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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的魔法师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降噪豆

    他的耳边有狂风在呼啸着,这地方比他离开的村庄还要寒冷,凛冽的寒风切割着他的皮肤。天边尚有一丝光亮,墨色的云流连在天边,有一会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才会在天的尽头看到一个巨大的阴影。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那是一座平地而起的山峰,孤零零地挡住了东方的天空,山体巨大,却对称如完美的锥体,宛如人造之物漂浮于虚空之中。这个时候他也意识到,他终于又得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杜正一慢慢坐了起来,又看了一会东边的山之影,思索着站了起来。

    脚下的山坡一路向东倾斜,积雪覆盖着目力所及的地方,几棵巨大的银松在北方的霜雪中静默着,归巢的乌鸦掠过他的头顶,发出粗哑叫声,成了此地在风声之外的唯一声响。山坡下的小村庄,便在这样的死寂中衰败地静默着。

    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他肯定自己从没来过,也不熟悉这样的地貌。

    他的心一沉,不知为何,送他来这里的那股力量消失的无影无踪,无从测量,也无从回溯。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终于裹紧了风衣,沿着长长的坡路走向山坡下的村庄。积雪深至他的小腿,湿冷的雪气顺着他的小腿攀爬上来。他费力地一路走下去,长长的雪路上只有他的一行脚印。偶尔打着旋的风卷起一小簇雪花,在他的身旁飞舞如同无形的精灵,飘渺之间便似乎有女子的歌声。他定一定神,不肯凝神细听风中若有若无的歌声,也没有浪费力量去测试这背后的力量。直觉告诉他在正主出来之前,他需要养着精神。

    雪路虽然难行,村庄却转眼便到了近前。村前有一个小小的十字路口,就像罗奇讲的那个故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右边的院子里只有一堆瓦砾,房屋已不复存在,左边临街有一间倒座的小小土屋,遮掩着其后的院落。天色愈加昏暗,暮色四合,土屋后的院落已望不清楚。

    杜正一走向了屋子,屋里没有灯火,他定了定神,突然一把推开了屋门。

    一瞬间,风也静了下来。

    从外边看起来完好的土屋,棚顶却破开一个大洞,房顶的稻草如同肠子暴露在肚外,幽蓝的月光穿过破洞落在屋子的中间,杜正一怔怔地看着一个白发的老人蹲在屋中的月光之下,蓬乱如狮鬃的白发竟被月光染的幽蓝鬼魅。如果不是他的目光凌厉如电,也许杜正一会认为他就是个流浪到这里的疯子。

    其实他基本已经是个疯子了,他看着杜正一,眼神闪出狂乱的笑意,朝着杜正一做了一个鬼脸。

    何等熟悉!

    杜正一暗暗吞咽了一下。

    “你。”老疯子说,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周围,看了看杜正一,又看了看杜正一的身后,目光不停地转着方向,仿佛注意力无法集中,心智不全。接着他抽了抽鼻子,右手攥成拳头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嘟嘟囔囔地说,“真好,前天我在这里只看见了一只耗子,昨天我在这里看见了一只鬣狗,今天我在这里看见了你。”

    杜正一不明所以,他说的话就像罗奇有时候说的话一样难懂,仿佛来自与他不同的世界。突然之间,他愣住了。这个念头,如同一抹闪电,划过他的脑海,却劈在了他的胸口。他倒退了一步,惊惧地重新打量着老人的眉眼,那浑浊老迈的眼睛里有一丝奇异的光芒,带着熟悉的促狭。

    几乎立刻就捕捉到了他的目光,仿佛能够截取到他的念头。老疯子绽开了狡猾得近乎残酷的笑容,辛辣地看着他,又向他挤挤眼睛,仿佛要看他到底敢不敢说出谜底。

    “罗奇”他的胸口剧烈地翻腾着,吐出这个骇人的答案,几乎要让他窒息了。

    “哈哈。”老疯子几乎跳了起来,他高兴地叫嚷着,“我们多久没见了,老朋友,让我算算。前天你在琅嬛阁,昨天你在齐家油坊村……”

    杜正一的心头迫上一层沉重的恐惧,却不是为他此刻的处境,而是他可能犯下的错误。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帮罗奇脱离那阵力场的撕扯潘德拉贡轨道的原理法师们并不能完全解释,本就有很多问题存在其中,更不要提一些师经常违法把复杂的时空陷阱关联在其中。

    这个冰冷的念头几乎吞没了他,难道罗奇被困在一个陷阱里,区域时钟经历了几十甚至上百年他只比罗奇晚了一步,就已经晚了几十年。罗奇已经在这里被折磨了长久的岁月,然后终于发了疯

    老疯子仿佛读出了他的答案,整个人兴奋的要爆炸,在破屋中央转着圈,“对对,你想明白了!你真是天才!我好羡慕你,我一直都好羡慕你。你总是那么天才!不像我。”

    杜正一艰难地开口,却又失语,“我……”

    老疯子的神色复杂起来,几乎变得更像几个小时以前那个青春正好的罗奇了。杜正一听见他的嘴里含含糊糊反反复复地念叨着的,都是“不像我”。他的手颤抖了起来,说不出是因为自责,还是因为亲眼看到一个人的生命力空空地耗尽。

    就在他的情绪一片混乱的时候,寂静突然被打破了。“咚”地一记鼓声,自村庄的深处被沉默地敲响。

    杜正一警觉地收敛气息。




第十章 魔法师
    第十章

    “你不是魔法师。”杜正一停止了计算,没有什么情绪地望着她,直截了当地说。

    这句话不是个疑问句,关歆月眨了眨眼睛,只犹豫了一下,转瞬间又笑开了,仿佛放弃了说谎的想法,兴致勃勃地肯定着他的判断。“我不是魔法师。”

    “但是你很了解我们的世界。”杜正一步补充了一句。她不但知道,而且轻易就判断出了他们的身份,还把他们诱骗到这里。

    “算不上了解。”关歆月又刻薄地笑了。“只不过我们家七口人里有四个魔法师,法师在我们家里可不算稀罕物。”

    “确实。”杜正一谦逊地表示赞同,双手从裤子口袋里抽了出来,“我忘了这一点。”

    关歆月收起了笑容,死死地盯着杜正一的手,仿佛凭空嗅到了危险的意味。

    “你的朋友在哪里”她提醒他,也是在警告他。

    杜正一没有理会她的游戏,他不喜欢配合别人的步调,对猜谜也没有兴致。他没忘记自己所在的这座老屋吞噬了三条法师的生命。甚至也许是四条生命,还包括照片上的那个年轻女孩。有时候,有些法师会对人类着迷,违规地吐露了自己的秘密,他们占着上风的力量不一定能敌过擅长机巧的人类。所以他不愿意跟人类打交道,也不愿意浪费时间。

    他抬起一只手,手掌上虚握的空气迅速冷却,凝结成水,几乎在一瞬间水又成了冰。

    “等一等。”关歆月面无人色地大喊了一声,“你一点都不在乎你朋友的命吗”

    杜正一突然分辨出来,她在强撑着意志跟他赌博,她都快要歇斯底里了。昨天他也没有看错,她被一股火焰支撑着,不管她能不能达到目的,那簇火焰最后都会把她焚烧殆尽。她自己也明白,却不在意,像个一无所有的赌徒在做最后的尝试。

    他突然改变主意,向前踏出了一步,逼近了那个苍白的女孩,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他继续向前,窗外暗淡的月光在他身前加持了一副阴影。关歆月屏住了呼吸,所有占了上风的伪装几乎都掉落了,她已经吓得不能动了。

    他继续着自己的测试,掌心上方悬浮的冰块逐渐被拉长,变薄,他用意念雕琢着它,直到冰片薄而锐利得越来越像一片刀刃。

    关歆月看着他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恐惧,还有更多的厌恶,简直是深恶痛绝。

    “真了不起。”关歆月语气古怪地讽刺着他,她歇斯底里地红着眼睛瞪他,暴躁地说道,“随便你杀了我吧,反正你这个初级法师也没什么用,你的朋友会在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待上一辈子!”

    “也许我……”杜正一的恐吓没说完就被音乐打断了。

    关歆月被声音吓的颤抖了一下,瞳孔猛地缩紧,足足有几句话的功夫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响了。

    杜正一惊讶地看见她分出精神来还看了一眼手机的屏幕,他有点郁闷,开始希望现在掉进陷阱的人是自己,换罗奇在这站着,罗奇虽然做魔法师做的还不如个魔术师,但应付这种场面肯定比他更擅长。

    “你没有帮手,”杜正一说,他在指尖转动把玩着那片冰刃,然后让它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碎裂成两截,在空气中迅速溶解,气化,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有什么法师骗了你,让你做他们的代言人,我劝你告诉我他们是谁,然后回去好好,不要掺合我们的事。如果你们家有屠杀法师的习惯……你也不该故意引起我们的注意,火不是这么玩的。”

    关歆月瞪着他,那双眼睛在室内越来越浓的黑暗中依然显得很亮,她也在观察着杜正一,眼神从方才的空洞解中冻过来,变的越来越复杂。

    “不要继续装小孩了,按照人类的说法你应该是个什么来着变态”杜正一继续一本正经地说,他似乎从空气中推衍出一个词来,“变态杀魔法师狂太可笑了,就好像婴儿杀人犯。”

    “你是警察吗”关歆月突然狐疑地问道。

    杜正一不理会她的话,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她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这次连她都没有理会,手机坚持不懈地响了一阵子又安静了下去。

    关歆月摇了摇头,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你不是执行委员会的人,你太年轻了。”

    “如果我是执行委员会的人,就要负责处理向你泄露这么多信息的法师了。”

    关歆月凄然一笑,“你是不是失忆了他们都已经死了。”

    “不是还剩下一个吗”杜正一顺口接了下去。

    关歆月直直地瞪着他,“她还活着你们就是为了杀她来的”

    杜正一也在看着她,评估着情况的变化。“我为什么要杀人”他说,两只手都插回了裤子的口袋里,身体的姿态松弛了下来。

    手机铃声又响了,他突然觉得铃声的旋律有些熟悉,再略一思索,他又仿佛连歌词都能记得了,那似乎是……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归来归来!不可以讬些。”

    他怔忪起来,虽然不敢让关歆月离开他的视线,但那歌词却越发清晰,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来鯈忽,吞人以益其心些。归来归来!不可以久淫些。”

    一句一句,似乎当真有人在歌唱。那歌声并不来自女孩的手机,飘飘渺渺,仿佛有人在他头脑的深处轻轻作歌,一字一句,他听得分明。音调舒缓,轻柔地唤着他。唤着他的魂魄归来,他记得这首歌,他记得每一个字,他轻声附和,心底忽地闪过一丝清明。

    他再一次睁开眼睛,四周昏暗,地上一簇火焰有气无力地燃烧着,明灭的光线依稀照亮四周红砖砌成的墙。上方虚空一般黑暗中,悬着一块浅色的圆斑,他猜自己大约是在井底。

    紧接着一张放大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遮挡了他的大部分视野范围。“我靠,”他有气无力地说,“罗奇你离我远点。”

    罗奇往后缩了缩,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还是亮晶晶地盯着他,密切着他的一举一动。“你终于醒了。不知道你看到什么了,但那些都是幻觉。”

    他缓缓地撑着身体坐起来,天旋地转,头重脚轻,有点想吐。

    罗奇伸手帮了他一把,一边说道,“现在是真实的,为了防止你造成混淆,我可以说一些你绝对想不到的事情。”

    杜正一知道现在不是幻觉,但是懒得跟罗奇说。罗奇单方面地大声宣布道,“我最喜欢《金、瓶、梅》,能够倒背如流。”

    杜正一怔了一下,他确实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过有个声音颤抖着说,“有病。”

    杜正一转头看见了一个小女孩,抱着膝盖瑟缩地坐在墙边,是真的关歆月。

    罗奇笑出了声,“能背下来是吹牛皮。”

    杜正一瞥了罗奇一眼,能看到他还是个熊孩子真让人安慰,欣慰之下连揍他一顿的心思都没有了。“你唤醒我的”他看了一眼四周,井下宽敞干燥,犹如整修出来的地下室。

    罗奇没有立刻回答,有些不太符合他爱吹嘘的性格,杜正一又看了他一眼,他才支支吾吾地说,“我按照课本上的做法做了,但是不知道对不对,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

    “我很好。”杜正一打断了他的话,“你们没事吗”

    “关歆月是被我拽到后院来的,他们家的潘德拉贡轨道站点就在这口井里。说实话她后爷爷真是变态,我一想到可能有人看到他从井里出出进进的场面,我就……”罗奇打了个哆嗦,“但她——我就指着你怎么了——就是她,她什么都知道,她在门口挣扎不过的时候就踢了一脚石鼓,结果我们就只是被坏了的轨道力量拽下来,没有像你一样陷入幻觉。”

    “你好意思说你有脸往死里拽一个女孩,就仗着胳膊粗腿壮吗”关歆月抬起头来怨怼地瞪着他,“你到底有没有节操!”

    罗奇腾地站起来,掷地有声地扔下四个字,“先撩者贱!”

    “你!”关歆月瞪着罗奇,突然之间就哭了。

    杜正一的脑袋都大了,拽了拽罗奇的裤脚子,“你行了啊,她才十六,你能稍微让一句吗”

    罗奇没想到她居然会哭,他错愕地看着哭泣的少女,一脸踩了屎的神情,倒霉里夹着郁闷,闪到杜正一身后坐下,远远地躲开了关歆月。

    杜正一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看了一眼罗奇生起的那簇鬼火一般的火焰,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燃烧的元素成分,篝火就稳定而旺盛地燃烧了起来。接着,他才望向一直垂泪的女孩,并没有安慰她,只是平静地说,“你为什么要被罗奇气哭呢这是一件多小的事啊。再说,像你这样一连失去几个亲人的人,应该早就已经知道哭是没有用的了。”

    仿佛他的话里有什么奇怪的成分,罗奇悄悄从杜正一身后探出头去,看见关歆月竟然真的雨住风歇,神色间莫名真实了起来。那些或歇斯底里或恍惚的痕迹都褪下去以后,她看起来更像个真实的十六岁女孩。

    杜正一安静地望着她,就在井底下的篝火边低声问道,“这个幻境陷阱是谁设的”

    关歆月没有回答,她垂下了头,也望向那团篝火。

    “是你爷爷。”杜正一替她做了回答。

    “我小的时候。”关歆月开口道,她的嗓子已经哑了,“爷爷有时候会送个小火团给我,装在玻璃罐里,每天都要记得喂些干燥的柠檬草,小火团就会活很久,还有好闻的味道。”

    罗奇想起他小时候也有这个,是法师逗小孩子的传统礼物,他有一次喂了他的火团吃玉米,结果炸了一罐子爆米花,火团也没有了。那次他被家人骂惨了,说他违背了传统习俗美好的初衷,他自己也有些尴尬,更何况还被小朋友们传扬出去,引为笑柄。现在关歆月这么一提起,他忽然觉得关歆月跟他的差别并不大,不那么像个变态泼妇了,他对于自己方才的简单粗暴就有了些不好意思。

    杜正一神色淡淡的,始终望着关歆月的脸,“你们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差。”

    关歆月古怪地笑了,“我有时候真希望我们的关系很差,这样他们就算都死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就是这种地方变态!罗奇暗搓搓地想,要不然就是中二病叛逆期。

    杜正一却突然在旁边说道,“这是心理受到严重创伤后,进行自我修复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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