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

    想必这便是传说中富可敌国的元氏家族产业。

    大夏那母仪天下、位高权重的元清皇后。

    赵高阳从未出过远门，一路上自是看什么都新奇。

    一入临安，她便换上了一身男装，骑着马走在前面。

    言又生跟着刁得水四处游历，见多识广，便一一给她讲解着大夏的风俗人情。

    唯独马车之中那两人却一直沉默不言。

    越靠近大夏，顾华杉的心思便越是沉重。

    不管前面等着她的是什么，她顾华杉既然已经踏上了这大夏的国土，那便已经没有后路。

    母亲被杀，绿瑶为了救她而被大夏皇室的人抓走，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元清皇后的手笔。

    元清皇后想要她们母女的性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只是为了杀人灭口，顾芳林已死，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咬着自己不放。

    顾华杉眼眸微微一沉。

    只能证明一件事。

    元清皇后跟娘亲有不共戴天之仇。

    而这血海深仇，唯有以她们母女的血方能平息。

    马车一个颠簸，瞬间停了下来，赵高沐掀开车帘，顾华杉也探出个脑袋去看。

    只见马车前面的车轮之下有两个青年汉子，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粗布麻衣，手里拿着一个缺口的陶碗，正躺在马车前“哎哟哎呦”的叫唤着。

    赵高沐扭头对她说道“你坐在这里不要动，我下去看看。”

    顾华杉看见赵高沐下了马车，对那两个人说了些什么，随后他手里掏出几锭银子，那两个男子欢天喜地的接过了，随后那两人搀扶着离开。

    马车一重，赵高沐又重新坐了下来。

    男人安静坐在那里，正欲闭目休息一会儿，却感觉到一道炽烈的视线粘在自己脸上。

    他睁开那双清冷的眸子，淡淡道“看着我做什么”

    顾华杉开门见山问道“可是有绿瑶的消息了”

    赵高沐先是一愣，随后勾唇一笑，目露赞赏，“你眼力劲儿倒是极好。怎么看出来的”

    顾华杉往后靠了靠，语气自信而笃定，“很简单。两个叫花子而已，还轮不到你世子大人亲自去处理。”

    。




第285章 入城
    赵高沐闻言一愣，“逻辑倒是严密。”

    “我倒是没想到你在大夏竟也有势力。”

    “我南景王府的探子遍及天下各地，若不能掌握第一手的消息，什么时候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都不知道。”

    顾华杉只问，“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赵高沐双手抱胸，眼睛微微阖上了，漫不经心道“确实是你那丫头的消息。”

    顾华杉皱了皱眉，“她在哪里”

    “你跟着我便是了。”

    除此之外，赵高沐再无一句话。

    他靠在马车角落里，闭上眼睛，任由顾华杉瞪着他却也不为所动。

    马车一路往临安都城中心而去，他们在客栈落了脚，略略修整了一番，再出门时便已是天黑。

    顾华杉心知赵高沐做事向来部署周全，他既然不说，那她便也不再多问。

    一行人舟车劳顿，沐浴之后，静姝便送来了一套青衫男装。

    顾华杉皱眉看了一眼，“又要换”

    静姝笑眯眯道“世子殿下吩咐了，待会要出门干一件大事，姑娘还是穿男装的好。世子还交代了，让奴婢给姑娘梳妆打扮一番。”

    顾华杉挑了挑眉，不明所以的看着静姝。

    静姝笑道“请姑娘先换了衣衫。”

    那是一套青色的锦袍，尺寸很小，大约是按照她的尺码做的。

    顾华杉窸窸窣窣的穿上了之后，静姝将她按在青铜镜面前。

    那女子手又灵又巧，不知拿了些什么东西涂抹，顾华杉渐渐觉得自己模样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她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被涂得黑黝，眉峰似乎高了一点，看上去少了两分柔美，倒有几分男子的粗狂。

    若不仔细看，是断然辨别不出雌雄，更看不出她原本模样。

    顾华杉摇身一变，从翩翩少年郎变成了一个样貌平平身材矮小的精瘦男子。

    这番穿着和长相，即使落在了人群堆里也找不出来。

    静姝声音淡淡，“世子殿下说只怕对方有备而来，早已到处撒下了探子，也许我们一进城便被人给盯上了。您的容貌稍微做一下修改，兴许能够瞒天过海，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刚巧此刻赵高阳推门而进，她也换上了男装，模样倒是没怎么变化。

    她一看见顾华杉的样子，当下赞道“静姝师傅，你什么时候才能将这易容术教给我啊”

    “奴婢可不敢教了您，您要是学了这手艺，王爷王妃要是再想困住您，可没那么容易了。”

    静姝笑得狡黠，当下点破了赵高阳那点小心思，“更何况奴婢这也不是易容术。这易容术乃天下一等一的手艺，世间会这易容术的人凤毛麟角。我这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

    顾华杉也道“真正的易容术可华成其他人的样子，无论身形骨骼，还是声音外貌，皆可一模一样，让人难以分辨。”

    赵高阳一声惊呼，“这么厉害就像燕离跟前那对双胞胎兄弟一样”

    顾华杉点点头，“会易容术的人需从几岁便开始练习，缩骨、身形、语音都需要练习，过程非常残忍和辛苦。大部分的练习者都会死在缩骨这一关，即使练成了，也会不男不女骨骼畸形。”

    赵高阳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于心不忍。

    眼见静姝手上动作不停，一直在她脸上涂涂画画。

    赵高阳快走两步到她身后，随后取下她手腕上的手镯，将其放在顾华杉的手掌之中。

    顾华杉微微一愣，“做什么”

    “这是上次我离开青州的时候，你借给我的，我赵高阳有借就有还。”

    顾华杉勾唇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女子眼底闪动着狡黠而揶揄的笑，“算了，你留着吧。这手镯就当是还言又生欠下的账了。”

    赵高阳先是一愣，随后脸慢腾腾的红了，她有些负气一般跺了跺脚，骂道“这死呆子，怎么到处说我的坏话！”

    “你自己做得出，就不能怨别人说你。你堂堂一个南境郡主，竟然沦落到敲诈勒索为生了倒也不怕辱没了你父王的名声。”

    顾华杉将那手镯推给赵高阳，“更何况那书呆子天天跟我念叨这件事，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赵高阳又将那手镯给推了回去，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我和那呆子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这手镯你拿着吧。说起来这手镯还救过我一命。今夜凶险，你体内余毒未消，又不能使用武功，还是你拿着吧。兴许关键时刻能救一命。”

    顾华杉愣道“你不跟我们一同前去吗”

    说到赵高阳的痛楚，她咬了咬牙，“赵高沐不准我去。说我会拖他的后腿。”

    顾华杉点了点头，“你哥说的倒是实话！”

    “顾华杉！”耳边传来赵高阳气急败坏的吼声，顾华杉嫌弃的掏了掏耳朵，将那手镯给戴上了，慢条斯理道，“行吧，我就勉为其难戴上吧。下次我再让工匠做一个，送给你和言又生当做新婚礼物。”

    “真的吗”赵高阳大喜道，随后一愣，瞬间翻脸，咻的伸出手来掐顾华杉的脖子，“什么新婚礼物…我掐死你这个胡说八道的妖女…你再说……”

    静姝一面笑着，一面轻轻拍打了赵高阳的手，乐不可支道“郡主快放手，小心伤了姑娘！”

    正巧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李青立在门口，冲屋内三个女孩子拱了拱手，道“姑娘，可以出发了。殿下在客栈门口等着。”

    顾华杉快速收拾完毕，急匆匆下了楼。

    暮色四合，四下里已是一片朦胧。

    一轮新月缓缓腾空，撒下满地银辉，这四周像是升起了一团雾气一般。

    她顺着那楼梯往下，走到尽头，客栈门口的小二正在挂灯笼，新年的喜气未散，上面那醒目的“福”字硕大无比。

    果然赵高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顾华杉只看见赵高沐身着一身黑色锦袍，从头到脚都是黑的，站在那里身子俊挺，似正和李青说着什么。

    他听见了动静，转过头来，两个人的视线隔空撞上。

    天色将晚，那人眼底的锐利仿佛瞬间笑容，只余一片清浅的温柔。

    。



第286章 少年公子
    顾华杉坐上了马车内，赵高沐随后也钻了进来。

    马车咕噜噜，往正街之上驶去。车内摇晃，顾华杉掀开车帘，一双眼睛始终戒备的看着外面，一面问道“赵高沐，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今晚我们要去哪里吧”

    身旁的人突然动了，顾华杉手一暖，赵高沐却已经抓住了她的手。

    顾华杉不明所以，只是皱着眉头瞪着他，正欲缩回，却被那人紧紧按住。

    赵高沐神色不变，一只手抓着她的手，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柄青玉短刀来。

    那短刀刀身锐利无比，泛着冷冷寒芒，刀柄上还有一团红色的绒线，吊着一小颗圆润的玉石。

    他将短刀放在顾华杉手里，眼皮也不抬，“这个给你。”

    顾华杉不动声色的收下了，许是她心底隐约察觉到了今夜的不同寻常，许是这临安的新年气氛太过浓郁，她的心头似有一丝丝异样情绪。

    见她收了，赵高沐唇角抿了抿，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什么，只是淡淡道“我们现在去百花楼。”

    顾华杉愣住了。

    “你的婢女现在是百花楼里的头牌姑娘。”赵高沐转过头来，一双眸子幽冷，黑如曜石，沉沉似海，“顾华杉，你要有心理准备。”

    那女子淡淡一笑，“元清皇后倒是心善，这是怕我入了临安，找不到绿瑶给我指路呢。”

    “如此高调，只怕是请君入瓮。”

    顾华杉冷冷一笑，“就看谁是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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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安夜色刚上，家家户户却已经紧闭家门，只除了临安城内最为著名的一条花柳巷。

    这里的生活刚刚开始，一条条泾渭分明的小道，墙上一盏盏火红的灯笼，所谓花街柳巷，空气之中漂浮的是浓郁的脂粉香气，到处都是女子轻浮的团团娇笑之声。

    那二楼时不时传来一阵令人遐想连篇的声，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边疆有白骨，此处歌舞平。

    而顾华杉和赵高沐等人分成两三个小队，陆陆续续的进入了这临安最大的妓院百花楼。

    百花楼有两层楼高，成方方正正的四方形，一楼的正中央搭着一个露天的台子。

    姑娘们身着薄纱，身形曼妙肤如凝脂，正随着鼓点翩翩起舞。

    两边则搭着几排排长凳和方桌，任你是王权富贵，还是鳏夫老汉，入了这欢乐城，进了这温柔乡，便都露出了人之本性。

    赵高沐和顾华杉刚一踏入那百花楼的门槛，两侧便有姑娘迎了上来。

    如此严寒的天气，那女子只穿一身粉色薄纱，露出大片的肌肤，几乎快要贴到顾华杉身上来。

    “哟，这是哪家的少爷，怎么生得这般俊俏。”那女子媚眼如丝，手指轻浮的抬起顾华杉的下巴。

    顾华杉笑嘻嘻的凑上前去，匐在那女人的脖颈出，贪恋的嗅了嗅，一脸痴迷道“姐姐可真香……”

    “哎哟，这小少爷嘴巴可真像是抹了蜜一样呢。”

    姑娘们笑着，上前便要来挽那赵高沐。

    赵高沐往日里见的要么是大家闺秀，要么是青楼名妓，或是温柔娴静，或是才情惊艳，哪里遇到过这样俗不可耐，上前便要生扑的青楼女子。

    那男子犹如神坻一般，眉眼冷冽而妖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那些姑娘们常年混迹于风月场中，其察言观色的本领更是一流，当下见赵高沐面色冷若冰霜，尤其那双眼睛，淡淡一扫，便叫人腿脚发麻。

    这样的男子，倒不如他身边那小公子。

    姑娘们笑嘻嘻的围到顾华杉跟前，只见那少年样貌平平，年纪不大，身板极瘦，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有女子娇笑着上上下下打量了顾华杉，满脸的意味深长，“公子这身体，瘦弱得很，可招架得住我们这么多的姐妹”

    顾华杉哈哈大笑，上前一步抱住那说话女孩子的腰，她笑得邪魅，“我这身体能不能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啊，公子好坏”那女子撒娇一般捶了她的胸口，顾华杉险些咳嗽出声。

    她掏出身上带着的散碎银子，像是散财童子一般散开了，一边大笑着，“姐姐们，来玩啊，今天谁要是把小爷给伺候舒服了，小爷身上的东西全都给她！”

    那姑娘笑嘻嘻道“小少爷可是连衣衫也不要了”

    众人一团调笑之声。

    而此刻一侧无人问津的赵高沐眉头紧皱一团，他收回视线，掏出一锭金子扔给了那迎上来的老鸨，“去，叫你们头牌绿瑶姑娘来伺候。”

    那老鸨欢天喜地的接过了，早已暗中不动声色将赵高沐这一身行头都看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