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青之剑

    “您说的对，陛下。”沃尔夫家族的鲁道夫公爵率先表态，“这必然是有敌人潜伏在我们中间，沃尔夫家族会马上在内部进行一波审查。”

    作为内战的失败者，无论他为此辩解什么，肯定都会有人试图将脏水往沃尔夫家族身上泼，因此鲁道夫公爵便先发制人，将审查任务率先揽在自己身上，免得有人借此来搞他们家族。

    皇帝的脸色闻言稍霁，却听见法兰克尼亚公爵康拉德冷哼了声，拿出倚老卖老的姿态，讥刺说道：

    “潜伏？人家苦心孤诣地潜伏在帝**队里，就是为了大半夜弄些小魔鬼出来开万圣节派对，耽误大家的夜晚休息时间？”

    皇帝的脸色又难看起来。然而狮鹫家族毕竟已经绝嗣，这老狮鹫公爵嘲讽起来也彻底无所顾忌，一时间皇帝居然还奈何他不得。

    更何况他嘲讽的恰恰正中靶心：如果真有人潜伏在军队里，那弄出这场无意义的异变出来，岂不是打草惊蛇？

    “您有什么高见吗，康拉德阁下？”皇帝面色不善地问道。

    “我没有意见。”狮鹫公爵没好气地反驳说道，“我是公爵，不是私家侦探，难道刀锋武士的书记官都死绝了吗？”

    刀锋武士书记部门，是隶属于奥托皇帝的专业情报机构，这次异变源头的地下室就是他们在事后调查里发现的，然而线索到此便戛然而止——相关人员都已被杀，无从下手。

    于是皇帝的脸色很快便黑得跟块木炭似的，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你被解雇了”，旁边的刀锋武士则是充耳不闻，心知肚明。

    皇帝这是在说气话呢，他平时最喜欢干的就是给手下大臣进行绩效打分，搞末位淘汰制，然后把最看不顺眼的大臣解雇，美其名曰“没有人比我更懂管理”。

    然而他当然不能像解雇大臣那样，解雇一名公爵。




第十三章 看狱人
    直到天亮，公爵们仍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来。

    巴伐利亚公爵、卡林西亚公爵和萨克森公爵委婉表示，现在进行全军政审是不合时宜的，绝对会扰乱军心。你可以派您的刀锋战士进驻军队，暗地里进行问话和调查，不要闹大。

    如果真的查出谁有问题，就通知对应领导的骑士和公爵，让他们来替您秘密处理嫌疑人，这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波西米亚和图林根两个公国，派出的是公爵长子。两个年轻人大方地表示，我们没有什么意见，您尽管查便是，怎么查都行。

    反正我们这次带来的人不多，骑士们就算一对一问话，也就一天功夫即可搞定，不用担心什么谣言和军心的问题。

    沃尔夫家族的鲁道夫公爵，为了自证清白也是不要面皮了，直接表示“如果沃尔夫家族出现任何嫌疑人，他绝对第一时间将其抓起来交给陛下。请皇帝陛下切莫因为个别人的阴谋构陷，就对沃尔夫家族的忠诚产生任何怀疑”。

    简直恨不得在脸上写上一行“我是陛下的大忠臣”。

    狮鹫公爵则是全程阴阳怪气，每个公爵发言后他都要嘲讽几句，尤其是黑起皇帝陛下来那叫一个深不见底，就差在陛下脸上表演连环劈叉了。

    公爵们对其不以为意，陛下拿他也无可奈何，索性便当他全程在放屁，没一个人接他的话。

    吵了半天，大家唯一能得出的共识就是，应该赶快让军队出发。

    再滞留在这座小镇没有任何益处。

    皇帝陛下对此只能认可，于是公爵们便顶着黑眼圈，吩咐骑士们尽快组织队伍出发。

    接着，在镇外睡了一觉，神清气爽的士兵们起来后，便惊愕地发现一些骑士在昨晚负伤甚至阵亡了，另一些骑士则像是通宵未睡般，神态萎靡地指挥着那些失去领导的士兵们重组编制。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苍青之剑众人也是收拾完毕，准备离开这座昨夜借住了半晚的小屋。在门口，被千恩万谢的女主人强行塞了几个鸡蛋。

    虽然强行借住但却秋毫无犯，还保护她和孩子们免受昨夜的异变袭击，整晚躲在房间里的女主人也是知道的。

    大家再次启程离开波马罗洛，还没前行出多远呢，便在前方的山路上遇到了一队陌生人。

    “我们是来自圣马力诺的看狱人。”为首的骑士披着金属的铠甲，胸甲上绘有钉锤砸碎羊头骨的纹章，“希望求见贵方军队的领导人。”

    “你们是看狱人？”巡弋前方道路的刀锋武士怀疑地问。

    看狱人，和守夜人、监视人并称为世界三大守序组织，不仅公开得到教廷的任命许可，同时也得到了大陆诸多国家君主的欢迎。

    因为他们毕生的精力和时间，都投入到了抗击异位面种族、保护全体人类的光荣事业里去，因此倒也配得上这份国际声望。

    然而三个组织的教条宗旨也不尽相同。守夜人崇尚孤立主义，主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没屁事”，很抗拒和外来者打交道；监视人奉行神秘主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几乎不在外界露面。

    看狱人则是最为高调的大型组织，其成员大多类似于“嫉恶如仇的圣武士”性格，以残杀魔鬼为人生至高目标。他们也是唯一一个在异位面建立了永久驻点的组织，在炼狱有一座名为“最后要塞”的恢宏城堡。

    由于性格过于耿直愤青，看狱人在民间的风评并不太好，当下那名刀锋武士便露出了怀疑的神色，试探问道：

    “看狱人？就是那个立志要消灭所有魔鬼的看狱人组织？你们不是应该穿戴动力装甲的吗？”

    看狱人的骑士队长冷着张臭脸，缓缓地扬起眉毛，那表情仿佛在说：

    你特么是在逗我？魔潮刚过哪来的动力装甲？

    刀锋武士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有多么愚蠢，于是便勒住马缰说道：

    “在此稍驻，我去请示陛下。”

    这名刀锋武士调转马头离去，看狱人们则是默默找地方或坐或站，开始检查着周身的武器装备。

    听完手下武士的汇报，奥托皇帝的疑心病又上来了：

    此行怎么这么多事？就不能让朕的军队顺利出山吗？谁知道这些看狱人是真是假，万一见面突然行刺朕怎么办？

    “不如就由我去和他们交涉。”皇帝身边的半神，空想之龙布鲁诺看出了陛下的犹豫，便提议说道。

    “也好。”皇帝点头。这位半神拥有心灵和梦境的序列，确实是和对方交涉的最佳人选。

    来到看狱人的队伍面前，布鲁诺直接说道：

    “你们是来寻觅魔鬼的？”

    “正是。”看狱人骑士队长说道，“我的名字是安东尼奥.巴乔蒂。我们看狱人在拉斐尔租借的监控进程里，监测到前方的波马罗洛小镇发生了炼狱异变。”

    “昨夜我们正好驻扎在镇里，确实遭遇了魔鬼的袭击。”布鲁诺通过读心能力，确认对方说的确实是实话，“但是我们已经将魔鬼都清剿干净了，一只不剩。”

    “不是我们傲慢。”安东尼奥表情傲慢地说，“作为这方面的专业人员，我们有义务提醒您魔鬼是狡诈多端的超凡魔物，会伪装成人类混入您的队伍——特别是幻魔、影魔和魅魔。而我们具备专业探查魔鬼的手段。”

    空想之龙闻言便沉吟起来。

    他倒是没有怀疑对方的说法，一来读心显示对方并未撒谎，二来昨晚那场魔鬼袭击确实颇显奇怪。

    如果幕后之敌是制造混乱，趁势让善于伪装的魔鬼混入军队里，倒也是一种可能。

    于是这位半神便开启了心灵通讯，远距离和皇帝以及赫德维希商议起来。

    “朕信不过这些看狱人。”奥托皇帝直截了当地说道，“谁知道他们和教廷有什么猫腻。也许就是教廷先故意引来魔鬼，然后制造借口让这些看狱人进来干预，趁机对朕的军队动手动脚。”

    “对方没有撒谎。”空想之龙布鲁诺淡淡说道。

    作为半神，他的判断无疑比皇帝的怀疑更有说服力。因此奥托皇帝后面的话也就卡了壳，半晌才道：

    “行，那就让他们查。但是全程必须在您的监视之下，如果他们胆敢找茬袭击朕的骑士，那朕就必要让他们知道，帝国尊严绝不容人轻辱！”



第十四章 真正的魔鬼
    士兵们排队沿着山路向前走去。

    在某个狭窄隘道的旁边，看狱人已经搭建起了等身高的仪器。

    这台血脉探查仪器是在魔潮结束后，通过现有图纸紧急制造出来的特殊装置，连内部芯片也是经过特殊设计的简易量产型。每当有人从旁边经过，仪器就会发出“砰”的仿佛礼花爆炸的声音。

    “人类，男性。”

    “超凡者，男性。”

    “人类，男性。”

    在仪器边上的看狱人教士，用机械而懒洋洋的口气，报出一个个探查的血统结果来。

    当然了，尽管帝**队里多数都是lv.0的纯种人类，然而超凡者也占了不少的比例，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这年头因为瞎七八糟的原因饮过一两次魔药的多了去了，毕竟只是微微减少生殖成功率，就能快速增强自身实力，还能变相延长寿命的东西它不香吗？

    苍青之剑佣兵团众人自然也在队伍里，看见了前面的笨重装置，以及在旁边操作的教士。

    看狱人？怎么会来得这么快的？凌晨刚遇到魔鬼，上午这些家伙就赶过来了？

    在原游戏世界里，看狱人又被玩家蔑称为“看门狗”，是一个极其难缠的、疯狗一样的组织，其侵略性和疯狂性堪比纯血隐修会。

    “美狄亚，暂时回避下。”阿斯克吩咐说道。

    “嗯。”美狄亚自然也知道看狱人的难缠，便打算悄悄离开。

    结果刚离开队伍半步，对面的仪器就嗡嗡嗡地尖叫起来。

    仪器边上的看狱人骑士们脸色遽变，拔剑而起，视线飞快扫视周围。

    然后便迅速落在了美狄亚的身上。没办法，她的这头酒红色长发太显眼了，在众人里就像是鸡群里的丹顶鹤般引人注目。

    没有丝毫迟疑，三名看狱人俯身闪电般急冲而至。骑士队长安东尼奥率先从左侧贴近，长剑削向她的小腿；另一人从右侧迂回，隐隐封堵她的后路；第三人掣出手枪，朝她的头部和胸口连开数枪。

    换做以前的美狄亚，面对这种夹击早就手忙脚乱了。不过她这半年来好歹也是饱受阿斯克的摧残，当下身体便不假思索地行动起来。

    向左侧身预判闪避子弹，同时发动**能力干扰射击。对面持枪骑士还想补射，忽然间便眼冒金星，热血沸腾，仿佛发了情的雄鹿般，完全失去了正常的理智。

    她再次向左踏步，右侧出剑的骑士队长安东尼奥便斩了个空。而左侧封堵后路的骑士来不及拔剑，只得当胸一拳打来。

    美狄亚反手出拳，白嫩纤细的手臂在对方被钢铁包裹的拳头前，仿佛砸向石头的鸡蛋般脆弱。

    双拳相撞，果然她先吃不住力负痛后退，然而拳头撞击的地方骤然有火蛇生起，绕着看狱人骑士的手臂盘旋而去，瞬息间便冲到他的面门前，汇聚，压缩，然后爆炸。

    如此近距离的爆炸根本无法躲避，当即便将骑士头盔下的面庞轰个正着。硝烟散尽，几乎一半的脸颊都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

    “罗伯托！”看到同伴的惨状，其他的看狱人骑士怒吼起来。骑士队长安东尼奥骤然发力突进，长剑直劈向美狄亚的头颅。

    然后便是一声巨响，他的长剑下劈，被阿斯克的长剑所架住了。

    星辰九式.焚心。

    “有话好说嘛。”阿斯克笑着说道，安东尼奥则是长剑一震，利用极富技巧性的意大利加剑术，将阿斯克的长剑给震开。他正要举剑再刺，突然脑海里一片空白。

    咦？我在干嘛来着？

    他站在原地纳闷，旁观的空想之龙布鲁诺也咦了一声，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这些看狱人在军队里找出嫌疑者后，毫不犹豫就直接痛下杀手的嚣张行为，让布鲁诺也是又惊又怒。

    不过毕竟昨夜异变确实有些蹊跷，因此他出手阻止的动作也就慢了半拍——先纵容看狱人出手试探，让他看看这些嫌疑者的成色再说。

    结果，在阿斯克架住对方长剑的刹那，布鲁诺的灵性清楚地察觉到，这名看狱人骑士队长的某些东西被切掉了。

    不是**上面的东西，而是心智层面的某种东西。

    确切地说，是发动攻击的念头。

    只见安东尼奥茫然了片刻，心智体内部的逻辑回路很快又重新转了一遍：

    仪器发现了魅魔→我的任务是杀掉魅魔→这人阻拦我执行任务→我必须攻击这个人。

    于是杀意和攻击倾向又从心底生起，感到被愚弄的骑士队长再次举起长剑，向阿斯克和美狄亚扑去。

    阿斯克提剑迎上，双剑交错的瞬间，安东尼奥再次愣在了原地，表情茫然。

    这回，布鲁诺可以确认，在阿斯克挥动长剑的瞬间，骑士队长的杀意确实再次被切掉了。

    人是具备复杂思维的生物，大多数行为都是由动机所驱使的，而动机则是由完整的逻辑回路所生成。从逻辑回路到动机产生再到行为被执行，是一个完整的心理行为学链条。

    而一旦链条断在了“动机”这个环节，那么后面的行为自然无法再被执行，相当于人要做什么事情，突然就离奇得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就像现在这个看狱人骑士队长那样，表情茫然、懵逼，不知所措。

    直到他再次盘点思绪，把当前要做的事情理了一遍，才陡然生起某种面对未知的恐惧和惊悸来，拉回长剑摆出防御姿态，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

    “够了！”布鲁诺沉声喝道，“你们看狱人是打算向帝国全面宣战么？！”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安东尼奥寒声说道，“难道帝国想要正大光明地宣布包庇魔鬼么？”

    “魔鬼和我的同伴有什么联系？”阿斯克皱眉问道。

    “你同伴的体内拥有魔鬼的血脉！”安东尼奥厉声喝道。

    “那陛下还有龙的血脉呢，难道你要因此指认陛下是巨龙，不是人类？”阿斯克反问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