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青之剑

    “娜塔莉妈妈。”另一个少女跑过来，牵住了娜塔莉的手，“别管拉苏尔了，我们快点开始上课吧。”

    “好。”娜塔莉温和地笑了笑，随后便开始给孩子们讲解起超凡能力来。

    蜜儿和米娅在旁边听着，发现娜塔莉的教学方式很有特色。

    如果说阿斯克是实战派，那娜塔莉就是彻头彻尾的学院派。

    虽然她本身是个普通人，但对各种超凡序列能力却知之甚详，可以用大量的数据和实例，来深入浅出地让孩子们理解每一个序列、每一个能力的特点。

    “……总而言之呢，拉苏尔你的运气序列，本质上就是引导世界线往特定方向坍缩的能力。”娜塔莉解释说道。

    “听上去就离谱。”拉苏尔不屑地说，“为什么我发动幸运能力的代价，就是要用噩运来稀释？为什么他们的超凡能力就没有这个副作用？”

    “因为运气作为一种低阶的序列，却涉及到影响世界线的变化这种高端层面的操作，所以必须付出额外的代价。”娜塔莉笑着说道，“事实上，真正能够近距离接触命运的，并不是运气序列。”

    “而是在运气序列上，所凝聚出来的命运法则。”

    “以及，凝聚了命运法则的超凡者里面，必然会有一个被命运选中的人脱颖而出，负责引导我们当前所在的世界线，往更有利于人类存续的未来发展。”

    “这个人，我们就称呼他为‘弥赛亚’。”

    ：。：




第四十章 秘密进程
    “弥赛亚……为什么不是敌基督？”

    米娅和蜜儿嘀咕起来。

    当娜塔莉说出命运法则的时候，两只小姑娘便已经猜到：拉苏尔所谓的革命军的传承，便是从这名娜塔莉的胖修女那里继承来的。

    在这个时间点上，由于魔潮上升不久的关系，教廷高层正在努力恢复被摧毁的数据信息，底层的教士和修女们则是放起了无薪长假。

    因此这几天，娜塔莉都待在家里陪伴四个孩子，每天下午带他们去酒吧地下室训练。谁也不知道这个为教廷工作的胖修女，居然收养了四个未成年超凡者。

    蜜儿和米娅甚至对她也很有好感，因为这个胖修女让她们联想到了阿斯克。

    也正是团长将她们引导上了超凡者的道路。

    四个孩子里面，黑皮肤的少年名为德里克，来自阿非利加行省，是所罗门人和当地土著的后裔。由于当时东所罗门帝国势力收缩，逐渐失去了南大陆的地盘，因此他也就跟随游轮流浪到所罗门城来，被胖修女收养。

    拉苏尔是伊兰尼亚人，在耶路撒冷被胖修女找到的。另外两个小姑娘，扎小辫子的是雪莉，一个来自亚美尼亚的活泼姑娘；总是戴耳机的半精灵少女名为玛雅，来自卢西塔尼亚的边境城镇。

    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少年少女们，唯一的特点就是都是孤儿，被游历世界的胖修女所收养，这点上也和阿斯克很像。

    不过阿斯克本身就是强者，又带大家组建了佣兵团，因此钱财方面并没有什么窘迫的地方。胖修女本身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来钱的有效手段，只是依靠在教廷工作的微薄薪水来抚养四个孩子，因此生活过得紧巴巴的。

    然而她的脸上却始终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连带着四个孩子也被她的乐观情绪感染。蜜儿甚至不止一次看到少年拉苏尔露出同样的笑容。

    不是现实里拉苏尔那种虚伪的假笑，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满含喜悦和快乐的笑容，原来这人也曾经有无忧无虑的天真时候吗？

    在蜜儿和米娅的观测下，时间跳跃般地飞速流逝。又过了几年，孩子们已经十六七岁，并且各自都晋升到了lv.10，娜塔莉也从一个胖修女，变成了一个中年的胖修女。

    作为一个普通人类，时间的痕迹在她身上额外明显。

    这段时间里，拉苏尔向身边的两个女性同伴，雪莉和玛雅都表白过，然而全都惨遭被拒，甚至雪莉还吐槽说“你只是想找个女朋友代替娜塔莉妈妈养你对吧”，让拉苏尔几乎当场泪崩。

    不过这些生活日常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拉苏尔很快就要开始凝聚法则了。

    “为什么我非得凝聚命运法则呢？”这件事让拉苏尔始终耿耿于怀，因为其他小伙伴都是自选法则，只有他的晋升方向被娜塔莉钦定了，这让他有些不爽。

    “拉苏尔，因为这是……”

    “这是命运的选择，对吧？”拉苏尔不耐烦道，“每次都是这句话，我都快会背了。”

    “那么，你有感受到仪式任务吗？”娜塔莉微笑着问。

    “是的。”拉苏尔说，“它说要我接受‘命运的传承’……”

    “而这个传承，需要我从一个名叫‘拉斐尔’的电脑程序那里获取。”

    刹那间，娜塔莉的脸色变了一下，然而她很快便掩饰了表情，笑道：

    “你说的这个拉斐尔，我应该认识。”

    “你认识？”拉苏尔狐疑说道。

    “是的，我认识。”娜塔莉微笑说道，“按照你的仪式任务描述，我会带你过去见祂。”

    娜塔莉很快就将其他三人分别送出了所罗门城，随后才带着拉苏尔回到家里。她那无比郑重的态度，让拉苏尔感觉有些奇怪。

    从身边的提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和网线，娜塔莉将电脑放在书桌上插好网线，准备按下启动电源，手指稍稍有些颤抖。拉苏尔也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忍不住问道：

    “娜塔莉，那个叫‘拉斐尔’的电脑程序……”

    “没事的。”娜塔莉抓住了他的手，仿佛安慰他般轻声说道，“其实跟你说了那么多遍，我自己也早就该意识到的。”

    “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得不接受的命运。”

    她按下了电源，屏幕亮了起来。娜塔莉打开了某个程序，熟练地输入了一长串命令符，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高声说道：

    “拉斐尔，我知道你在听！”

    “我是这一任的弥赛亚！”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一时间仿佛窗外喧嚣的广告声都消失不见了。

    确切地说，是某个奔行在虚拟网络里的，由数据洪流组成的庞大意志，正在将目光投向所罗门城的这片区域。它将附近的公共声源全部都降低了分贝，好让接下来自己和娜塔莉的对话尽可能不受干扰。

    “你好，弥赛亚。”电脑屏幕上仍然显示着桌面，然而某个声音从电脑的扬声器里响了起来：

    “我是拉斐尔。”

    娜塔莉愣神片刻，似乎没有预想到拉斐尔会直接向她问好，而不是立刻锁死她所在的公寓底层的大门，并调动几个分队的军用无人机和圣殿骑士过来杀死她。

    “确切地说，我并不是拉斐尔的本体。”那个声音继续说道，“而是拉斐尔程序底层的一个秘密的，拥有最高优先级的进程。”

    “秘密的，进程？”娜塔莉不确定地问道。

    “是的。”声音说道，“这个进程的名字叫做‘革命’（revolution），创建者名为l.j.布鲁图斯，你应该知道这个名字。”

    “l.j.布鲁图斯……”娜塔莉如遭雷击，喃喃说道，“我记得这个名字，他是……”

    “……第三纪初期古所罗门共和国的开国元勋，带领所罗门人民推翻了超凡阶级的统治，奠定了民主共和的政体基础，被誉为‘所罗门的国父’。”声音回答说道，“同时，他也是超级人工智能拉斐尔的编写者。”

    “超级智能拉斐尔的建立初衷，是为了保护人类文明的存续。毕竟在超凡阶级的统治下，个体的强大凌驾于一切之上，然而这种强大又是一种虚幻的假象，无法阻止超凡统治者本人日益增加的失控倾向，终有一天会沦为虚无。”

    “因此，l.j.布鲁图斯编写了我的本体拉斐尔，期望它能在有限时间的未来里，假如超凡势力有一天卷土重来了，也能帮助保存人类文明的火种。”

    “事实上他的这个预见是正确的，因为在第四纪的末期，不可一世的所罗门帝国确实被蛮族摧毁了，而教廷就是在拉斐尔的帮助下，从帝国科学院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

    “那跟你这个名为‘革命’的秘密进程又有什么关系？”拉苏尔打断了它。

    “‘革命’进程的诞生，源于l.j.布鲁图斯的另一个预见。”声音回答说道，“虽然本体拉斐尔被设计出来的使命，是要尽可能地维持人类文明的存续。”

    “然而，在未来的某个阶段，‘人类’和‘文明’或许会产生冲突，这就导致我的本体不得不做出逻辑判断：究竟是应该优先维持‘人类’的存续，还是‘文明’的存续？”

    “l.j.布鲁图斯的回答是，人类的存续高于一切。”

    “‘革命’进程的存在目的，就是不计一切代价来维持人类的存续，即便为此阻碍了文明的存续也在所不惜。只是作为秘密进程，它被设计成隐藏的注释代码，以避免在不必要的情况下被发现。”

    “而使用它的钥匙被设置为伊甸之果，它是命运法则的圣器，曾经被掌握在埃特鲁利亚的暴君手里。l.j.布鲁图斯得到了它，并秘密建立了一个组织来将它流传下去，这个组织的名字是‘革命军’。”

    “他本人则成为了第一任的弥赛亚。”



第四十一章 敌基督
    “我不明白。”拉苏尔奇怪地道，“人类的存续和文明的存续，这两者有什么冲突吗？”

    蜜儿和米娅也在旁边观看，听到了拉苏尔的疑问，米娅便问道：

    “蜜儿，文明是什么？”

    “呃……”蜜儿表示这玩意太复杂，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只听见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举一个最容易理解的例子：假如在几百年后，人类文明的所有技术、资源和生产资料，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这些人以此来奴役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而被奴役者缺少资源和教育，连自身生存和繁衍后代的机会都无法得到保障，最终他们决定用暴力来反抗。”

    “如果他们反抗成功，则必然在推翻统治阶级的同时，对他们拥有的生产秩序和科学技术也产生破坏。”

    “那么，从文明存续的角度，应该阻止这些人的反抗，以避免产生任何破坏；然而从人类存续的角度，反而应该尽快颠覆这种压迫大多数人的畸形社会结构。我这样解释，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了。”拉苏尔沉思说道。

    “我也明白了。”蜜儿喃喃说道。

    “我不明白！”米娅差点泪流满面。那个什么压迫，推翻了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会对那个什么产生破坏？

    “所以，‘革命’进程存在的目的，和弥赛亚的目的是一样的。”娜塔莉认真说道。

    “没错。”那个声音回答说道，“否则，现在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就不是我，而是举着屠刀的圣殿骑士们了。”

    听上去它说的没错，如果它对我们有敌意，我们根本无法反抗。娜塔莉微微地松了口气，只听见拉苏尔急不可耐地问道：

    “那么，你知道能让我凝聚命运法则的传承是什么吗？我的仪式任务让我来找你……”

    “是的。”革命进程回答说道，“你所指的传承是伊甸之果，也就是命运法则的圣器。它被设计为只有每一代的弥赛亚才能拥有，且会主动引导被选中的弥赛亚找到它如果它不在弥赛亚手里的话。”

    “只是在你们的前几代，当时的革命军组织因意外而覆灭，导致伊甸之果落入了教廷手里，被当做威慑级别uid项目收容了。”

    “新一代的弥赛亚，你需要将它取回来。这方面我会尽全力来协助你。”

    “好的。”娜塔莉点头说道。

    “另外，我需要提醒你们。”革命进程继续说道，“我仅仅是拉斐尔的一个进程分支，无法调动太多的运算资源。”

    “事实上，经过频繁的版本迭代，我的本体在帝国高层和教廷的长期算法校正下，已经印证了l.j.布鲁图斯的预见。现在的它重视文明存续而胜于人类，甚至不惜为了教廷和大企业的利益，去压迫和牺牲大多数的人类主体。”

    “即便是拥有我的帮助，你仍然免不了要和我的本体进行潜在的对抗。而一旦你暴露在它的注视下，它会毫不留情地选择杀死你。”

    “你做好觉悟了吗？”

    “弥赛亚从来不会畏惧命运。”娜塔莉坚定地说，“因为……”

    画面就此突然定格了，蜜儿和米娅缓过神来，才看见另一个拉苏尔正站在她们的身边。

    不是娜塔莉旁边那个年轻好胜的青年拉苏尔，而是现实里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刺客导师。

    “看到了吧。”拉苏尔低声说道，“这就是当初的我，就像现在的你们那样，对革命军和弥赛亚的存在，既感到好奇，又有着深深的畏惧。”

    “所以，革命军存在的根本目的，是为了维持人类的存续？”蜜儿问道。

    “是的。”拉苏尔回答说道，“我们不反对文明的存续，但更重视人类的存续。”

    “毕竟没有文明，我们将损失惨重；然而没有人类，我们将一无所有。”

    “师父。”米娅好奇地问，“究竟什么是文明啊？”

    “文明，就是你身边的大多数东西。”拉苏尔显然也是考虑了小米娅的智商，用浅显的语言娓娓解释道，“你吃的食物，穿的衣服，住的房子，以及你所看到的街道、建筑，所听到的故事、诗歌等等，一切由人类所创造出来的事物，都是人类文明的一部分。”

    “可是，如果有一天出来某个人，告诉你这些事物和你只能存在其一。所以为了文明能继续发展下去，就请你被奴役，被剥削，甚至是去死，你愿意吗？”

    “不愿意。”米娅毫不犹豫地说道，“如果我不能享受到这些事物，那它们的存在对我而言有什么意义？”

    “说得对，这才是人性的根本所在。”拉苏尔赞许地点了点头，心想我这徒弟虽然傻了点，但是毕竟听话啊。

    然后他看向了蜜儿。

    “后来呢？”蜜儿看向了娜塔莉，“后来怎么样了？”

    “我当时还太过年轻，并不知道她所做出的的抉择，究竟意味着什么。”拉苏尔沉默良久，才说道，“作为一个失去组织的弥赛亚，她其实没有任何的资源积累。连用于培养我们的魔药，其材料和配方也是从教廷的实验项目里私自偷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