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讨逆

    “大国使者，来此做甚”

    端坐在帅案后的达松，直视两位年轻的唐军将领。神情肃穆，语气凝重，自有一股威严。

    “某奉大帅之命，前来议和。手中有大帅亲笔书信一封，请王子过目。”

    杨铣将手中书信交给达松的亲兵，由亲兵转交

    到达松的手中。

    达松当众拆开，粗略过目内容，突然变了颜色，笑道:“原来如此，王将军真乃坦诚君子。小王主意已定，愿意接受议和。”接着唤道:“王弟，你代表为兄随两位前往唐营，确认议和之事吧。”

    “遵命。”

    牟松起身行礼，然后走到杨铣和李晟面前，请他们一起离开。

    刚才达松说话时，眼神闪烁并向牟松使眼色。杨铣全看在眼里，装作不知道。向牟松拱了拱手，和李晟一起跟随牟松离开吐蕃大营。

    三人前脚刚走，达松立刻变了颜色。神情肃穆的吩咐道:“传本王军令，全军各营积极备战，只等牟松王子回来，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是。”吐蕃将官起身应道。

    吐蕃大将、同时也是达松的亲信尚延朔心生好奇，等其他将领出去后，小声问道:“王子，不知道王忠嗣在信上都说了些什么，让王子下这样前后不同的命令。”

    达松见左右无人，只有尚延朔一人而已。于是答道:“




第十二章 后手
    没等杨铣想明白，主帅王忠嗣已经亲自送吐蕃牟松王子，出了中军帅帐。

    到中军辕门前，王忠嗣谢罪道:“本帅军务繁忙，不能亲自送王子出我军大营。还请多多见谅，勿要怪罪。”

    牟松王子拱手道:“将军客气，小王只需一人在前引路即可。”

    王忠嗣遂喝道:“杨铣何在”

    杨铣听到大帅唤声，快步上前叉手道:“末将在。”

    王忠嗣命道:“汝送牟松王子出大营，一直送到祁公滩，待牟松王子登船后，方可回来。路上王子若是半点闪失，军法从事。”

    杨铣叉手道:“末将领命。”接着又对牟松叉手道:“牟松王子请吧。”

    牟松拱手回礼，再对王忠嗣拱手。然后随杨铣，上马离开中军辕门，一直往南骑马缓缓徐行。

    王忠嗣目送他二人消失在眼前，然后转身回帅帐。

    刚入帅帐，王忠嗣回身喝令亲兵道:“汝等速传李、郭等将军，秘密到我帅帐，不得有误。”

    背上背蜈蚣靠旗的亲兵，立刻离开帅帐传令。

    李晟近前进言道:“小将有幸见到牟松的哥哥达松王子，发现达松沉着稳重，不似牟松有勇无谋。恐怕此人能够看破大帅布下的计谋，还请大帅深思。”

    王忠嗣笑道:“凡是计策都有被识破的可能，因此不可因噎废食。为将者发号施令，要尽自己最大能力，让局面朝着利于我方的方向发展。至于胜败如何，端看天意。”

    李晟叉手道:“大帅金玉之论，末将记下了。”

    “还有……”王忠嗣停顿一下接着道，“不要轻易孤掷一注，永远要留有后手，才是上将之道。”

    李晟眼前一亮，似有所悟。

    杨铣送牟松抵达祁公滩的时候，已经是漆黑一片。两人各自举着火把，照亮道路前行。

    到了祁公滩后，牟松牵着马上船。就在船离岸时，牟松朗声道:“杨铣，他日你我战场相见，必一决生死。”

    杨铣大笑道:“随时恭候。”

    目送牟松远去，杨铣翻身上马。举着火把策马赶回中军帅帐复命，不在话下。

    且说牟松连夜赶回中军帅帐，面见兄长达松。

    两兄弟一见面，牟松向兄长慷慨陈词，力主趁唐军撤退之时，出兵追击唐军，可以一战定胜负。

    “王兄，小弟深入唐营，亲眼见到王忠嗣亲兵表面雄壮，其实饥肠辘辘。缺粮之事，十有**是真的。待明日唐军拔寨撤离之际，我军全力进攻，可一战而定胜负。”

    所谓议和在牟松眼中，形同废纸。不趁唐军疲惫之际进攻，他日必成大患。

    “王弟之言虽是良言，然为兄以为不妥。王忠嗣乃唐军第一名将，不会轻易让断粮之事发生。况且对峙才两个月，现在就

    退兵似不寻常。还有怀静不过郡守，安敢与王忠嗣对抗”

    达松素来谨慎，这次起兵本来就是抵挡唐军。既然目的达到了，不想冒险进攻。

    牟松进言道:“王兄所言，句句在理。然小弟看法，与兄略有不同。王忠嗣正因为自知粮草不足，才有提前退兵之意。怀静虽然只是小郡太守，然他是李林甫的心腹。弟曾听人言，王忠嗣与唐太子走得近。而李林甫与太子不和，一心想扳倒太子，让寿王为太子。如此想来，不难理解怀静为何胆敢与王忠嗣过不去。”

    达松开始有些犹豫不决。

    牟松又道:“小弟之所以力主攻唐，还有一个缘故。唐军兵马强盛，人数众多。今日虽然退走，待处理完怀静这佞臣，他日必然再来。到那时以我军和吐谷浑的兵马，恐难以抵挡。若坐实了唐军缺粮的消息，而兄长不追击。小弟恐怕朝中小人，借此在父王面前攻讦兄长。下次唐军来攻，若无兄长



第十三章 敌袭
    清晨淡淡的薄雾，笼罩着位于安愁拉的唐军大营。

    望楼上的唐军士兵，一刻都不敢松懈，眺望着四周的隆起的高山。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破空而出，射中了望楼上的唐军士兵的脖颈。唐军士兵从望楼上掉落下来，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敌袭！”

    唐军大营内发出急切的声音。

    全副武装的吐蕃兵结阵，从安愁拉南面的高地，向唐军大营发起了进攻。

    唐兵似乎早有提防，精壮之士在各自队正的组织下结阵，手持陌刀如同一面墙一般迎着吐蕃兵冲了过去。

    “都站直了，谁也别退！”

    所有队正呼喝自己的部下，借此驱散大家内心的恐惧。

    砰……砰……砰……

    沿着安愁拉南端一线，唐军与吐蕃兵前阵对冲，身上铠甲相撞，发出剧烈的声响。

    接着是残酷的肉搏战，杀声、哀嚎声、惨叫声、交织成人间最凄凉的声音。

    唐兵虽少但个个精锐，陌刀又威力强大。人数占优的吐蕃兵前锋部队，攻势因此停滞不前。

    天宝六年六月初二，公元746年夏。唐军与吐蕃、吐谷浑残部，在积石山一带爆发大战。

    吐蕃兵为前部、吐谷浑残部为中军右翼，总兵力达到五万。牟松王子亲自率领前锋北渡黄河，于清晨时分向位于安愁拉的唐军发动进攻。达松王子则率中军屯兵于黄河北岸的上马家，同时派心腹大将尚延朔镇守祁公滩，一旦情况有变可以随时渡河而还。

    然而情况不像预估的那么顺利，吐蕃前锋遭遇到唐军的激烈抵抗。不仅没能完成对李、郭二军的包围，还被死死的钉在了安愁拉南面的山坡上。

    牟松王子策马赶到安愁拉南面最高山，俯视两军交锋情况，发现唐军兵少却悍勇无比。以陌刀队为前锋，后面是一手持盾牌一手唐刀的轻步兵，最后是不断用箭仰射的唐军弓弩手。

    整个部队从容不迫，牟松越看越心惊。再往远处眺望，见李、郭二将的帅帐立在土丘上，将旗随风飘扬。

    牟松拔出腰间佩刀，虚指唐军将旗，喝道:“诸军随本王冲锋，直向唐军帅帐。”言讫，拍马冲锋在前。带领身边亲兵以及吐蕃精锐，朝着唐军右翼冲了过去。

    由于安愁拉一带地势崎岖，除了主将以外，绝大部分都是步兵。因此吐蕃兵从唐军右翼进攻的速度，比预期的要慢一点。但是一旦介入，局势顿时再起变化。

    牟松王子所带是吐蕃百战精锐，而唐军的右翼是大唐的仆从军，战斗力相比于中军弱了许多。以强攻弱，局势自然变化很大。

    上马家、吐蕃中军，达松王子端坐在马上等候前方消息。

    “报”

    吐蕃传令兵在达松王子面前

    ，滚鞍下马。

    “启禀达松王子，牟松王子以率我军精锐进攻唐军右翼，唐军右翼以渐渐显露出不支。”

    吐蕃传令兵汇报完，翻身上马离开。

    没等达松有时间消化这条消息，又一名传令兵传来消息。

    “报！启禀达松王子，唐军安思顺部从安愁拉西面进攻我军，双方交锋，呈胶着态势。”

    传令兵说完，也翻身上马离开。

    原来唐军在牟松带领的吐蕃进攻下，右翼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眼看着牟松就要击溃唐军的右翼，从而和前锋将唐军前部合围。

    关键时刻，唐军大将安思顺领兵赶到。毫不犹豫的对牟松所部中间冲锋，将其拦腰斩断。

    牟松担心自己会陷入唐军的包围，于是带兵转身回击安思顺部。

    两军登时陷入胶着状态，短时间内谁也别想击溃对手。

    &



第十四章 鏖战
    “传我将令，命驻守祁公滩的尚延朔将军，立刻带领兵马直扑唐军左翼。本王亲统大军协助牟松王子，剿灭唐军右翼和安思顺所部兵马。”

    达松终于做出决断，倾全力进攻唐军。

    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局势已经不容许达松再有一丝保留。

    唐军，安愁拉，悬挂着李、郭二将大旗的帅帐内。

    唐军细作给帐内指挥抵御的将领，带来一个震撼的消息。吐蕃达松王子带领吐蕃兵，倾巢而出正朝着安愁拉赶来。

    将领挥退细作，慌忙起身绕到悬挂着地图的屏风后面，对着一个端坐在胡凳的将军，行叉手礼道:“大帅，鱼儿上钩了。”

    王忠嗣双目紧闭，对将领的话似乎没听见。片刻后，沉声道:“一切依计行事。”

    “是。”将领退出去。

    王忠嗣依旧闭目养神，他知道真正的血战才刚刚开始。

    达松对这一切懵然不知，继续带领吐蕃兵主力与牟松带领的吐蕃精锐，前后夹击安思顺所部兵马以及唐军的仆从军，隐隐形成从后面包抄唐军的态势。

    与此同时，尚延朔带领本部兵马赶到战场，从唐军左翼进攻。

    唐军李光弼和郭子仪的兵马，处境顿时恶化。安思顺部面对吐蕃王子前后夹攻，只能苦苦支撑，毫无余力支援中路唐军。

    中路的唐军除了守卫大帐的亲兵以外，其他精锐尽出。死命抵挡吐蕃兵的进攻，吐蕃兵每一步都是尸山血海。

    唐军左翼本来压力最轻，虽无力支援其他各路，尚能坚守。但随着尚延朔的到来，顿时陷入苦战。

    如此危急时刻，哥舒翰率领大唐中军先锋部队抵达。旋即对左翼的尚延朔，发起进攻。

    哥舒翰手拿一杆马槊，力大无穷，亲自冲锋在前。所部兵马感奋，随哥舒翰向尚延朔发起猛烈的进攻。

    达松遥遥望见哥舒翰的将旗，猜到唐军主力快要到了。心道:“王忠嗣果然狡猾，用两支不起眼的兵马把我军牢牢地牵制住。一旦他中军主力到来，后果不堪设想。”

    随即喝道:“诸将随我直扑唐军帅帐，务必在唐军主力到来之前，夺下此地。”

    言讫，达松亲自带领所部亲兵，直接冲向悬挂着李、郭二将旗帜的营帐。

    在营帐内坐镇指挥的唐军将领，听到传令兵传来的消息，惊出一身汗。急忙绕到屏风后面，将此事禀报给王忠嗣。

    王忠嗣依旧闭目养神，冷冷地说道:“为将者，不可一遇到困境就心浮气躁，应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将领紧张道:“末将知错了。”

    王忠嗣命道:“李晟，速带本帅亲兵支援，务必弛缓吐蕃兵的进攻。”

    “是。”

    旁站一边的李晟，朝王忠嗣行完叉手礼，随即

    提着马槊出了大帐。

    翻身上马，对着大帅亲兵喊道:“我军胜负，在此一战。诸位，随我杀敌报国！”言讫，手提马槊冲锋在前，迎着吐蕃兵冲了过去。

    “有死无生，死战不退。”

    大帅亲兵结阵迎敌，个个以一当百，瞬间使呈现崩溃迹象的中军，立刻如一堵人墙般抵挡吐蕃兵的进攻。

    战局异常惨烈，漫山遍野都是喊杀声、兵刃铿锵声、声声不绝于耳。血水、汗水、滔滔流不尽。大唐人、吐蕃人，人人奋勇当先。

    胜负究竟落入何人之手呢

    唐军主将营帐内，王忠嗣估摸着双方已经是精疲力尽。缓缓睁开眼，喝令道:“传我将令，点燃烽火。”

    滚滚狼烟，从主将营帐后方飘起。

    唐军感奋，知道计划终于成功了。

    吐蕃狐疑，以为是唐军支持不住，向



第十五章 杀手锏
    唐军与吐蕃及其仆从军吐谷浑残部，大战于积石山一带。

    此刻，终于到了收官之时。

    唐军主帅王忠嗣，以其非凡的胆识、卓越的战略战术思维，终于让五万吐蕃联军，引入他精心布置的口袋中。

    王忠嗣先是筑造假粮仓，既能恫吓敌军又能为他下一步棋埋下伏笔。接着密令杨铣在押运途中放走一名吐蕃俘虏，接着杖责杨铣，既能达到申明军纪，又能做足戏码。再后来写信催粮，制造全军真的缺粮的假象。

    为了让吐蕃相信，又是议和、给敌人对比笔迹的机会，又是让亲兵挨饿装出外强中干的样子、迷惑牟松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