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神殿的建立

    中年女人笑了笑:“具体解释就是说，地球的资源属于全人类，为全人类所有的普通基因病患者提供治疗。相应的，超能力者的基因病依靠他们内部的治愈者自行解决，不能占用地球的资源。”

    “根据政府这边所掌握的情况看，你有治愈系异能，而且和其他超能力者也有接触，对他们有一定的了解，所以我想我可以直接说了。超能力者有着普通人所没有的强大力量，而且他们的基因病更严重。治疗一个超能力者需要耗费的地球资源甚至有可能是治疗一个普通人的千倍甚至万倍。这既不经济也不现实。但不给他们资源也是不行的，因为普通人不可能抢得过他们。无论治疗资源以何种方式输出，最终都将流向超能力者的无底洞。这种混乱无序的状态非常危险，所有的有识之士，包括普通人和超能力者，他们都认识到如果不建立起一种有效的秩序，迎接整个人类社会的将是灭顶之灾。先是普通人，当普通人全部没有之后，所谓的超能力者也就不复存在。”

    “这个秩序就是两个世界的划分，从第一次《地球保留地公约》签订之日，整个人类社会被划分为普通人的世俗世界和超能力者的强权世界，这个世界现在通常会被称为神殿。世俗世界的医疗资源由地球提供，神殿的医疗资源由治愈者提供，两者互不干涉。在此基础上，人类社会的所有政府与国家都应接纳超能力者作为人类的一员加入社会生活，所有的超能力者都承诺，遵纪守法，永远不危及地球和原住民安全。”

    “你的意思是说……”顾晗晗看着中年女人，声音发颤，“我会碰上这一切完全是因为我有治愈能力，我是治愈者所以我活该……”

    “政府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你是地球公民，政府有保护你的义务。实际上我们也的确在尽力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你被挟持绑架的事，我们会立案侦查，争取早日破案，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但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个案很可能破不了，因为柯伊伯行星带之外的那一次坍塌，所




第127章 薪火相传
    地球治安军的舰队在掠过木星之后一份为二，绝大部分转向返回依托木星环修建的宇宙舰队基地,载着行星安全事务委员会官员和其他非战斗人员的飞船和一些护卫舰只则继续加速向前,最后停靠在地球空间轨道之外的军用宇宙港。

    依照之前“不进入地球大气圈”的承诺，安东尼跟顾晗晗告别之后就先一步离开。顾晗晗则搭安委会的公务飞艇回到地球。飞艇在地球表面降落地一刹那，顾晗晗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重新回到地球的感觉如何”跟顾晗晗谈话的中年女性官员问，或者是刻意为之,她恰好坐在顾晗晗旁边。

    “一种自由而文明的味道,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尽管这很大一部分是人造的假象。”顾晗晗回答说。

    “不,那都是真实存在的，并将永远存在下去,”中年女人微笑着说,“即便是假象，这里也是人类文明最后的乐土与永远的摇篮。”

    “为什么我会有一种薪火相传的使命感”顾晗晗呆了一下，然后嘲笑说，“阿姨，我高考语文不及格的，你用这么复杂的词我脑子会反应不过来。”

    最后，顾晗晗谢绝了中年女人安排警察或者安委会工作人员直接送她回家的好意，自己叫了一辆悬浮车。

    回到家已经下午四点了，打开门进去，发现家里来了客人。沙发上坐着两名穿西装的男人，李淑芬女士跟他们隔着一个茶几对峙，脸颊有点潮红，神情有点愤怒。茶几和周围的地毯上有许多扔散的文件。看来，这里刚刚闹过一场不愉快。

    顾晗晗的妈对顾晗晗这么早回家很吃惊，勉强做出和蔼的样子问:“怎么没在旅馆”

    “想你和顾教授了呗，所以赶着回来跟你们团聚，”顾晗晗说着走过去，随便捡了一张落在地上的纸，是一座知名外星学府的招生简章。那上面还有李淑芬女士长指甲抓破的洞。

    于是，顾晗晗抬头看那两个男人，问:“你们是”

    “教育局的！”顾晗晗妈眉头紧皱，脸色非常难看。

    但两个男人却非常高兴，站起来跟顾晗晗握手，并自我介绍说:“我们是教育局的高考志愿填报指导专员，主要工作就是指导你这样可能取得特长加分的考生，以免你们因为不了解当年的招生政策错报漏报，耽误正常上大学的机会。”

    “那今年是什么政策，从早上九点讲到现在都讲不完”

    “今年……”

    一个人刚要说话，就被李淑芬女士打断了:“你们跟她说什么不是告诉过你她报哪所大学都听我这个当妈的吗”

    “你女儿已经成年了，你这种态度属于侵犯人/权。”

    李淑芬女士一听这话，当时就要狮吼。顾晗晗一拽她胳膊给拦下了:“妈，就让他们说呗，反正报哪个最后还不是咱自己拿主意。”

    李淑芬女士大约是忌惮两个教育局的抓住“侵犯人权”的问题不放闹报警，哼了一声，没说话。

    两个男人笑着对望一眼，其中一个开口说:“顾晗晗同学吧，见到你可是太不容易了，无论你家还是旅馆，从来找不到人。按照考试中心留的电话打过来，接的又是你母亲。最后，我们只好先和你父母谈，可没想到……”

    “我们省略前戏，直奔主题行吗”顾晗晗打断两个男人说，“如果你们还打算继续从下午四点说到晚上九点的话，我只能请你们出去。因为我很累，要吃饭洗澡睡觉。十分钟，够吗”

    两名教育署的专员再次对望一眼，露出古怪的神色。然后有一个人去整理了桌面和地板上散落的那些纸张。

    “好吧，那我们长话短说。”另外一名专员坐下来，慢吞吞地开口:“根据你的高考成绩还有专业特长加分，教育局帮你做了一个预评估。经过智脑筛选，得到了一个能够录取你的学校和专业的范围。希望正式填报志愿的时候，能够作为参考。哦，我们知道你自己拿到成绩之后也会向学校递交加分申请，但你很可能申请的不全面或者拿到的加分没有预想中的那么满意。没关系，我们这里有绿色通道。只要是名单上的学校，都可以即刻申请，即刻审核，即刻拿到加分。”

    顾晗晗接过整理好的一摞学校专业以及它们的招生简章，略微翻看了一下就问:“这些学校应该都是在殖民星吧”

    “是的，为此我们还特意帮你准备了学校所在地对地球考生的各种优惠政策和补助标准，总体来说非常优厚，你可以作为参考。”说着，他们又递过来一摞文件。

    顾晗晗接了，但没看，压在手底下，问:“有地球的吗”

    “很遗憾，从你的成绩来看，恐怕除了名单上的学校，其他学校录取你的可能性不高。”一个人说。

    另一个紧接着说:“我们可以提前向你透露一些消息，咱们地球大学今年的招生政策不倾向于招收特长生。原则上讲，只对老少边穷的地区的考生给予特长加分。老少边穷地区你理解不理解，就是很遥远的那些星球和国家，总而言之不是地球。另外对于社会实践加分也要严格审查，你们可能听说过，这几年在这方面的舞弊案件特别多。一旦……”

    “好了，我理解了，



第128章 我的价值
    李嘉丽的草裙舞男孩儿不在,顾晗晗询问之后,得知托尼没事，只是受了一点儿轻伤需要休息两天，才放下心。于是,她们搭其他的穿梭机去空间轨道上最贵的餐厅,穿梭机的司机也是顾晗晗的一个熟人——导游掮客杰克大叔。

    到餐厅点过菜之后，趁着上菜之前的一点儿时间，李阿姨简单跟顾晗晗聊了聊自己脱身的经过——借助神殿解放者组织潜伏在马尔斯旗舰同志的帮助，得以及时脱离“光荣使命”号，穿梭机堪堪逃进柯伊伯行星带，空间坍塌就发生了——但她并没有询问顾晗晗是怎样脱身的。

    开始上菜的时候,杰克大叔停好了穿梭机走进来。李嘉丽拉开身边的椅子让杰克坐下,同时向顾晗晗解释说:“杰克是我们组织的同志。”

    顾晗晗一呆:“你们组织的同志真多……”

    “在这里想不多都不行，”雀斑冷美人嫣然一笑，“我们伟大的小鬼是怎么说的呢——‘全世界受压迫与不公而又不屈的人民都会自发聚集到地球天轨上来’。”

    顾晗晗心里正有烦恼压着，但听到李阿姨这样一说，也忍不住一声笑出来:“还真是林老师说地话呢。”

    “不是笑话，”李嘉丽没有笑，反而很郑重地一指杰克说道，“顾晗晗，其实我今天请杰克过来，是想让你听听他的故事。”

    “杰克大叔……”顾晗晗疑惑地转过头，那一身牛仔打扮，下巴上的胡茬很有一股沧桑味的中年男人。

    “记得第一天见面，阿姨就告诉过你，空间轨道上每一个人都会故事。虽然揭开这些不幸的故事很不道德，但我想那也许能给你点帮助。”雀斑冷美人抽出一支烟点燃，同时递了一根给杰克，“说说吧，杰克，说不定能给这个迷茫中姑娘一点儿启示……”

    “从什么地方说起呢……”杰克没有急着点燃细长的香烟，反而将它握在手里慢慢揉搓着，目光渐渐飘远，陷入沉思——

    “还是从我的家乡说起吧。我出生的凯恩星是一颗漂亮的紫色星球，到处都是镧晶矿的矿坑。我的家庭祖祖代代都是矿主老爷的采矿工。本来，生活也还过得去，春天挖矿，夏天提炼，秋天运输，每年一到雪埋矿坑的日子就猫冬。凯恩星的冬天美得让人醉，有一种会在雪地上留下六块掌印的猫兽，肉食鲜美，但性格狡猾极了，我们一班小伙伴经常需要埋伏雪地里两三天才能捉到……”

    “到七岁那年，家里最小的妹妹患上了欧塞特综合症，一种基因变异引起的骨骼病。先是关节变形，不能站立行走，然后胳膊和手也动弹不了，发展到最后全身的骨头都会错位扭在一起，压迫内脏导致死亡。那是凯恩星常见的一种基因病。凯恩星离地球有六万光年，而且一整个星球几乎都是镧晶矿，基因病多到数不清，几乎每个家庭都会会有基因病人。现在，这个不幸终于也降临到我们家了。或者也不上什么不幸，毕竟欧塞特综合征还不算什么绝症，只要坚持喝一段时间地球原产的牛乳就能控制甚至好转。”

    “球原产的牛奶凯恩星黑市有卖，1200地球储备卷一品脱，妹妹需要六品脱。这个价钱是无论如何都出不起的，即使将全家人的骨头都熬成油，不，应该说把所有的祖宗的尸骨都从坟墓里挖出来一起熬成油卖掉也不够。好在，还有希望，地球的红十字船每一个季度在凯恩星降落一次，凭医院开的诊断证明和处方，可以以较低的价格买到生物药剂和各种原产品。一品脱原产牛乳的标准定价是一百二十块地球储备卷，这个价格我们依然出不起，但毕竟不是完全绝望。”

    “妹妹很幸运，确诊那天离红十字船降落只有6天。我们得在这六天凑够钱，否则得等到三个月后。但三个月后，妹妹的脚就会永远站不起来。家里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能卖的全部都卖了，还借了高利贷。终于赶在那天勉强凑够了720块买到了6品脱原产牛乳。”

    “我们满怀希望地等待妹妹痊愈，但她最后还是死了。不是医生的处方不对或者牛乳有问题，高利贷的债主在半个月之后登门，抢走了还没来得及喝的三盒牛乳。这是早有预谋的，官员和商人勾结在一起，市面上才会有那么多的高价地球货。”

    “之后第二年，家里所在的矿上设备出了故障，矿主老爷舍不得毁掉诀矿机救人，于是我爸爸和几十个旷工一起被飞旋的齿轮绞死了。矿主老爷给了点儿钱算是赔偿。”

    “钱只用了两年就花光，所幸哥哥姐姐都已经长大。哥哥进了矿上做工，姐姐拿到奖学金去了城里的大学念书。然而好景不长，又轮到哥哥得基因病了。这一次，他等不到红十字船来，即便等到了，我们也再也凑不出钱买药。他熬了几个月，最后死掉了。”

    “姐姐准备带着妈妈和我离开凯恩星。她恰好大学毕业，非常走运



第129章 崩溃
    顾晗晗的情绪陷入在某种兴奋与激动中,一直等回到座位连喝掉两杯咖啡，她的眼睛里还闪着亢奋的光——尽管杰克大叔离开的时候满脸的不相信,但顾晗晗很清楚,他的病被自己治好了。顾晗晗第一次去尝试助人为乐,并且她还成功了。她沉浸在一种做了好事不留名亦或是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的催眠似自我感召中。

    李嘉丽很理解顾晗晗这种天真未眠的快乐，看见她仿佛看见自己少女时代一样。所以她特意等顾晗晗多快乐了一会儿才开口对她说——

    “你是个好姑娘,顾晗晗,杰克碰见你是他的好运气。这可能是他死去的妹妹、爸爸、哥哥，妈妈、姐姐，或者还要加上他所有死于基因病的、祖先的好运气都交给了他。但空间轨道上跟他一样的人有几百万，每一个背后都有一段不输于杰克甚至比杰克还要悲惨的故事。而整个人类社会的基因病患者更多。不是每一个都有好运气碰见你这样的好姑娘。对比起来，他们就太不幸了。你不觉得他们可怜吗当你发现你举手之劳就能改变他们的命运,甚至给予他们生命的时候,你有没有帮助他们的冲动”

    顾晗晗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着问道:“你阿姨，你是在拉我入伙吗”

    “入伙算是吧，我指的是将来。现在你想加入我们，我们也不会要你的。”李嘉丽笑了笑，说到，“我只是跟你谈一点儿人生。因为我很清楚，能力很多时候代表的是一种负担和煎熬。心灵如果找不到皈依和信仰，精神就会陷入迷茫和虚无，然后就是自我否定和自我毁灭。很明显，你现在开始迷茫了。”

    “信仰吗”顾晗晗咬着这个拗口地词，然后挺不好意地说道:“其实，我在刚知道自己有治愈能力的时候有过一个好像了不起的理想。就是在空间轨道上开一家大大的医院，帮全宇宙的基因病人治病。哪怕每人只收一块钱的挂号费，只要人多的话……我不是贪财啊，总不可能一分钱不收白治吧再说一人一块又不多！”

    “不多，如果你真能开这个医院，那即使你收更多的钱也不过分。”李嘉丽笑着看顾晗晗，“可是，你知道如果你真开了这个医院是什么后果吗”

    “什么后果”

    “所有的星球和政府都会禁止他们的人民来你这里治病，连地球政府都会出面取缔你的医院——当然，其实你根本就拿不到开业许可证。至于你本人，你会立即被带走送到超能力协会关起来。相信整个超能力世界会在这件事情上空前团结，所有的高级超能力者都摒弃恩怨，精诚合作。然后就是旷日持久的勾引斗角，争夺追逐。直到你最终被分配给某个或者某几个‘大人’”

    顾晗晗脸色发白:“分配这个词真难听。”

    “好吧，你愿意改成保护、羁绊、相依为命或者恋爱什么的词都行，反正超能力者们的确更爱用那些。”雀斑冷美人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说，“你知道为什么吗，顾晗晗，你的医院永远开不成”

    考虑了一下，顾晗晗才用询问的语气回答说:“是因为那个地球的归地球，神殿的归神殿”

    李嘉丽笑了一下:“看来有兴趣跟你谈人生的人，不止我一个。这样倒好，我不用再给你讲历史，我最讨厌讲历史。”

    “嗯，《地球保留地公约》和两个世界的划分，的确是挽救了人类的伟大举措，或者说曾经伟大……”李嘉丽又点燃了一直烟，吞吐着烟雾发出一阵模糊的笑声。

    “顾晗晗，你知道宇宙现在有多少基因病患者吗”李嘉丽突然问。

    顾晗晗茫然地摇头，作为连新闻联播都不看的无良少女，她怎么可能知道这种数字呢

    “我告诉你，根据联合国公布的官方数字。去年，人类社会的总人口是三兆，仅遗传致死和致死的a、b两类基因病患者就四百五十万亿，占总人口的百分之一点五。广义基因病的患病比例更是高达百分之三十，这还是刨除了当年直接死于基因病的一百万亿人。

    ”

    “这么多！”顾晗晗惊呆了，她用十根手指头都没数清楚五百五十万亿后面究竟有几个零！

    “地球资源能够供给治疗的基因病人的上限是五十万亿，不足实际需要的十分之一。”李嘉丽看着顾晗晗说，“所以剩下的百分之九十注定只能等死或者慢慢等死。”

    顾晗晗说不出话来。

    “心里有一点儿不舒服吗那证明你是个有良知的好姑娘。虽然那并不是你的错，但明明有能力提供一点儿帮助却什么都没法做的滋味并不好受。”

    “地球的归地球，神殿的归神殿，”李嘉丽叹息着说，“《地球保留地公约》签订的年代，那的确是一个伟大的创举，说成是挽救了人类被灭亡的命运也不为过。但那毕竟已经是一千多年的事了，经过一千年，这个制度实在已经是走到了穷途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