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胭脂铺II

    “之后呢?”

    “从高露家出来，我就拉黑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甚至连学校都不太去了。大概过了半年多吧，我才听说高露不在了，听说她自杀了。”

    “因为失恋？”

    郑业成默认了。

    “高露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天，我离开之后，她哭了很久。最初，她疯狂的找我。可她不明白的是，当一个人有意去躲着另外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再后来，高露发现自己怀孕了，孩子是我的。”

    “你，还真是渣！”

    “是！我的确很渣，但我根本不知道孩子的事情，我也没有想到，我们仅仅只是一次，她就有了孩子。如果知道的话，我一定会出现，一定会照顾她，一定会负责任的。”

    “你会因为孩子娶她吗？”

    “我不知道！”郑业成的手握得更紧了：“这个问题，我也曾问过自己很多遍，答案是，我不知道。也许，我会为了孩子跟高露暂时结婚，但这段婚姻也不会维持太久，因为我清楚，我对高露只是一点点的喜欢。喜欢，不是爱，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可能长久的。也许，我会说服高露，让她打掉孩子。毕竟这个社会，奉子成婚的只是少数。

    再多的假设，也只是假设，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谁都改变不了。就像我没有想到高露会怀孕，没有想到她竟然固执的想要留下孩子，没有想到她的父母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反应会那么剧烈，没有想到她的父母会逼着她去打掉孩子，甚至想要匆匆忙忙的将她嫁掉。我，更没有想到，高露会用自杀的方式来告别这个世界，来惩罚我曾经犯下的错。

    如果，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的话，我绝对不会再跟她的人生有一点点的牵扯。因为，我不想再害她了。”

    “你去看过高露吗？”

    “嗯！”郑业成点了点头：“我从同学哪里打听到了她被安葬的墓园，私下里偷偷去看过她几回。”

    “她，应该是很爱你吧，所以才会一直跟着你。”

    邢如意注意到了郑业成的衣领。在他的衣领上，有一串特殊的刺绣符号。刚看到的时候，她以为那是普通的刺绣，是衬衣的装饰品，可凑近了，才发现那是符咒的图形。郑业成应该很早就感觉到了什么，甚至找过高人，并且请高人将符咒用刺绣的方式留在了他的身上。高露之所以会隔着窗子看他，也是因为他身上符咒的缘故。

    “如意。”郑业成突然握住了邢如意的手：“你既然能够看到她，那你能不能帮我给她说句话。你让她离开我，让她去她自己该去的地方。曾经的事情，无论对错，都已经过去了。她死了，我还活着，我还有自己的后半生要过。我知道她不甘心，我也知道她一定是很爱我，一定是舍不得我，可我没有办法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鬼怪待在一起。如果，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一定会让自己爱上她的。”

    “我应该是——”邢如意本想拒绝，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双腿一凉，紧跟着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踝。她低头，向餐桌下看去，刚刚好，对上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眨眼，再眨眼，本以为自己会失声尖叫的邢如意，却迷迷糊糊的问出了另外一句话：“那个，你是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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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篇 第011章 相思糖（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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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请问，是怎么进来的？”

    邢如意以为自己会害怕，以为自己会尖叫，然而并没有。在对上那张脸的一瞬间，她问出的只是上面那句话。

    “还有，我这几天没洗澡，脚脏，所以麻烦能不能把的手松开。”

    她轻轻挪了挪脚，不曾想，那张脸竟瞬间移到了跟前。

    也是，她是鬼，没有实体，穿个桌子啥的也是小事儿。

    邢如意起身，后退，往对面指了指：“要找的人在对面，我只是来凑数相亲的。”

    “如意？”郑业成变了脸色：“在跟谁说话。”

    “高露，前女友，她从外面进来了。”邢如意侧了侧身：“喏，现在就站在我面前。看她的样子，似乎是误会了什么。郑业成，能不能跟的前女友解释下，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而且没有相亲成功。喜欢的人不是我，我喜欢的估摸着也不会是。”

    郑业成似在想什么，过了片刻之后，他轻轻张嘴，对着邢如意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那三个字，几乎是用嘴型说的，不等邢如意反应过来，他就又说了句：“高露，走吧，我知道我对不起，但我现在爱的人是如意，我们不可能了。”

    “郑业成——”

    个混蛋，居然害我！

    余下的半截话，她来不及说完，因为面前那个女鬼高露已经扑了过来。

    “业成是我的！业成是我的！”

    “是的，是的，放心我不要，就是白送我都不稀罕。”邢如意左躲右闪，趁机抓起包包就往外面跑，边跑还边骂着：“郑业成，个乌龟王八蛋，本来还想着是条汉子，结果这么无耻。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一定会原原本本的告诉小小，让她从此远离这个渣男。”

    “如意，对不起，我也是为了小小。”郑业成握紧拳头：“我真的是为了小小。跟小小是朋友，是闺蜜，也不希望她出事的对不对。”

    “对个屁啊，应该出事的是，是辜负的高露，也是害的高露，关我们屁事啊。”眼瞧着高露又追到了跟前，邢如意下意识做出了个防范的动作，“再靠近我，信不信我用包包砸死。都说了，我跟那个人渣郑业成没啥关系，咋就不信呢。”

    “业成是我的！”

    高露只是机械的重复着。

    “是的，是的，没人跟抢。我拜托，我求求，现在就去把他带走。天上人间，神仙地府，爱去哪儿去哪儿，只要别再跟着我就行。”

    “业成喜欢，他喜欢，就得死。”

    高露终于换了台词。

    “凭什么啊？凭什么他喜欢我，我就得死。姑娘，咱做鬼也得讲讲道理好吧。刚刚也看到了，那个人渣，为了自己，能将我这么一个刚刚认识的，心地善良的姑娘抛出来当挡箭牌，他日后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有跟他在一起，其实是的幸运，是的福气，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为了他那么一个人渣寻了短见。”

    “业成不是人渣。”

    “不是人渣他能丢下不管不问？不是人渣，他能在不喜欢的前提跟那啥？不是人渣，他就不该欺骗的感情，欺骗了的感情，他就要说清楚，就要负责。可他呢，逃避，回避，狡辩，十足的败类。”

    “不许这么说他！”

    高露炸了毛，样子开始变得可怕。

    邢如意打了个哆嗦，摆摆手：“好，我不说，我不说了。那个，话呢，我已经跟讲清楚了，我是绝对不会喜欢那个人渣的，那个人渣我也不敢让他喜欢我。们的事情，们自己去处理好吗?慢走，不送，拜拜！”

    高露当真回过头去找郑业成，可偌大的餐厅里，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业成不见了。”

    “那去找他呀，是鬼，应该有办法找到他家的。”

    “进不去。”高露委屈的瘪着嘴。

    “进不去？”邢如意想到郑业成衬衣上的那个符文：“他家门上是不是也贴了或者画了什么东西？”

    高露点点头。

    “这个简单，看在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帮。”邢如意豪气的拍拍胸口：“他家地址呢？报给我。这个王八蛋，我看他怎么逃。”

    “业成不是王八蛋！”

    “他是的心上人，又不是我的。就像我不能劝不去喜欢他一样，也不能要求我不去骂他。毕竟是他害我在前，我骂他在后。喏，出租车来了。”

    招手即停，邢如意打开后车座，先坐了进去。她本以为高露会跟她一起坐在后车座上，没曾想，她竟然坐在了前面。

    “我是鬼，体寒，跟我坐在一起对不好。”高露说着，看了眼邢如意的肚子：“真好，以后会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两个孩子？”邢如意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别吓我，我连孩子他爹在哪儿都不知道呢，还两个孩子。”

    “会见到的。”高露抿嘴一笑，笑容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司机缩了缩脖子，问道：“姑娘，晚会儿在跟朋友聊天，先说说去哪儿。”

    邢如意报了个地址，那是高露告诉她的郑业成的家。

    未免吓到司机，一路上，邢如意都是借着假装聊微信的样子跟高露聊天。

    “听郑业成说，有了孩子，而且还打算把那个孩子给留下来。”

    “是！”高露点了点头：“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业成他不是很喜欢我。刚爱那会儿，他总是看着我的脸发呆，也总是会有意无意的跟我聊起另外一个女孩儿。他没有说过那个女孩儿的名字，也没有描述过她的长相，但我看的出来，她对业成是不寻常的存在。因为喜欢他，我故意忽略这些。我以为，只要我对他好，只要我对他一心一意，他就会好好跟我在一起，就会好好爱我。”

    “结果，根本不是。”

    “不！有一段时间，业成他对我很好，我们就像是那种很相爱，很相爱的情侣一样。如果不是确认了他对我的感情，我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自己交给他。再后来，他跑了，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可他却留给我了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我犹豫过，我想过要把那个孩子打掉的。我的父母是那种很老旧，很固执的父母，我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虽然喜欢业成，却也明白，一个没有结婚的单身母亲意味着什么。我去了医院，我想要把那个孩子给拿掉的，可医生让我想想，她说孩子很健康。我想了很久，真的想了很久，久到我再也不舍得将那个孩子与我分开。

    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一个成为未婚妈妈，终身都不会再嫁的准备，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的父母会突然过来，并且发现了我已经怀孕的事实。他们很生气，很愤怒，觉得我做的事情让他们丢脸，觉得他们辛辛苦苦抚养了我这么多年，都是白费的。我试图解释，可他们根本不听。我试图说服他们，结果迎来的却是我父亲的巴掌和母亲的咒骂。

    再后来，我被他们逼着去了医院，他们说我是精神病，是无行为能力人，在他们强制的要求下，医生从我体内拿走了那个孩子。我疯了，我真的疯了，我没有办法接受我的孩子已经离开我的事实。可越是痛苦，我就越是清醒，越是知道我其实还没有疯。如意，能体会那种感觉吗？”

    邢如意不敢摇头，因为鬼，在任何一篇鬼故事里都是喜怒无常的。

    “出院的时候，我已经不说话了。我就像是一个被收走了灵魂的木偶，被父母牵着线往前走。我跟着他们回到了老家，每天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街道。偶尔，也会看到那些推着婴儿车的年轻父母。那个时候，我会想，如果我的孩子还在，再过几个月，我是不是也像那些人一样，会推着婴儿车跟我的孩子走在阳光底下。

    然而，没有如果，我的孩子被当做一团医疗废物给扔掉了。每个深夜，我都辗转反侧，我总能看见我的孩子孤零零的蜷缩在一个满是垃圾的角落，用一双犹如受惊小鹿般的眼睛看着我。他问我：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保护我呢？妈妈，我很疼，我害怕。”

    高露说的双眼红红，邢如意听得双眼红红。

    “过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天天气很不好，外面有风，我爸妈终于将那扇锁着我的门打开了。他们要我去相亲，他们告诉我，对方的条件很好，并且不会介意我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高露苦笑，眼中满是苦涩：“曾经发生的事情？是指什么呢？是我爱上了一个我喜欢的人，跟他做了男女朋友间都会做的事情，意外的留下了一个小生命又被他们夺走的事情吗？我麻木的想着，麻木的被他们推出房间，推上那辆黑色的我记不得车牌的小轿车。”

    “然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那个人想要把我留下来，而我的父母同意了。在我父母走后，他就开始抱我，开始像猪一样的在我身上拱来拱去，啃来啃去，我觉得烦，就用桌上的东西砸了他。他恼羞成怒，而我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脸，听不清楚他说的话。我离开那个地方，游荡着回到了家，然后当着我父母的面从楼上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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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篇 第012章 相思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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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吗？”

    “不疼。”高露摇摇头：“事实上，我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当我从上面跳下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小孩子。我心里知道，那是我的孩子，他来接我了。再后来……再后来，我就听到了业成的声音，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他。”

    “在哪里？你是在哪里看到他的？”

    “他家里，就是他现在住的地方。当时，他正躺着睡觉，我就躺在他的身边。睁开眼的时候，我还以为意外怀孕，跳楼自杀那些都是我做的一场梦，我们还跟过去一样，是在一起的。我看着他，伸手想要抱他，结果根本抱不到。后来，我才知道，我死了，我变成了以前我最害怕的那种鬼魂。”

    “你是不是吓他了？”

    郑业成身上那些驱邪的东西肯定不是未卜先知，他那种人，估摸着也不会良心不安，睡不着觉。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被高露给吓着了。

    “没有，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回来了。”

    “你都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只是很渴望，很渴望他能看见我，能知道我就在他身边。”

    “他看见过你吗？”

    高露摇摇头：“我做鬼这么久，唯一能看见我的好像就只有你。”

    “呵呵。”邢如意干笑两声：“那我这运气也未免太好了点儿。”

    “我知道磁场，所以我尝试过去控制业成家里的灯，结果发现那些鬼片儿好像都是瞎演的。那些灯具我根本就控制不了，唯一能够让它们忽闪忽闪的就只有电线短路或者电压不稳。我也尝试过，弄个血手印啥的，可我是鬼，本身就没有血，也弄不住血手印。我还试图制造声音，可他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跟在他身边。”

    “那他怎么会想起来去弄个符咒？”

    “冷！我跟着他的那些日子，他好像变得很怕冷，每天都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再后来，他去了一个地方，见了一个古怪的老头，我就再也不能近距离的跟着他了，他的那个家，我也进不去了。”

    “那你回来找他是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高露一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就是想要时时刻刻的跟在他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