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您雨露均沾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miss苏
倒是总管王成跪倒启奏,“……皇上,皇上总该下旨为庆贵妃主子治丧,总得有皇子公主立即驰马回京穿孝。此事终究是瞒不住皇贵妃主子的。”
“莫不如,皇上想法子尽量委婉地叫皇贵妃主子知晓。”
皇帝也是闭上了眼睛,“是啊,总归是瞒不住的。”
皇帝先拟好了旨意:“本月十五日庆贵妃薨逝,著辍朝五日。派皇六子、皇八子、皇十二子、皇十五子,暨顺承郡王恒昌、和郡王绵伦、果郡王永瑹、九公主穿孝。”
“并著皇六子质郡王永瑢、礼部侍郎德明、内务府大臣金简,总理丧仪。所有应行事宜,著各该衙门察例具奏。”
皇帝拟好了旨意,交给军机大臣,却叫晚一个时辰再发。
他静静坐了会儿,这才起身向婉兮的寝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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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也歪在炕上。
也是七月十五那晚看完了河灯,回来便有些吹着了,本就身子有些发虚,这便更是起不来了。
皇帝虽说之前下了决心要说,可是这一步一步走来的时候儿,还是一步“说”,一步“不说”地犹豫着。
九儿也病了啊,他真的是不想说。
可是……小十五要回去穿孝,小十五本来是每天早晚都要来给九儿请安的,若小十五不见了,九儿怎么都不可能不知道。
——小十五还没给人穿过孝呢。以小十五的身份贵重,若说穿孝,便除了皇帝、皇太后和婉兮自己之外,只可能是给语琴了。
终究……是怎么都瞒不住的。
皇帝一步迈进门槛,也恰恰踩在“说”上。
天意、人心皆如此,皇帝眼帘轻垂,随即深吸一口气上前握住了婉兮的手,坐在炕边儿。
“忙什么呢叫你养着,你还动手干活儿。”炕桌下头摆着针线笸箩,皇帝来得急,婉兮没来得及藏。
婉兮便笑了,将急忙塞在枕头下的一个小物件儿拿出来,举在皇帝面前,“爷别恼,只是扭了几根草,做个小玩意儿罢了。”
皇帝看过去,是个草扭成的小马儿。却为了突出性别,还给头上多加了一朵小红花儿。
皇帝原本满腔的忧愁,叫这小红花儿给弄的,倒也笑了,“给女孩儿的”
婉兮含笑点头,“永璇刚得了第三女去,咱们在避暑山庄,没法子给送心意过去,就暂且用这小马代替吧。”
这一年是马年。
“只是几根草扭转而成,不费什么心神,爷尽管放心。”
永璇和翠鬟的第三女是生于七月十四,就在语琴薨逝的前一天。消息自比语琴薨逝的消息早一天从京师送过来。
这女孩儿不仅是翠鬟所出,且生在七月十四了,倒是跟啾啾是同一天的生辰,
这便是双重的缘分去,婉兮自是要送上一份心意去。
皇帝将那小马儿在指尖上旋转着,努力地笑,“是啊,从前爷还担心永璇成婚数年却无子女。没想到从翠鬟指过去之后,这便是连生一子三女,倒叫人欣慰不少。”
语琴用肩膀轻轻撞了撞皇帝,“那自是该高兴的事儿啊,爷怎么还这么满面惆怅去”
皇帝怔忡了下儿,伸手握住婉兮的手,“是谁说,天上的星,每新生一颗,便有一颗陨落……”
婉兮一颤,“爷这是借星象喻人间,是不是永璇第三女刚降生,难道说却有人离去了爷快说,是谁啊”
婉兮的指尖儿都是凉的,心也跟着跳得激烈。
她不能不信想到语琴去……可是她宁愿不是,因为此次没能随驾来的嫔妃里,原本还有比语琴年岁更大的!
她不是想咒愉妃去,只是觉着若以寿数来算,怎么都应该是愉妃先走才是。
皇帝没说话,却先伸手抱住了婉兮。
若她心痛晕倒,至少在他怀里。
 
第2640章 九卷78 归路
自从小十五他们从避暑山庄驰马回京,婉兮便在扳着手指头算着日子。
陆姐姐薨逝五日之后,金棺从宫内吉安所挪到宫外静安庄殡宫……那就是小十五他们开始穿孝的日子。
她多难过,此时她还羁留在避暑山庄,竟不能去送陆姐姐最后一程。
这般的难过,过去这三十多年的往事便又重来眼前。
其实陆姐姐今日离去,早已经有预兆。从三年前陆姐姐已是病了,不过是撑着这一口气,非要亲眼看见小十五成婚不可。
因陆姐姐是江南汉女的身份,她身子的根基本就比在旗的嫔妃们要弱——甚或还不如婉兮呢。婉兮终究不用缠足,而陆姐姐进宫的时候却已经是三寸金莲。
皇上也为了陆姐姐遍寻医药,当太医院各御医、太医都用过,不见起色之后,皇上甚至想过兴许是陆姐姐为江南人的缘故,皇上还特地吩咐江南织造在江南为陆姐姐寻找当地名医……
可是终究药石无用,陆姐姐的病还是一直拖延至今——便不是皇上隐约暗示,婉兮自己也明白,这样药石无医的病,便也唯有一个缘故,那就是陆姐姐的寿数到了。
此次秋狝木兰,陆姐姐未能随驾,可是皇上也还是惦记陆姐姐。从五月以来,京中每送来宫报,皇上总是特地嘱咐胡世杰等,一定要在宫报中禀明陆姐姐的情形。
七月初,陆姐姐传出病危的消息时,皇上还特地吩咐人回去看望……
此时陆姐姐薨逝,皇上虽说没能在身旁,可是皇上一片心意却已经尽到了去,相信陆姐姐走的时候儿对皇上必定并无怨怼……
倒是婉兮自己,终归是忍不住自责。
若是知道这一次分别竟成永诀,那她五月间宁愿求皇上,就不随驾秋狝了。
她多希望,陆姐姐最后弥留之际,她能陪在陆姐姐身边,能紧紧攥着陆姐姐的手……
她们曾经都许下过心照不宣的誓言:这一生相依为命、相互扶持,不求同年同月生,却求同年同月死……陆姐姐这一生,将所有的心力都奉献给了她;陆姐姐十几年来将小十五当成了比亲生还要亲的儿子去……
可是到了最后,她竟没能再见陆姐姐一面,没能陪在陆姐姐身边,甚至都已经来不及送陆姐姐最后一程。
若说之前的那咳嗽都算不得什么大病去,此时语琴的薨逝,是真真儿的抽走了婉兮的半条命去。
尤其这是长别离,是已经来不及挽回的遗憾。只会永久永久地烙印在心上,再没有机会除去了。
因此一事,婉兮的病情便又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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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便眼睁睁知道九儿心里的心病,可是她的病如此,他又如何能叫她再车马劳顿地赶回京中去
更何况,若当真要九儿亲自为语琴办理丧事,那九儿的病怕就更会一沉不起了
故此,皇帝即便狠心,也不敢冒这样的风险,这便怎么都不准婉兮回京去。
可是却还是要亲眼看见婉兮的病情加重,皇帝的心情也无法诉说地沉郁。
他无处宣泄,正逢今年七月高云从案已是爆发了整年,皇帝怒而下旨:
“太监高云从,现在因事锁拏。交御前大臣等审讯。著传谕英廉将高云从在京家产,俱行查抄。其家口,交慎刑司,严行禁锢。”
高云从被拘禁一年之后,罪行还是连累到了家人。
皇帝对于敏中也是大失所望,叱责曰:“于敏中以大学士在军机处行走,日蒙召对,朕何所不言何至转向内监探问消息耶!”
“自川省用兵以来,于敏中书旨查办,始终是其经手。大功告竣在即,朕正欲加恩优叙,如大学士张廷玉之例,给以世职。乃事属垂成,而于敏中适有此事,实伊福泽有限,不能承受朕恩。”
其余受此案牵连之人,“观保、蒋赐棨、吴坛,身为九卿,岂宜如此多事俱著革职,交刑部查审。”
在办理此案时,皇帝在谕旨之中,第一次在年岁大了之后明确表达,至八十五岁时,即当归政”。
皇帝痛心疾首道:“朕开诚布公,以待诸臣。而诸臣转不能竭诚尽力,以图报效,诸臣清夜自思,良心安在!”
“舒赫德、英廉,推诿不知,著传旨严行申饬。九卿等,亦著一并申饬。”
原本一件太监泄密的小事,比之乾隆十三年时孝贤皇后崩逝实在是小了太多。可是彼时皇帝为孝贤皇后的崩逝,不过处置几位督抚外臣,而此时为了婉兮的病重,皇帝竟痛心疾首道,将朝中所有九卿,尽皆申饬了去……
一朝天子,若不是心痛心急到了极处,又如何会将在京九卿一并申饬了去
身为天子,本已经是孤家寡人;在九爷溘逝之后,皇上在这朝堂之上本又只剩下一个人去。若不是心痛心急,又如何会再贸然将自己摆在所有朝臣的对立面去了
数日后,经御前大臣会同行在刑部奏:太监高云从,结交外廷官员,洩漏记载,招摇滋事,不法已极。依律拟斩,请即正法。得旨:高云从,著即处斩。
随着高云从的死罪,他的兄长高云彰、三弟高云龙、四弟高云惠,皆受惩处。
这件事闹得这样大,几乎所有朝廷官员皆人人自危。
就连毛团儿也因为高云从在之罪,自知举荐错了人,竟也私下里来给婉兮叩别……纵然毛团儿不明白说什么,可是凭婉兮对毛团儿的了解,也还是吓了一大跳。
婉兮闹得将茶碗直接砸到他膝前的地上去,“若知有错,你便将功赎罪去啊!二妞已然不在了,你又要这么戴罪,窝窝囊囊地干什么去!”
婉兮喊罢,又是咳嗽起来。毛团儿被喊醒,含泪叩头在地,“奴才会将自己所有的性命都去伺候十五阿哥去,奴才再不糊涂了……皇贵妃主子,奴才该死,求主子万万好了吧。”
京中如此人人自危,宫里太监们更都是成了惊弓之鸟,婉兮心下着急,却也明白……她知道皇上一来是为了陆姐姐的薨逝,二来何尝不是担心她。
她若再不好起来,那皇上还指不定又办出什么事儿来。
这日婉兮叫了归云舢来,屏退身边所有人,只垂首道,“我昨晚啊,梦见老龟爷爷了。老龟爷爷坐在一辆鹿车上,笑呵呵地等在路边。我想,他老人家是来接我了。”
归云舢便是一个寒颤,却极力克制住,反倒淡淡一笑,“皇贵妃娘娘您瞧,微臣的这位长辈能得皇上和皇贵妃娘娘赐雅号为‘老龟’,而他老人家又驾着鹿车……这龟和鹿啊,原本都是寓意长寿的灵兽,这般何在一起,在路边等候皇贵妃娘娘,自便是说皇贵妃娘娘的病眼见了就要大好了。皇贵妃娘娘必定能千岁千岁千千岁。”
婉兮便也笑了,“你说的对,我愿意信。”
婉兮心下对自己道:归御医是被她逼急了。可是归云舢这样以为,倒也好。
她便眸光轻转,“我也觉着我就要好了呢!归御医,从明日开始,你便可放心向皇上禀告,说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吧”
归云舢大惊,忙叩首
第2641章 九卷79 可以还愿了
况且庆贵妃能够进封贵妃,最大的屏障除了皇贵妃之外,就是庆贵妃抚养了十五阿哥。
对于庆贵妃能够抚养十五阿哥的缘故,连容妃也都觉着就因为庆贵妃与皇贵妃情同姐妹,这些年来在后宫的扶持之情吧
直到那日,她去看望啾啾和大格格。抱着大格格说起属相来,她才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她因是来自西域,一应生活习俗倒与内地不同,可是却有一件事倒并无地域隔阂——便是十二生肖纪年的传统。
在西域的历史上,早就用十二种动物,对应中原的天干地支来纪年:匈奴有带十二生肖标志的文物,回部之地先民——先黠戛斯和回鹘明确地用生肖纪年。
至于十二生肖中,为何以鼠为首西域的古国于阗,就是崇拜鼠神的。唐玄奘的《大唐西域记》中曾明确记载,于阗供奉鼠神,国王头戴金鼠冠……
故此那日说起大格格的属相,她还笑着逗小格格说,“哎哟,原来是个小龙儿啊!可不是嘛,你是皇上的外孙女,这可不就是个小龙儿么”
说着又想起白娘子的传说,她又欢喜道,“那你是个小白蛇,还是个小青蛇呢”
那晚回宫,跟皇上回禀起大格格的可爱模样来,又谈到属相的事儿,她便也忍不住生出些淘气来,挨个儿跟皇上问起一众嫔妃们的属相来。
她知道皇上是个“兔儿爷”,十五阿哥属相是龙……
那一刻,皇上忽然收起笑意,眸望远方,缓缓道,“庆贵妃也是生于龙年。”
她彼时才是一震。
皇上身为天子,凡事最信天意。十五阿哥生在龙年,交给同为龙年出生的庆贵妃抚养,这岂止一个“巧合”可解
甚或,她还听说庆贵妃的父亲,本名就叫“陆士龙”;只是庆贵妃入宫应选之时,为了避讳,内务府才将“陆士龙”改成了“陆士隆”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当年庆贵妃的父亲原本因为要盐政替他买官,犯了龙颜去,可是皇上却也并未真的追究、治罪给庆贵妃的父亲去。
说到底,仿佛就连皇上将十五阿哥交给庆贵妃抚养,且将庆贵妃晋位为贵妃,都依旧还是为了十五阿哥,为了皇贵妃啊
只是这话,终究皇贵妃是不能喜欢听的,因为皇贵妃这些年来都十分珍惜与庆贵妃的姐妹情谊。故此这话她便也没在皇贵妃面前提及,皇上也同样从未这般明白说起过吧。
总归皇上对皇贵妃的情意——或许当真是不需语言了。
容妃心下微微悲凉了下儿,苦笑转眸。
她空担了宠妃之名,却从未得过皇上如此的心意去。此时此刻她看着外头的青天碧野,只觉想家,好想家。
庆贵妃薨逝,却注定埋骨京师,不能再回江南;若她自己那一天也到来,她希望能回到故乡去……
终究,这辈子没能得到皇上的情意,这京师对于她来说,也没那么留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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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的一片苦心没有白费,八月的最后一天,金川终于送来好消息:“金川头人绰窝斯甲,将僧格桑尸匣刨起呈献。并将僧格桑之妾侧累、及小金川头人蒙固阿什咱阿拉,一同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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