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上

    祂指了指宋小天身上的因果线：“拿下你们并不费力。”




第一一九零章 不败（三）
    宋征心中感慨，天火果然一路挖坑。

    风百里应该就是在自以为斩杀天火的时候，成为了天火隐秘的分身。而天火留下的“暗示”非常确切，一定要亲眼见到自己的转生之身才会发出讯号。

    如果自己不上当，“风百里”这一辈子都会以为自己真的就是风百里，一直这样带领着飓风城走下去，成为飓风城历史上最杰出的一任城主。

    而成功主神也当真杰出，自己进入无归之地的时候，祂一开始犹豫，但很快也想明白了只有进入无归之地才能真正“获胜”。

    这个获胜，不光是击败自己重新树立神山的威严，也是祂本身得到超脱的机会。

    成功主神在和天火妥协，定下这个计策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发现，作为当下的主神，祂在虚空夹层中可以极大限度的调用这个世界的至高天条。

    祂觉得至少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宋征虽然看穿了他们的阴谋，顺势钓鱼，成功主神也并不慌张。

    这个时候，祂可能还在盘算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之后，回归星海去找天火那宵小算账。

    宋征看着将女儿压的不可动弹的因果线，忽然叹了口气，对成功主神说道：“若是冕下告诉我天火究竟是谁，我就放过冕下眼前的这一道分神如何？”

    成功主神颇为诧异：“你怎么看出来此乃分神？”

    “冕下早就跟我进入了无归之地，可是洪武世界中却仍旧有冕下的神庙和信仰，星海中应该才是冕下的本神。又或者两者都是，只不过不知冕下用了什么神通罢了。”

    成功主神却仍旧摇头：“你想要谈条件，先击败本神再说！”

    宋征摇头再次叹息：“冕下未免太自信了一些，神明的自大会让您损失惨重。时至今日难道冕下还不明白，你我不过是同一层次的对手，您应该收起那高高在上的目光了。”

    他说着，抽出了先祖剑，道：“冕下虽然可以调用这里的天条，但是进入无归之地无法携带任何法宝，便是那些炼入自身的本命之物，在这个世界中也会失去了联系。

    便是进入虚空夹层也不会改变这一点，虚空夹层仍旧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冕下的两仪玄天抢没办法带进来吧，但是我身上却有一件例外之物。”

    他举起了先祖剑，只是一斩，捕天者身上的因果线就断了。宋小天一跃而起，恼怒的扑向了成功主神，无数道触手飞快射出，快的不可思议。

    然后宋征再次举起先祖剑，朝着上空一划，成功主神掌心上空无穷无尽的虚空破碎了，宋小圣失去了束缚，咆哮一声化作了万丈巨猿，怒火满满，挥起了比山岳还要巨大的拳头，一拳朝他砸了过去。

    成功主神终于变了脸色，祂一直知道宋征有这样一柄剑，威力不俗——但也仅仅是不俗而已，对一般的神明有些威慑，对自己却显得杀上不足。

    没想到这样一件宝物竟然可以穿过无归之地的隔绝，跟随宋征来到了这个世界，并且在这个世界中，威力如此之强悍。

    宋征道：“这个世界其实力量等级很低，先祖剑在这里的虚空夹层几乎无所不能！”

    成功主神已经没有余力去听宋征的解释，捕天者已经将祂笼罩，哪怕是一位主神，在面对这样强大的一头捕天者的时候也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一旁还有那万古凶猿。

    宋征并没有亲自出手，持剑而立为女儿和儿子护法，成功主神拉扯出因果线，就马上被他斩断。

    “啊啊啊啊——”宋小天发出一声声娇吼，她在父亲的帮助下复生之后，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捕天者一族各种神通施展开来，成功主神感觉到周围的虚空似乎越来越沉重，不断的朝祂挤压，让祂难以施展。

    咚！

    宋小圣趁机一拳砸在了祂身上，纯粹的力量毫无花巧，成功主神的神躯上出现了一道裂痕。捕天者趁虚而入，几道触手忽然雾化，顺着那些裂痕钻了进去！

    宋征微笑，不用看了，战局已定。

    他最后一次问道：“天火到底是谁？回答我，这一次我放过你。”

    成功主神怒吼：“你死之前，不会知道他是谁的！”

    宋征皱眉，忽然把手中的先祖剑一送，这剑打开了一道虚空通道，出现在成功主神的头顶，唰一声落下去，将祂的冠冕刺穿，刺入祂的脑袋之后，又变的无穷巨大。

    成功主神全身僵硬，宋小圣第二拳重重的砸在了祂的胸口上，登时打出一个透明的大窟窿。

    捕天者的触手飞快钻了进去，将祂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蚕茧。和以往每一次捕猎神明，祂们都会拼命挣扎不同，这一次蚕茧内非常平静。

    潘妃仪等人有些不敢相信，一位主神就这样被陨落了？哪怕只是一具分神，这也太耸人听闻了。

    宋征却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宋小圣、宋小天都有独立对抗成功主神的能力，三对一又不是完整的成功主神，的确不堪一击。

    捕天者慢慢的将触手收回，宋小圣变化回了孩童的状态，围着姐姐上蹿下跳：“分我一口，就一口好不好，我还没吃过主神呢，我也出力了，很辛苦的……”

    宋征没管孩子们的玩闹，立在一旁的虚空中若有所思，他总觉得成功主神最后那一句“你死之前，不会知道他是谁的”意有所指。

    王九贱兮兮的上前，伸出手指在他身上轻轻戳了一下，宋征一瞪眼：“你干什么？”

    王九嘿嘿笑了：“你现在到底是白蛟还是人族？”

    “当然是我的本体，天劫之下的才是分身，只不过为了抗住天劫，取信于祂们，那一具分身花费了极大的代价炼制。”他凶神恶煞的看着王九：“我好像听说有个胖子一门心思想当我的师尊，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还有些于心不忍呢，呵呵！”

    王九一缩脖子，顾左言他：“诶、诶，你的本体是怎么藏起来的？那条白蛟幼崽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一九一章 不败（四）
    潘妃仪看着正在被宋小天“吞下肚”的成功主神，不屑一声：“本神从不失败？呵呵。”

    她是所有战友之中唯一一个自始至终参与宋征这个计划的人，宋征之所以选择她，除了因为潘妃仪的实力目前是众人之中最强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在这个世界数万年，早已经历练出了磐石一般的心态，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她带着大家离开了虚空夹层，随口给王九解释：“只是一个隐身的能力，他其实一直站在我们身边。”

    若是这个世界有小洞天之类的宝物，那当然是藏在里面最合适。

    宋征灵机一动，和潘妃仪一起钻研了一个灵能施展的隐身术。反倒是瞒过了所有人。便是天火和成功主神有所怀疑，也绝想不到宋征竟然只是使用了如此粗浅的法术。

    宋小天出来的时候，已经变化成了小女孩的模样，弟弟气闷的呆在一边，全都被姐姐吃了，一口汤也没喝上。

    宋小天一声惊呼，低头一看自己的肚子竟然鼓起来了，实在是吃太饱了。

    古天池旁边，那一团火焰还在燃烧，赖明义等人茫然不知所措：发生了什么，城主大哥这是死了？可为何他所化的那火焰还在说话？

    宋征出现，天火焚身发出了一阵魔性的低笑声，不愤怒不喜悦不意外。宋征却没有去看他，而是来到了湖边，双手轻轻一送，将白蛟幼崽放回了水中。

    已经处在发狂边缘的白蛟疯了一样冲上来。它发现自己的孩子忽然不见了，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可是却被虚空夹层隔绝。

    现在孩子终于回来了。

    宋征对那白蛟说道：“借用你们一次，这因果必有偿报。”

    白蛟似懂非懂，只是警惕的用巨大的身躯护着自己的孩子。宋征转过身去，看向了那一团火焰，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倒是越发弄不清楚你的目的了，你做了那么多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原本我以为你既然进入了无归之地，必定也是为了超脱的秘密，但现在看来，你处处挖坑步步陷阱，根本不在乎本体是否还在无归之地当中——”

    天火忽然爆发出一声大笑，打断他的话：“这种小伎俩就不必施展出来丢人现眼了吧。”他分身的火焰迅速衰弱下去，转瞬之间就彻底熄灭了，只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一句话：“这一具分身中，不会给你或是成功主神留下任何线索的……”

    宋征暗叹一声，收回了正在从虚空夹层中潜行，准备突然爆发围困住分身的几道灵能。

    他啰里啰嗦的询问天火分身，实际上是为了争取时间完成这个布置。这原本是个好机会，天火这一道分身的实力远不如本体，若是能够抓住拷问魂魄，可以得到很多问题的答案。

    潘妃仪跟着一起摇头，上前来安慰他：“至少咱们又赢了一次。”

    王九在一旁苦笑，道：“这算是赢了吗？的确没有让成功主神的阴谋得逞，但天火在这一阵其实没有输……而咱们这些获胜者其实一无所获。”

    潘妃仪柳眉飞扬：“咱们都活着，就是最大的收获。”

    宋征没有说话，真的是一无所获吗？倒也未必。天火和成功主神的这一次阴谋显的“顺势而成”。

    让宋征真正确认，他们的确需要在无归之地中完成一次“转生”。

    而宋征也完成了——他以分身完成，虽然分身内的分神并没有真正的转生在白蛟幼崽身上，但也看清了一些东西。

    他对众人说了一声：“先回去。”

    潘妃仪和赖明义商议之后，对外宣布飓风城城主风百里因为治理水患陨落，他用自己的身死，力保飓风城的安全。

    城内一片素缟，百姓悲痛。

    为老城主发丧之后，用不了多久新的城主就会被推选出来。而那些阴谋者们又会“发现”，决皇者阁下去了飓风城，年轻有为的飓风城雄主就陨落了。

    宋征回到飓风城内就闭关了。这一次的经历让他对于无归之地“明辨真我”的奥秘有了一些认识，他需要认真的整理总结，并且完成那最后一步。

    而他这一闭关就是几个月不见动静。

    风百里陨落之后四十七天，在赖明义主持下，为他在城外三十里的东亭山上建造了衣冠冢，隆重下葬。百姓出城相送，哭声震天。

    而后赖明义在潘妃仪的暗中支持下成为了飓风城新任城主，整个世界忽然“平静”了下来，圣尊们和潘妃仪他们都好像忽然消失了一样很少听到他们的消息。

    ……

    智慧主神横跨了无穷星空出现在了神国外面。神国内，一直在神座上闭目端坐岿然不动的成功主神睁开眼来，伴随着祂睁眼的动作，神国打开了一扇只有智慧主神能够看见、也只有祂能够进入的辉煌门户。

    智慧主神颔首，迈步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神座上的成功主神消失了。

    两大主神在神国内的一个特殊之处相遇，这里隔绝一切外部窥探，从至高天条的层面上给出了限定：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智慧主神坐下来，看了成功一眼：“损伤不轻。”

    宋征消灭了成功主神在无归之地的一道分神，而这道分神在因果层面上可以替代成功主神承受绝大部分劫难，便是一位主神，想要炼制这样一道分神也不容易。

    成功主神却并不在意：“本神想要的、都已经拿到了。”

    智慧主神也赞叹：“你终究还是成功了。”

    成功主神微笑：“其实你也可以尝试一下，无归之地的奥秘非同小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智慧主神并没有想祂询问这个奥秘的意图，摇头说道：“你走之后，神山就只剩下我和秩序。秩序一向不大管事，就只能靠我了，我不能也撒手不管只顾自己。”

    成功主神知道祂有些埋怨，反问道：“机会就在眼前，若是换做了你，忍得住？”

    智慧主神哑口无言，半晌摇头苦笑：“忍不住。”

    顿了一顿，祂又说道：“洪武世界如何收拾？”



第一一九二章 不败（五）
    神山上各位神明在洪武世界几乎都有了信仰，颇有些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势。看似蒸蒸日上，其实暗藏隐患。

    成功主神早已经想过了这件事情：“几十万年了，是时候让一切回归正常了。”

    智慧主神默然不语，看不出来是赞同还是反对。

    ……

    宋征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次闭关过去了多长时间。他在“转生”的时候看到了一些东西，这是必须经历一次“投胎”才能看到的，若是作为旁观者，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现，这是无归之地的世界本质所决定的。

    而仅仅看到了这些东西，也并不会真的有什么用处；必须要到了古天门，这些“记忆”才会被触动，引发一些感悟。

    但这种所谓的“引发”也并非绝对。

    宋征已经提前去过了古天门，他转生的时候马上就注意到自己所看到的这些“东西”意义非凡。

    一直到这一次闭关，他才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相比，其实多了一次“重生”，便是他从天火的控制下逃出来的那一次。

    那一次甚至可以算作是数次重生。

    他又将所谓的“明辨真我”，和他在彩虹星海内的收获联系起来。在自己的星海中，他将力量修炼到了极致；在彩虹星海中，他了解了万物最细微的本质。在无归之地中，他需要做的就是寻找到最真实的自我。

    满足这三个条件，才能踏出超脱的那一步。

    那什么才是无归之地的奥秘中所强调的“真我”？

    他在转生的过程中所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宋征有一个不太准确但大致能够表明意思的总结：矛盾。

    他看到了自己的渺小，也认识到了生命的伟大。

    就如同浩瀚的宇宙，乃是由无数微小的粒子组成。

    无论是一颗光芒万丈的星辰，还是星际中最微小的一颗粒子，都是星海的组成部分，对于星海来说，它们存在的意义相同。

    “真我”亦是如此，这便是真我存在的意义。

    实际上宋征所感悟到的“明辨真我”远比这种简单的描述要复杂，其中涉及到了众多关于至高天条的部分，还有对于宇宙、对于万物、对于同族、对于自身等等无比深奥的理解。这种感觉对于主神层次来说，也是“无法言传”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