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青之剑

    以示对皇帝陛下的尊重。

    台上的亨利也是全副武装，正在大声宣读皇帝陛下的《帝国宣言》。

    “你二哥这次跟着出征？”诺菈小声问道。

    “内战爆发前，他不是及时赶回来完婚了吗？”埃莉诺也小声地解释说道，“上个月他妻子检查出来有身孕，所以父亲这次才放心将他带出来。”

    “我不理解。”诺菈哭笑不得。这意思是有了孙子，那儿子出事情也不要紧了？

    不过这确实是这个时代封建家族的“继承人至上”思维。想想法兰克尼亚的狮鹫公爵，战败了，儿子也没了，女婿家族也背叛了，坐拥一个法兰克尼亚公国却无人继承，还不知道未来会便宜了谁，那叫一个惨。

    阿斯克和梅耶作为骑士站在前排，听着台上亨利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地朗读开战宣言。

    “话说，行军路线确定了没？”梅耶问道。

    “应该是走因斯布鲁克路线。”阿斯克回答说道，“穿过阿尔卑斯山脉，然后进攻维罗纳。”

    “沃尔夫家族的军队会从米兰出发，配合皇帝联军一同夹击维罗纳，打开前往意大利加的门户。”

    “攻下这座城市后，可能会分兵去维尼斯，这个得看维尼斯总督的态度了。”

    “如果不分兵，那么就是按照博洛尼亚-佛罗伦萨-所罗门这个顺序。”

    阿斯克这样解释道。

    “挺直接的，至少没绕来绕去。”梅耶显然也是打过仗的，点了点头说道，“希望此行一切顺利吧。”

    阿斯克随口附和。当然，按照原游戏世界的剧情，维罗纳是被顺利攻陷的，然而打博洛尼亚就几乎耗尽了士气，还没抵达佛罗伦萨，神罗军队就近于崩溃的边缘了。

    在博洛尼亚到佛罗伦萨沿路，到处都是被绞死的尸体。据说奥托皇帝当时每天都要下令处死一批士兵或骑士，理由是怀疑他们企图逃跑或叛乱。

    以至于军队里都私下流传“半疯皇帝”的称号，大家都对这场战役的未来非常恐惧。

    事实上，逃跑是真的，叛乱是假的。整天行刺皇帝的那都是玩家，跟各个领主手下的骑士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铁与火之歌》的游戏世界里，npc的设定比较有意思。玩家死后复活，等级能力什么的都在，但是和npc的社交关系会清零，也就是npc会当“之前的你”已经死了，哪怕你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反映在神罗皇帝这个npc上，就发现每天都有手下的士兵来行刺他（毕竟皇帝这npc难得没躲在层层守卫的亚琛大皇宫里，大家当然会忍不住手痒去打一打的嘛）。

    由于皇帝npc认不出玩家士兵和npc士兵的区别，因此便给了他军队里全是教廷刺客的错觉。

    杀之不尽，绞之不绝，第二天又来。长达数个月的骚扰，这皇帝终于半疯了。

    当时玩家们都吐槽说这游戏的npc智能大概就这样了……现在看来，皇帝的半疯恐怕并非是玩家们骚扰的缘故。

    更可能是被那个神秘人持续影响其心智的结果。

    至于是不是，只要看这个世界的皇帝是否会半疯就知道了。




第七章 让帝国再次伟大
    因斯布鲁克城，位于阿尔卑斯山脉的北麓。

    在因斯布鲁克以北的山区，当初沃尔夫家族的军队就在这里，和魏斯巴赫家族的山区驻军进行鏖战。

    而在因斯布鲁克以南，则是海拔更为高耸的山区，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超凡生物，没有军队敢于在这里长时间停留，只能选择迅速匆匆穿过。

    皇帝陛下奥托二世骑马走在山路中央，前后有大量的皇帝近卫军“刀锋武士”拱卫，两边则是萨克森家族的两位半神，“酸蚀之龙”赫德维希，“空想之龙”布鲁诺。

    也就是在这个没有玩家的世界，奥托二世才敢无知无畏地出现在军队面前，不然悍不畏死的玩家们，就会直接就教两位半神什么是“蚁多烦死象”。

    奥托皇帝，是一位金色卷发，瞳孔深邃，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宽阔的额头和高耸的鼻梁，散发着“此人雄图壮志，野心勃勃”的感觉。

    前面的队伍逐渐堵塞起来，一名刀锋武士骑兵如风而至，在奥托皇帝前方迅速下马半跪，大声禀报：

    “陛下！前面有两只巨龙堵住了道路，要求面见陛下与两位半神！”

    皇帝的萨克森家族又叫巨龙家族，跟全大陆的巨龙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因此刀锋武士也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击，只是赶紧前来通知报信。

    “两位，随我去见巨龙吧。”皇帝奥托勒住马缰，说道。

    两位半神微微颔首。

    三人继续驾马前行，很快便在前方的格施尼茨峡谷里，见到了堵住道路的两条巨龙。

    还没接近，三人身下的坐骑便惊恐地嘶鸣起来，死也不肯继续向前。他们只能无奈下马，步行穿过刀锋武士的层层护卫，来到了两条巨龙的面前。

    “古洛托夫.斯卡瓦隆.萨克森。”两条巨龙扬起脖颈，声震四野，群山都在回响共鸣，“依照上古神圣的盟约，萨拉克利按照誓言前来迎接您。”

    萨拉克利，即“天穹的守卫者”，是居住在阿尔卑斯山脉中部的巨龙一族。

    于是皇帝便缓缓抬起一只手，“巨龙iv”的血脉能力发作，令他的胳膊上迅速凸起片片龙鳞：

    “古洛托夫.斯卡瓦隆.萨拉克利！我需要你们的力量，替我摧毁南方的防御力量，随我同行！”

    “小萨克森。”左边的巨龙垂下头颅，“听我说，你苦心孤诣挑起的这场战争，是必然会陷入可悲的失败的。”

    “他们在天穹之上有可怕的力量，足以毁灭这个世界。”右边的巨龙不安地拍打双翼，狂暴的气流震得附近的刀锋武士不住后退，“他们在云端也有大量的钢铁之鹰，可以射出恐怖的火焰和闪电，小萨克森你没有任何的胜算。”

    “然而在魔潮的侵袭下，他们的科技制品已经全部被烧毁了！”奥托皇帝提高了声音，“我所布下的棋子，已经毁灭了他们修复技术的机器！他们现在失去了先进的刀剑，而单单比拼勇气和力量，我们法兰克人绝不会输！”

    “小萨克森，真正可怕的不是无知，而是傲慢。”左边的巨龙继续劝说道，“回去吧，不要将你族和我族的神圣誓约，浪费在这种必败的战争上面。”

    “当雄鹰振翅高飞于天际，下方地面上的雄狮只有蚂蚁般大小，可你决不能将其真的当做蝼蚁。”右边的巨龙扬起脖颈。

    “萨拉克利！”奥托皇帝厉声说道，“你们龙族的思维只判断强弱，殊不知这世上还有比强弱更重要的东西！”

    “我们的人类帝国，长年受到教廷的经济掠夺和剥削，建立在技术差距上的贸易剪刀差，已经到了极其恐怖的地步。在我祖父即位期间，辛勤如蜜蜂的法兰克工人要赶制八亿件衬衫，才能从教廷的手里换回一架飞机！”

    两只巨龙瞪大了金色的竖瞳。龙族没有交易的概念，然而皇帝的愤怒通过同血脉的灵性传达给了它们，令它们的血也狂暴地沸腾起来。它们扬天长鸣，声如高啸，响彻千里。

    离得近的刀锋战士连忙捂住双耳后退，粘膜被剧烈的声波所撕裂，从口鼻里沁出血来。

    在队伍的后方，阿斯克也听见了皇帝的巨大咆哮声。

    “八亿件衬衫”的梗他也是知道的，无非是发展中国家造不出高科技产品，从而被迫用低廉的产品和发达国家进行贸易，并长期承受巨大的贸易逆差。

    事实上，还得多亏了当年的奥托一世抓住了意大利加内乱的机会，威逼教皇捞到了一批技术援助，顺带着吞并了北意大利加的伦巴第地区，最终将神罗帝国从农业国家初步转型成了低端的工业国家——否则连跟教廷贸易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当教廷的狗。

    （当教廷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啊，汪汪！）

    “在我父亲统治的时代，帝国的工业有了飞速的发展，成千上万的工厂，在广袤的土地上被建立起来。我们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基建体系，自己的能源供应，自己的内需市场……”奥托皇帝的胡须如雷霆般抖动着，瞳孔中仿佛有金红色的熔岩将要喷发出来：

    “然而这还不够！我们辛勤劳动的财富正在被教廷掠夺，不平等的贸易还在继续！只要教廷还在限制我们和邻国的自由贸易，我们就得待在低端产业链上被持续压榨！”

    充满野心和壮志的皇帝张开双手，声音仿佛剧烈的风暴般，在周围人们的耳畔轰鸣着：

    “朕，要让法兰克民族重新昂首挺胸，骄傲地屹立在这片大陆之上，即便是发动最惨烈的战争也在所不惜！朕要让神圣所罗门帝国再次伟大起来，直到完全复兴古所罗门帝国的强盛与荣光！”

    他的豪言壮语掷地有声，感染力极强。巨龙们默默地垂下头颅，半神将手放在胸前微微躬身，连后方的刀锋武士也密密麻麻地半跪下来，热泪盈眶地怒吼起来：

    “让帝国再次伟大！”

    刀锋武士的成片半跪，很快便如同多米诺骨牌般引起了联动反应，后面不明所以的士兵也跟着半跪下来。

    从下洛林到上洛林，从萨克森到图林根，从波西米亚到巴伐利亚，从法兰克尼亚到卡林西亚、伦巴第和勃艮第，来自各个公国的士兵都原地半跪下来，跟着前面传来的口号机械喊道：

    “让帝国再次伟大！万岁！万岁！帝国万岁！皇帝万岁！”

    队伍里的阿斯克当然不至于在此时鹤立鸡群，平白而不必要地引人注目，只是面无表情地跟着半跪下来。

    他这一半跪，姑娘们自然也跟着半跪，只听见前面的口号如山崩地裂般响起，声音传到这边已经完全变了样，居然成了“让皇帝再次伟大”。

    “让皇帝再次伟大！帝国万岁！皇帝万岁！”周围喊得最凶的是埃莉诺的二哥亨利，这位曾经担任刀锋武士的巴伐利亚汉子几乎是拼了老命在喊，手臂在空中疯狂地挥舞着，脸庞已经涨得通红。

    “让皇帝再次伟大”是什么鬼！阿斯克在心里忍不住疯狂吐槽。

    他回过头去，只见姑娘们不约而同地盯着他，满脸都是“我们在哪里”“我们在干嘛”的懵逼表情。



第八章 不详预感
    神圣所罗门帝国的萨克森皇朝，到奥托二世这代已经出了三个皇帝，三个都是有雄心壮志的皇帝，没有一个是肯安分的。

    奥托皇帝的爷爷亨利一世，在即位的时候就拒绝所罗门公教的涂油仪式，以表明他不会遵从教廷所制定的秩序，因此还被人们戏称为“无柄之剑”。

    奥托皇帝的父亲奥托一世，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意大利加内乱，于是在佛罗伦萨派的帮助下，穿过阿尔卑斯山脉打进了意大利加，废除了当时的教皇约翰十二世，转立利奥八世为教皇。

    连带着签订了《奥托特权协定》，其中最著名的是规定了“教皇应当绝对服从于皇帝”。

    结果等到后面的教皇英诺森一上台，就把这条丧权辱国的协议给撕毁了，直接当做从来没有签订过类似的协议。

    我撕了就撕了，你有种你来咬我啊？

    奥托一世当然没有去咬英诺森，一来像上次那般千载难逢的时机已经没有了，二来从教廷那边拿（qiang）到了一批技术援助，接下来抓紧时间发展国力才是紧要任务。

    然而神罗帝国毕竟不够帝国，松散的封建制导致公国各自为政，而法兰克式的分税制则加重了区域发展的不平衡。

    南方的勃艮第、伦巴第和巴伐利亚，很快便凭借和教廷的外贸而富得流油，北方的萨克森和下洛林、波西米亚却仍然贫穷异常。

    据说某段时间，为了在下洛林开建工厂园区，奥托一世皇帝甚至不得不屈尊向沃尔夫家族借钱，这一借居然连续借了三年……

    长此下去，别说“集中力量办大事”，帝国别自己分裂就不错了。

    据论坛里的考据党大佬论证，到了如今的奥托二世皇帝，由于长年的贸易逆差，神罗帝国的外债已经达到了某种即将爆炸的可怕地步，而且根本没有任何缩减的能力或迹象。

    同时南方公国也开始出现了分裂的苗头。巴伐利亚公国还算好的，毕竟和意大利加有阿尔卑斯山拦着。

    沃尔夫家族和伦巴第地区的所罗门人长期贸易往来，连思想和文化上也都开始“拉丁化”，听说勃艮第的人民甚至有点开始以“高等法兰克人”自居的意思了。

    因此，如今奥托二世皇帝面临的烂摊子就是，要么继续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忍受着庞大外债和南方公国的分裂倾向，先设法改革封建分税制（陛下，祖宗之法不可变！），把国力建设上去再说。

    要么就是直接翻脸，先把背祖的沃尔夫家族打翻（等于和教廷撕破脸），然后再挟大胜威势再次南征意大利加，重新走一次他父亲的“入关”路线。

    最后奥托皇帝选择了后者。这里面有多少是他自己的政治决策，有多少是帝国上层的共同意志，又有多少是来自某种未知的心智影响，这个已经没人知道了。

    帝国的战争机器已经隆隆开动起来，在撞得粉身碎骨之前，已经无法回头了。

    两条巨龙在头顶上空飞动，掀起剧烈磅礴的风声，根据萨克森家族和萨拉克利龙族的古老誓约，这两只巨龙将跟随皇帝南征意大利加，直到他的战役彻底成功或彻底失败为止。

    士兵们则是昂首挺胸地先前进发。前些日子，大家休息的时候还在不满地讨论“陛下何时才会被天主降罪”，现在已经开始热血满腔地“让帝国再次伟大”了。

    只能说底层人民实在是太容易糊弄了，随便煽动一下就能搞定。

    前面策马来了几个刀锋武士，说是奉了皇帝的旨意，要教大家唱一首歌，名为“天主保佑吾皇奥托”。

    阿斯克：………………

    显然，关于公爵们在背后做的小动作，以及各个公国士兵的普遍怨气，皇帝俨然已经早有了应对的措施。演讲，唱军歌，各种手段是层出不穷。

    于是士兵们就开始跟着唱歌，起初还有些荒腔走板，后面便齐齐嘹亮起来：

    我们伟大皇帝奥托，

    我们祈求皇统久长，

    我们祝愿好运常伴。

    愿那桂冠永垂不朽，

    胜利花环归于他……

    这曲调还是挺耐听的，连姑娘们也跟着唱起来，阿斯克也就意思性地张张嘴巴，心说这任务流程也太特么地长了，这么多天下来就是沿路不停地走，看风景，还带集体唱歌的，我怎么记得好像沿途应该也有几个任务来着？

    临近傍晚，众人便抵达了波马罗洛，这是一座位于阿尔卑斯山脉深处的小峡谷，有座拉丁人和法兰克人混居的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