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胭脂铺II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绾紫彤
如意胭脂铺II 地府篇 第109章 子婴(11)
“你是负责调查楼上失火案子的警官吧?”
“您是?”
“我是这小区里的住户,跟他们家算是认识的。”老人指了指楼道外头:“我今年七十九岁,等霜降过了,就整八十了。”
“您有什么事情吗?”
“我啊,是受人之托,过来给警官你讲个故事的。”老人看着被烧焦的房子:“我年轻的时候,也成过家,有过孩子,可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抱歉,我还在查案,您的故事,我能不能改天再听。” “警官是觉得我老头子在干扰办案,还是觉得我老头子好奇心太强,说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要跟警官你说的这件事,的确对你的办案没什么帮助,可这个故事
,是一个叫做安宁的姑娘让我讲给警官你听的。”
“安宁?” “对,她的名字是叫做安宁,我看过她的身份证件,上面的确是这两个字。”老人叹了口气:“我在这院子里住了很久了,徐凌跟他妻子搬过来的时候,我就坐在这楼下面乘凉。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生孩子,小夫妻恩恩爱爱的,真叫人羡慕。后来,徐凌跟他妻子离婚了,留下两个女儿给他妻子,我也经常见到他妻子抱着那个小女儿在楼
下转悠。 不满周岁的孩子,总爱哭闹,咱们这又不是独门独栋的别墅。他妻子是个特别讲究的人,唯恐女儿哭闹惊扰了四邻,总是抱着孩子在小区里转悠。冬夏秋冬,都是如
此。这女人带孩子,真不是享福的事情,我有好多次,都看见她抱着孩子在小区里一边转悠一边偷偷的抹眼泪。 我也想过去劝劝徐凌,就用我自个儿亲身经历的事情。可听说他跟他妻子离婚之后就再婚了,有了新的家庭。我寻摸着,这个时候,我这个陌生人再去讲故事,有些
不合适,也就放弃了。 大概是两年前吧,那个叫安宁的姑娘来这个小区里打听徐凌妻子的事情。起初,还有人告诉她,但说的都是徐凌的妻子带着孩子如何的辛苦,那个将徐凌给勾搭走的
小三如何不是东西,如何该死等等。再后来,那个姑娘即使来,也不到处找人问,就只是藏在不显眼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徐凌的妻子和女儿。
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徐凌后来娶的那个媳妇儿,也就是小区里被很多人骂的徐凌在外头找的女人。 有一天,天气预报说没有雨,可突然下了起来。那姑娘没带伞,又不好意思站在楼道里被人围观,我瞧着她也挺可怜的,就给送了一把伞过去。从那之后,她每次来小区的时候都会给我带些东西。有时候是油,有时候是米,有时候是面,还有的时候是个信封,信封里装着一些零钱。钱不多,但都是她的心意,我也知道都是她给放下
的。 她大概是不好意思,也担心我不会收下那些东西,每次来都是偷偷搁在我的门前,在门上敲几下就走。我之所以知道是她,是因为有两回,我开门开的比较及时,看
到了她的背影,也听到小区里别的邻居说了。 大概是两个月前吧,她又来给我送东西,敲了门之后却没有走,而是站在门前,等着我把门打开。我把门打开之后,她就跟我说了一句话。她说,她听到别人讲的关
于我的故事了,她不是有意想要挑破我的旧日伤疤,只是想恳请我,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或者是徐凌不在了,让我把我的故事想办法告诉警方。
她是什么意思,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当时答应她了。 做人,最重要的是讲信用,既然答应了别人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应该做到。我知道你们很忙,忙着去查各种各样的案子,我也不着急,我的这个故事,您随时来听都
行。”
“无妨,我现在就有时间。”
“这个故事发生在四十年前。”老人眯着眼睛,语气轻缓地讲着。 四十年前,重男轻女的观念还十分严重,尤其是在一些偏僻的地方,认为养女儿就是在养赔钱货。那个时候,医学还不像现在这样的发达,没有什么鉴别男女的仪器
,即便有,也不是一般人家能花得起那个钱的。 四十年前,别说是非法鉴定婴儿性别,就是产检,也是少之又少。很多人从怀上孩子到孩子出生,连医院的大门都没有进过。那个年代,有不少的人家,会在产妇将孩子生下来之后,用一块布将孩子捂死,或者浸到水盆里淹死,亦或者是趁着天黑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给扔了。孩子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只是用来传递家族香火,而不是
夫妻感情的延续。
老人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帅,喜欢他的姑娘也很多,可老人的父母却给他挑了一个“好生养”的姑娘做老婆。 “我那个老婆,莫说是用现代的眼光看,就是搁在我年轻的时候,也不算长得好看的。体格,用强壮两个字比较合适,咋一看上去,不像是姑娘家,倒像是一个男子。可那样的姑娘,在那样的年代,算是比较合适做老婆的。第一,她安分,不会在外头胡乱生事儿,就是她能瞧上别人,别人也不见得能瞧上她。用我娘的话说,就是娶到家里,搁到后院里安生。第二、她有力气,能干活。家里地里的活儿都能干,算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第三,好生养。至于这个好生养的标准具体是什么,从哪里看出来
的,我也不知道,可当时村子里的人都说她好生养,一看就是生男娃的。我从小到大,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妈在安排的,包括娶媳妇这件事。”
老人交握了一下双手。 “我当时,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媳妇,觉得她长得不像是一个姑娘家。可过日子,她没的说,将家里家外都照看的很好,慢慢的,对她也就有了些感情。婚后一年,我们有了孩子,是个女孩儿,长得挺像我的。可我娘一看就来了气。那时候,我家里条件不好,多一个人就等于多了一张嘴吃饭,虽说是个女孩儿,可女孩儿的那张嘴也是嘴
啊。 我媳妇虽然嘴上不说啥,可心里是不愿意的,我娘跟她吵吵了一阵儿之后,也就平静了下来。月子里倒是凑合着过了。可就在孩子满月那天,我娘说抱着她出去给同宗同族的亲人们看看,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时辰。等到天黑了,她才回来,却是空着手回来的。我问我娘,孩子呢?我娘说,赔钱的丫头片子给送了人了,也难为人家不嫌
弃,肯要。还说我媳妇出了月子了,身子也养的差不多了,抓紧时间给我们家再添个男娃。 我媳妇那个气啊,当即就从屋子里冲出来,抓着我娘的头发,逼着她,让她把孩子给要回来。我娘死活不肯,坐在地上耍赖,说孩子送给的是过路的外乡人,就是我
媳妇把她给逼死了,那孩子也回不来了。因为这件事,我媳妇跟我娘之间有了间隙,明确告诉我,有她就没有我娘,有我娘就没她。 说实话,我也怨我娘,那也是我的孩子啊。可娘就是娘,心里再埋怨也不能不要是吧。就在我两难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我娘偷偷找到我,说让我明着不跟她
对付,就是嘴上说着不要娘要媳妇的意思,然后哄着我媳妇,让她尽快再给生个孩子。 起初,我媳妇也不打愿意理我,总是逼着我出去找孩子。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我媳妇大概也死了心,知道孩子是真找不回来了,这
才跟我好起来。没多久,她真的怀孕了。我偷偷告诉我娘,我娘又偷偷找人去算了,那算卦的先生说,我媳妇这胎怀的肯定是个男娃。”
“皆大欢喜?” “原本该是皆大欢喜的,可就在我媳妇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出事了。那天,她一早起来说是回娘家有些事情要办。我因为家里有事,就没跟她一起回去。她娘家就在我们隔壁村,虽说中间路难走了些,可实际上,也不算多远。按照往常的习惯,早上去,中午差不多就该回来了,可那天,我一直等到晚上的八点多钟,我媳妇才回来,而
且整个人变得很奇怪,她的脸色很白,身上很凉,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我问她怎么了?
她说我娘骗了我们,我娘压根儿没有将我们的女儿送人,而是将她活生生的给捂死,然后埋在了马路边儿。 我说怎么可能,就算我娘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也不可能将自己的亲孙女给捂死。我媳妇只是笑,很瘆人的那种笑。她说,她看到我们的女儿了,就在她回娘家的路上,我女儿用手拽住了她的裤腿,将我娘对她所做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她。我当时压根儿就不信她说的,我觉得她就是一个神经病,没准儿是听了我那丈母
娘说了什么,故意回家找事儿的。 我问了两句,她就继续跟我笑,还说我娘这辈子都不会有孙子,我也不可能有儿子。她说,我们的女儿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如意胭脂铺II 地府篇 第110章 子婴(12)
“我知道这女人家脾气上来,是什么混账话都能说的,我一个没忍住就给了我媳妇儿一个耳刮子。我也是气急之下动的手,可那一个耳刮子出去,我才知道什么叫响。那声音,不光打在了她的脸上,也打在了她的心上,她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目光盯着我,停了一阵儿,转身出去了。我当时也傻了,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她出去,别说伸手拉她
了,就是挽留的话都说不出来。”
老人摇着头,叹气声越来越重。 自己的母亲重男轻女,又因为当时家里条件不好,担心多张嘴就会没饭吃,竟狠心将刚刚满月的小孙女给活活捂死。常泰没经过那个年代,就算经过,他也没办法想
象,一个奶奶是如何对自己的小孙女下手的。
他看着老人,或许时间已经带走了他的伤痛,可曾经的疤还留在那里。 “我当时只当我媳妇说的是混账话,可她看我的眼神却让我心里很不自在。都说男人对于孩子的感情是在孩子逐渐长大了之后才有的,因为他没有经过女人十月怀胎的辛苦,没办法打从一开始就跟孩子建立血脉亲情。可那到底是我的女儿,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就算还没有生出所谓的父女亲情来,我也难以接受她是被我母亲给活活捂死
的这个结果。我去找我娘,我打算好好的问一问她。她是我娘,只要她说我没有,我就信她。”
“其实你心里是有怀疑的对嘛?” “是,虽说那是我娘的亲孙女,可自从那个孩子生下来,我娘就没拿正眼看过她,甚至一直在抱怨,说她是个祸害,是个累赘,就好像她是娘的仇人一样。可满月那天,她突然转了态度,甚至主动来抱孩子,还说带她去见亲戚。我媳妇当时是不愿意的,可老家的规矩,这孩子满月是得要见人,抱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思,她这才勉强同
意。可谁能想到,这亲奶奶真能狠心还将自个儿的亲孙女给害死。”
老人说着,拍了下腿,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波动。
“你的母亲承认了吗?” “承认了,我刚一张嘴,她就知道我是为啥去的。没等我问完,她就承认了。”老人脸上的情绪又被强行抹了去:“她说她是为我好,说这生了女儿就得养,还得跟儿子一样养。不能缺吃,不能缺喝的,好不容易养大了,结果成别人家的人了。说养她干啥,家里又不富裕,还不如让她早死早投胎。你听听,这是当娘的应该说的话吗?这是当奶奶的应该干的事儿吗?我瞧着我娘说那话的脸,我真是想要打她的心都有。她自个儿不是女子吗?如果她娘,我姥当年跟她一样,现在还能有她,还能有我吗?姑
娘那么不之前,她当初低三下四,求着媒人给我介绍媳妇又是为那般?传宗接代吗?就我们那个穷家有什么好传的。”
“之后呢?” “我娘虽然做了那种事情,可这天底下哪有儿子打娘的道理,我心里憋着一口气,只想着以后再也不要见她了,就从她那门里出去了。出门之后,我看着外头黑黝黝的天,心里特别难受,难受着,难受着,就想到了我媳妇。女儿是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结果被自己的婆婆给害死了,她能不难过吗?我寻思着,我得去找她,得去给她赔
礼道歉去。我就顺着村子里的那条路,去我老岳丈家里。”
老人抬头看着天,仿佛时空一下子穿越了。 “月朗星稀,当天晚上真就是这么个场景。夜很黑,有风,但天上的月亮很明,星星稀稀拉拉的。我出了村,顺着那条歪歪扭扭的小路往我老岳丈家里走,走着走着,
就想起了我那个女儿,想起了我那个女儿,就顺带着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我想起,那路边有个小的深凹,那深凹等同于咱们现在说的乱葬岗,一些被饿死的,病死的孩子,甚至猫猫狗狗都会被扔在里面,或者埋在里面。小的时候,总听老
人们讲,特别害怕从那个地方过。后来长大了,觉得日子艰难,活着跟死了也没啥区别。再说了,长到二十几岁也没见过鬼,自然也就不封建迷信了。”
“没见过,说明心是坦然的。” “没见过,说明心是坦然的。好像……好像是这个道理。”老人凝着常泰的眼睛:“以往走那条路,虽说心里也有膈应,但从未害怕过,可那天晚上,我突然感觉到了人们常说的那种阴风阵阵,感觉到了害怕。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刚刚好要经过那个深凹的时候,起了一阵风,乌云遮住了月亮,可很快,那片乌云就又被风给吹
了过去。月亮依旧很亮,可颜色却变成了红红的那种。我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不是一个,而是一片。 人呐,就是这样,明明害怕的要死,却又不死心的想要探着头去看看。我当时就是这个样子,我伸长了脖子往深凹里,结果看到一个又一个隆起的小坟包,而每一个
小坟包跟前都守着一个小娃娃。我原只是想偷偷的看那么一眼,却没想到,那些小娃娃的眼睛全都朝着我看了过来。我一下子就给吓着了,裤子都湿了。”
老人自嘲的笑笑,将目光从常泰的脸上移开。 “我知道你是警官,你是不可能相信这些东西的,但我的确是看到的,也的确是给吓的怂了。等我回过神来,准备逃走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小婴儿,她赤着身子躺在地上,可奇怪的是,她的头居然是抬着的,然后嘴里咬着一个红色的绳子,一动不动的看着我。那双眼睛,我认得,是我女儿的。她嘴里咬着的那个红色绳子我也认得,是我媳妇给她戴在手上的。老家人说,月子里的孩子容易招邪,家里没有别的东西,我爹娘又不给张罗,我媳妇就用红线编了根红绳子给孩子戴在手上。我软着双腿,却
不怎么害怕了。害怕啥呀,那是我闺女啊。她就那么看着我,不哭不闹的,可看我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你是男人,是丈夫,是父亲,你应该是保护她们母女的人,可你,却叫她们失望了。”
“对,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她,也没能保护我的媳妇儿。”老人垂下了头:“所以,我遭了报应了。”
常泰知道老人的叙述还没有完成,只是静静等着,等着老人将所有的故事讲完。 “明知道她是我的女儿,是我可怜的小闺女,我还是扑通一下给她跪下了。我跟她认错,我说对不起,我说我不知道我娘会害她。我娘重男轻女,可是我没有啊,我真没有,我觉得儿子女儿都是一样养的。不,我当时还没有这么高的觉悟,我只是没认真想过生孩子的事情,所以也不觉得我媳妇儿生儿子跟生女儿有什么区别,有什么不
好的。她是我闺女,我亲手抱过她,给她喂过水,哄过她睡觉给她洗过尿布,我是爱她的呀。 从头到尾,她就只是那么看着我,后来,又刮了一阵风,那阵风很大,差点眯了我的眼睛,等我再睁开去看时,她不见了。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被埋在那个深
凹的什么地方。我问过我娘,可她不说,我也找不见。”
“安宁为什么要你讲这个故事给我?” “我还没讲完。”老人站累了,直接走到对边,挨着楼梯坐了下来:“我跌跌撞撞跑着去了我老岳丈家里,可他们告诉我,我媳妇儿下午走了之后就没再回来。我没敢说孩子的事情,就说她情绪不好,晚上的时候我们拌了两句嘴,她就走了。她还怀着孩子,这深更半夜的能去哪儿呢。我们从天黑找到天亮,终于在村头的一个果树林子里找到了她,可她已经死了。她选了一棵山楂树,用自己的裤腰带,把自己的脖子给勒在了上面。山楂,在我们那个地方叫做红果果,我闺女的小名就叫红果果,因为她出
生的时候,全身都是红的,尤其那张小脸,就跟红果果一样。 我媳妇死了,自个儿上吊死的,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管是不是儿子都没了。因为我媳妇的死,我老岳丈领着他的亲戚上门,差点把我们家的房子给拆了。事情闹
得那么大,村子自然不会再有姑娘愿意给我做媳妇,哪怕是死了丈夫的寡妇也不肯嫁我这样的男人。我媳妇说对了,我娘这辈子都没有孙子,我这辈子也都没有儿子了。”
“人的记忆是最不靠谱的,而人也是最容易健忘的,等事情过了,你还是有机会成家的,可你为什么没有成家呢?” “因为我爹娘都死了。”老人的表情很复杂,说不清他是在哭还是在笑:“在我媳妇儿安葬后的第八天早上,我爹我娘被人发现躺在那个深凹里。我爹脸色乌青,像是活生生给冻死的,可那个时候,还不到冬天,就算晚上再冷,也不至于把一个大活人给冻死。我娘跪在一堆小坟包中间,嘴里塞满了脏土,她是把自己给噎死的。我媳妇的死,我爹娘的死,再加上我女儿满月就不见了的事实,村子里的人很快就编了一个跟事实十分相近的故事。他们说,我那刚刚满月的女儿就是被我爹娘给害死的,我爹娘死的那么蹊跷,是因为我的女儿回来复仇讨命了。”
如意胭脂铺II 地府篇 第111章 子婴(13)
“女婴索命?” “我知道这事情说出来,的确让人很难相信,可除了这个,别的都解释不通。”老人用手抹了把脸:“是,我媳妇儿的死,曾一度让我们家人觉得难看,甚至出门的时候都感觉是在被人指指点点。可我清楚我爹妈的性子,他们不是那种特别在意旁人说什么的人,而是只要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就算你们骂我,我也觉得自己是对的。我岳父母上门的时候,他们或许还会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可当旁人都骂他们的时候,他们反而觉得自己是受害者。他们会认为是我媳妇儿不争气,如果她生的是男孩儿,她又何必去当那个坏奶奶,将孩子给捂死。如果我媳妇儿安安生生的不去走娘家,她又怎么会突发神经,跑到人家果园子里去上吊。结果呢,不光她死了,害我们家白娶了
媳妇儿,还让我们家赔钱丢面子,名誉扫地。等我媳妇入土之后,我爹妈直接就把这件事给翻篇儿了,甚至还商量着再给我娶个能生儿子的。 你是警官,见多识广,你觉得像我爹妈这种性格的人,会因为心里难受,会因为觉得对不起我的媳妇儿跟孩子就去寻死吗?那个那年办案的技术的确不如现在的,可
人家也都是尽心给查了的。不管是我爹,还是我娘,都找不到被人谋杀的证据,可他们的死,又是那样的难以解释和奇奇怪怪。 还有,在我爹娘死去之后,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看见我媳妇抱着我的闺女站在那条小路上,背后是白晃晃的月光。我听见她们对我说,冤有头债有主。说完,她
们就消失了,再也找不见了。” 老人接着叹气:“因为这个梦,我知道事情都结束了,我媳妇儿跟闺女也不会再回来找我了。给爹妈办完后事之后,我就离开家乡到了洛城,然后进了一个小的厂子。刚进去的时候,那厂子特别破落,后来换了厂长,效益一下子好起来。再后来,我成了主管,单位也给分了房子。退休之后,我用自己攒的那些钱,又在这里买了套房。
要说,我这一辈子过的也不算很差,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去看的风景也看过了,可就是老了老了,却是孤家寡人一个。 这些年里,我倒是也谈过几个对象,可都无疾而终。到后来,我也死心了,我觉得只有我一辈子孤孤单单的才能对得住我的媳妇和闺女,对得住我那个还没有出生就
跟着我媳妇儿去了的孩子。”
老人在说完这最后一段话后站了起来,“常警官,我的故事讲完了。”
“女儿,夭折,报应,活该。”
常泰眯着眼睛总结出来四个词。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叫安宁的姑娘请求我将我的故事讲给常警官之后,还给我留了一句话。她说,她原本也是有机会做母亲的,她还说,她跟徐凌之间也曾有过一个女儿。唉,这姑娘,也是个傻的。这徐凌跟自己媳妇儿不好吗?不是不好,而是日子过久了,就不那么好了。要不,也不能半路找个她是不是?她跟徐凌之间,就算有过一个女儿又能怎么样呢?徐凌的媳妇儿没他生两个女儿啊,可徐凌不照样不稀罕。这徐凌啊,就跟我当年一样,他那个妈啊,也是个重男轻女的。这件事,不光我知道
,我们整个小区里的人都知道。”
“是徐凌前妻说的吗?” “不是,人家是个好好过日子的,哪怕跟徐凌离婚了,也没在这小区里叨叨过什么。我说的这些,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徐凌的媳妇儿刚怀上第二个孩子,徐凌她妈隔三差五的也会过来瞧瞧,逢人就抱怨徐凌他媳妇儿,说她肚子不争气,没给他们老徐家生个男孩儿。还说,如果这第二胎还是女儿,就让她给打了,再生一个。四五年前的事儿了吧,那时候,大家都已经知道这生男生女啊不关人家媳妇儿的事儿,那得找自己的儿子。可徐凌他妈就像当年的我老娘似的,蛮不讲理的,非说这事儿
怪自己的媳妇儿。再后来,除了个别人,咱们小区里的人都不太愿意搭理她。
后来,徐凌跟他媳妇儿离婚了,咱们小区里的人背后也说,都知道,这事儿啊,十有八九跟他那个妈妈脱不了干系。”
老人说着,往烧焦的房子里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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