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青之剑

    “如果它这次……”皇帝的胡须愤怒地抖动起来，“不是在到处破坏，而是选择直奔朕的营地，刺杀朕！那又会怎么样？”

    没人回答。

    “营地里还有多少这样的合成人刺客？”皇帝强行压抑住暴怒，再次问道。

    “陛下，从前天到今天，曾经离开营地并归营的士兵和骑士共612人……”刀锋武士书记官连忙汇报。

    “查！全部给朕查！”皇帝恼怒地一甩手，“在查清楚之前，把这些嫌疑人都隔离起来！”

    “陛下。”巴伐利亚公爵出声说道，“目前营地里的骑士和士兵们，大多数都不清楚这合成人刺客的存在。如果贸然将这些人隔离，恐怕会加速流言的传播和扩散。”

    “一旦流言传播开来，必然严重损坏军中士气秩序，毕竟我们还没有识破这种伪装的办法。”

    公爵们纷纷附和起来。对士兵和骑士们而言，要是知道并肩作战的同伴，可能是由合成人刺客所假扮的，那后续肯定会出大乱子的。

    “那你说怎么办？”皇帝再次按下怒气。

    “外松内紧。”巴伐利亚公爵说道，“对外淡化这起袭击事件的影响，禁止相关人员透漏消息。同时加紧营地秩序的管控，在交通要道设置刀锋武士，对可疑人员进行盘查。”

    “就照你说的做！”皇帝不耐烦道。




第七十九章 精神状态
    营地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了。

    一方面是生活实在压抑，自从随军集市被强行关闭后，士兵和骑士们唯一消遣的地方就没有了，只能一天到晚都待在帐篷里，亦或是被派出去上战场，与不知疼痛生死为何物的机器搏杀。

    另一方面则是不胫而走的谣言，据说某个骑士被潜入的合成人刺客杀死并夺走了面皮，随后这个合成人刺客顶着骑士的模样，一连杀死了十三个战友才被发现。

    这谣言很快就弄得军中人心惶惶，虽然上头的骑士三令五申只是谣言，然而各个关卡门禁处看守严查的刀锋武士，又在暗示着确实发生了类似的潜入事件。

    谁知道自己身边朝夕相处的同伴，是否已经被钢铁怪物毫无声息地替换了呢？

    在这样的紧张压力下，某日某个帐篷里，某个士兵与他的同伴发生了激烈的口角，结果拔出枪来朝他的同伴开了一枪。

    这名擅自杀死战友的士兵，很快就被赶来的骑士制服，并最终成为营地外部悬挂着的绞死尸体之一，然而类似的事件还在其他各个营区继续发生着。

    大多数都是在紧张压力下的粗暴宣泄，而少数则是被秘密串联起来，将怨气和矛头指向了上层的骑士、公爵们，甚至是……

    皇帝。

    不过这些事情都与苍青之剑佣兵团无关。

    在别人都睡在狭小阴暗又潮湿的帐篷里，听着同伴的鼾声和磨牙声难以入眠的时候，姑娘们正在炉火岛里的庄园里，在卧室舒适的大床上舒舒服服地睡觉。

    在别人都待在营区里无聊到要死，只能抱着兵器坐在木桩子上，用阴暗的眼神打量着附近走动的上级骑士们的时候，姑娘们正在阳光明媚的炉火岛里种花、练武、看书，亦或是研究两位半神赠送的武器。

    作为协助攻克萨尔玛提亚的奖励，荒原之熊玛森送了一面盾牌，据说里面掺杂了某种名为混沌岩的材料。这种来自深渊的材料，是一种介于**和矿物之间的存在，可以在受外力破坏的时候自动进行反震。

    战神利奥波德的奖励则是一把短刀，通体由碧色的琉璃材料制成。这种琉璃当然不是普通的玻璃，而是通过特殊的锻造技术，使其形成外压内拉的应力分布，其致密结构足以阻挡枪弹的正面冲击，而且拿在手里非常轻盈。

    这些由特殊材料制成的稀有武器，对苍青之剑团队来说，确实是足够强大的助力——毕竟寻常的钢质武器，在热兵器的战场上实在太脆弱了。

    盾牌给了埃莉诺，短刀则是给了米娅。

    “最近埃莉有些不对劲。”诺菈忧心忡忡地说道，“她训练得越来越狠了，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学习那门剑术，阿斯克……”

    “我知道。”阿斯克回答说道，“你有读过她的心吗？”

    “没有。”诺菈嗔怪地看着他，仿佛在说“我是那种随便就会窥探别人心思”的人吗？

    然后她便读到，阿斯克在心里默默反问：“你难道不是？”

    无论如何，诺菈的意思很明确，咱们得找埃莉诺好好谈谈，否则她的精神状态会越发恶化下去的。

    在炉火岛里转了一圈，却仍然没找到埃莉诺的影子。于是两人便传送到现实位面，看到了今天负责保存古书的希德莉法。

    “你有看到埃莉诺么，希德莉法？”诺菈问她。

    希德莉法正在磨着她的战斧——虽然北风之斧坚硬异常根本磨不动，她还是无聊地在磨刀石上磨砺着，说道：

    “她去参加家族会议了。”

    两人这才想起来，每天下午四点，魏斯巴赫家族都要召开家族会议，埃莉诺作为家族的一员当然是要去参加的。

    最近巴伐利亚公国这边的态势也并不乐观，上级骑士们反馈说，手下士兵里已经普遍出现了厌战情绪，前些日子还有几个小队打算偷偷溜出营地逃跑，结果被封炉之火阁下抓了回来。

    仅仅是出现逃兵还算好了。据说就在今天上午，来自法兰克尼亚公国的三名骑士，带了几十名士兵埋伏在皇帝的营地门口，试图挟持陛下“兵谏”。

    虽然这不自量力的“兵谏”在第一时间就被刀锋武士平定下去，然而还是大大刺激了皇帝的疑心病：

    首先是法兰克尼亚公爵遭到了监禁，手下骑士全部被刀锋武士收编，不安分的甚至被直接诛杀绞死。

    其次则是刀锋武士编制的大量书记官，开始全面进驻各个公爵的军队充当监军。

    按照帝国原本的封建制度，皇帝作为封君是不能越过封臣，去管理封臣的封臣的军队的。

    但是如今皇帝陛下真要任性一把，大家也无可奈何。因此魏斯巴赫家族已经和其它大家族一样，开始紧急商议如何应对皇帝陛下的疯狂举措了。

    两人来到魏斯巴赫营地的门口，打算等埃莉诺出来，结果便看见埃莉诺正在门口，和她的二哥亨利争吵。

    “你不明白！”亨利暴躁地抓着头发，“我是帝**事学院的毕业生，刀锋武士的预备役成员！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和陛下站在一起！”

    “陛下有让你将我们家族的骑士都抓起来吗？”埃莉诺愤怒不已。

    “不是抓捕！只是审查，审查！”亨利不耐烦地解释道，“这些骑士在最近离开过营地！而那种会伪装自己的合成人刺客，你也都在父亲那里见识过了吧！你能保证这些离开营地的骑士，没有被合成人悄无声息地替换掉吗？”

    “我最近也离开过营地！而且还是和图林根、卡林西亚的两位半神一起！”埃莉诺冷冷地道，“你怎么不把我和两位半神全都抓起来呢，尊敬的刀锋武士阁下？”

    “你和半神当然是不同的。”亨利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是这些骑士……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对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也就是说，你们团队的其他人，最近也跟你一起出去过？你确认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你的视线？”

    “亨利！”埃莉诺差点暴跳起来，“你要是敢对我的同伴出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知道了知道了。”亨利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哄生气的妹妹那样。

    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眼前的骑士姑娘，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屁颠屁颠跟着自己的妹妹了。

    “他们被关押在哪里？”埃莉诺也是微怔，随后才整理着被弄乱的头发，叹气问道。

    “在刀锋武士的监牢里。”亨利转过目光，看见了走过来的阿斯克和诺菈，“我带你们去吧。”



第八十章 刑讯逼供
    刀锋武士的监牢，被设在整个皇帝联军营地的最低处，潮湿而又阴暗。

    在亨利出示了刀锋武士的特殊证明和口令后，众人便被放行进入监狱。

    在昏暗的光线下，埃莉诺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息和消毒水味道，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忽然意识到关键的一点：刀锋武士的审查，可能不是那么的……

    ……人道。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当她真正见到监狱里的骑士们时，无尽的愤怒还是从胸膛处无法抑制地涌了上来。

    这些骑士，不少人她还是曾经在魏斯巴赫宫见过的，对巴伐利亚公爵忠心耿耿满腔热忱的骑士，此时已经完全不见一点神气。

    他们的头发干枯而纠结，满是污垢，颓然靠墙坐在霉烂的稻草上，浑身上下衣衫褴褛，皮肤上大大小小都是伤口和干涸的血痂。

    “你们用刑讯逼供？”埃莉诺怒气勃发。

    “不。”亨利连忙解释道，“合成人刺客可能蒙着人皮，而人皮底下是坚硬的机械，因此要确定他们是否为合成人，伤害性的检查是必不可免的……”

    “如果是那样，一两次穿刺检查就能确认了吧，如何解释他们全身都是伤痕呢？”诺菈冷冷问道。

    这位出身豪门的大小姐，在伤兵营里充当医生的时候，由战争造成的再狰狞的伤口她也见过。

    然而这些带着恶意和残忍所制造出来的逼供血痕，毫无掩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时，她还是同样感到了出离的愤怒。

    “唉。”亨利也清楚这位的身份，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阿斯克（你的人你不管管）？

    阿斯克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专心致志地研究铁牢栏杆上的锈迹。

    “好吧，其实是这样的。”在自家妹妹和其闺蜜仿佛要杀人般的目光下，亨利犹豫迟疑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将真相说出来，“陛下怀疑军中有人想要刺杀他。”

    “刺杀？”埃莉诺怒气不减，“因为这个，就怀疑到我们魏斯巴赫家族的骑士头上？”

    “不止是我们家族。”亨利沉声说道，“所有公国都送了一部分‘相对不可靠’的骑士进了监狱，我们怎么可能不跟着做呢？这不是明摆着让皇帝陛下怀疑我们吗？”

    “你们有证据吗？”诺菈厉声问道，“如果没有证据，凭什么对他们用刑？”

    “因为刀锋武士内部也不是亨利阁下说了算的。”后方的阿斯克突然说道，“皇帝陛下要严查军队，所以各位公爵只能给陛下一个‘交代’。皇帝陛下信不过公爵们给出的结果，指明要刀锋武士进行审问，刀锋武士也只能给皇帝陛下对应的‘交代’。”

    亨利忙不迭地点头，表示阿斯克团长你说的简直对极了。

    没想到阿斯克后面的话，却又让亨利脸色大变，寒毛直竖：

    “如果公爵们不交出一批‘可疑分子’，那么皇帝陛下必然要怀疑公爵们，所以公爵们只能选择牺牲这些骑士来自保；同理，如果刀锋武士们不使用最直接的刑讯拷问，那皇帝陛下就会怀疑刀锋武士的忠诚，因此刀锋武士也只能选择采用极端手段自保。”

    “也就是说，从多疑的皇帝陛下说出‘从严审查’开始，就注定有一批人要因此被冤枉甚至牺牲。”他在亨利几乎“求您别说了”的目光里，淡淡地总结说道。

    “这……”埃莉诺和诺菈完全说不出话。理性告诉她们事情确实如此，而感性上却难以接受。

    “凭什么啊？”埃莉诺咬着下唇，难受地问道，“就因为这样的理由……”

    “因为他们是上位者。”阿斯克回答说道。

    “阿斯克团长，您别说了好吗？”亨利都快哭出来了，这监狱又不是什么安全谈话的地方，您至于在这里上政治思想课吗？

    万一被什么人听去了，告到刀锋武士那里，说不定皇家宪兵待会就要找过来啦！

    “总而言之埃莉诺，你的父亲和哥哥，确实是出于类似的顾虑，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阿斯克见她表情颇为难受，便安抚说道，“当然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两位姑娘同时问道。

    “刑讯拷问的前提，是正常手段无法从被审问者口中获取可靠情报。”阿斯克说，“那么，如果存在非正常的手段呢？”

    “比如说，读心？”

    诺菈：………………

    唉，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读心？”亨利愣了一会，苦笑起来，“仅仅是这些骑士的审问而已，刀锋武士们怎么可能会去麻烦空想之龙阁下……”

    “不用麻烦空想之龙阁下的。”阿斯克也笑了起来，指向诺菈说道，“因为这里有空想之龙阁下的徒弟，可以用读心能力帮助刀锋武士审讯。”

    诺菈：？？？

    埃莉诺：？？？

    等等，我什么时候……诺菈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见亨利惊愕说道：

    “原来诺菈小姐已经拜师在空想之龙的门下了吗？”

    “当然，不信你可以去问那位半神。”阿斯克说。

    “我这就去！”亨利立刻飞一般地离开了。

    诺菈：………………

    她从阿斯克的脑子里读出了意思，无非是借着空想之龙的名头来搞事，说服刀锋武士释放这些无辜的骑士。

    而根据阿斯克对空想之龙的了解，这位半神一方面要借助苍青之剑来跟魅魔女王联系，另一方面本身性格也比较随和，因此大概率不会抗拒借出自己的名头来。

    唉，算了。反正为团员铺设人脉这种事情，都快成为咱们团队的传统了。比如米娅和拉苏尔，又比如佩姬和阿格里庇娜等等。

    只要能救下这些可怜的家伙……诺菈看向铁栏杆后面的囚犯们，手里暗自发动了“生命”能力，治愈的淡绿色光芒从她手里亮起，落在了里面的骑士们身上。

    虽然没有治疗枪的凝聚作用，治疗效果可能低了一些，不过至少能减轻他们的痛苦。

    囚室里的骑士们抬起头来，麻木的目光里似乎出现了一丝神采，然而很快在旁边过道的阴影里，某个刀锋武士就迅速现出了身形，不悦地警告她道：

    “在这里不许使用超凡能力。”

    “知道了。”诺菈默默收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