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看今朝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瑞根
我们兼并县酒厂?这可能么?县酒厂是国企,我们是乡镇企业!宁月婵急声道:这怎么可能?
县里怕是不会同意,县酒厂再困难也是国营企业,不可能让一家乡镇企业来兼并。焦虹也摇头:从来没有这个先例。
改革也从来没有先例,所以才会要摸着石头过河,但这条河始终要过,不管你摸不摸石头,你都得过。沙正阳若有深意的道。
焦虹和宁月婵自然不明白摸着石头过河这个梗,而这句话虽然早就有,但只有在特定的人在特定的场合下讲出来,才更具有特殊的意义。
正阳,你什么意思?焦虹不解的问道。
我是说,不能因为没有先例就停步不前,月婵姐在外边跑可能没太注意,不知道虹姐你注意没有今年上边的政策精神有些变化,对发展经济的成分问题恐怕没有那么重视了。沙正阳解释道。
成分问题不重要了?焦虹沉吟着道,虽然她比宁月婵在这方面更敏感一些,但是毕竟还是层次低了一些,对这方面的了解还欠缺一些敏锐性。
嗯,我估计很快上面有一些政策精神出来,只要是有利于经济发展的,不会太拘泥于谁占主导,再说了,我们东方红酒业也是集体企业,一样属于公有制企业,我们的机制更灵活,效益更好,那么又有什么理由不允许我们来兼并县酒厂呢?
沙正阳目光里多了几分深邃,看看吧,越拖其实对我们越有利,只是我觉得县里怕是拖不下去了,所以我们得做好各种准备。
焦虹若有所思,她一直很佩服沙正阳在眼光和嗅觉上的敏锐,现在沙正阳竟然把目标指向了县酒厂,这可是国营企业,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但现在他既然提出来,肯定有其倚仗。
沙正阳猜得没错,县里的确拖不下去了了。
贾国英满脸阴沉,手中拿着笔记本径直往贺仲业办公室走去。
刚才接到了市政府那边的电话,八名县酒厂的工人到了市政府要求见市长,经过多番工作仍然不愿意离开,后来一位副秘书长见了他们,加上副县长张喜全也赶到了市里,总算是把这帮人接到,带了回来,现在正在路上。
上访的理由很简单,年前发了一批酒来折抵工资,而从年后开始,他们的工资只拿一半,而三月份工资他们连一半都没有拿到,厂里早已经停产,估计四月份工资没有着落,所以工人们等不下去了。
闻一震和南渡镇那边已经讨论过几轮了,但是南渡镇那边一直坚决反对闻一震的意见,加上近期县里班子又在调整,所以这件事情也就搁置下来了。
可现在事情已经闹到市里去了,不能再拖了。
刚到贺仲业办公室门口,就看见郭业山从贺仲业办公室里出来,贾国英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点了点头:业山来了?贺书记和你谈了?
嗯,正说到您那儿去坐坐呢。郭业山头发梳理得格外精神,气色极佳。
人逢喜事精神爽,上午市委组织部已经正式下文到了县里,任命常淮生郭业山桑前卫三人为县委常委。
你等一会儿吧,我和贺书记有些工作要谈,也还要和你谈一谈。贾国英吐出一口浊气,你到县里来了,思路要转换了,待会儿再说吧。
郭业山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响了一声,多半是东方红酒业的事情,他现在尚未卸任南渡镇的书记一职,理论上还要管南渡的事儿,这东方红酒业的事情还得要找自己。
不过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只需要县里下文就能免去,而且刚才贺仲业也和他谈过了,他将接任谭秋华的宣传部长一职,而谭秋华接任石国锋的组织部长,石国锋则任县委副书记纪检书记,接替齐云山留下来的空缺。
那好,我到齐书记办公室那边去坐一坐。郭业山点点头。
走进贺仲业的办公室,看见桑前卫正在贺仲业办公室里和贺仲业说着什么。
刘延之在上个月就已经到县政协担任党组副书记副主席去了,县委办主任一直空缺,上午市委关于郭业山和桑前卫二人的任命一下来,贺仲业就召集开了一个简短的书记碰头会,基本上确定了桑前卫来接任县委办主任,而郭业山担任宣传部长。
当然这个任命还要经过县委常委会过会,只不过现在桑前卫已经开始履行职责了。
贾县长,那我先出去了。看见贾国英进来,桑前卫笑着打了个招呼,转身就出了办公室。
国英,怎么了?看见贾国英面部表情,贺仲业就知道贾国英心气不顺,多半又是有什么麻烦事儿。
刚才谢市长打电话给我,县酒厂去了八名职工代表到市政府要求见市长,在市政府门口打横幅,横幅上写着我们要吃饭,脸丢大了。我安排喜全去了,已经把人接到了,在回来的路上。
贾国英语气沉郁中带着一丝坚决:贺书记,县酒厂的事情我觉得不能再拖了,无论走哪条路径,都要着手处理了,否则越拖问题越多,越拖麻烦越大,越拖到后面越难处理。
贺仲业取下老花镜,放在桌案上,一时间没有说话。
前两天闻一震还在自己这里抱怨了一番,认为县里没有给予他足够的支持,南渡镇党委政府不顾全大局,利小团体思想严重,尤其是郭业山,导致他的工作难以开展。
现在贾国英又来提起了县酒厂的事情,看来这件事情的确是不能再拖了。
国英,你有什么想法?贺仲业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市委这一次对银台县班子的调整动作很大,但自己的意图却没有能实现。
郭业山不是他心目中的人,倒不是说对郭业山有什么不好的看法,而是他觉得既然你郭业山是市里下来的干部,就该回市委宣传部去才对,怎么反而留在县里占位置了呢?
姚渊本来是他很欣赏的人,但是却未曾想到竟然连副县长都没有能上,反倒是朱伟忠上了。
朱伟忠的表现只能说差强人意,但他自己也在使劲儿,市里边也有领导欣赏,贺仲业也无意要挡人家的上进路,只是郭业山上了,朱伟忠也上了,而姚渊却没有上,这就让贺仲业心情不太好了。
这一轮也就只有桑前卫在自己的力荐下成功入常了,但在市委组织部下的文件上排序都排在了郭业山之后,这让贺仲业很不舒服。
见微知著,贺仲业也能感受到市里边对银台,也就是对自己工作的不太满意。
曹清泰讲话引发的风波而导致调离和自己本来是没有太大关系的,但或多或少也影响到对自己的观感,这一点贺仲业也隐约感受到一点,据说市委黄书记对曹清泰颇为看重,有意到银台来打磨一番,没想到除了这样一个状况,不得不隐忍离开。
而从今年以来高层吹来的风也能感受到与全年还有些凝重的氛围有些不一样了,全国两会上传出来的各种声音都预示着今年可能会有一个比较大的政策精神变化,尤其是在经济发展这一块上,会有突出的举措。
而银台恰恰在经济发展这一块上表现不佳,尤其是除开省属企业的汉化总厂和汉钢外,县属国营企业的表现更是不堪,甚至已经成为拖累全县经济发展的包袱了。
如果不尽快扭转这一局面,贺仲业也知道恐怕黄绍棠和市委没有太多的耐心了。
一周前,全市经济工作会议上,黄绍棠就毫不客气的用快马加鞭未下鞍这句话来鞭策那些发展慢的区县,要求这些区县要不等不靠,主动采取各种措施来谋发展求突破。
想必贾国英和闻一震都应该感受到这份压力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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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十三节 对峙,分歧
贺书记,县酒厂的情况比较复杂,但是归根结底存在的问题我觉得还是机制问题,缺乏内在动力,干好干坏干多干少一个样,加上其他一些因素,债务过重,市场不景气等等,拖成了这样,老闻也提出来过要一劳永逸不留后患的解决酒厂问题,我很赞同,但是如何来解决,我觉得老闻心中好像还没有多少数。
贾国英话语里流露出来的不满意让贺仲业也忍不住皱眉。
虽然他也对闻一震的工作有些看法,但他觉得闻一震起码还是感觉到了压力,有了一些想法,正在谋划着实施,这是一个好现象,比起以前的无所事事要好得多了。
我听老闻也说了,他想推动县酒厂和南渡东方红酒业的合并事宜,之前我和业山也简单谈了,业山说东方红酒业好像正在征地扩建,提高产能,这不是正好么?
贺仲业手指捏着老花眼镜架,看着贾国英。
贺书记,问题是老闻的想法是要让县酒厂兼并东方红酒业,县酒厂现在举步维艰,人家东方红酒业蒸蒸日上,人家怎么可能接受这种事情?贾国英一听就知道郭业山又在耍滑头了,没有明确拒绝,但也没提替代方案。
他也能理解,毕竟郭业山刚上来,只是常委任命下来了,县委宣传部长的任命都还没有明确,面对贺仲业的询问,在没有了解清楚对方意图的情况下,自然不敢轻易表态。
国英,县酒厂只是遭遇了暂时性的困难,这种情况过去十年里也遇到不少吧?熬一熬挺过去了,也许就是一个春天。
贺仲业承认现在酒厂很困难,但是要说县酒厂一文不值了,他却不能接受了。
好歹那么大一个企业,占地好几百亩,厂房仓库和设备那么大一片,而且还是县城城区里,还有好几百工人,只要市场环境一转好,就能缓过气来,再说了,难道还能让一家乡镇企业来兼并国有企业?就算东方红酒业现在看起来很红火,可我们都知道企业都有盛衰周期,红火一时之后垮了的企业也不少,那红旗酒厂原来不也是红火过么?
贾国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很显然闻一震是在贺仲业这边下了功夫的,先入为主的观念已经深入贺仲业的心中,更重要的是贺仲业一样对国营企业被乡镇企业兼并难以接受,这是最大的问题。
说实话,贾国英对郭业山提出的应当由经营状况好的企业兼并经营状况差的企业而非看似规模大但效益差的企业为兼并主体这一意见没有异议,但是当真正涉及到一家乡镇企业来兼并县里的国营企业时,还是有些犹豫和担心。
但是当郭业山提到了当前高层风向变化打动了贾国英。
贾国英对近期全国两会吹下来的一阵风还是有所感觉的。
中央要继续推荐改革开放甚至更大力度的推进改革开放这一姿态逐渐显现,如果不能紧跟中央高层精神,那么就有可能落伍。
贾国英对自己未来的期望还很高,贺仲业谨慎保守的心态他可以理解,但是却无法接受。
黄绍棠来银台视察时的态度给了贾国英很深的印象。
这位担任市委一把手的领导敏锐的感觉和强硬的姿态都让贾国英意识到银台现在的表现在市委主要领导心目中是不合格的。
作为刚上来的县长,他不需要对以前的种种负责,但是今后银台的表现恐怕就要认真考虑了一下了。
所以贾国英觉得自己应当主动拿出一些不一样的态度来。
闻一震一直把经济这一块工作上视为他自己的禁脔,张喜全作为县政府分管工业这一块的副县长根本插不上手。
以前贾国英是县委副书记自然不会去多过问,但现在他是一县之长了,身份不同,看待问题不同。
作为县一级人民政府的一把手,他当然要对经济工作发出自己的声音,表明自己的态度,尤其是在明显和闻一震观点不一致的情况下。
就算是贺仲业支持闻一震贾国英也不惧。
灯不拨不亮,理不辨不明,在这个问题上的探讨甚至争论,贾国英觉得有助于自己和县政府在未来的经济工作中争取更多的主动权,而不是被闻一震一个人独揽。
贺书记,问题是我们都知道县酒厂怕是积重难返了,它的资产虽然不少,但是负债更重,如果按照银行的看法,县酒厂实际上已经是资不抵债了,所有土地和土地上的附着物建筑,都早已经抵押给银行了,县酒厂大概也就只剩下一块牌子了。
贾国英耐心的解释道:现在县酒厂冗员众多,而且离退休职工一大把,县里一直输血,已经吃不消了,再这样下去也不行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贾国英的倾向性,贺仲业看了贾国英一眼,沉吟了一下才道:国英,咱们银台好像还没有乡镇企业兼并国营企业这种事儿吧?
贺书记,国营企业如果运转不下去了,破产了,那就啥都没有了,无所谓国营不国营了,如果能和集体企业携手闯出一条路来,起码这几百号职工有出路了。贾国英毫不客气的道。
国英,这中间稍不注意就要引来一场大风波啊。贺仲业摇摇头,仍然不愿意轻下结论,这件事情我觉得还要好好议一议。
也好,议一议也好,让大家把自己的观点都拿出来,这不仅仅涉及到一家企业,甚至可能也还涉及到我们县里其他有类似情形的企业,国有企业经营不下去了,我们该怎么做?贾国英也赞同,我们考虑应当更深远一些,不能就事论事。
见贾国英也赞同,贺仲业也就下了决心,这事儿迟早要面对,拖下去不是办法。
嗯,那就下个星期找个时间开个常委会吧,正如你说的,不是县酒厂一家企业的问题,以后肯定还会有类似的情况,我们应当有一个方略出来。
贺书记,我觉得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可以让东方红酒业和县酒厂的人分别来来介绍一下各自的情况,大家再来评估一下。贾国英又想了一想才道。
哦?让两边的人都来?贺仲业吃了一惊,合适么?
我觉得可以,这样让大家能对两家企业的情况都有一个真实直观的了解,有利于大家作出客观的评判。贾国英坚持道。
国英,你是不是支持东方红酒业兼并县酒厂?贺仲业本不想挑明问的,但是觉得还是直接问更合适一些。
嗯,贺书记,我支持能给企业带来活力和生机的决定,如果县酒厂能拿出一个让人信服的方案来,那我也会支持县酒厂。贾国英一字一句的道。
唔,我明白了。贺仲业眉宇间笼罩着一份深思的神色。
在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贾国英就意识到这一次只怕自己要和贺仲业分道扬镳甚至针锋相对了。
虽然贺仲业没有明说,但是流露出来的意图已经很清晰了,对乡镇企业要兼并国营企业很反感,这也意味着他不支持东方红酒业来兼并县酒厂,哪怕东方红酒业的确经营状况很好。
这并非源于其他,而是来自对方内心根深蒂固的旧思维,这是贾国英的判断。
说实话,贾国英现在也一样有些担心,担心支持东方红酒业兼并县酒厂会带来太多不可预测的东西。
他甚至也感觉到郭业山一样是在这个问题上惴惴不安,哪怕口头上言辞铿锵称这应该是改革的一个方面。
毕竟县酒厂是国营企业,怎么能接受一家乡镇企业的兼并,汉都乃至汉川有这样的先例么?
如果这么做,县酒厂的职工们会怎么想,他们能接受么?
贾国英很清楚,这不仅仅是一个企业的权属机制改变的问题,涉及到更深层次的东西,上面会怎么看这样一个企业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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