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医白无常

    老白没办法，回道:“只是好奇来看看。”

    那边，小龙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希望一样，兴致勃勃的为老白介绍，消息一条接一条的发过来。

    “看看也好，我们这个群和其它群不一样，这里的人都可好了！刚才和你说话的‘素影’，是我们群管理，我们都叫苏大姐，热心肠，群里不管是谁有什么事都是她张罗！”

    “还有一个管理，冰成衣，取义久病成良医的意思，群里面外号叫假大夫，本身也是慢粒患者，十多年了，对这个病方方面面，几乎没有不懂的！病理、药理，还有国内外最新的研究成果，说是假大夫，有时候比真大夫都管用！”

    “大马猴，他不是管理，不过也是群里的大名人，线下活动的时候我见过，瘦的皮包骨头，一嘴大黄牙，我们都叫他猴叔！猴叔全身上下都是主意，蔫坏蔫坏的！怎么办低保，怎么买药省钱，怎么用信用卡买药攒积分，不管是谁，经他指点一番，准能剩下点钱，有时候枪爷公司的事拿不定主意也去问他！”

    “枪爷，是咱群里唯一一个有钱人，干工程的，买卖挺大！一个月两万多的药费在人家那里不是问题，而且他还总接济群里买不起药的病友，也是个大好人！”

    “那个肖医生是真正的医生，在医大一院的血液科，有时候我们群里会讨论买国外的仿制药，甚至原料药的问题，所以他不方便发言，只是偶尔会普及一些慢粒疾病的相关知识，有新的病友他也会拉到群里来，介绍给大家认识。”

    “小灵通，她是父亲得了慢粒白血病，消息最灵通！哪有慈善机构有慢粒援助项目了哪个医院为了临床研究招募确诊患者了或者是哪里把慢粒纳入医保什么的，总是她最先告诉大家，帮了群里不少人呢！”

    小龙滔滔不绝，信息一条接一条的发过来，群里四百多人，似乎每一个他都认识。老白注意到，群里所有的管理员他都介绍了，但唯独没介绍群主。

    群主没在线，名字是灰色的，id叫老山羊。

    “老山羊呢”

    之前十分活跃的小龙突然沉默了，半晌才发来一条消息:老山羊已经不在了。

    在新药“伊马替尼”发明以前，慢粒白血病病人的生存期只有三到五年，现在好了，患者十年的生存率高达93%，也就是说只有不到7%的病人活不到十年。

    不过，对于没钱买药的人来说，死亡率是100%。

    “老山羊58岁，其实还不算太老。”

    老白沉默，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第330章 一段人生
    我和你妈一起掉进了水里，你先救谁

    逼死男人的一道网红题目，现在加强版摆在了老白面前，四百多个“落水”的人，你先救谁

    其实答案很简单，如果能力足够的话，谁最危险就先救谁！

    一直以来，白长生都在扮演着一个鬼差的角色，接引也好，救人也罢，虽然有时候随心所欲了一些，但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执行着城隍发布的任务，说是执掌阴阳，其实只不过是个消防队员罢了。

    可是现在，四百多个“落水”的人摆在面前，一个消防员的手段显然是不够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去思考——每个人活得都很艰难，每个人都有可能随时死去，哪个才是最危险的

    生死，轮回。

    善恶，功过。

    生死簿中，他们是一行行的名字，统计出来，则是一个个冰冷的数字。一直以来，判官、阎罗以及各地的城隍、鬼差都在程式化的做着这些工作，翻看这些名字，记录着这些数字，他们不曾深入这些姓名之中，不曾听到过那些姓名背后苦难的故事。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花有一个世界，那么人呢

    一个人一个世界，每个人，都是自己那一方世界的如来。

    白长生似乎感悟到了些什么，但却又有些拿捏不准。

    大千世界，世道轮回，花花叶叶，十方如来。

    看着生死簿上的一个个名字，回想起在qq群里，一个个昵称后面的人，老白若有所思。

    名字后面是个人，人后面是一个家庭，一个世界！

    使用无常令牌，可以看到亡魂的生前过往，使用推衍之术，可以推测活人的未来，结合生死簿上记录的因果功过，这时候再回头看生死簿上的名字，人名后面，不再是生冷的文字，而是变成了一个世界，一段人生！

    白长生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似乎修为又精进了一层！

    每一个名字，都是一段人生，都是一个世界。

    你把他们当成名字，当成数字，那他们就只是个符号而已，如果你用心聆听他们的故事，那么就可以进入他们的世界，参与他们的那一段人生！

    白长生心中一阵欣喜，整个人都跟着兴奋了起来！

    所谓手持生死簿，判官笔，执掌阴阳，需要面对的，绝不是一个个名字，一个个数字，而是一个个世界，一段段人生！

    面前，一扇大门随之打开，白长生感觉自己的灵魂和世界的联系又紧密了一层，一张一合，一呼一吸，平常中有大欣喜。鬼王巅峰的灵魂修为似乎又精进了一步。

    “生死簿，查！”

    “搜索，慢粒病友互助群中全体成员，按照剩余寿命排序！”

    生死簿不是一个记事本，而是个大数据库，而这个搜索指令如果用sql查询语句表示就是这样的：sele“生死簿”，where“加入群=慢粒病友互助群”order by “剩余寿命”。

    这年头不会点编程，给你生死簿你都弄不明白！

    或许系统本身就有这样的功能，或许是老白的临时感悟，生死簿大数据生成了，群内400余人，每个人的姓名、昵称一个个都被罗列了出来，最后一项是剩余寿命，采用倒计时的方式，看起来触目惊心。

    最上面的一行，剩余寿命显示还有23分57秒，56，55，54……

    姓名：边宏昌，年龄56岁。

    当然，名字的背后，现在不仅仅是生硬的文字，那还有着一个故事，一段人生。

    ………………

    临山县林家台，这里应该是天阳市海拔最高的一个村子了。农村人的夜生活没那么丰富，虽说不至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普遍都睡的早，现在正是人睡的最死的时候。

    老边头的眼睛一直瞪着外面树梢上的



第331章 谢幕演出
    二锅头冲，入口像火烧的一样！烧过之后的舌头变得极为敏感，这时候赶快把猪头肉放进嘴里，趁着没缓过劲的时候使劲嚼，吃着仿佛比平时还要香！

    这么好吃的猪头肉才卖14块钱一斤，我那一粒药快赶上一头猪了，不吃肉我吃那玩意我有病啊边宏昌倔强的想着。

    一只脚蹬在石头上，一只脚耷拉着，山里有点凉，不过喝两口酒就不觉得冷了。这里风水挺不错的，远远能看到自家的院子。身后是青玄山的秀林峰，前面那波光粼粼的是境河，这也叫背山面水，老边懂。

    半斤猪头肉，平时都吃不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口一口，下的还挺快！猪头肉吃完，干喝酒，这酒真辣，辣的人眼圈有点红。

    二锅头是一斤装的，喝多点，迷迷糊糊的就过去了，老边心里美美的，还是我算计的好！

    猪头肉是用手捏着吃的，手指头有油，新衣服怕蹭上，从地上捡了把树叶擦了擦。回头又看了一眼家的方向，嘴里小曲哼了起来:

    “我坐在城楼哦，观山呐啊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老边唱着，从容地在兜子最里面，把缠成一团的麻绳拿了出来，手里解扣子，嘴里不停:

    “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夜深人静，四周围没人，无人喝彩，却也自得其乐。

    绳子解开了，折成四折胳膊肘上拖着，另一只手拿着手电，树下转圈来回找。

    “我也曾差人去打听，打听得司马领兵往西行……”

    这句“司马领兵往西行”有点赶板，老边发挥的不错，感觉也来了，手里托着绳子，还拉起了老生的架势，手眼身法步，只可惜地面不平，迈步没办法踢着走。

    位置找好了，树杈的高矮正合适，也够粗壮，不会被体重压断，绳子一头使劲往上抛，抛了好几次，终于从树杈的那一边穿了过来。

    “一来是马谡无能少才能，二来是将帅不和才失街亭。”

    把绳子两端系了个死扣，用手使劲紧了紧，还用身体压了压，觉得没问题，又在中间打了个结，留出篮球大小的绳套，觉得满意了，这才继续唱:

    “你连得我三城多侥幸，贪而无厌又夺我的西城。诸葛亮在敌楼把驾等，等候了司马到此谈呐，谈谈心。”老边一手抓着绳子套，面对山下林家台的方向，仿佛面对着台下的观众一般，唱词朗朗上口，一气呵成。

    抓住绳子，往前一步，踩在刚刚垒好的石头台阶上，身体晃了两下，终于保持住平衡，这时候感觉更好了，站在石头台阶上，仿佛诸葛亮坐在城头一般，运筹帷幄。

    老边不是正经的科班出身，不过就是喜欢，年轻的时候，也跟着草台班子一起走南闯北，锣鼓场面，二胡都拿得下来，有时候缺人手了，穿上行头就能上台，都是给乡亲们唱，他们也听不出水平高低，见高腔就喊好，倒也热闹。后来班子散了，回家务农，现在回想起来，倒还是唱戏那些年过的最痛快！

    “西城的街道打扫净，预备着司马好屯兵。诸葛亮无有别的敬，早预备羊羔美酒犒赏你的三军，到此就该把城进，为什么你犹疑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我只有琴童人两个，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

    喝了点酒，戏唱的痛快，似乎又回到了年轻时候唱戏的那些年，不过现在，该谢幕了。

    没有什么犹豫，也没表现出任何不舍，就仿佛是一个唱完了戏，准备谢幕的老生一样，边宏昌极其自然的把绳套套在了脖子上。

    “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来，来，来，请上城来听我——抚琴音音……”最后一句唱完，老边手松开绳子，还来了一个亮相，余音散尽，之后脚下决绝地一用力，石头蹬翻，人便挂在了空中！

    生旦净末丑，神仙老虎狗，人生一辈子，唱戏而已。

    或许，这是老边能做到的，最为艺术的一种死法了，只可惜，最后的演出，没人看见！

    锣鼓场面，空嘞咣嘞空嘞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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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死而无憾
    “唉……”看绳子飞到了高高的树上，老边长叹一声，“有句老话，叫宁在世上挨，不在土里埋，要是有办法，能活着，谁都不愿意死，可是有时候，真的活不下去啊！”

    白长生走过去，坐到了老头身边，递了根烟过去，自己也拿出一颗叼在嘴里。伸手掏打火机，先给老头点上，然后是自己，一口烟雾吐出来，谈话的氛围有了。

    “我有病，绝症。”

    什么病，其实老白比他都清楚，不过这时候他并不插言，等着老爷子自己说。

    “大夫说叫慢性粒细抛白血病，细说我也不懂，反正就是造血功能坏了，造的血不合格，你琢磨，身子里的血给换成水那人还能活的了吗大夫说能治，我不信啊！白血病小名叫血癌，是那么容易治得好的”

    “其实啊，也不算什么，英年早逝的有多少老头我都这个岁数了，够本了！”

    老白心中叹气，56岁而已，就算不延退，你还差四年才能拿到退休金呢！这就够本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老头苦笑一声，继续道：“你是不是想问，绝症大不了等死就完了，怎么非得上吊其实，我也不想啊，死在病床上，怎么说也算寿终正寝，这要是自己上吊，算是横死的，我怕过不了奈何桥，可是……”

    甭可是，其实，现在怎么死都过不去，和姿势根本没关系……

    “我上了吊，人死也就死了，我儿子披麻戴孝，一发送就完了，人没了，最起码家没破！可我要不死，得了这个病也好不了，最后免不了一个家破人亡的局面啊！”

    这就是很多农民的固有思维，人是肯定会死的，治不治的区别仅仅在于家破不破！很多农民一辈子都没去过医院，这是很多城市人都无法想象的。

    “我不爱去医院，干活的人，身子骨皮实，有点小病小灾的，忍忍就过去了！这回犯病，在家吃药也没见好，被儿子生拉硬拽给带去了，结果查出了这么个病！白血病，我知道，这是判了死刑了！”

    “大夫说这个病不用怕，现在有药了，只要一直吃药，和正常人一样！我一打听，什么玩意一盒药要七千多，七千多啊！一口大肥猪才能卖多少钱这个药一个月得吃三盒！他奶奶的，让我吃那个药，不如杀了我！”

    老边头连说了两个七千多。

    “在医院里，一听这个我就说不治了！我儿子跪在地上，抱着我大腿求我，说让我治，我儿子孝顺啊！”老边说到这露出了骄傲的笑容，不过眼眶也有点湿了。

    “大夫看我们农村人也着实不容易，偷偷告诉我儿子，说家里条件不好，可以去买什么‘白瓶药’，效果差不多！一个月只需要不到3000块钱！咱也搞不明白为啥同样的药就差那么多，不过啊，就是一个月三千我也不治！生死有命，我一个月他娘的还没挣上三千呢，就花三千，这日子过的什么劲儿”

    这就好像一款游戏，免费的时候玩到了五十多级，你收费老子就不玩了！

    “可是啊，我也是个没主见的，禁不住儿子软磨硬泡，我就这么死皮赖脸的活下来了，儿子到市里打工，干水暖，钱也不少挣，可是拿回来的钱，一多半都给我买了药了！儿子结婚了，按理说等于分家另过了，就这么往我这个无底洞里填，你说让儿媳妇怎么看我人家就是不说什么，我自己这心里也不好受啊，在家里我抬不起头来啊！”

    “前两个月，听说那个白瓶药的那个厂子被查封了，便宜药没了，再想吃就得吃那个两万块钱一个月的，我说拉倒吧，正好我不想治了呢！有那个钱买点什么不好我让他们钳吧着我我儿子不干啊



第333章 安乐死
    离家出走，的确可以解决老边所面临的一切问题，而且还不用死，看上去似乎不错。只是边宏昌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继续搓绳子。

    “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趁着还能动弹，出去打工，也是个办法，可是我舍不下啊，与其死在外面，不如吊在这里干脆，好歹也叫落叶归根！家里有老黄狗，闻着味，明天早上就能找到我，到时候我儿子披麻戴孝哭一场也就得了，省得我去外面，他们家里还惦记……”

    眼看着草绳子越搓越长，老白实在不好意思过去再给绳子扔了。

    边宏昌的一条命，其实他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只要能让老伴儿、儿子、儿媳妇过得轻松一点，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去死。或许，其他人也不太在乎一个农民的死活，不管是生死簿上，还是公安部门、民政部门的户籍档案，那都只是一个人名，一个数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