    ：xqishuta

    (iishu)是，，，，！



第五百四十五章 其言也善
    【】(iishu)，

    只是久病之人无力抬那么高，在半空眼看就要落下，萧遥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

    “祖母，我在。”

    福灵郡主脸上潮红一片，已经干瘦的脸上，眼睛显得格外大，只是浑浊不堪。

    她喃喃道：“萧遥，祖母对不起你。”

    “祖母养大了我，舍弃爵位救祖母一命，我并不后悔。祖母不用自责，您好好将养身体。”

    萧遥看着如此破败朽旧的福灵郡主，心中并没有恨意，也没有觉得畅快，只是觉得悲凉。

    “不，不是我错了。当初对你父亲，我错了，对你母亲，我也错了。如今对你，我还是错，我这一生，好像就没有对过。”

    福灵郡主断断续续的话语，不是萧遥耳力极佳，也听不清楚。

    “祖母，别多想了。只要我还在，救能再挣出一个爵位。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您好好把身体养好，我就放心了。”

    福灵郡主摇摇头，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滚出来。

    “我这一辈子好强，你祖父在世时，对我百依百顺。后来你父亲想娶岳氏，我是真真看不上她的出身。我想着你母亲出身名门，温柔贤淑，一定能让你父亲回心转意。所以使了点手段，让谢家把你母亲送过来。”

    说到此处，福灵郡主的眼泪更厉害了。

    “你母亲空有一个名分，根本无力和掌握中馈的岳氏相比。我嫌她拉不住你父亲的心，也对她冷淡下来。后来是我的算计，才有了你。你母亲本不愿由我抚养你，也是我威逼之下，她才将你送了过来。”

    福灵郡主如今说的话，有一半是萧遥不知道的。

    他冥冥之中能感觉到，祖母怕是回光返照，她是想在临死之前，做一个总结，也是忏悔。

    “你很好，从小就很乖就很争气。我怕你和你母亲亲近，就一直让她待在院子里。也纵容你四处游历，增长见识，就是不愿意你们母子多接触。”

    福灵郡主急促的喘了口气，接着道：“后来你长大了，我就想着你父亲，婚事没有让我做主。你的婚事，我一定要自己做主，娶一个我喜欢的孙儿媳妇过门。”

    “其实明珠公主，我也喜欢。她出生高贵，对我也是孝顺，只是太子喜欢她，我怕给你招祸。后来，被袁云雯鼓动，我就觉得她是下一个岳氏，所以想千方百计除了她。”

    “我错了，大错特错。没有爵位，我相信你还能建功立业，只是因为我的过错，怕你们错过姻缘。”

    福灵郡主闭了闭眼睛，低声道：“要是，我害你错过了明珠公主，我就是下到九泉，我也无法安息。”

    萧遥一直沉默不语，等福灵郡主说完之后。

    他凑近一些，低声问道：“祖母，明珠和我之间，要看缘分，现在我只想知道，我母亲是如何死的？你可以告诉我吗？”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福灵郡主吃力道：“当初她患病，的确是我纵容的。岳氏对她出手，换了她的药，我知道但没有相助。你年岁大了，我不想有人和我一起，来左右你的婚事。”

    魏嬷嬷跪在旁边，轻声道：“老夫人只是见死不救，夫人的死，同老夫人无关。”

    萧遥神色看不出异样，也没有斥责魏嬷嬷，只问福灵郡主：“那请祖母告诉我，母亲究竟是怎样去的。”

    “她本来就是油尽灯枯，后来得知山海关被围，焦急惊怒之下去的，不是我动的手。”

    萧遥也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解开母亲之死的疑惑后，他也不再纠结。认真道：“祖母，你还有什么心愿，都可以告诉我，我尽量为你达成。”

    “没有，我这一生错的太多。唯一对得起你祖父的，就是教养了你，没有什么心愿了。”

    福灵郡主的声音越来越低，萧遥忙凑在她耳边，轻声道：“那祖母对后事，可有什么安排？”

    “将我葬入萧家祖坟，我要和你祖父合葬。”

    福灵郡主已经气若游丝，要不是萧遥有内力，怕是听不清楚。

    “好，我答应你。”

    萧遥眼睛已经湿润了，祖母再多不好，也养育了自己，曾经对自己疼爱有加。如今人死如灯灭，一切都烟消云散。

    福灵郡主这才完全放心，最后呢喃道：“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