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乡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孑与2
司马迁眼看着父亲的脊背肿胀起来了,不但不忧虑,反而欢喜的对父亲道:淤血快要出来了,耶耶再忍一下,等到肿的再大一些,孩儿就用铁针刺血,把所有的淤血都给放出来,孩儿在楚地见人施行过,很有效果。
云琅忍不住出言道:这时候难道不应该用冰水清洗伤口之后,再用冰水里捞出来的手帕覆盖红肿之处吗?
司马迁鄙夷的看了云琅一眼道:我见过
这就是明显的拒绝了帮助,云琅无奈的摇摇头,坐在司马谈的对面,眼睁睁的看着他背上的红肿部位最后青紫色,眼睁睁的看着司马迁随便找了一根铁针,就挑开了他父亲背后的皮肤。
第一零五章温润君子
第一零五章温润君子
不论是冷敷还是热敷,本来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医疗问题,等一个少年跟一个青年之间有了争论之后,就会变成一种执念。
执念这东西带来的好处实际上很少,表现在司马谈身上就是直接流淌了半斤血。
不知道为什么,大汉人一面认为血液是珍贵的,一面又认为只要生病了,放出一些毒血就好。
云琅很想知道,他们是凭借什么来确定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是毒血还是好血?
不过啊,司马谈在损失了半斤血之后,整个人好像舒服了很多,就连呻吟声都变得轻微了。
自从司马谈再一次睡着之后,司马迁看云琅的眼神就变得更加不屑。
双手扶着监牢栅栏的云琅眼睁睁的看着司马迁用最粗暴的手段给他父亲治病,眼睁睁的看着司马迁用一根针把他父亲的后背扎出几十个窟窿,就觉得这个世界非常的可怕。
这充分的证明了一件事,大汉国流传万代的父慈子孝其实没有对错好说,只要是怀着一片好心,即便是把父亲弄死也绝对是大孝,史书只会夸赞,绝对不会贬斥,因为,连司马迁都是这么干的。
喝点茶吧!
云琅把茶壶推过去。
司马迁这一次没有拒绝,刚才那一番操作,他也很累,尤其是听到父亲的闷哼声,他心里也不好受。
陛下对武人过于优厚了。司马迁喝了一杯茶水之后看着云琅豪华的牢房就感慨了一声。
这倒是,不过,爱之深责之切也是常有之事,文人触怒了陛下,可能还有一条活路。
武人如果忤逆了陛下,基本上没听说有谁还能活着。
帝国内治将以维持稳定为主要方向,从今后,帝国将会跟我们最大的敌人匈奴做生死之战,在陛下需要武人为国征战的时候,优待一下武人也是理所当然。
既然生死大战就要开始,为何西华公主还要和亲于匈奴?送去给匈奴人杀掉吗?
西华公主?谁啊?
淮南王女刘陵!
她从翁主升格成公主了?
匈奴单于的阏氏不能是翁主。
你可拉倒吧,匈奴王单于连自家的牛羊有多少都弄不明白,你指望他知道翁主与公主的差别?
这都是大汉人自以为是给加上去的,等到人家以后真的弄明白了这些阶级差别,向陛下要真正的公主的时候,有陛下难过的时候。
云琅回答了司马迁隐晦的问题,却对刘陵出嫁的事情讳莫如深,他准备从现在起,让刘陵这个女人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这是对刘陵最大的帮助。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二笑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司马迁拍着栏杆唱着这首《佳人歌竟流露出几分萧瑟之意。
如此佳人竟然双手奉与有胡!
歌罢,司马迁慨然一拳砸在栏杆上怒道:男儿之耻也!
既然舍不得这样的美女嫁给匈奴,你可以带着人在周原一带伏击匈奴人,抢夺美人而还,最终双双隐居于泉林之畔岂不美哉!
云琅斜着眼睛小心的看着司马迁,现在他可以确定了,现在的司马迁因为没有接受过腐刑,男儿热血气概充沛的如同东海之水,跟别的年轻人一样见不得自家的美女外流。
这个,这个,还是再议吧,我就算有解救佳人于倒悬之中的心,恐怕佳人也不会嫁给我。
司马迁的回答让云琅楞了一下,他万万没有想到司马迁居然真的会对刘陵充满了向往。
呵呵,你喜欢的是《佳人歌里面的西华公主,而非活生生的西华公主,《佳人歌里的西华公主尽善尽美,活生生的西华公主却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
别想了!
正在睡觉的司马谈翻了一个身坐起,看着儿子怜爱的道。
表倾城之色,期有德于传闻,这些终究是靠不住的,迁儿,你迟迟未曾婚配,待耶耶回家之后,不如就给成纪柳氏去信,倩娘已经十三岁了,过了今年,明年正好完婚。
耶耶!
司马迁有些不满父亲在云琅面前说他的私事,有些羞恼。
司马谈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总比你当着别人的面唱着人家写给女子的爱慕曲子要好!
什么?司马迁的一张脸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块红布。
云琅双手抓着栏杆认真的道:这首《佳人歌就是我写的,不过不牵涉私情,就是想作歌,司马兄要是喜欢尽管拿去唱,云某只会欢喜,绝无不满之意。
这句话一说出来,司马迁的一张脸就红的似乎能滴出血来,勉强收摄心神怒吼道:无耻!
说完就一个虎跃跳上父亲刚刚躺着的那张软床,监牢里面无处躲藏,他干脆就用毯子把全身盖住,羞于见人。
司马谈呵呵笑着对云琅道:我这儿子,为人过于方正,就是这点不好,应该小友多亲近一些才好。
云琅惊讶的道:太史令知我?
司马谈笑道:元朔年冬日,长安饥馑,当各家各户节衣缩食之时,唯有一白衣少年大开家门,但凡有无助之妇孺尽可入云氏得一顿饱食,长安三辅饿殍无数,长安饱食之家皆应有愧色,唯有云氏可以心安理得,五百妇孺在云氏庇护之下不仅仅安然过冬,如今,五百无助妇孺已成长安城中最让人羡慕的存在。
不论其它,仅此一件事,司马家身为史官,就该为云氏歌功颂德!
云琅不知为何,鼻子有些酸涩,还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无人理解,没想到,只要是真正做事的人,这个世界依旧会很善良的对待他。
司马迁从毯子里露出脑袋吃惊的看着父亲道:他干过这种事?
司马谈笑道:你以为耶耶什么人的东西都会要吗?有些人的东西吃了能延年益寿,有些人的东西吃了,比鸩毒还要毒辣。
云家的东西,就是能让人延年益寿的好东西。我儿不妨多吃一些。
司马迁似乎对父亲非常的信服,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理直气壮地指着云琅桌子上的肴肉道:先把那东西给我,已经看了很长时间了。
云琅笑眯眯的把肴肉推过去,司马迁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发生的尴尬事,挖了一大块肴肉美美的吃了一口,满足的闭上眼睛道细细的品味。
司马谈宠溺的瞅瞅已经成年的儿子然后对云琅道:云司马教场发威,可不是为官之道啊!
我只想要一个可以平等的跟人说话的地位,没想着封侯拜相。
云某一生站着的时候多,跪着的时候少,突然间要我弯下膝盖总觉得疼痛难忍,只好先混一个跟人说话不用跪拜的地位再说。
司马谈叹息一声道:想要站着,何其艰难哉!
云琅黯淡的道:总要试试的,一时的跪拜没关系,我就怕自己逐渐习惯跪拜,那就糟糕了。
司马谈低声道:总有人会在背上添加重物让你弯曲膝盖,你自己也会自我添加重物,做不到独夫,很难自立。
史书上那些刚烈的,辉煌的,光耀万世的人下场都不好,不过,他们活的真是痛快啊!
云琅见司马谈已经沉浸在古贤人的光辉事迹中了,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摇头道:我就想躲起来,没想着跟人硬抗!
司马谈笑道:你要的很多,却不愿意付出,这很难办啊,年轻人,这个世界不会围着你转,更不会按照你的想法前进,等你到我这个岁数的时候就会知道,个人何其的渺小。
第一零六章云氏魔鬼
第一零六章云氏魔鬼
事实上,云琅对司马谈的话早就免疫了,这种事后诸葛亮一般的话,不但他讲过,长平,大长秋,张汤这些人基本上都说过,最大的差别就是说话的语气跟语言不同,至于中心意思别无二致。
他更注意吃东西的司马迁。
司马迁吃的非常香甜,一盆子肥腻的冷肴肉很快就被他吃光了,里面的皮冻一样的东西也被他吃的干干净净
为了吃东西,他浑然忘记了父亲正在跟一个以狡猾著称的家伙谈论理想。
美味的食物让人的魂魄长居九天之外,即便是已经吃完了肴肉,他依旧留恋的看着空盆子,一言不发,他的身体依旧在味蕾的统治之下。
于是,云琅就把一大块松软的蛋糕又递了过去
司马迁用最大的意志力从大块的蛋糕上切下来一半留给了父亲,然后就再一次沉浸在蜜糖与松软的鸡蛋糕之间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一个意志力极其强大的人,现在,在美食的攻击下,他已经溃不成军。
蛋糕没有了,一小碗果浆乳酪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司马迁觉得自己抗争过,可惜抗争的时间实在是太短,几乎让人看不出他有抗争的举动。
云琅饲养一样的喂司马迁吃东西,司马谈自然是看出来了,他却没有阻拦的意思,一边吃着儿子奉上的美食,一边看儿子沉浸在美食中不可自拔的样子暗自叹息。
当云琅敲开了一个泥块,露出一只热气腾腾的肥美的叫花鸡,已经吃了很多东西的司马迁依旧伸手去接,这一次,司马谈阻止了司马迁叹息一声道:不能再吃了,吃的太多了。
云琅点点头就把茶壶递过去了小声道:喝口茶水,化化油腻。
一杯热茶进了肚子,司马迁如梦方醒,疑惑的看着摆在面前的各种装食物的器皿,简直不信这是他这个一向崇尚简朴克己的人吃掉的东西。
他将目光停在父亲的身上,想从父亲那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司马谈苦笑道:别怀疑,就是你吃的。
司马迁抬头看了云琅一眼,然后低下头拱手道:让你看笑话了。
不诿过,这就是司马迁的教养。
云琅看着他面前装食物的器具低声道:我有一年饿极了,路过一家食肆,那里的有一种很好吃面条,只要用油泼过之后滋味就变得很厚重
我很想吃,却没有钱,我在食肆门口站立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没人给我吃,于是,我就趁着店老板刚刚作出一碗面条的时候,就放火点了他家的柴堆
大火烧起来了,店主去救火,我拿走了那碗面条就回家了,面条真的很好吃只是,那天的风很大,那一把火烧掉了半个街
没人知道那是我放的火,所以没人来找我,都以为食肆的老板不小心酿成的大祸,那个食肆老板的下场很惨
从那以后,我就认为,当一个人饥饿的时候,只要我们有能力,就一定要给他一碗饭吃,否则,天知道会因为饥饿引出什么事情来。
司马迁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吃惊的看着云琅道:你居然没有内疚?
云琅坐在毯子上淡淡的道:我当时非常的饿!
饥饿也不是你干出这样恶事的理由!司马迁显得非常愤怒。
云琅翻翻眼皮道:你居然对一个饥饿到一定程度的孩子讲道理?
当时对他来说,吃饭才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
司马谈无奈的道:这就是你在关中大灾的时候喂饱那些妇孺的理由?
云琅伸了一个懒腰道:是啊,我们吃饱了之后才是人,饥饿的人算不得人,那个时候掌控他行为的是胃肠,而不是心或者别的东西。
所以,我在山门中学的就是如何能尽快的得到食物,如何能用最短的食物生产最多的食物。
今天之所以请你无节制的吃东西,就是想要告诉你,在学会讲述一件事情之前,先讲好肠胃的事情。
我们最大的敌人并非匈奴,而是肚皮。饥饿可能是老天对人类最大的惩罚。
司马迁拍拍自己鼓鼓的肚皮苦笑道:这么说我现在是一个幸福的人?
云琅点头道:能吃饱肚皮的人都是幸福的人。
司马谈指指监牢外面对儿子道:再喝一点茶水,出去走走,慢慢走,走足一个时辰。
司马迁艰难的站起来,冲着云琅笑一下,就走出去了,大汉的监牢很自由,如果不是重犯,基本上没人干涉你的自由。
皇帝只对犯了轻罪的人施行画地为牢的策略,从而彰显他的文治武功。
你努力结交我儿可是想要涉足史书?
云琅坚决的摇头,写历史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工作。
可是天文,星象?
云琅愣了一下,再一次摇头,论到对太空的了解,谁能比他更强?
别看司马谈懂得制作星图,懂得日月星辰运转的规律,并且能依据太阳或者月亮来制定历法,只要他们还以为脚下的大地是宇宙的中心,就无法在宏观层面超越他。
呵呵,司马家族唯一能让人牵挂的就是记录跟星象,除此之外,老夫想不出司马家还有什么东西能引起司马这样的人中豪杰如此眷顾?
云琅茫然的看着监牢黑乎乎的房顶自嘲的笑了一下,指着脑袋对司马谈道:如果我说只是看着司马迁非常的顺眼您信不信?
司马谈疑惑的道:听起来很怪啊。
云琅双手狠狠地摩擦一下脸道:对司马迁我竟然有一种相识很多年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的真实,就像我们已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促使我想跟他更加的亲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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