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芳华

    钟太后稳了稳心神，摒住呼吸道：“驸马本就文武双，怎么样？他像不像驸马？”

    方嬷嬷不敢确定，斟酌道：“太后娘娘，十多年未见驸马，他又毁了容貌，奴婢实在分辨不出。只是那身材，还有上马骑马的动作，有几分相似。”

    “有几分？”

    “五分。”

    钟太后再也坐不住，噌的站起来，急道：“不行！哀家要去看看！”

    不要说钟太后，就是顾芳华也想亲眼看着，鬼见愁诊治觉空大师。干脆搀扶着钟太后，一堆人拥簇着往前院而去。

    此时，鬼见愁高羽正在检查觉空大师。

    先是把脉，然后又仔细检查了觉空大师的头部，这才开了张药方。

    正好钟太后她们也来了，顾芳华直接开口问道：“怎么样？你有没有办法让他恢复记忆？”

    高羽瞪了瞪眼睛，在看见方嬷嬷横过来的眼神后，闷闷解释道：“他后脑处有伤，估计摔坏了脑子，也可能脑袋里还有淤血，老夫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想起来。”

    钟太后如今已经冷静下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觉空，也实在没有办法，将他同自己的女婿联系起来。

    只能稳住开口道：“那你有没有办法医治？务必要尽力。”

    高羽闻言道：“太后放心，既然老夫接了，自然会力以赴。等他先喝上几付活血化瘀的药，然后再佐以金针刺穴，可能会有效果。”

    钟太后这才又转向垂首站着的觉空，尽量慈祥笑着问道：“你可想起什么没有？”

    觉空微微垂首，双眼紧盯着自己脚下，有点结巴道：“没有。”

    “没有也没有关系，先安心住下来，好好养病。高羽，他脸上的疤能祛除吗？如果可以一起治了。”

    钟太后想，如果觉空不是毁了容满脸疤，那也许就能看出来，他和驸马像不像。

    高羽皱眉道：“太后，我是人不是神，他脸上的疤已经十多年了，怎么可能祛除？最多是淡化一点。”

    钟太后无奈道：“那也好，你再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毛病。”

    “他身上倒还有些陈年旧伤，这些老夫都可以治。只要他还有有些印象，用了药施了针，多少都能想起来一点。”

    高羽以前也治过类似的人，心中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顾芳华来到觉空身边，笑道：“大师不必紧张，先诊治着试试看，无论是不是，我们都不会怪您。”

    觉空合十行礼道：“贫僧只是惶恐，万一不是会让这么多贵人失望。”

    钟太后看着面貌丑陋，神情不安的觉空，安慰道：“无妨，就算不是哀家也不会怪罪。你能想起过往，也是一种造化。”

    觉空垂头不语，其实先前他脑海里已经闪过一些陌生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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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 自创字体
    【】(iishu)，

    只是，那些片段里，来来去去都是一个女子。或欣喜、或娇羞、或沉思、或生气，各种各样，让他一想起就头疼的厉害。

    觉空作为一个，在寺庙做了十多年和尚，修身养性的人来说，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存在。

    “太后娘娘，可以告诉我，你们要找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为什么你们要找他，他又为什么失踪？”

    顾芳华和钟太后面面相觑，这才发现觉空一直住在山上，这两次也只是听说了只言片语，对于他来说的确很茫然。

    不过，钟太后和顾芳华，都不是最好解说的人选，最适合的是顾世年。

    所以，当钟太后她们避开之后，顾世年开始从冠文侯府开始讲。说他驸马姓顾名滇，从小出类拔萃，说他和琉玥公主伉俪情深，说他奉皇命巡查江南，直说到他在瓶山遇上山洪暴发，从此无影无踪、人间蒸发。

    觉空听得很认真，半晌后问道：“那琉玥公主呢？明珠公主就是琉玥公主和顾驸马的女儿？”

    顾世年沉重的点点头：“驸马出事的消息传回京城，公主悲恸之下动了胎气。我祖父亲自来江南，搜寻了三个月未果，琉玥公主艰难保胎，可惜生下明珠后，也撒手人寰。太后娘娘痛失爱女，就把明珠接进宫，后来封为公主。”

    觉空大师垂下眼睑，一只手不由自主摸向心口。

    他只觉得心中似乎有人在用什么，一块块剜着肉，痛彻心底却无法描述。

    他会是他们口中的顾滇吗？

    觉空不知道，他忍住心痛，挣扎着合十行礼道：“多谢施主，让贫僧想想。”

    “大师先休息一下，别着急，慢慢想。”

    顾世年关上房门走出来，顾芳华已经在外面翘首以盼了。

    “二哥，他有没有想起什么来？”

    “明珠，神医刚施了针，哪有这么快。走，我们去太后娘娘那边，说说笔迹的事。”

    顾世年带着顾芳华，求见钟太后。

    钟太后刚回院子坐好，还捧着参茶在回忆脑海中的顾滇，就看见顾芳华她们快步走进来。

    “明珠，怎么了？”

    “外祖母，您把觉空大师的誊抄的经书拿出来，我们来对一对笔迹。”

    钟太后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让冬春照做。

    顾世年很快将觉空，先前写的纸拿出来，推到钟太后面前：“太后请看，这是我用大伯父的笔迹，随意写的两句诗。另一个是大师写的，您看是不是很像？”

    钟太后仔细看过，点头道：“你要不说，我还真以为是一个人写的。仔细一看，这个刚开始笔锋还有点青涩，不过笔力还要雄厚些。”

    “对，太后。您看，这是我惯用的笔迹，大师写来却全然不同。他一定是大伯父，才能写出一模一样的字。”

    顾世年难掩兴奋，要是能找到大伯父，祖父和父亲一定会高兴坏了。

    钟太后的眼睛，快速在经书和宣纸上来回看过，蹙眉道：“为什么他誊抄经书的笔迹，不用这种惯常的，而要用这种？”

    “外祖母的意思是，大师既然失去了记忆，那如果写字，脑海里潜意识的就该用最熟悉的笔迹。怎么会用这种自创的字体，不合常理，是吗？”

    顾芳华的话，说到钟太后心坎上，颔首道：“是，此事事关重大，不能草率判定。不然你祖父知道了，大悲大喜容易伤身。”

    “知道了，二哥，你看这经书的字，像什么？”

    顾世年看了看，试着写了一下，疑惑道：“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是大师所写，我有点怀疑是两人同写的。”

    顾芳华使劲点头，笑道：“我也是这种感觉，你看，这字如果单看点、横、撇、捺，运笔的方式，同父亲如出一辙。但是最后却用簪花小楷的方式，用魏碑的形式将整个字圆满起来。外祖母，母亲是不是擅长簪花小楷？”

    钟太后若有所思，琉玥的确最擅长簪花小楷。

    顾世年也不是笨蛋，一点就通，笑道：“明珠的意思，是大师用的他和公主惯常合用的字迹？”

    如此一说，似乎很有道理。

    因为如果是公主和驸马，两人情到浓处，自创了一种合体书法，采用两人之长，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因为这是闺房之乐，一般秘而不宣，所以旁人都不知道。

    钟太后想起一事，问道：“绣春，当初收拾公主府时，琉玥的书房是谁收拾的？还有没有手稿？”

    “回太后，是奴婢收拾的，只是先前大部分，公主所写的手稿，都已经由她亲自烧毁。好像余下来的，就是几幅公主舍不得烧的画，不过画上似乎有字。”

    钟太后当机立断：“来人，让宝柱马上回京，把公主府书房的字画找一找，有没有类似这种字体的？有就先传信，然后马上带回来。”

    宝柱领了懿旨，只收拾了一个小包袱，马上赶路回京。

    钟太后的手，在宣纸上觉空笔迹上面划了划，吩咐道：“绣春，无论觉空是不是驸马，都要以礼相待。哀家觉得，也许这次老天爷开眼了，只是有点晚。”

    顾芳华知道，钟太后一定是想到，要是当年祖父能找到父亲。说不定母亲就不会悲痛过度，失去求生的意志，丢下其他人走了。

    “外祖母，任何时候都不晚。我相信，如果他真是我父亲，也不会辜负母亲对他的心意。”

    钟太后长叹道：“那就只能拭目以待，等。”

    很快，日子又过去十来天，觉空大师三日一个疗程，已经进入第四阶段。

    只是似乎一直没有什么效果，觉空大师整日都在房间打坐念经。沉默寡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起什么。

    顾芳华午后歇息了一会，又来到觉空大师暂住的院子。

    “大师，我又来了。今儿有没有想起什么啊？要是想起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哟！”

    觉空大师睁开眼睛，眼神幽幽，似乎有什么情绪在里面翻滚，只是他将那股情绪压了下来。

    顾芳华只看到他眼神压抑，却不知道他眼神压抑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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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章 得知出征
    【】(iishu)，

    觉空大师放下手中的佛珠，起身下床来到顾芳华面前，筹措片刻坐在她旁边。

    “听说公主，从小是长在皇宫？皇宫里人那么多，公主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皇后娘娘对你好吗？”

    顾芳华呆了呆，反问道“大师怎么会突然问我这个？是想起什么了吗？”

    “不是，只是听他们说，有点好奇。公主方便的话，可以说来听听，贫僧山野村夫，想听听皇宫里的趣事。”

    虽然觉空大师的解释，似乎也很合理。只是顾芳华敏锐感觉到，觉空大师的气场不一样了。

    比起以前不卑不亢中，还有隐忍和豁达，现在的他，似乎多了点霸气。

    顾芳华将疑惑压下来，娇俏一笑道“我是在皇宫长大的，太后外祖母和皇帝舅舅对我都很好。几个皇子表哥，对我也不错，皇后已经去世了，我过得很好。”

    “是吗？那公主就应该天真烂漫，为何贫僧看公主，总觉得有心事？似有轻愁？”

    觉空大师的话，让顾芳华心中激荡不已。难道真的是血脉相连，所以大师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内心？

    自己每日陪着外祖母撒娇嬉笑，逗外祖母开心玩乐。可夜深人静之时，难免会想起一些人、一些事，难以释怀。

    “大师，世间之事，十之不如意，有一两样如意就该偷着乐了。我没有什么心事，唯愿找到我失踪的父亲，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顾芳华说完，觉空大师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觉空大师这才又艰难开口“那恕贫僧冒昧，算起来公主已经及笄，可曾许配人家？”

    这下，顾芳华心里至少有八成把握，觉空大师肯定是想起了什么，才会这样追问自己的情况。

    “大师，我父母俱不在，只有年迈的祖父和外祖母做主。你觉得，我的亲事好定夺吗？”

    在顾芳华不错眼的注视下，觉空大神眼底闪过心疼。

    “公主温柔贤淑，聪慧可爱，定然能寻得如意夫婿，不必太着急。”

    顾芳华听着觉空大师拙劣的安慰，她垂下眼睛，笼在袖中的手，使劲掐了把大腿，瞬间逼出眼泪。

    “大师有所不知，我虽然出身高贵，可毕竟父母俱亡，很多人家忌讳。亲戚之中，钟家只有一个表哥，又已经成亲。

    太后外祖母和皇帝舅舅，都想我留在皇宫，可太子也好，其他王爷也好，人人都是三妻四妾。我只想同父亲、母亲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想在宫中卷入纷争。”

    觉空大师握着佛珠的手，都已经看得到青筋，顾芳华心中暗喜。

    准备再添一把火，说不定大师就能够承认身份。

    就在两人沉默，互相都在考虑如何措词之时，紫梅突然从外面快步进来。禀报道“公主，京城来了信，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顾芳华心中懊恼不已，再差一点点，就能逼出觉空大师的准话了。可惜被紫梅打断，只能下次再来套话了。

    京城来信，要是没有急事，外祖母不会专程让自己过去。肯定是京城出什么事了，也许还和自己相关。

    “觉空大师，您再好好想想，我先行告退。”

    顾芳华快步回到钟太后的院子，一眼就看见高几上，放着几封信。

    草草一看，有钟家的、有容凌哥哥的，还有萧遥的。

    看见萧遥的信，顾芳华的心就安稳下来，应该是京城出了什么事，不是哪一个人出事。

    “外祖母，怎么了？”

    钟太后从信中，拿出一封邸报，轻声道“你看看。”

    顾芳华不明所以，接过邸报一看，瞬间睁大失声道“玉门关被袭求援，皇帝舅舅派了萧遥去？”

    “看邸报所言，定国公杨家怕是无力再镇守边关。朝中老将颇多，关系复杂，如果是其他人去，很容易就会让玉门关成为一言堂。要是萧遥去，再有于郁远钳制，就不会生根发芽，到后来尾大难除。”

    钟太后暗自感叹，皇帝这人用得好。

    萧遥经历过山海关血战，统筹安排、调度人手都有经验，自然守卫玉门关不成问题。

    再加上他学识渊博，又曾四处游历，治理玉门关也比旁人适合。

    顾芳华一时有点乱，追问道“辽人攻势凶猛吗？朝廷派了多少兵马援助，萧遥会不会有危险？”

    “明珠别急，萧遥的武艺你还不清楚吗？他作为主帅，又不冲锋陷阵，怎么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