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

    顾华杉看着元清皇后那双沉沉似海的双眸，常年养尊处优的元清皇后，眼尾看不见半点皱纹，肌肤如玉，白皙得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一般。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那人眼底似有妖娆的雾气。

    “这天下不会掉馅饼，元清皇后如此大张旗鼓，不惜跟纳兰祁撕破了脸，不知道要我做些什么呢”

    “简单。”元清皇后转过头来，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告诉我，顾芳林埋葬我女儿华南的地方。我要让我女儿魂归叶家祠堂，我更要抢先下手，让纳兰祁找不到一丝足以扳倒整个元家的证据！”

    顾华杉心头一凛，随后冷笑一声，“元清皇后真是高估了我。我从来不知道这世上有个叫叶朔风的男人，也不知道他是我的爹，更不知道我娘亲将你女儿埋在了哪里。你要是想知道这些，只能等将来去阴曹地府问我娘。”

    元清皇后眼底崩裂出寒芒来，“我不信！你自幼养在顾芳林身边，我不信你半点蛛丝马迹也没有注意到过。饶是顾芳林不说，凭你的聪明，也自会有所察觉。”

    “元清皇后太高看了我顾华杉。”顾华杉抱胸而立，“我娘从未提过叶朔风这个名字。我娘已经死了，自然不能为自己辩解，她有没有做过你所说的那些事情也无从考证，到底事实如何，我不能凭你一面之词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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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谁是人质
    狭长阴暗的甬道之上，只有两人深深浅浅的脚步声，以及呼吸之声。

    顾华杉仔细听着四下，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元清皇后刚才那一番鬼话真真假假，她无从辩驳，当务之急她唯一要做的便是先找到绿瑶的行踪。

    顾华杉心头微跳，走了一会子，只听见清浅的声音传来“到了。”

    眼前突然豁然开朗，顾华杉快走两步，方见甬道尽头是一处小房间，屋内顶部开了一个小窗，光线落进来，照得房间内影影绰绰。

    屋内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方几和凳子，还有一些简单的日常用品，桌上还有吃剩的饭菜，还有半杯茶水。

    顾华杉迅速一扫四下，很快便发现了那张雕花木床上躺着一个人影。

    那人背影极瘦，饶是背对着她，看不清样貌，可是不知为何，顾华杉便认出了那个人。

    是绿瑶！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那人猛地起身，蜷缩在墙角，双手抱住膝盖，一双如猫儿一般的眼睛狠狠的瞪着来人。

    四目相对，绿瑶眼底是一阵惊愕。

    顾华杉心头狂跳不止，胸脯不断起伏，她站在那里，许是这一路走得太久，像是近乡情怯一般，竟然不敢往前走去。

    她藏在衣袖之下的手有些紧张的握成拳头，声音发颤，“绿瑶…我来了…”

    绿瑶似乎不敢相信一般，只是呆呆的瞪着顾华杉，渐渐的，那人涣散的瞳孔之中慢慢聚出光来，她眼底的冷锐在一瞬间褪去，化作了又生的柔和，她双唇颤颤，“是顾华杉吗”

    “是我。”顾华杉点头，眼泪却已经先流了下来，“对不起，我来晚了。”

    “小姐！”绿瑶叫了一声，从床上起身，她涨红了一张脸，起身之时，血气上涌到了脑子，她眼前一黑，险些跌落床下。

    顾华杉眼疾手快，早已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她。

    背后清浅传来声音，“姑娘，这烛台给您留在这里。一炷香时间一到，奴婢自会提醒你。您沿着刚才来的路走回去，敲三下，门自然会从外面打开。”

    见顾华杉和绿瑶两人视她为无物，清浅眉梢一挑，放下了烛台，缓步退了出去。

    等那清浅的脚步声消失在了甬道尽头之后，顾华杉方才收回视线，绿瑶伏在她肩头，紧紧抱着她，仿佛只要她一松手，顾华杉便会消失不见。

    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到了顾华杉的衣领后背上，滚烫无比。

    顾华杉抱着绿瑶，方知她吃了多少苦头。

    她瘦得几乎脱了相，皮肤苍白如纸，巴掌大的脸上只留一双空落落的眼睛。

    她眼窝深深凹陷下去，胸前锁骨高高翘起，瘦骨嶙峋，浑身已没有二两肉。

    她的十指被人包扎了起来，身上到处都是乌青和伤口，明显是被人用过了大刑。

    “顾华杉，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救我你知不知道沿途我给你留下了多少信号”绿瑶一边小声啜泣着，一边有些恨恨的捶打着她的肩。

    顾华杉闷哼了一声，脸色一白，绿瑶却已经收了手，关切问道“怎么了”

    顾华杉微微一笑，“没什么。”

    绿瑶哪里肯信，当下伸手去扒开她的前衣领，她的手一触碰到衣衫，顾华杉便倒抽了两口冷气。

    绿瑶看着她肩胛处那里的一个血窟窿，饶是上面撒了些许粉末，一片血肉模糊，却也能看出那里是刚才伤的。

    绿瑶那口气格外悠长，她咬了咬牙，“是元清皇后做的”

    顾华杉慢腾腾的拉上了衣衫，遮住了肩膀，摇摇头“不是。怪我自己，别人只是来找我报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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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偷听
    绿瑶仍是摇头，“我一醒来，便发现自己被关在一副棺材里，他们就这么抬着我，过了大楚的边境。断断续续走了大约两三个月，才到了这大夏临安。他们将我关在一处暗牢里，才发现抓错了人，便一直不停审问我你的下落。我只听见那些狱卒嘴里口口声声叫着贵人，口气恭敬得很，却从未见过这一切的幕后主使真正面目。”

    “这便是此人的高明之处，我这一路寻你的路上，此人总是在暗处，像是一团暗影。那你可知道是谁救了你出来”

    “是元清皇后身边的清浅姑娘。他们将我从地牢里救出来之后，便一直把我关在这里。”

    顾华杉眉头微皱，看来元清皇后说得没错，还真是她救了绿瑶。

    绿瑶见她愁眉不展，便问“你又是如何跟元清皇后纠缠到了一起”

    顾华杉叹口气，“此事说来话长。她说我娘当年和她同时爱上了一个名叫叶朔风的男人，两人同时有孕，但我娘生下我之后，还抢走了她的女儿。她想要知道她的女儿被我娘埋在了哪里。我现在怀疑那孩子身上必定有什么东西，才会让纳兰祁和元清皇后都争着要找到她。”

    绿瑶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声音急切，“小姐，你万万不可相信元清皇后的话。当年夫人带着咱们躲进了尚书府，跟她脱不了干系。”

    顾华杉一惊，绿瑶话锋一顿，方才解释道“夫人有一次喝醉了之后，我前去伺候，无意间听她说起过此事。但是也只知道夫人和元清皇后之间因为一个男人反目，其余的我便也不知道了。你也知道夫人的性子，我也不敢多问，便也没告诉你。”

    顾华杉微微颔首，“元清皇后的片面之词，我也不会全部相信。她口口声声是这一切都是纳兰祁做的，与她没有半分关系，可我娘已经死了，百口莫辩。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到底事实如何，我要亲自查证。”

    “你要如何查证，这里到处都是大夏皇宫，到处都是元清皇后的耳目。能够毫发无伤的逃出去，已是难如登天的事情。更别提查证当年的事情真相。”

    “绿瑶，你可知道我娘将那个孩子的尸骨埋在了哪里”

    绿瑶皱眉道“我跟在夫人身边也有年，孩子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听夫人提起过。”

    “也是，按照我娘的性子，她只要不想说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逼她。”

    话音刚落，顾华杉瞬间脸色一沉，神色戒备。

    远远的，似乎有一处细微的响动，那声音极轻，像是珠翠撞到墙壁的声音。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四下，随后收回视线，绿瑶见她如此，脸色也凝重了两分。

    两人极有默契，顾华杉一个眼神，绿瑶便知她是什么意思。

    绿瑶视线往下，落在顾华杉藏在衣袍之下的手上。她的手指了指隔壁，示意有人偷听。

    两个人目光不动声色的碰撞在一起，目光交汇之时，当下各自心头已经有了计量。

    顾华杉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用口形道“元清皇后。”

    绿瑶点头，便听见顾华杉又恢复了刚才的音量，“不过你记不记得五年前，咱们路过大楚边境的时候，娘撇下了我们，自己独自去了一个村里。那时候我贪玩，非要悄悄跟踪娘，看她去干了些什么。当时我们跟踪了许久，却发现她只是站在某处一动不动。我想着，那里会不会埋着元清皇后的女儿”

    绿瑶哪里不明白顾华杉的意思，当下顺着她的话道“我倒是记得有这么一件事。”

    “对了，你在这里已经多久了”

    “不知道，大约有十日了吧。”

    顾华杉和绿瑶已经知晓隔墙有耳，便故意绕开重要的事情，有一大没一搭的说这些家常事。

    她几乎可以断定，这房间内的某处开了凿，隔壁还有其他暗房能够清楚的听见这个房间内的对话。

    达官贵人之家，向来喜欢设置些机关暗格之类。

    更别说这深宫后院。

    她刚才故意跟元清皇后虚与委蛇，本就是为了激她，将绿瑶带到自己面前来。

    倒是没想到元清皇后将计就计，反而从她和绿瑶的对话之中来探取消息。

    这元清皇后玩弄人心手段之高，远远超出顾华杉之前接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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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亮出筹码
    她耳朵上垂着的珍珠耳坠，泛着冷光，一如她的双眸。

    “为了朔风，我亦心甘情愿。”似乎想起了故人，元清双目微微有些红，饶是过了这么多年，那人的一颦一笑，竟恍惚还像是在昨日。

    光是想起来，她便觉得心口一阵发疼。

    “只是没想到顾芳林那个贱人，竟然带走了华南，此仇不报，我元清绝没有颜面下去见朔风。”

    “娘娘莫气坏了身子。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在太子殿下之前找到公主的坟冢。公主死前脖子上戴着的可是叶公子的贴身玉佩……”扶欢叹口气，“娘娘之前为小公主起名华南，着实太过冒险。”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罢了，不提也罢。”

    “太子殿下早已对娘娘和叶公子的事情有所察觉，若是等他反应过来先下手为强，先于娘娘一步找到小公主的坟冢，到时候不仅是您，只怕整个元家都会毁于一旦!”

    “奶娘说得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当时朔风尸骨未寒，我想着让华南替她爹尽尽孝道，方才挂上了那块玉佩。没料到竟惹出这许多后患。”

    元清狠狠拍了拍桌子，眸色狠厉，“只是可惜了，顾芳林那个贱人死得太容易了些，我这些年一直想着要找到她，然后要叫她生不如死。没料到那女人当真是守口如瓶，竟宁可死，也不肯吐露华南的下落。”

    “那白无痕下手也太没轻没重了些。若不是他一面帮娘娘办事，一面又怀了私心，逼着顾芳林吐出惊梦的下落，那顾芳林也不至于为了保护顾华杉而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扶欢连连叹气，“顾芳林那贱人死了就死了，还将小公主的葬身之处带到了阴曹地府。害得娘娘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好在老天开眼，让顾华杉落到了娘娘手里，那小蹄子虽然有几分聪明，却也不可能跟娘娘抗衡。”

    元清听见这番话，方觉心头好了许多，“你下去准备一下，若是顾华杉同意带我去找华南的坟冢，我便亲自去处理。”

    “娘娘要亲自去”扶欢惊道。

    “此事事关重大，我不亲自前去，着实不放心。”

    “可娘娘不怕打草惊蛇，此番动作过大，反而引起太子殿下的注意”

    元清眼神一沉，沉声道“只要拿到了华南身上佩戴的玉佩，即使纳兰祁找了华南的尸骨又能如何任凭他巧舌如簧，在陛下面前也翻不出风浪来。若没有如山的铁证，他绝不敢贸然对我们元家下手。”

    顾华杉这边，刚说了会子话没有多久，便听见房间内的墙角上，一阵叮当叮当之声。

    顾华杉抬头看了一眼那铃铛，心知是元清皇后的信号，一炷香时间已到。

    她起身，压低了声音道“绿瑶，你且安心在这里养伤，我一定会想出法子救你。”

    绿瑶点点头，眼中似有眼泪翻滚。

    “我知道，小姐一定要小心一些。”

    说罢这话，顾华杉再也不去看绿瑶的脸，转身向外面走了去。

    既然已经知道绿瑶还活着，那么她便没有后顾之忧。

    顾华杉手里持着那烛台，沿着来时的路缓缓往回走。

    烛火跳动，衬得那人的脸色一片纸白。

    那甬道并不长，顾华杉却走得极慢，她一边走着，脑子里却已经飞速转动了起来。

    这元清皇后的话里真真假假，听上去逻辑严密天衣无缝。

    她虽然一时半会说不出哪里不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顾华杉直觉此事并非像她说得那么简单。

    一个权倾大夏的皇后娘娘，一个坐拥半壁江山的元家当家女人，怎么会事事受制于一个傀儡太子

    不对…分明是哪里不对…

    若是赵变态在这里就好了，兴许能为她出谋划策一般。

    也不知他在这临安城中如何了，不会已经离开大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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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谈判
    果然那元清皇后见此，又漫不经心的补充了一句“顾华杉，本宫不会杀了你。本宫若是杀了你，只会让纳兰祁更加确信本宫心头有鬼。”

    鬼话，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才最是牢靠。

    她顾华杉一死，这世上便无人知道她元清皇后的秘密。

    顾华杉故意假装沉吟片刻，方才抬头郑重道“好，我跟你合作。我带你找到华南公主的坟冢，你要保证从此以后放我和绿瑶一条生路。”

    元清皇后眼睑跳动了一下，衣袍之下的手握紧，抬起头来已是一片笑意盈盈，“很好。本宫却要问你，你当真知道华南的是尸骨埋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