蹈虚

    叶菩提已经从船长那里得知风间小五郎的过往，对他的事情一清二楚，听闻他的话也只是点点头，没有意外，然后起身告辞:“如此，我先告辞，等到船靠岸碧落天后我就把李恩澈交给你。”

    风间小五郎起身把她送到门口，叶菩提眼神扫过他坐在窗边的女儿。

    小姑娘捧着一本扶桑语的《论语》，盖在自己的脸上，书眉上露出一半眼睛，偷偷打量叶菩提，看到叶菩提转头看她，又立刻用书把自己的脸遮起来。

    这一次叶菩提留心观察，仅从跟根骨上来说，这女孩确实非常适合习武，看来船长说风间家族因为这个小女孩才让风间小五郎重归家族的传闻并非子虚乌有。

    叶菩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刚刚踏上上层走廊，就看到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自己的门前徘徊，想要偷窥，却又畏手畏脚。

    叶菩提立刻就明白应当是李载赫派出的人来打探消息。

    看来自己的那一手指让他记忆深刻，已经不敢正大光明来招惹自己了。

    看到叶菩提出现在走廊，这几个人立刻脚底抹油的开溜，叶菩提没有阻拦他们，仍凭他们离开。

    然后推门进去，没有看到李恩澈的身影，走到床下踢了踢，说道:“出来吧。”

    李恩澈姑娘从她床底下爬出来，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说道:“吓死我了，刚才好几个人都在门口徘徊，肯定是我师兄派来找我的人。”

    叶菩提看着她说道:“遇事要有静气，不要总往床底下钻。”

    “嗯嗯。”李恩澈使劲点头答应下来。

    叶菩提看她模样就知道自己说的话并没有用，别看这姑娘现在答应的好，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肯定还要往床底下钻。

    这是病，先天绝症，治不了。

    不过叶菩提也不是要教徒弟，没兴趣教她该如何的临危不惧，如何的沉着冷静。

    她们就不是一类人，很多东西叶菩提就算大发善心教她，她也学不会的。

    于是她直接说道:“你记住一点，在我的房间你就是安全的，你们师门的人不敢闯进来。”

    看到李恩澈点头，叶菩提起身走出房间——她让人提桶热水过来，然后让李恩澈洗漱一番，换套干净的衣衫。

    趁着李恩澈在隔壁套间洗澡的功夫，叶菩提取出笔墨，给风间未绪写信。

    叶菩提从未见过风间未绪——之前她确实准备去挑战风间未绪，不过家中出事，这件事也就耽搁下来。

    如今她是以碧落天的名义给风间未绪写信，信中并未直接说明让他收留李恩澈，而是谈起碧落天与风间家族百年的交情，提议双方每年可以互派弟子交流学习，共同增进武道。

    叶菩提相信自己的这个提议风间未绪不会拒绝，他也无法拒绝——千余年来，碧落天每一任天主几乎都是谪仙人，而风间家族至今未曾出过谪仙，即便是号称家族百年天才的风间未绪也不过堪堪半步谪仙。

    碧落天在扶桑、高丽等地那就是武学圣地，多少人都渴望能拜入碧落天学艺，可惜碧落天传承中原文化，除过岛上自己人以外，收弟子也只收中原人，很少考虑其他地方，因此他们纵然仰慕碧落天的武学，却也难以一窥。

    叶菩提提议的武学交流未必能让风间家族的实力提升多少，但他们也不会拒绝和碧落天相互切磋的机会。

    说完正事，叶菩提才在信的末尾顺便提及李恩澈，让风间未绪在方便的时候为这姑娘提供一些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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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宗门大会
    叶菩提一招回马枪，彻底帮李恩澈解决李载赫等人的追寻。

    但事情并不会这样就结束——即便李载赫没有找到李恩澈的下落，等到船开走后叶菩提仍会想办法告诉他李恩澈的下落。

    这样无论他是选择追过去，还是回师门报告，都是叶菩提愿意看到的结局。

    ……

    ……

    岛上南边的小镇依然闹热如往昔，但北边却没有之前的清幽。

    自几天前召开的一次宗门大会之后就开始紧张起来，在宗门大会上，以大长老周世清为首的长老会众人对天主湘君子发难，指责他继任天主一年以来毫无建树，不仅岛上生意受挫，关于上任天主叶寻身死的真相调查也是毫无进展，宗门圣物碧落印更是毫无下落，于是长老会决意投票废除湘君子的天主之位。

    长老会联合叶家族老会可以召开宗门大会，若是有七成人投票通过，就可以废除天主，历史上碧落天也曾出现过庸碌无能的天主被长老会与叶家宗族联手废除的情况，因此对于长老会提议废除湘君子天主位置，许多人并不意外。

    上任天主叶寻去世后，岛上就已经分化成三股势力，这一幕在很多人的预料之中。

    只不过这一次的投票并不能如长老会的意愿，因为大部分叶家人并没有选择站在长老会这边。

    第一次宗门大会，长老会并没有如愿把湘君子拉下马，但他们并没有放弃，这几日时间还在不停散步叶菩提身死的消息。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叶家人也都开始相信长老会散步的谣言，觉得叶菩提已经死在中原，因此人心惶惶。

    叶寻去世后，叶菩提虽然还未出任族长，但在叶家嫡系弟子的支持下也已经是叶家的话事人。

    更何况她各方面也足够优秀，已经成为叶家人心中的定海神针，如今她身死的消息传来，叶家人宛如失去主心骨，太久的安逸生活已经让他们丧失思考能力，惶惶不可终日，在长老会的威逼利诱之下也就逐渐倒向对方。

    于是就在今日，长老会再次召开宗门大会。

    北岛的半山腰有一座大院，宗门大会就在这里召开。

    因为人数太多，所有人都坐在院中，以中央的青石路为界限，两边摆满椅子，坐着接近两百人。

    上手位置，湘君子坐在最中央位置，在他旁边一左一右还有两把椅子，左边留给叶菩提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右边坐着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正襟危坐，面目严肃，看起来不怒自威，正是碧落天的大长老周世清。

    叶菩提椅子下方的都是支持叶菩提和湘君子的人，包括叶家核心人物和湘君子的心腹，周世清下边则都是支持长老会的人。

    两边人数相当，支持叶菩提和湘君子的人加起来才与长老会旗鼓相当，也可以看出在叶菩提失踪的这段时间长老会在碧落天是如何得势。

    周世清与湘君子相隔不足一丈，但两人都是目不斜视，没有去看对方。

    事实上自刚才湘君子进门，两人公式化打过招呼外，再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集。

    上次宗门大会已经撕破脸皮，两人又怎么可能再虚伪的攀谈

    周世清的目光扫过庭院，看到该来的人已经来齐，清清嗓子站起来说道:“既然人到齐，咱们开会吧。”

    他的目光转向自己下手位置，那里坐的是二长老常乾，于是常乾起身对着周围人说道:“各位，今日召开宗门大会的目的，想必各位已经心知肚明吧”

    顿了顿，他说道:“现任天主湘君子，自一年前继位，不思进取，不修仁德，先天主尸骨未寒，碧落印下落不明，他对这些无动于衷，对内打压异己，对外毫无建树，令得宗门生意每况日下，举步维艰，有愧天主，有愧列祖列宗，更让我等心寒的是，他自即位后为巩固自己的权利，竟将咱们大小姐派往中原独自寻找碧落印，致使大小姐陷入绝境，致使先天主唯一血脉断绝，此等作为实乃人神共愤！”

    叶菩提孤身去中原是和湘君子商议后的结果，但在常乾口中已经成为他攻击湘君子的有力工具——反正叶菩提也不在这里，什么话还不是任凭他说，更何况大家都震惊于叶菩提身死的消息，也就没人关注他这句话中的逻辑。

    虽然宗门一直有传闻叶菩提身死中原的消息，但毕竟只是小道消息，如今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正大光明的宣布这个消息，就好似在平静的湖面砸入一颗巨石，掀起滔天巨浪。

    在场无数人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常乾很满意这群人的表现，逐渐提高声音，说道:“天主之位本应属于大小姐，此人趁着先天主意外身死，岛上人心惶惶，窃取天主位置，实乃大盗也！如今更是一手导致大小姐意外身死，陷我们碧落天于危难之中，民怨四起，人心沸腾，实乃罪大恶极，所以我们长老会才不能坐视他胡作非为，此番大会正是为拨乱反正而召开，为我们碧落天千年基业考虑，为岛上数万百姓考虑，我提议——废除湘君子天主之位！”

    常乾话音落下，立刻有一道暴怒的反对声响起:“常乾你好大的胆子！大小姐只是一段时间没有传回消息，你竟然诅咒大小姐身死，我就看你才是狼子野心，居心叵测！”

    常乾看向说话的人，是湘君子的心腹云倾颜，他冷笑道:“我只是把我知道的消息说出来，大小姐能平安自然好，但这个和废除湘君子天主位置并不冲突，相反，这天主位置本就应该属于大小姐，论及天赋，大小姐丝毫不比湘君子差，做事也是雷厉风行，若是她继任天主，我是心悦诚服，但如今大小姐已经……我等能做的自然就是拨乱反正，让碧落天继续辉煌下去，如此才能不负大小姐，不负先天主，不负一千六百年来的列祖列宗！”

    “你也有脸提列祖列宗”云倾颜怒声道:“你们长老会结党营私，刻意打压同门，刻意破坏宗门生意，导致宗门利益受损，竟然也敢反过来说是天主的问题，好一个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世间竟有你这等无耻之徒，本姑娘算是长见识了。”

    “云堂主。”常乾说道:“事情如何，我相信大家心中都有一杆秤，而不是任凭你我在这里浪费口水，在座这两百人是我们碧落天的核心，今日召开宗门大会，是为争取在座各位的意见，要不要废除湘君子



第四十章 湘君子的反击
    尹良阙大大咧咧在右手的空位坐下，真的好似自己只是来讨杯茶喝。

    但是他往右边一座，同时也就表明自己支持周世清的态度，虽然他根本没资格表态。

    于是左边本已经坐下的一些人又动摇了，犹豫之后，站起身往左边走去。

    再加上过去的这些人，右边的人数已经超过参与宗门大会的七成人，也就是废除湘君子天主位置的决意即将生效——只要周世清宣布。

    云倾颜怒视那些背叛的人，冷声说道:“天主之位岂可儿戏，周世清勾结外人，置我们碧落天千年基业与不顾，已经是罪大恶极，你们竟然也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么做你们想要让祖宗基业毁于一旦吗”

    那些已经过去的人面有愧色，一个个都是低头不语，但却没有人再坐回左边。

    直到此刻，周世清原本肃穆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一丝轻松，他笑笑正要宣布胜利的果实。

    冷不丁听湘君子说道:“看来大长老很高兴啊。”

    周世清一愣，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转头说道:“碧落天千年传承不至于毁于一旦，我岂能不高兴”

    湘君子说道:“若是我没说错，等到下台之后，你绝不会自己登上天主位置，而是立一个叶家人做傀儡，对不对因为你没办法服众，你的威望足以降服长老会，却不能让岛上几万人归心，所以你能做的只有扶持一个傀儡，这个傀儡自然是要叶家人来做才合适，只有叶家人做天主，才能得到岛上几万人的同意，而你继续做你的大长老，却可以在幕后操控一切，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被湘君子猜中心思，周世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说道:“天主之位本就属于叶家，如今只是物归原主，有何不可至于你的傀儡之说，纯粹无稽之谈，长老会的职责就是辅助天主，我等自然要尽心竭力，方能对得起列祖列宗。”

    “辅助天主，对得起列祖列宗，说的真好。”湘君子笑道:“不知道你私下与高丽、扶桑、南洋的商人勾结，故意破坏宗门生意，致使宗门生意一年内损失三成，可曾对得起你说的话暗中勾结外人插手宗门事物，引强人来到这宗门大会，可曾对得起你说的话结党营私，剪出异己，威胁暗害同门，可曾对得起你说的话”

    周世清冷笑道:“空口白牙，平白污人清白，你说的这些不过是你自己的一面之词，为的是混淆视听，企图蒙蔽众人，然后霸占天主之位，你当我等都是瞎子吗”

    湘君子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只是对着左方一个人招手，然后说道:“口说无凭，我自然是有证据，你既然觉得我在污你清白，就请解释解释这些证据是怎么回事吧”

    那人走到湘君子面前，掏出一叠账本和书信递给湘君子。

    湘君子说道:“这些都是你寄给高丽等地商人的书信，信中你对他们许以重礼，然后打压破坏宗门生意，企图降低我的威信的同时还要中饱私囊，白纸黑字可都写的清清楚楚。”

    顿了顿，他说道:“这些账本则是高丽、扶桑、南洋三地一年的收支总账，从这里面可以看出来亏损的地方正是你在书信中言明的地方，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眼看湘君子已经拿出证据，周世清仍没有惊慌，冷笑道:“书信可以找人模仿，账本可以作假，你说这是高丽三地的账本可是我看的似乎不是这样的，这三地的账本向来都是一式两份，一份交给你，一份交给长老会，我们长老会的账本可不是这样的，到底是谁才是真的账本，我想大家心中都很清楚吧”

    说着目光扫视过下方，右边的众人虽然碍于湘君子平日的积威，没有直接出声，但不少人还是下意识点头表示赞同。

    左边的众人也是将信将疑。

    湘君子同样把这些人目光尽收眼底，喟叹道“真的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说着他拍拍手，高声道:“有请高丽、扶桑、南洋三地的大掌柜进来。”

    大门被推开，走进三个中年人，正是碧落天在外负责高丽三地生意的大掌柜。

    湘君子的保密工作做的极好，谁也没想到他们竟然秘密回到碧落天。

    看到这三个中年人走进来，周世清心中终于有第一次的不自信，觉得事情有些一些超过自己的预料之外。

    他隐蔽的看尹良阙一眼，对方微不可查的对他点头，于是周世清放心下来——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湘君子拉下马，哪怕是和湘君子翻脸，借助尹良阙的手除去他！

    不惜任何代价！

    因为他在内心深处也觉得叶菩提不可能就这样死在中原，那可是碧落天几百年都不出一个的绝世天才，心智、毅力各方面也没有任何问题，怎么可能就死在中原

    因此他非常迫切的需要除去湘君子，不然等到叶菩提回来，他们二人联手，足够让自己头疼了。

    除去湘君子，叶菩提自己独木难支，她一个女子，还能翻出浪花来

    到时候在为她安排一桩好婚事，最好是嫁到其他秘境去，任凭她有通天修为又能如何

    湘君子看着走进来是三人，说道:“辛苦三位大掌柜，就请你们把咱们宗门一年来在生意上的事情详细说给大家听听吧。”

    周世清微微眯眼，看向三位掌柜的眼神隐含威胁——他以为自己已经搞定这三个家伙，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是偷偷投靠湘君子，而且还瞒着自己回到岛上，难道不怕自己得势之后会找他们秋后算账吗还是他们笃定湘君子会最后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