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乡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孑与2
云琅嘿然一笑:激怒皇帝从来就不用得罪他,只要他需要就能发怒,这是皇帝的特权,对于这一点,主人家应该比我清楚。
皇帝的索求无度,天下人总有不忿者。卓姬似乎并不在意随便说皇帝的坏话。
云琅笑道:只要皇帝的兵甲犀利,不忿者也只能闭嘴。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没用的,卓姬,我想要权力。
卓姬大笑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你这个小丈夫要权力来做什么?
云琅笑道:给天下人做一个真正的铁匠作坊看。
什么样的铁匠作坊才算是真正的铁匠作坊?
简单,物勒工名,以考其诚!
秦法?
没错啊,秦国之所以能够一统天下,与他的格物制造有很大的关系,物勒工名,以考其诚只是其中一项而已。
卓姬皱眉道:秦法严苛,工匠稍有差池,就会砍手剁脚,以至于秦国多残疾之人,此乃是天下公论。
你难道也要在阳陵邑作坊实施这样酷毒的禁令不成?
云琅笑道:这也是秦二世而亡的主要原因,我岂能不汲取教训?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用这样的特性来来促成严刑峻法所不能完成的事,我以为不是很难。
匠仆无需这些。
主人家指望这些行尸走肉来制造出有灵性的物件吗?
他们至少可以干活。
云琅仰天长叹一声,奴隶主的心思他根本就猜不透,可能对他们来说,控制比提高生产力更重要。
卓姬见云琅一副屈原问天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
抖抖肥大的袖子,将衣袖挂在黄金绊臂上,抬起莲藕一般的手臂轻轻拢一下头发。
你说的这些话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只是他太穷了。
云琅,你说这个世上是不是只有穷人中间才会有好人?
云琅很惊讶一个奴隶主能问出这样的话,随口道:人还是富裕一点的好。
如果人人都富裕了,谁来帮我们干活?
云琅笑着看了一眼这个美丽的奴隶主,觉得自己还是另想办法比较好。
奴隶主本身就是一群天生就该被雷劈的人群,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很危险。
至于那一锅卤肉就当是喂狗了。
今后,冶铁作坊上下两百五十七人就听你的调派,平叟是你的帐房,所有银钱都必须经过平叟之手,然后交于我手。
卓姬冰冷的声音传来,云琅一下子愣住了,转过头,就看见掀开了面纱之后的那张冷酷的奴隶主嘴脸。
她的话听起来很让人心动,可是每一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有说不出的冷酷。
我不知道你想用这座铁器作坊来达到你什么样的目的,可是,鉴于你这些天对我卓氏的帮助,我愿意赌一下!
我会亲自盯着你
云琅笑着摇摇头,对卓姬道:等着数钱吧,这将是你唯一需要干的事情。
卓姬依旧冷冰冰的道:最有钱的是皇家,而陛下最喜欢在军队上花钱,如果你能拿到军队中武械的订单,这座冶铁作坊算你两成份子有何不可?
云琅转身就走,却把大拇指挑的老高。
这个该死的漂亮奴隶主还真是不辜负她的阶级,绝不放过任何压榨别人的机会。
她之所以把冶铁作坊交给云琅,根本就不是看在他多么有才华,对卓氏的贡献有多大,而是看在他能够接近霍去病
非常人行非常事,云琅回到屋子的时候,就看到霍去病坐在他最喜欢躺的那张藤床上,连鞋子都不脱。
刚才那一幕,应该被这个家伙看了一个通透,云琅的嘴里一阵阵发苦。
霍去病的脸上带着严重的讥诮之意,一张嘴就是世上最恶毒的屁话。
你打算怎么通过我,去影响我舅舅上奏陛下,把原本属于大将作的军械制造交给你?
云琅咳嗽一声,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悠悠的道: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情,制造军械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的生意。
将士们把仗打好了,就算是我用木棍交货也是大功一件,要是战败了,我就算给每一个将士都交付一柄太阿宝剑,最后追究罪责的时候还是我们的错。
只有刚才那个长胸没长心思的女人才会觊觎军械制造!
霍去病见云琅说的有道理,就从床上盘着腿坐起来笑道:我最讨厌被人利用!
云琅看看窗户上硕大泥脚印叹息一声道:我也讨厌啊,只是我们逃不脱被人利用的命运,有时候甚至要为自己有利用价值而欢呼!
霍去病的屁股在藤床上颠簸两下道:平民小户的东西有时候也不错。
云琅皱眉道:觉得我说的话有道理就夸奖我两声,夸奖一张藤床算怎么回事?
君子当虚怀若谷,不为物喜,不为己悲,常心怀天下即为君子之道。霍去病闭着眼睛背诵了一段很没意思的话。
谁说的?以你的为人说不出这样的话。
董仲舒!
这家伙还没死?
没有,从泰山出来了,今天给陛下筵讲。
你去听课了?
老家伙是骗子,说什么他家有绝世美女准备献给陛下,我是去看美女的,谁知道老家伙一直在说什么天人感应!
还说这就是他要献给陛下的美女!我觉得很无趣就跑出来了。
云琅抽抽鼻子,觉得心里痒的厉害,鄙视的看着霍去病,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注,汉武帝三次见董仲舒讨论治国良方,其中以天人三问最为有名,最后一次,董仲舒以美女自喻儒学,以儒家宗法思想为中心,杂以阴阳五行说,把神权君权父权夫权贯串在一起,形成帝制神学体系。
因为这一套理论对巩固皇权极为有利,被汉武帝采纳,最终完成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终极目的。)
第三十五章崩溃
第三十五章崩溃!
很想看看董仲舒是怎么怂恿皇帝终结百家争鸣时代的。
只可惜,以云琅目前的身份,连宫禁的边都沾不上,更不要说去欣赏董仲舒口沫横飞的千古大忽悠。
站在百姓的立场,百家争鸣自然是有好处的,那些有学问的人从各自的角度对同一件事做出解释,有利于百姓们从中间选出一条最合适自己的理解方式,最妙不过了。
不过,百家争鸣这种事本来就跟皇权是对立的,皇权需要一言堂,而百家争鸣如同一百只鸡在鸣叫,让皇帝伟大的声音淹没在一百种杂乱的声音之中,这如何了得?
伟大的始皇帝在操弄三万名六国美人的同时,还发动了史无前例的废书坑儒运动。
这让其余九十九家极为得意,没想到始皇帝在坑杀了儒家博士淳于越等人之后,意犹未尽,顺便采纳李斯的建议,下令焚烧《秦记以外的列国史记,对不属于博士馆的私藏《诗《书等也限期交出烧毁;有敢谈论《诗《书的处死,以古非今的灭族;禁止私学,想学法令的人要以官吏为师。
这下子所有读书人都得意不起来了就在他们悲惨命运将要开始的时候,渔阳戌卒造反了,泱泱大秦被楚人一炬成了永远的记忆。
现在,伪帝刘彻又要继续这一事件了,云琅以为,太宰听了应该很高兴。
《盐铁令出来了,刘彻想要搜刮更多的民财为己用,董仲舒开始献他的美女了,从今往后,寰宇之间只剩下刘彻祭天的朗朗之音。
然后,击垮匈奴的万世功业就开始了。
再然后,汉族人口在他统治年间死去了三成。
前因后果云琅知道的清清楚楚。
可惜,屁用不顶!
历史大事件是高级人士玩弄的,云琅自以为还没有到那个高级阶段,现在要是跳出来说伪帝刘彻的不是,估计会被五马分尸之后再喂狗。
无论如何,云琅的跟脚都必须站在太宰一方,必须自认是老秦人。
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天就注定了的,就像出生在某一片土地上的人,他就该是那片土地上的人民。
这事跟皇帝好坏无关,不论刘彻是千古一帝,还是千古大昏君,云琅都认为他是伪帝,至少,在太宰还活着的时候,在云琅心中,刘彻只能是伪帝。
霍兄,不知你可认识司农卿门下之人?
云琅给霍去病倒了一杯茶邀请他饮用。
霍去病喝了一口茶,不自觉的点点头道:怎么,你打算把你的新汤水献给大司农不成?
云琅摇头道:汤水虽好,滋味却需有心人细品,大司农位高权重,我还是不打扰人家了。
那就是想要司农卿属下的铁器制作了,告诉你,别想了,知道不?
盐铁两条财路,已经被陛下从少府划到了大司农门下,任命大盐商东郭咸阳大冶铁商孔仅为大农丞专门负责此事。
你们卓氏没机会从孔仅手里拿走大司农门下冶铁事宜的。
云琅笑道:用商人来管理商人?有意思!
霍去病笑道:东郭咸阳跟孔仅两人背后还站着一个桑弘羊,那人不算是好人,一旦这两个商人敢中饱私囊,桑弘羊就敢用刀子砍掉他们的脑袋,没收他们的家财。
你以为大汉已经沦落到了让一介商人来治理国家的地步了吗?
云琅笑道:这么说,那个东郭咸阳跟孔仅是两头待宰的肥猪?
他们是《盐铁令能否成功的关键。霍去病白了云琅一眼。
云琅哈哈大笑,没想到这个时代的政策出台后面会有这么多的条件做保证。
被弄成人质的东郭咸阳与孔仅现在恐怕天天都生活在痛不欲生之中。
他们只能天天期盼《盐铁令能够顺利实施,一旦失败,或者出了什么岔子,他们两家的财产就会被拿来补漏洞。
算了,司农卿衙门里面这么复杂,我就不把功劳往他们手里塞了。
霍兄,咱们做一个交易如何?
霍去病笑道:我从不跟商人厮混,之所以跟你来往,纯粹是因为我很好奇你那个四岁的兄弟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奇迹。
这件功劳对你舅舅好处极大。
滚开,我舅舅好不容易从贱民坑里用命爬出来了,你想把他再拖回去?
如果真的有什么如同野三七一般的大功劳,可以去找我舅母。
云琅认真的点点头道:给我半个月,我给你家一个大功劳。
霍去病愣住了,怀疑的道:你认真的?
云琅笑道:我从不骗人!
霍去病立刻道:我舅舅舅母一起说了,你那个钢筋铁骨力大无穷的四岁兄弟就是在骗我,这是你的缓兵之计。
而且,三辅之地的云家根本就没有你这么一个人。
云琅笑道:以后会有的。
好大的口气!
不算大,少年人如果再不说一点狂言,年纪大了再说会被人笑话的。
霍去病可能觉得云琅说的很对,这一次没有再笑话云琅,起身道:你那一锅好吃的肉被那个女人拿走了,我也没得吃了。
话说,你总盯着人家胸前的两块肉看什么,难道说你准备让她肉债肉偿?
想过,就是觉得有些无耻,就不打算行动了。
唉——你走门啊
我不登商贾贱民家的门十五天之后我会再来
走门丢人,跳窗户翻墙就是高门大户的行径?云琅根本就无法理解霍去病。
胖丫鬟哭得稀里哗啦的,这让云琅很是感动,只是胖丫鬟一句今晚没肉吃了的话,让这种好感立刻消失无踪。
这个丫鬟外形看起来蠢笨,其实是一个聪明的女子,至少,在这一晚,她没有出现在云琅的床上。
如果她能够继续保持这种聪慧,云琅打算把她带去石屋照料太宰。
此时的太宰一个人坐在火塘边上愣愣的瞅着火焰上的瓦罐,即便是里面已经有焦糊味道出来,他依旧一动不动。
直到老虎嗷的叫了一声,他才如梦初醒,匆匆的把瓦罐从火上取下来,却不小心被滚烫的瓦罐烫了手。
瓦罐跌落地上,碎裂开来,里面半湿半焦黄的米粥撒了一地。
他想要狠狠地一脚踢在破裂的瓦罐上,却硬是收回了已经踢出去的脚,瞅瞅依旧整洁的屋子,叹了口气,蹲下来,将破裂的瓦罐跟撒掉的米粥收拾干净,再找来干净的沙子铺在地面上。
云琅不喜欢乱糟糟的屋子
卸掉一条野猪腿烤的半生不熟,他一少半,老虎一大半,只是一人一虎吃起饭来都没有什么兴趣。
五月的骊山下如同火炉,骊山顶上却清冷凄寒。
一轮淡黄色的明月圆圆的挂在天上,带不来半分的暖意。
太宰坐在云琅经常坐的那道断崖上,瞅着对面黑乎乎的始皇陵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虎一巴掌拍开总想靠在它肚子上取暖的母鹿,无聊的趴在地上伸出舌头梳理自己爪子上的凌乱的毛发。
老虎,你说,他会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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