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锦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花影
傅妙仪一愣,却是哭得更厉害了,抽抽噎噎道:“娘说得对,就是,就是我那好婆婆做的!她简直是个老虔婆……”
话未说完就让谢氏一手捂住了。谢氏瞪着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什么话都敢说了她是侯府的太夫人,是你的母亲!我早就告诉过你,女人出嫁从夫,在夫家哪有不受委屈的!何况那还是侯府,规矩大!你也不用和我解释到底出了什么事会挨打,我只叮嘱你一句——你是人家的媳妇,你想保住你侯夫人的位子,就得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谢氏半句不问原委,先就把傅妙仪劈头盖脸地说教一顿。傅妙仪在闺中时,受的教导多了,本没什么。只是这人生中第一次挨打,她还是有些难以承受。
她抹着眼泪道:“是,是,娘教训得是。可是我……我在家里是绝没有挨过打的,这一回实在是……娘,您也知道啊,我那婆婆可是个蛮不讲理的村妇,又脾气暴躁。我,我现在一见她就害怕……”
谢氏冷冷地勾了勾唇。
“她是婆婆,你是媳妇,天底下哪个媳妇见了婆婆不怕”谢氏冷声道:“你这还算好的。挨打你以为我当初没有挨过打你好歹是侯爷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你娘亲我当年就是从外头抬进来的,是个不光彩的外室。你是不知道……”
说着叹息一声:“当初啊,你祖母对待我的手段,可不是你能承受的。进门那天就传家法,连着你父亲一块儿打。后来圆房了,又请了两个宫里的嬷嬷折磨我,说是让我学规矩,整日拿着戒尺打得我浑身没有一块好的。后来在景和院立规矩,更是冬日跪冰夏日跪瓦,多了去了。”
当年那些丢脸的事儿,谢氏是没打算说给别人听的。只是今日瞧着傅妙仪也要承受自己当年受过的屈辱,一时忍不住就开始倒苦水。谢氏叹息半晌,拉过傅妙仪的手道:“孩子,咱们女人就是这样儿。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你现在要忍着,等个几十年不就熬死了她么!只是有一点,我一定要嘱咐你。”
说着顿一顿,道:“三从里头,既有出嫁从夫,还有老时从子。萧太夫人我知道,是个村妇,身体硬朗,可那又怎样她老了,只有侯爷一个儿子,她是拗不过侯爷的。你只要紧紧抓住了侯爷的心,有侯爷的疼爱,那就算在婆婆跟前受再多委屈也是无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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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鬼影(2)
傅妙仪在娘家病倒了。
她被穿着一身红色衣裳的“傅华仪”吓着了,好在到底没失去神智,只是心慌地难受。她坐下来喝了许多的水,刚想躺一会儿,却发现自个儿浑身发烫、四肢无力。谢氏见她不好,连忙请了郎中进府,便诊治出傅妙仪在外头吹了冷风,患上伤寒。
这一请郎中,在外头和吏部官吏们喝酒的萧云天也回来瞧,看着傅妙仪烧得满脸通红,便吩咐侯府的仆妇们抬着藤椅过来抬傅妙仪回侯府。结果傅妙仪紧紧扯着谢氏的衣裳不放手,一边楚楚可怜地哀求道:“我病得起不来,侯爷就让我在娘家歇两日吧。”
这话一出,莫说萧云天不乐意,谢氏都狠狠瞪了她一眼,斥道:“不过是伤风了,你回侯府去养着才是正理!哪有刚出嫁的媳妇赖在娘家的!”
傅妙仪咬着牙,只在棉被里捏了捏谢氏的手,求道:“我实在身上疼痛难忍,还请侯爷先回去吧。我就在傅家歇一日,后日就回去。”如此推三阻四地,萧云天虽然不高兴,但看她病得沉,也就允了。
如此傅妙仪就在谢氏的卧房里歇下。等萧云天领着人回府了,她才敢爬起来,和谢氏说了此前在锦绣苑里撞见鬼影的事儿。
“娘,您别不信,我瞧得真真的!她头上戴着的珍珠簪子就是大姐姐的东西,身上穿的也是大姐姐最喜欢的浮光锦的料子!娘,我该怎么办啊!我害怕,我害怕啊!我不敢回侯府,你知道的,大姐姐是死在侯府的啊!”
傅妙仪这一哭,脸上肿得更厉害了。
谢氏原本还不信,只说是她被婆婆打了脸,牵连得头脑不清醒了。只是再传了傅妙仪身边丫鬟一问,几个丫鬟竟也说看见了。谢氏这才信了,一时脸色比傅妙仪还难堪。
“娘,她该不会真要来索命吧!”傅妙仪胆战心惊:“西乘伯世子那事儿,可是我们两个……”
“住嘴!”谢氏喝了一声:“这件事情是不能提的!”说着声色却也低下去了,咬牙切齿道:“妙仪,你别怕。就算真的是她,那又如何她活着的时候斗不过咱们,死了就能了哼!”
谢氏嘴上硬,心里却也打鼓。傅华仪是怎么死的,她最清楚不过。
是她派人迷晕了傅华仪,将她送到了那个早有色的心西乘伯世子床上;傅妙仪则撺掇着侯爷,领着当日拜访的宾客们去捉奸。
“娘,您知道的,大姐姐她死相极惨!”傅妙仪抓着自己的袖子:“都说这含冤而死的人是不能投胎的,她是真要和我索命了啊!而且,大姐姐是怀着身孕被砸死的,这恶鬼里头,最凶残的不就是子母鬼么!”
傅华仪越说越怕,谢氏听得脸都青了。她抿着唇,半晌道:“你先好生养病。这事儿邪乎,我明日就请清心观的老道进来,把你大姐姐生前的院子里贴上黄纸镇着!我告诉你,你自个儿要争气,不能怕这些魑魅魍魉!你阳气盛了,她也就不敢来。”
母女两个又说了许久,傅妙仪才忐忑不安地睡下了。
不说傅妙仪在娘家住了一日,后头还是不情不愿地被抬回了侯府,那谢氏却是真从庙里请了和尚,要给死了的傅华仪做法事。
谢氏本是个聪明人,若是她稍微动动脑子,也就能猜到是有人装神弄鬼。可问题是她对傅华仪的事情太过心虚,一时吓得头脑都不清醒了。
迎蓉院里很快就贴上了符纸。
“我瞧着,大嫂对死了的大姑娘还是有几分上心的。”景和院里头,几房小辈们都来给傅老太太请安,二太太一边给傅老夫人捶着肩膀,一边笑盈盈道:“大姑娘是那样儿没的,大嫂还请僧人给大姑娘生前的院子里做了法事,说是要给大姑娘超度的。大嫂到底是个心善的。”
下头坐着的傅锦仪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要给她做法事超度呵,哪里是超度,分明是要镇鬼呢!
也不知是谁心里有鬼!
傅妙仪自那一日回门一趟,发了高烧,回侯府后几日都病得下不来床。再瞧着谢氏吓得心神不安、手忙脚乱,傅锦仪心里也小小地松一口气。
二太太本想在傅老夫人跟前给谢氏说两句好听的,只是那厢的三太太倒不乐意了。她扯唇一笑,散漫道:“大嫂这样做,我也觉得惊奇呢。我还记得,大姑娘出事儿的时候,可是大嫂做主要将大姑娘赶出宗祠,任由侯府发落的……”
说着对上了傅老夫人一双浑浊的眼睛,继续道:“当初我还觉得大嫂心狠,现在又心善了。哎,咱们不说这些了!毕竟是家里的丑事。”
傅老夫人阖着眼睑不说话。
谢氏正心绪不佳,无暇和三太太斗嘴,只闷闷地坐着。
任谁都能觉出来屋子里的气氛诡异。
傅锦仪柔柔笑着,缓步凑在了谢氏跟前。她亲手给谢氏的茶盏里添了些热水,看了一眼三太太笑着道:“三婶娘,我母亲自然是心善的,平日里时常陪着老祖宗学佛,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
说着将茶盏端到谢氏手边上:“我瞧着母亲神色不大好。想是近来操办三姐姐的亲事,累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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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鬼影(3)
这一寻,她寻了街边巷口上的一个手艺人,请这手艺人看看两个狮子是不是他手里出去的。手艺人瞧了,先说不是;随后又提点说,这两个狮子雕刻地太像了。他能够肯定,两个东西出自同一人的手,因为雕刻的手艺不比别的,但凡是两个人,刻出来的东西必定会有差别。
张大勇家的听到这儿,已然吓得两股战战,几次忍不住想把手上的两个狮子甩进护城河里。她到底强忍着回府复命,一五一十地说给了谢氏听。
谢氏听了,静坐不语。
半晌,她冷哼一声道:“我就不信这个邪了!张大勇家的,你领着人去迎蓉院里找!哼,肯定是谁偷偷进了迎蓉院,拿了傅华仪生前的东西来吓唬我!另外,让人给我把迎蓉院看牢了!肯定有人偷偷摸摸地进出迎蓉院,只消抓了他绑到我跟前来!”
谢氏处置地冷静,可之后发生的事情,总是会超出她的预料。
自那个小狮子出现之后,每一日的清晨,她都能在窗棂下头发现新的木雕。有孔雀开屏的,有羔羊跪乳的,有牡丹锦绣的,都刻得惟妙惟肖、巧夺天工。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问题是这些玩意儿都是谢氏曾收到过的傅华仪的礼物,都刻得一模一样!
而这五六天下来,谢氏派到迎蓉院里看守的人竟也什么都没发现。
谢氏再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玩意除了鬼神,还有什么别的解释了。她吓得整日恍惚,伤风也越发沉重了。
她这一病,身体上的痛楚倒还能承受,最让她难以接受的,却是身为大房媳妇主持中馈的权利,不得不暂且交给三太太了。
为此谢氏又急又气,锤床大怒,却也无可奈何。
而此时坐在傅萱仪屋子里闲话的傅锦仪,面上平静如水。
傅萱仪一针一线地绣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儿,细白的手指上下翻飞。傅锦仪盯着瞧了半晌,笑道:“姐姐的手真巧,绣出来的花儿似真的一般,我是不成的。”
傅萱仪没抬头,眼睛仍盯着针线。
她绣的乃是傅老夫人春天换季后要穿的新鞋。她一边忙碌着,一边应付傅锦仪道:“我这可不算巧的。你是没看见咱们大姐姐那双手,刻出来的东西,才叫活灵活现。”说着抬眼一笑:“八妹妹知道吗母亲这回病了,是因为大姐姐的魂儿过来吓唬她。”
谢氏瞧见的那些牛鬼蛇神,都是傅锦仪一手所为,自然最清楚。只是在傅萱仪跟前,她还一脸茫然道:“不是说伤风了吗”
傅萱仪笑道:“她那是吓得。可见人不能做太多亏心事。”又轻笑道:“她病得下不来床,老祖宗竟然吩咐了三婶娘来掌家,这可是拿刀子割她的肉呢。你是不知道,如今锦绣苑里头整天传出砸东西的声音,咱们六妹妹在跟前小心翼翼地伺候她,昨日还被泼了一头的茶水,好不狼狈。”
说起谢氏的近况,傅萱仪可来了兴致。
傅锦仪只眯着眼睛听着,也不做声。
半晌,她摩挲着手里的小狮子,轻声道:“母亲身子不好,六姐姐在跟前尽孝是一件好事。只是我听说,四姐姐却不懂得体谅母亲,前日竟还不顾母亲病着,又闹了一场呢。”
傅萱仪听着眉头一挑。
“四姐姐的事儿,才是大事呢。”傅萱仪的唇角渗出一抹冷意,看着傅锦仪道:“你也听到风声了吧四姐姐的亲事有眉目了,对方还想上门来相看,只是母亲病了,就拖着了。而且要紧的是……听说男方家里挑剔母亲的外室身份。四姐姐为此十分恼怒,痛恨我抢了她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机会。”
傅锦仪忍不住一笑。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谢氏对能够在老夫人膝下教养一事如此看重,就是预料到了将来很可能发生的麻烦。当初傅妙仪说亲的时候也是这样——前来提亲的几个婆家,原本都是介意谢氏的身份,后来听说了傅妙仪自幼跟着老夫人,这才满意。后来傅妙仪攀上武安侯府,侯府太夫人苗氏也曾拿着谢氏的出身来挑剔。
如今到了傅嘉仪这儿,就出岔子了。
若是没有傅萱仪横插一脚,傅嘉仪好歹混个“在老夫人身前伺候”的名声,也能糊弄过去。
“嫁娶终身大事,她自然着急,也就恨上了五姐姐您。”傅锦仪半阖着眼睑:“只是她已经十五岁了,亲事上耽误不得,她这会儿抓瞎也晚了吧。”
“可不是。”傅萱仪轻笑:“她原本一心想着把我从景和院赶出来,自个儿挤进去,无奈老祖宗厌烦她,死活不松口。她又去求母亲,母亲正好也病了。要我说啊,这身份是改不了的,只是她自个儿看不穿,以为自己是正正经经的嫡女。”
傅萱仪并不掩饰面上的冷嘲。
傅锦仪倒不似傅萱仪一样高兴。
她垂眸看着自己圆润光滑的指甲,怔了一瞬,道:“听五姐姐所言,四姐姐应该是找着了一门十分中意的亲事了吧。”
若是寻常的人家,傅嘉仪可不会这么着急。
傅萱仪一愣,才蹙眉道:“听着是一名门望族,比咱们家的门楣要高的。只是我们都是闺中女儿,哪
第二十一章:晋国公
半月之后的三月二十五日,是晋国公夫人的寿辰,晋国公做主大肆操办寿宴。
京城里和晋国公交好的各家府邸都收到了请帖,傅家因着有一位大姑奶奶是晋国公府旁支的媳妇,平日里虽没有来往,好歹算是远亲,遂也在应邀之列。为了这事,傅家上下都急匆匆地预备起来。
这都是因为,晋国公徐家是勋贵里头最显赫的氏族。
徐家是传承千年的望族,如今的晋国公是当朝皇后的嫡亲弟弟、当今圣上的国舅大人。名门望族是讲究底蕴的。晋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根基深厚,前朝的时候就发家了,祖训是一代一代地传下来的。晋国公府也几经起落,前朝末年皇族交替的时候,民不聊生、四处都有人揭竿而起,徐家不幸遭人血洗、衰败了几十年,好在如今又起来了。
晋国公如今是当朝正一品上柱国,是武将中的最高品秩。晋国公唯一的嫡子,年纪轻轻做了淮南都督,今年元月份接调令回京,另封了正二品指挥使,统领数十万城防营兵马护卫京城。
同是武将氏族,和晋国公府比起来,武安侯府就不值一提了。老侯爷虽然立下赫赫战功,但在京城的贵族圈子里,萧家就是个暴发户。甚至——萧妃在宫里虽然得宠,也生了皇子,实际上徐皇后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真正能让徐皇后视作威胁的人,是人家左丞相邱大人的女儿邱皇贵妃,和这位皇贵妃生的两个颇得圣上宠信的皇子。
傅家几房太太、姊妹们都忙着筹备送到晋国公府的寿礼。谢氏这边花了心思,想着绣一件锦绣仙鹤的大屏风送过去。正好大房里姑娘多,谢氏一声令下,大家都凑在了谢氏屋子里绣屏风。
“四姐姐,这晋国公府是要给国公夫人操办寿辰,又不是给辈分最高的老夫人过生辰,怎么就动了这么大的手笔可真让人吃惊。”六姑娘傅欣仪并不擅长绣活,她枯燥无聊中,瞧着那边傅嘉仪也有些不耐,就上来搭话。
她一边陪着笑脸,一边艳羡道:“四姐姐,我觉着晋国公夫妇一定很是恩爱吧。”
傅嘉仪的心情可不算好。
她满脑子都是刘家亲事上的阻力,和对自己未来命运的担忧。她娘说了,这回去晋国公府过寿就是个天赐良机,只要那事儿办成,刘家一定会满意这门亲事。可她心里还是没底……
“你就省省心吧,什么都不懂,只晓得胡说。”傅欣仪这些年服侍嫡姐也是尽心尽力,只是傅嘉仪始终觉着她上不得台面。她睨了傅欣仪一眼,不屑道:“你可知道晋国公府的内情什么恩恩爱爱,那都是……”
说着声色低下去,道:“我告诉你,那晋国公夫人可不是家里享福的主母,她早多少年就带发修行,在京郊的破庙里吃斋念佛呢!说得难听些,就是那晋国公宠妾灭妻,正室夫人又软弱,被赶出府去了。只是后头那个嫡子出息了,府里又出了些别的事情,这才想起来给他那正室做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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