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您雨露均沾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miss苏
他说着,将手里那人也往地下狠劲一掼。
那人被迫跪倒,却是桀骜地抬起脸来,面上神情并不屈服。
婉兮倒有些意外,看这面前的男子,年纪十分年轻,面相清秀,眉眼之间极有文人骨气。且看装束,不是草原人,倒像是江南汉人。
那人仰面直盯住婉兮:“倒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小生并不知何处得罪了姑娘和姑娘的家仆,贵家仆竟然如此无礼,更说什么装神弄鬼”
婉兮听出这里头有故事,便上前接住豆角儿的牵绳儿,伸手一把抓住豆角儿的后脖颈子,叫它安静下来。
这小狗子都回来了,还扭头朝林子里头看,莫名的兴奋。叫婉兮这样一抓,才不得不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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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371(8更)
三卷371(8更)
毛团儿点头:“奴才正是此意,故此认定他是故意装神弄鬼!御营就在左近,奴才担心他这样做是另有目的,奴才便不能放了他!”
婉兮垂首想了想,伸手按住毛团儿:“先别急,叫我问问。”
婉兮走过去,语声和煦问:“倒不知书生是哪里人”
那书生一扬脖子,可是扬到半路才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来,这才又硬生生地垂下去。这一扬一垂之间,更显书生骨气,倒也有趣,婉兮也是微微一笑。
“书生说罢。虽还没问清何事,可是这会子我倒相信书生怕是被我家仆冤枉了。”
那书生这才心下松快了些,吸了口气道:“小生乃是阳湖人。”
“阳湖”婉兮心下迅速寻找这个地名,“江苏阳湖”
那书生答:“正是。”
婉兮心下微微一沉,便转开身道:“你既是江苏人,此处便不可能埋葬你的先人。即便有可能有客旅于此,此地也不可能成了你家祖坟!你一个江苏汉人,这便到每个坟头上祭拜,便绝非是善意之举!”
婉兮眯眼凝着那人头顶:“……难道说你是听说了皇上将驻跸于你,你心下还存着那满汉之恨,便故意来做这事,想叫皇上以为此处埋的都是汉人,便制造出汉人曾在此受屠杀,白骨累累的意味来!”
大清定鼎百年,终究江南汉人,人心依旧并未完全归顺。便如雍正朝时的曾静等事,便是体现,故此婉兮才有这样的担忧。
她自己流着汉人的血,却身为皇帝的妃子,正好是夹在中间儿。她更不希望两边任何一方受到伤害。
“别做蠢事!听我一言,趁着是我发现了你,而非满蒙大臣,你这便赶紧将你在坟前留下的纸钱拿了,速速离去!从今日起闭门不出,少惹事端!否则,下回若还叫我看见,说不定我便第一个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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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372、想起一个人(1更)
婉兮越发觉得有趣。
书呆子,却是个天性良善的书呆子。
婉兮目光便绕着他又看了几眼:“你既是江苏阳湖人,怎么到这儿来了难道说你家里有亲戚是蒙古人”
那男子摇头:“并无。小生是跟随家主人而来。”
“家主人达”
婉兮微微眯眼:“这巴颜沟如今已被戒严,皆因皇上和蒙古王公汇集于此。故此但凡能进来的人,不是大臣,就是大臣和王公的家人。看你的装束,不像是朝廷命官;你方才用了‘家主人’一词,难道你是哪位宗室王府中的属人或者家仆”
当然,婉兮判断的依据,还有他在每个坟包前只压了一张冥钱,并且坦言说他自己清贫撸。
那男子垂首,面上约略现出一丝黯然。
婉兮便忙蹲下来,视线与他平齐:“读书人自有傲骨,即便今日尚无功名,谁能说书生你将来就不能出将入相”
那男子面上这才缓缓平静下来。
“姑娘猜对了,小生便是大臣门客,兼做西席。”
婉兮便转了个圈儿又问:“书生倒不愿意告诉我,你家主为何人。”
那书生垂下眼帘:“姑娘装束为蒙古人,小生猜姑娘不是蒙古王公的家眷,便是满大臣的家眷,倒未必知道家主人。”
婉兮垂眸:“你家主人,是汉大臣”
“正是。”
婉兮便又蹲下来:“那咱们俩就试炼一番。你尽管说,我若当真不知道,那我就这样放了你走,什么都不问了。”
婉兮明白,她之前的那段担心,涉及到了满汉之间的隔阂,这书生便怕连累了他的家主人。
那书生垂首道:“家主人是刑部汉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
婉兮便笑了:“我知道了,是刘统勋刘大人!”
 
三卷373、逮着你了(2更)
“爱写杂记的”
那书生茫然扬眉:“刘大人府中门客,皆为大才。故此人人都写杂记。”
其实不光杂记,刘统勋门下这些大才,个个儿都是纵有一身才学,却都出身贫寒的,要么就是屡试不第的,故此这些人为了糊口,也为了叫自己的文采不必于浊世埋没,故此什么都写过。便是给戏班子写戏本子,或者给些猥琐的傅家子弟写烟柳话本呢,都是干过的。
所以婉兮这么笼统地问起来,那书生非但半点想不到自己,反倒只是一脸的茫然。
婉兮倒不知这一头事,便因这书生的茫然而反倒怀疑起自己的直觉来了达。
她便后退一步,上下又打量起眼前书生:“恕我冒昧,倒想知道书生今年贵庚。”
先前两人说好了,要是婉兮猜不出来刘统勋,那婉兮就什么都不问了;可是既然婉兮猜出来了,她问了他就只能答撸。
那书生顿首道:“小生乃雍正五年(1727年)生人。”
婉兮一怔:“哦你倒与我同岁!”
不过二十有三,婉兮自己在皇上面前有时候还像个孩子,可是眼前这个书生竟然已经被刘统勋所赏识……婉兮心下更生了一层敬佩。
敬佩之后,婉兮心下不由得更生犹豫:“……既然如此年轻,那说狐魇道该不是这样的人。”
在婉兮印象之中,从小到大,家中村子里那些坐下来说狐鬼故事吓唬人的,都是些老头子。
那书生耳朵倒尖,听见了便追问:“说狐魇道”
婉兮见他听见了,便也只好说开:“我到听说过刘大人门下一个人,鸣叫赵翼的。敢问书生你可认得”
那书生便傻了,跪在地上盯着婉兮看了好半晌,直到玉叶都急了,想上前去踹他,他这才忙道:“小生不敢唐突姑娘!小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在何处曾结识过姑娘了!”
三卷374、问狐(3更)
赵翼一听眼前的“蒙古姑娘”看过他的杂记,也有些傻了。
他本清贫,他父亲就是靠给人当西席先生谋生。他便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外,四处一边求生,一边求学。他天生聪慧,六七岁大便以聪敏而声名鹊起。他十五岁那年,父亲客死在人家的家学上。他无以为生,家中又有弟弟妹妹要养,那户人家便同情他,兼之怜惜他的才学,这便留下他继续当教书先生。
这些年勉强糊口,去年才来到京师,有幸被刘统勋大人赏识,这才入其门,成为刘大人门客。他自己没事儿写来自娱的杂记,才有机会被人传读。也有些文人,因慕刘统勋大人之名,相信刘大人的眼光,这才将他的杂记少量刻印过几本,流传于市井。
就凭那个印数,他自己都没当回事,却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姑娘都看过。
他呆呆望住婉兮:“……小生的杂记,都传到草原来了”
达.
婉兮听明白了症结,不由得跺脚而笑:“书呆子,你想多了!草原人尚且用蒙语,你那汉字的杂记自然还传不了这么远!我是在京师看过的。”
赵翼这才脸一红:“叫姑娘见笑了。”
婉兮摇头:“见什么笑即便你那杂记现在看过的人不多,却不是写的不好!只要写得好,来日必定更多人看见!”
婉兮真想告诉他,他的杂记连皇上的御书房里都有!
赵翼淡淡笑笑:“多谢姑娘。”
婉兮盯着他:“别说这些了,你快些回答我:你说你亲身撞见过狐祟,究竟是真的,还是你编造来的,或者道听途说”
赵翼整本杂记写得都十分写实,故此婉兮看到狐祟那一节才也认真了的。
赵翼愣了愣:“姑娘只问那一节是说小生整本杂记里,只有那一节写得最好;旁的倒不值一提了么”
婉兮又叹:“你果
三卷375、是兔子么(4更)
两人竟这么坐在地下“吵”起来了。
婉兮句句质疑、字字不让,从那几十字的杂记里挑出几百个疑窦,拆出数十个破绽来。完全忘了豆角儿刚刚撒欢儿地跑进坟圈子里去,毛团儿也撒腿追过去了。
赵翼则小心反驳,顶着一脸的认真,绝不像是唬人,反倒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天真稚拙的可爱来。
两人都是认真的,这便谁都说不服谁。
玉叶的心一头系在那追着豆角儿跑没影这么半天的毛团儿那,一头还得顾着眼前。自家主子好歹是皇上的宠妃,这么苍茫暮色地下坐在坟圈子里跟一个陌生男子讨论狐祟……她这颗心要是能放得下才怪呢达!
好在远处林子里终于又传来了豆角儿那近乎癫狂的叫声,还有毛团儿阵阵呵斥声,这才吸引了婉兮的注意力,起身抓住玉叶的手。
“我怎么听着,豆角儿是乐颠馅儿了呢撸”
玉叶也是狐疑:“奴才也听着,毛团儿那骂声里,也是带着笑音儿呢。”
主仆两人四目对视,都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一人一狗,发什么疯啊”
这大坟圈子里,这个天下下头,那一人一狗还能乐成这样儿,该不会是已经被吓疯了吧
婉兮便抬步:“我去看看。”
玉叶吓坏了,那林子深处坟包更多,林木更密,暮色便也更深重,玉叶便扯着婉兮的手,怎么都不肯叫婉兮去:“主子……那处太邪性!”
倒是赵翼听见了,从地上骨碌爬起来,朝婉兮一揖到地:“姑娘留步。小生不才,愿替姑娘前方打探。”
赵翼虽是男子,身上阳气能重些,可是怎么说呢,他终究书生文弱,又这样清秀,婉兮便总觉还不如自己去呢。
赵翼却坚
三卷376、姑娘贵姓(5更)
玉叶越说越气,也顾不得赵翼在旁,“……你就不怕,这坟圈子里的兔子,是啃死人骨肉才长这么肥硕的!”
玉叶说得有理,豆角儿嘴里那一团,目测起来便几乎是普通兔子的一倍半大小,有些过于肥硕了。
毛团儿被玉叶这样跳脚指鼻子骂,面上虽有些红,可是——却整颗心都是欢喜的撸。
他知道她是真的急了,真的因为担心他而急了。
毛团儿只朝赵翼低低道:“叫先生见笑。”
赵翼却眨眼:“我倒是觉着这位姑娘难得地率真可爱。”
已是到了婉兮眼前,毛团儿忙跪倒:“回主子,原来是虚惊一场。”
婉兮眯眼望住毛团儿,又去看了看那摇头晃尾巴,分明是在显摆的豆角儿:“哦怎么说”
毛团儿也瞧见豆角儿那模样了,心说:这要是个人,早不定怎么眉飞色舞了。毛团儿含笑将豆角儿嘴里的“毛兔子”给抢过来,拎起来给婉兮看:“主子瞧。达”
婉兮虽此时贵为令妃,可是从小毕竟是在乡间长大,该见过的都约略见过,没什么大惊小怪。这一见便是扬眉:“不是野兔子我天,倒像个地鼠!我小时候在家也见过,不过都一拃长吧,这个竟将近两尺!”
毛团儿含笑点头:“正是地鼠。便连那些坟包,都是咱们误会了。那些小丘并非坟包,而是这些大地鼠的巢!它们掘土为巢,便将掏出来的土堆在地面上,因它们体型硕大,这便掏出大堆的土。冷不丁看上去,倒像坟包了。”
玉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确定”
毛团儿含笑点头,拍了拍豆角儿的头:“多亏它。它本就是内务府狗房里教出来的猎犬,极为敏锐,故此它从一看见这些坟包开始,许是就闻出了是地鼠的味道。”
三卷377、你猜(6更)
赵翼这么冲口而出,毛团儿和玉叶都吓得一愣,一起回头瞪赵翼。
便连豆角儿也狗仗人势,跳着脚冲赵翼大声汪汪叫。
赵翼果然给吓了一跳。可是书生那股子骨气却还是嶙峋而出,坚定立在初上的月色里,认真望住婉兮。
婉兮垂首迟疑一下,淡淡一笑:“说个理由给我听听。若有理,我就告诉你。”
赵翼脑筋真快,立即道:“理由不止一条,姑娘请听。撸”
“其一,人之结识,自当礼尚往来。姑娘既知小生姓甚名谁,小生又怎该不问姑娘贵姓纵姑娘闺名不可赐告,小生亦不敢唐突,可是姑娘告诉小生姓氏,小生当不至于失礼。”
“其二,姑娘虽面相五官皆是汉人灵秀,说话也是汉语,然姑娘终归穿着蒙古衣裳。小生便自然认为,姑娘出身蒙古家族。蒙古家族的女儿,便不用如汉家女儿一般扭捏。蒙古女儿骑马射箭,还用鞭子抽中自己喜欢的男子……便自然不必拘泥于赐告一个姓氏。达”
婉兮想了想:“嗯,倒也有理。那我便告诉你。”
毛团儿和玉叶都吓傻了,双双喊:“主子,三思!”
婉兮轻叹一声。这两个傻子,还当真以为她能说真名么
她妙目一转,朝着那赵翼道:“……我复姓令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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