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青之剑

    “整天就知道想这些有的没的！我只是出去处理一些私事而已，你今晚乖乖睡觉，别出来夜游胡闹，知道了吗？”

    “知道了。”佩姬瘪嘴说道，眼珠子却狡黠地转来转去，显然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第五十二章 作死
    深夜。

    佩姬待在炼金工坊旁边的房间里，打开上锁的抽屉，拿出了自己的日记本。

    里面记载了她所有的思想历程，从第一次超凡聚会开始，关于未来和人生的迷茫，成为血族后的恐惧，和新加入同伴的交谈与印象，以及……

    对阿斯克的感情。

    从最开始的警惕和利用，到渐渐产生了默契，然后是信任和依赖，发展为若即若离的亲密，直到她能确认自己内心的感情为止。

    整整一年，正好写满了一整本日记本。

    有很多很多的话，她其实并没有勇气和团长说，只能偷偷写在日记本里。后续的日子里翻出来看，血族少女依然会感到害羞和脸红，但更多的则是甜蜜的幻想与思绪。

    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她这样写道：

    希望未来能有一对儿女。

    男孩我要教他学剑，但并非是想让他成为佣兵，而是要让他具备强健的体魄和拯救他人的力量。

    女孩我会教她简单的药剂学和配置毒素的知识，让她足以在今后过上自给自足的富裕生活。

    名字方面，按亚美尼亚的风俗起名也好，按希瑞斯的文化起名也行。

    如果是后者，希望他们能姓阿基里斯。

    佩姬凝视着最后这一行文字，心里有种不安的颤动。她不确定阿斯克能否理解这句表白的意思，却更害怕他会直截了当地拒绝。

    不过从上次初吻的试探来看，应该是不会的……吧？

    佩姬将日记本合上，然后攥起拳头挥舞了下，仿佛在给自己打气似的。

    她已经决定了，要将自己的日记本交给他。

    也将自己的所有心意，都展露在他的面前。

    加油，佩姬！机会只属于有勇气的女孩子！

    对着墙上的镜子最后说了一句，佩姬便推门离开了炼金工坊，向着庄园的方向走去。

    隔着一段距离，她便看到阿斯克正好离开了庄园正门。

    佩姬下意识便想叫住他，可又怕被里面的姑娘们听到，稍微一迟疑，阿斯克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似乎是传送回主位面去了。

    于是佩姬也跟着传送回主位面，回到了帝**队所驻扎的小镇里。

    今天负责看守古书的是希德莉法。佩姬闪现在卧室里，便看见希德莉法躺在床上，似乎正陷入某种甜美的睡梦里。

    另一边，房间的门则是敞开着，阿斯克大概刚刚出门去了。

    佩姬略微迟疑片刻，便转身向外面走去，突然听见希德莉法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这样真的好吗？”

    佩姬猛然回过头来，便看见希德莉法已经从床上坐起身来，近乎奶白的淡金色长发披在肩头，透明的瞳孔倒映出佩姬娇小的身影。

    “团长既然选择深夜出门，肯定有他不希望我们知道的事情。”她的语气带着某种淡漠而空灵的腔调，让佩姬有些不舒服，“你真的确定要跟踪他吗？”

    “我找他有事情。”佩姬咬住了下唇，“这与你无关。”

    “是的，与我无关。”希德莉法淡淡说道，拉起被子重新躺下了，“如果你已经决定了，那你就去吧。”

    佩姬盯着她看了半晌，回过头来正要出门，只听见身后又说道：

    “帮我把门带上，谢谢。”

    顺手关上房门，佩姬悄然冲出屋子，目光迅速扫视四周，便看见阿斯克的身影正在出城的小路上。

    他这是要……干嘛？

    由于镇里实行宵禁制度，因此街道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阿斯克的路线很是巧妙，几乎避开了绝大多数卫兵的路线，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镇。

    佩姬则是干脆变成了一只蝙蝠，从空中遥遥缀着他的身影。

    从这个方向来看，他似乎是要去战壕？去维罗纳城？

    更多的不安情绪从心里泛起，佩姬很想下去问问团长，却又强行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她想起希德莉法所说的话：既然团长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选择深夜独自行事，就说明他其实是不希望其他人知道的。

    对了，他还提醒自己今晚要乖乖睡觉，不要外出夜游来着！

    想到这里，佩姬顿时有种立刻掉头回去，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冲动。

    然而好奇心再次战胜了畏惧。显然，阿斯克选择在深夜秘密前往战区，显然不是为了和敌人作战。

    那么他是要干什么呢？与某个人秘密会面吗？秘密到连我都不能告诉的地步？

    不行，我得弄清楚！

    佩姬这样下定了决心，随后便落在地面上，再次化为了一只漂亮的小白鼠，沿着战壕的入口钻了进去。

    阿斯克单手按剑，在静谧而漆黑的战壕里前行。武器大师的血脉，尤其是“直觉”和“战术”方面的能力，使他在昏暗的环境下仅凭一点轮廓，就能看清楚前方的地形。

    而他今夜秘密出行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送命。

    通过残酷的战争手段，所制造的“战争血肉”里充斥着战死者的怨气。因此需要他本人也战死一次，才能将其中的怨气给净化掉。

    由于他的战争血肉是通过碾压对手所取得的，那么最好是找个能碾压他的强敌，直接正面将他轰杀至渣，那么凝聚出来的战争血肉，里面的怨气也就平复得最为干净。

    当然，考虑到实际情况，只要阿斯克不放水，这附近怕是找不到能秒杀他的强者。

    所以阿斯克一开始便打定主意，要夜袭维罗纳城搞个大新闻，然后借助大量蜘蛛诡雷的爆炸来螺旋升天。

    所谓质量不够，数量来凑嘛。死状越是凄惨，最终效果也就越好。

    嗯？阿斯克突然转过头去，莫名其妙感觉有人在跟踪他。

    算了，即便是不怀好意的人……反正我这次是来送命的，也就无所谓提防不提防了。

    来来来，求杀！

    走出战壕出口，阿斯克向前走了几十米，突然按剑转过身来，淡然说道：

    “出来吧。”

    在他前方的空地上，佩姬所变成的小白鼠吃了个惊。

    原来阿斯克早就发现我了么？

    于是她便接触了能力，重新化为俏美的少女形态，装傻道：

    “那个，团长……”

    话还没说完，她便看见阿斯克的瞳孔陡然骤缩，身形瞬间向她急冲过来。

    不对，这是……身后有敌人！

    凭借着长期战斗养成的意识，佩姬下意识便俯低身形朝前扑去，试图闪避后方紧急袭来的风声。

    接着，她就被阿斯克抱在了怀里。



第五十三章 陨落与死亡
    啧。

    阿斯克不得不承认，自己过去还是对她们太心软。

    像佩姬这种明明严肃交代过，还要违背命令擅作主张的家伙，当初就应该狠狠责罚才行。

    不然她都不知道什么叫“铁的纪律不容侵犯”。

    来自纯血隐修会疯狂半神的骤然偷袭，盖约的手臂狠狠贯穿了阿斯克的后背，被他用龙骨长剑所抵住，无法伤害到怀里的佩姬。

    而佩姬已经完全僵住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带着复仇成功的快意，盖约在疯狂大笑的同时，发动了吞噬的法则能力，要将这个年轻男人的身体给彻底消化溶解掉。

    然而他立刻便发觉，对方将某个东西浇在了自己身上……

    “阿格里庇娜的毒素！”盖约急忙收回手臂，迅速调动起毒素能力，来压制体内正在损耗灵性的特殊毒素。

    之前半神兄长为什么会被俘虏，此时的盖约已经彻底明白过来。

    然而这里可不是被反魔磁场所覆盖的区域，即便是半神级别的毒素，也只能对他起到一点拖延时间的作用而已。

    阿斯克抱着佩姬瞬步冲出，向着战壕内迅速冲去。佩姬呆呆地被他抱着，双手颤抖地按在他严重受创的胸口上，触手之处一片温热。

    好多的血。

    她从来没见过团长受过如此可怕的伤害。在此之前，她甚至没有想过团长会受伤。

    团长是最强的，天塌下来可以帮大家顶着，半神来了他也能护住大家，所以即便是自己小小的胡闹和叛逆，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以往的天真想法，如今在佩姬的心里彻底地崩塌了。

    又是一连串的枪响，在盖约身后的看狱人已经反应过来，连忙举枪射击追杀。

    在冲入战壕的瞬间，阿斯克的背后再次中了大量子弹，落在地面的时候差点没站稳，然而他很快便不顾背后的血流如注，再次抱着佩姬向前冲去。

    打得好！阿斯克吃痛闷哼了声，心里默默想道，接下来自己的死法肯定很凄惨。

    不过自己死了以后可以复活，而佩姬却不能，所以得赶紧把这个不听话的小姑娘送走。

    他几乎是拼尽了剩下的全部力气，以燃烧生命般的姿态，瞬间就抱着佩姬消失在战壕深处。

    看狱人骑士连忙追赶过去，马尔克教士则留在原地，询问盖约道：“阁下？”

    “出了点问题，我等下再过去。”盖约露出冷酷的表情，全力压制着体内的毒素，语气则是危险起来，“除非你们以为，他受了那样严重的伤势，还能够成功从我们手里逃脱？”

    “只是以防万一而已，阁下。”马尔克教士微微鞠躬。

    在战壕里冲出几百米，阿斯克的身体终于坚持不住，一个脚步不稳便摔倒在地，向前狼狈地滑行数米，浑身上下鲜血淋漓。

    肺叶贯穿伤，失血过多，窒息，以及沾到了阿格里庇娜的毒素，导致此时他的身体几乎陷入彻底衰竭崩溃的状态。

    佩姬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将他抱住。

    你快走！不用管我！阿斯克嘴巴微微开阖，却没法说出任何的话语来——盖约的那记穿刺，已经完全刺破了他的肺部，他现在连正常的呼吸都没法维持了。

    “你不要死……”佩姬带着哭腔叫道，眼泪无法抑制地喷涌而出。

    啊啊，说不了话了。阿斯克万分无奈，只能用最后的力气捏住了她的手掌，虚弱地张口用嘴型说道：

    快跑，活下去。

    ………………

    如果这样还不肯听话，那我也没法救你了。

    这样的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逝，随后他的意识便滑落入黑暗里。

    ………………

    佩姬颤抖地抱住他，直到这具身体在自己的怀里，缓慢地停止了呼吸。

    怎么可能啊。

    她的脑海里一片混沌。

    团长居然会死？

    那样厉害的，无敌的，永远将大家保护在身后的团长……

    居然就这么死掉了？

    她呆滞地坐在黑暗的战壕里，怀里是阿斯克冰凉的尸体。

    团长的头枕在她的臂弯里，表情平静得仿佛沉睡一般。

    血液在两人的身下逐渐汇聚成小小的、猩红的水泊。佩姬的瞳孔失去了焦距，视线飘向无穷远的方向，连呼吸和心跳也仿佛停止下来。

    看狱人的骑士从通道里冲出，手电的光线照射在她仿佛失去魂灵的精致侧脸上，以及她怀里的尸体。

    教士马尔克和半神盖约从后面稳步走出，看向前方几乎静止的两人。

    “这个小女孩是阿格里庇娜的徒弟。”看着似乎已经丧失反抗意念的佩姬，盖约悠悠地说道，“我要带她回纯血隐修会接受审判，拷问出她师傅的具体行踪。”

    “那是当然。”教士马尔克恭敬说道，“那么，按照事先说好的。那个男人的尸体，我们就带走了。”

    在第一次交手的时候，这个男人所使出来的，能让人失去战斗意志的剑术，教士马尔克如今还记忆犹新。

    他不确定这是否和魔鬼有关，因此需要带回总部进行鉴定。

    “嗯。”盖约傲慢地嗯了一声，对于已经死去的家伙，他没有任何兴趣。

    两个看狱人骑士走上前去，试图从佩姬的怀里接过阿斯克的尸体。

    没有拖动。

    佩姬紧抱着阿斯克的身躯，表情依旧完全失神，但抱住他身躯的手却没有任何松动。

    “放手！”其中一名看狱人骑士举起步枪，将枪口狠狠撞向她的头颅。另一名骑士继续拖拽着她怀抱中的尸体。

    ……

    轻不可闻的声音从佩姬嘴里响起。

    那名骑士充耳不闻，继续粗暴而用力地拖拽尸体。

    然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回音量大了一些，让他终于听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