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乡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孑与2
粮库里的粮食堆积如山。
云琅抓了一把麦子丢进嘴里,嚼了两下,原本想要吐到外面,却发现何愁有正愤怒的瞅着他。
就只好唾在胥吏端着的木斗里。
然后就听见胥吏大声喊道:骑都尉军司马云琅尝粮一口,唾还粮库!
这是官粮!
何愁有说着话就把前细后粗的戳子刺进了一个麻袋里,放在戳子尾部的拇指松开,立刻就有黄澄澄的麦粒从中空的戳子里流淌出来。
仔细观察了麦子的成色,何愁有满意的点点头对云琅道:都是新粮,没有陈粮混杂其中!
云琅无奈的道:你也不想想,受降城哪来的陈粮可以掺杂?新粮食没有下来之前,你我想要吃一口面饼都要背着人。
何愁有摇摇头道:政务一道上想当然可不成,最好处处留下记录才好。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以为守规矩就是在受罪,却不知道这些规矩之所以会被制定出来,其实不是用来让你们难受的,而是用来让你们做事情的。
也是用来保护你们的。
只要你们处处按照规矩办事,说实话,就算是陛下想要拿你,也需要真凭实据啊。
你看看这些年大汉被黜落的官员,哪一个不是一屁股的屎尿,如果田蚡没有侵占陵墓田土的事情,没有卖官鬻爵的事情,没有贪赃枉法的事情,陛下能拿他怎样?
强项令应雪林把陛下气成什么样子了?当着陛下的面吼着说陛下是非不分是个昏君,结果怎样?
被陛下下狱一年八个月,人关在牢里,俸禄不但没有少一个钱,还多出不少。
公主家的刁奴想要趁着应雪林下狱欺辱一下家里的妇孺,却被皇后给执行了家法,四个刁奴被打成了肉酱一般。
陛下命绣衣使者查应雪林,绣衣使者查了半年,却没有查出任何把柄来。
如此官员,陛下能拿他怎样?
一年零八个月的咆哮殿堂的罪名结束之后,应雪林依旧没有服软,依旧认为自己没错。
还不是被放出来了,还不是成了富贵县的县丞?
东方朔倒霉之后,他继任县令,将来进入庙堂执掌军国大事也不奇怪。
云琅吧嗒一下嘴巴道:东方朔
何愁有道:东方朔也是如此啊,那人就长了一张臭嘴巴,看事情看的远大,却不看脚下。
好高骛远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富贵县好好地道路不走,非要走什么捷径,很多时候都是在什么位置上说什么话的,一个县令胸怀天下可不是什么好事。
云琅怒道:位卑不敢忘忧国这种想法没错啊。
何愁有直起身子,小心的把麻袋上得窟窿堵住,将戳子收回袖子里淡淡的道:位卑不可忘忧国,这句话确实没错,可是当位卑者都开始忧心国事了,岂不是说我们这些上位者都是酒囊饭袋?
被上位者打压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吧?
小子,要想做事,就要先保护好自己,事情都是活人做的,老夫没听说死人能办成什么事情。
两人一边争辩一边出了粮库,同时在粮库胥吏拿来的文书上用了印鉴,这才一同去了大河边上看木排。
受降城的粮食自从进了粮库,就已经不属于受降城了,而是属于大汉国。
从今年起,受降城就要供应边寨大军的三成军粮,五年之后,受降城必须支应边寨大军六成以上的粮食需求。
与此同时,皇帝诏书里还说,受降城还必须种植麻,做好准备供应边军麻布所需。
如果这两样物资能够自给,就能让大汉国的国库得到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毕竟,边军如果能做到自给自足,将是大汉百姓的无上福祉。
同时,皇帝的旨意里面也说的清清楚楚,受降城内只能积存一年的军粮,不能日积月累越积越多。
还说受降城不日将有重臣前来屯守,直到现在,云琅都不知道会是谁来受降城。
不管是谁来,云琅都必须严格执行皇帝的命令,这里的金银,铜以及积攒的牛羊必须全数运往长安,看样子皇帝并不是很愿意在西北边地再出现一个富贵城。
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雨,大河水没有往日那么清澈,河水泛着轻微的黄色,夹杂着枯木草芥翻翻滚滚的向下游奔流。
河水的水位涨的很高,昔日用来拦截木排的水寨木桩子,零零散散的露出水面,如果河水再涨两尺,就会把水寨全部淹没。
粗糙的木排在浑浊的河水里轻轻起伏,木排上到处都是忙碌的工匠,一些木排已经初步完成,虽然模样很难看,却坚固异常,那些粗大的铁卡子死死的将巨木连接在一起,让人看着就从心底里觉得可靠。
就这样了我已经倾尽全力了。
云琅跟何愁有跳上一架木排,站在木斗上,俯身瞅着两尺下的河水,云琅叹口气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只有当这些木排安稳的停靠在关中,你再说这样的话。
至少,在进入关中之前,你要想好怎么在壶口以北抬船上岸,怎么越过那道瀑布,据老夫所知,如果木排进了瀑布,即便是铁石做的船,也会船毁人亡,毫无幸理。
云琅面无表情的道:如果木排能到壶口以北,我就算是成功了,这一路上我们要经过,朔方,云中,定襄,雁门,上郡,全是我大汉的军事重镇。
这些地方的大军不事生产,只有耗费,我们的粮食也是要供应这些地方。
只要能达到壶口以北,我们运送的军粮也就所剩无几了。剩余物资不会太多,至于木排,就让它继续顺流而下,摔碎了也没什么,反正不到关中,那些木头一点用处都没有。
如果摔不碎,那就好办了,我们在壶口下游再把木头捞起来,重新捆扎好,继续沿着大河进关中也就是了。
何愁有笑道:不觉得可惜么?
有什么好可惜的,木头在关中并不值钱,如果转运的代价高过木头本身的价值,自然就要舍弃。
太可惜了
没法子,运输的耗费想要降下来,只能如此了。就我们货物的价值而言,还不足以要求陛下在壶口开凿一条运河,避开壶口瀑布。
以后可能会有可能,那必须是我大汉已经干掉了匈奴,受降城彻底变成一个通都大邑,成为我大汉的核心重镇之后,开凿一条新的运河才是划算的。
何愁有笑道:那就好好计划,反正那也是老夫死掉之后的事情!
云琅大笑道:这事情要看是否需要,当年秦皇修筑驰道是因为需要,如果陛下觉得需要改变大河的水流,那里就一定会有一段运河的。只是不能长久罢了。
第一六五章右贤王要回家
第一六五章右贤王要回家
大河一旦离开水草丰茂的草原,进入黄土高原,这条河就彻底的变成了一条害河。
古人说黄河百害,唯利一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当大河来到黄土高原,就会轻易地切开松软的黄土,然后再把这些黄土运送到下游去。
诺大的山东平原,其实就是黄河日积月累搬运西北黄土的产物。
无数年来,历朝历代都在修整黄河,想要彻底的让这条河驯服,结果,在这条河上修建了无数的水利工程,结果,这条河该改道的时候依旧会改道,该泛滥的时候依旧会泛滥。
以至于后代的帝国,无不把海晏河清当做一个当政者最高的政治目标来奋斗。
壶口边上开运河,不过是云琅的一句玩笑话罢了,如果真的有必要修的话,云琅来大汉的时候,早就该听说了。
以后世强大无匹的工程能力都没有做这件事,只能说明,绕开壶口修建运河对国家的好处有限,还不如放在那里让人们观赏万里黄河一壶收的奇景。
你不该跟我一起赌这么大的,知道不,主意是我出的,我却一点把握都没有。
云琅盘腿坐在木斗里小声道。
何愁有笑道:主要是你的这个主意真的很妙,一旦这条大河被证明可以行舟,其中的好处不可以道里计算。
反正老夫只是一个阉人,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如果功成,嘿嘿,老夫就会有更多的说话的权力,古稀之年还有这样的运道,老夫为何不赌一下?
而且真的如你所说,这里面最担心的损失的是粮食,而我们这一路下去,粮食会一路分发,道路走的越远,我们的行囊就越轻,等我们到了真正危险的地方,剩下的物资大多数是不怕水淹的,老夫还赌得起。
云琅笑道:我陪你赌了,不过啊,你要保证一旦失败了我不会被砍头,罢官夺爵我是不在乎的,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
好啊,老夫作保了
这一次为什么这么干脆?
一旦失败,老夫自身难保,哪有功夫理睬你
两只被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下场一般都不好,好在何愁有这人还算是明理,没有跟云琅对着干。
往木头里封黄金,白银的时候,何愁有就守在一边,眼睁睁的瞅着一群光着身子一丝不挂的工匠把金币,金块,银币,银锭子往空腹的木头里装。
这些工匠干完活之后,每人肚子上还要挨上一拳。
眼瞅着工匠一个个被绣衣使者的拳头砸的捂着肚子哀嚎,云琅正要阻止,却看见绣衣使者前来禀报,说有四个工匠往谷道里塞金块了,被打的掉出来了。
何愁有冷冷的挥挥手,云琅就看见四个赤身**的工匠被绣衣使者拖到大河边上,干净利索的一刀砍下脑袋,然后把尸体跟头颅丢进了大河。
这样的事情总是难以避免的,知道不,宫库之中也有这样的事情,且屡禁不绝。
你这人啊虽然身份高贵,我却总是觉得你对这些苦哈哈们要比对勋贵们更加礼遇一些。
老夫不是说不该有仁慈之心,只是你不该高估所有人的品质,如果说勋贵们是大汉的躯干,栋梁,这些人就是大汉的双腿以及基础。
栋梁坏了我们还能察觉,必要的时候换一根就是了,大厦依旧坚固,如果根基坏了,那就全完了。
被何愁有当场抓住的,而且是人赃俱获,云琅连求情的理由都没有,只能看着那四个傻蛋被砍头。
这些装了金银的木筏由老夫亲自押运,这些天,老夫就住在筏子上,哪里都不去。
杀了人,何愁有的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只是云琅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怜悯那四个被砍头的倒霉鬼,还是在忧虑将要开始的冒险。
白登山的人来运粮了,他们是受降城最主要的粮食接收方,今年,白登山的粮秣将全部取自受降城。
云琅做了很好地调配。
身在牧区,就该多吃肉,少吃粮食,所以,白登山来的人赶走了五万只羊,两千头牛,以及十五万担粮食。
对于这个分配,白登山的苏建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而云琅专门从苏建手里要来了卫伉这个笨蛋的调令,算是把卫伉完全彻底地弄进了骑都尉,而卫伉的那个可笑的受降城校尉,自然也在这个过程中被抹杀了。
卫伉如今在苏稚面前就跟木头人一样,虽然霍去病已经告诉他,苏稚不吃人,她之所以解剖尸体也是为了医术,就这一点,卫伉打死都不相信。
他永远都忘不了,苏稚切开那个胡人的胸口,取出人心,对他展颜一笑的样子。
那一刻,他完全忘记了苏稚那张娇媚的面孔,只记得苏稚红艳艳的嘴唇,以及伸出嘴巴舔舐上唇的那根粉红色的舌头。
子玉啊,你是跟姐姐坐船走呢,还是跟着去病他们骑马走?姐姐建议你还是坐船走吧,就你的身子骨根本就经不起颠簸。
卫伉直愣愣的瞅着河面,木木的道:表哥怎么走,我就怎么走。
苏稚探手捉住卫伉的手道:还是跟姐姐走吧,我们一路上只要坐船就能回到长安,骑什么马啊!
卫伉的身子立刻变得僵硬起来,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出现在他的小臂上。
看的出来,他很想挣脱苏稚的手掩面狂奔,却一动不敢动,任由苏稚施为。
手上连老茧都没有一个,怎么当斩将夺旗的大将军呢?听话,跟姐姐走,你母亲可是托付我的,要我一定要照顾好你,还要我把你当弟弟看。
卫伉见苏稚不抓他的手了,就迅速收回手掌,偷偷地看了苏稚一眼道:我喜欢骑马!
你表哥的大军可是要日夜兼程赶路的,你要是跟不上,他会把你绑在马上的,那个时候你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的时候姐姐可帮不了你。
卫伉艰难的转过头幽幽的道:我还是跟着表哥比较好
苏稚欣慰的拍拍卫伉的脑袋道:也好,总算是长大了,也成男子汉了,该有担当了
苏稚正说着话,就听城墙上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卫伉如蒙大赦,连忙站起身道:将军的点将,我这就去!
说完话就一路狂奔上了城墙。
苏稚瞅着狂奔的卫伉,歪着脑袋叹息一声道:好烦啊,他家里还有两个
云琅来到箭楼的时候,骑都尉军中将校已经全部到齐。
霍去病咳嗽一声道:右贤王终于西归了,消息是从右北平军中传来的,白登山的苏建,准备阻拦右贤王西归,我们作为守备队在白狼口设伏,捕捉被打散的匈奴人。
当然,如果白登山没有击败右贤王,我们自然不会与右贤王硬拼,看着他回祁连山即可。
云琅问道:左贤王部有多少人?
霍去病笑道:据说左贤王为了能够回到祁连山属地,带去龙城祖地的五万大军,被伊秩斜强行索走了三万,只余下不足两万人。
曹襄拍着大腿道:这一次苏建可算是捡到了一个大便宜。
何愁有皱眉道:很难,老夫接到的消息并不乐观,右贤王剩下两万人全部是本部精锐,而且一门心思的想要回家,苏建想要阻拦一支只想着回家的军队,没有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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