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锦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花影
倒在地上的谢氏懵了。
“娘!您说什么”她忍痛爬起:“嘉仪不是贼,她不是啊!她是咱们傅家的嫡女,一言一行落落大方,她怎么会……”
“你住口。”傅老夫人冷冷地瞥着她,吩咐道:“老二媳妇,老三媳妇,你们上来按着你们大嫂,不要让她再放肆。”
“娘,你不能……”谢氏手足无措,不知是慌乱还是悲愤:“我要还嘉仪一个公道……”
二太太和三太太都浑身颤抖着过来了。
“公道”傅老夫人冷笑。她低下头去,凑近了谢氏:“公道就是,你生的好女儿闯了大祸了……徐家以偷窃的罪名发落她,就是不想让事情闹大传出去,损毁了我们傅家的名声,甚至是守仁的官声!这可是给了我们一个天大的人情啊!你要知道,她原本的罪过,可比这更严重!”
“什么”谢氏听不懂了。
“傅嘉仪偷的是徐大将军书房的砚台!那个时候,徐大将军醉酒正在书房歇晌……徐大将军的书房设在竹林隐秘之处,一个清白的姑娘家,为什么要擅闯男子的书房,还偏趁着人家醉酒的时候进去!”傅老夫人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
而趴着的谢氏已经怔了。
她呆滞地看着前方,如遭雷击。
是啊,傅嘉仪真正的罪名不是偷盗,而是……
傅嘉仪她,她勾引徐大将军!这是不要脸,是不洁,是……是失贞啊!
“失贞”两个字如同一座山,压垮了谢氏最后的尊严。
她说不出话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报官我们是不会的。”薛姨娘坐了下来,散漫道:“我看,不如就给傅家姑娘一个小小的教训吧。太夫人,您看呢”
徐太夫人点点头:“也罢。薛氏,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前头宾客们还在等候,老身先过去了。”
说着起身,由婆子们服侍着出了房门。
傅家一屋子人,都低着头面对一个偏房薛氏。薛氏眉眼弯弯地笑着,上前勾起谢氏的脸道:“谢姐姐,你瞧你。从前我与你亲近,你总是不大理会我,想是嫌恶我的身份。如今看来,这世上的事儿,可不是身份能决定的。您瞧,我的两个儿子受国公爷器重,您的女儿却是……”
谢氏心知薛姨娘是故意羞辱她,以报复她这些年故意的疏离。但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甚至不得不低声求道:“薛姐姐,是我们家给您闯祸了,您怎么处置都行。只求您别把这件事情外传……”
薛姨娘站起来了,笑道:“那……要教训一个小贼,不若就打几板子吧。来人,去抬凳子,打傅四姑娘三十大板!”
“啪!啪!”
惊心的板子声,伴随着傅嘉仪凄惨的哭号在小院里回荡。
傅家上下所有的人,都直愣愣地立在院中,看着被摁在凳子上的傅嘉仪痛苦挣扎。她双手在凳子上划拉着,一板子下来,“哇”一声惨叫着将上身挺起,又无力地瘫软下去。
自幼娇生惯养,她挨过
第二十八章:将军
指挥使将军徐策
不仅傅锦仪感到吃惊,傅家马车里所有的人都有些难堪——方才是逃难一般从徐家逃出来的,这会儿竟又遇上徐将军了。
众人将马车停在路边。不过一会儿功夫,马蹄声隆隆作响,车轿里都滚进了烟尘,那骑马的武士们带起来的风几乎要将帘子吹起来。女眷们都用手压着帘子以防被那些粗鲁的将士瞧见容貌,傅锦仪也压着,只是不甚被尘埃滚进了眼睛里,她拿手去揉,那帘子竟扬了起来。
傅锦仪想伸手去扯帘子,却在那一瞬间,一道锐利的目光猛地射了进来。
那目光,根本不是常人能有的。如剑一般锋利,如寒潭一般幽深,如鬼一般阴戾……这哪儿是看人,这是要杀人吧
“啊呀!”傅锦仪吓得跌坐下去,不过一晃眼,对方已经骑马飞驰而去。傅锦仪心里怦怦跳——是哪个不懂规矩的武士,竟盯着人家女眷的帘子看!这不分明是偷窥自己的容貌么!
而且,那眼睛还生得那般锐利……
等等!那双眼睛!
傅锦仪想起来了。那是她在花厅赴宴时见到过的那位年轻的黑脸将军,徐策。
傅锦仪的眼角抽了一下子。
这徐大将军,怎地还有偷窥女眷马车的癖好啊!还堂堂国公府的嫡子、正二品的兵马指挥使!
都说徐大将军忙于军务无暇顾及女色,年过二十不曾娶妻,连妾室也没有一个。只是今日瞧着……呵,该不会是真的有癖好吧。
罢了罢了,不就是看了一眼,不与他计较了……傅锦仪摇摇头,手里的帘子压得更紧了。
而此时骑马飞驰的徐策,目光里的锋芒已经褪去,瞳孔黑沉如海。
“你说,她叫傅锦仪”徐策直视前方,淡淡开口询问左右。
身边的亲兵答道:“正是,她是傅家的八姑娘,就是那个在紫竹林里头出现的女子。”
徐策点了点头。
那个出现在他书房外头的女孩子,设计陷害了她的亲姐姐,并全身而退……呵,当时瞧着是个柔柔弱弱的,身子骨又瘦,不成想是个狠的。
也是,这世上不少心狠手辣之辈,都是面目软弱让人瞧不出端倪的。
“傅锦仪。”徐策轻声念了一句,旋即扯唇冷笑,命道:“邵荣,遣人去查她的底细。”
那名唤邵荣的亲兵有些愣了,犹豫着追问道:“大人,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年纪又小。您为什么……”
这邵荣是徐策的心腹,两人年纪相仿,几乎是一块儿长大的。换了旁的亲兵哪有胆子跟徐将军多话,也就他敢了。
他瞧着徐策,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揣测——这徐策从小争强好胜,一心扑在兵营里,什么时候对女人动过心思!他还说过,这色性误事,至少现在不是娶妻的时候。等他真正得到了登峰造极的权势,要什么女人没有。
跟了徐策十多年的邵荣,第一次看到主子追问一个女孩子的底细。这……
该不会是动了心思
徐策瞥了他一眼。
“此女胆子很大,敢在紫竹林里动土。”他冷声道:“我不喜欢有人在我头上耍花招!”
邵荣一口口水差点喷出来。
好嘛,感情是得罪了您呐。
“是是,属下明日就去查!”他连忙领命。
这个时候的傅锦仪,绝没想到自己被一号可怕的大人物惦记上了。
她是真不敢得罪徐策。当时她引着傅嘉仪进屋子的时候,她躲在外院的百合花从里,分明瞧见对面书房里那个黑脸将军趴在桌上睡得死猪一般,显然是醉死了。
后来她脚底抹油溜掉,最后闹出事儿被处置的是傅嘉仪,又不是她。若说不甚得罪了徐大将军,那也是傅嘉仪的锅!
她只是没想到,自个儿以为的滴水不漏,实则早被人尽收眼底。
不约片刻,马车到了傅府。早有外院护卫骑马先行一步回来了,传话吩咐请郎中进府,又让锦绣苑里伺候的人预备着。马车一停,府中立即出来四个婆子,接过了傅嘉仪的藤椅将她抬进去。
谢氏也是被人抬着下来的。
她哭得气儿都快出不来了,二太太抓着她的手宽慰。众人七手八脚将谢氏母女抬进锦绣苑,傅老夫人则神色灰败,一言不发扶着婆子往景和院去。
因着傅嘉仪在国公府丢丑,傅家上下都有些颓丧。
傅守仁在得了消息之后匆匆从官署赶回,刚要急着进锦绣苑探望妻女,就被早已等候着的白嬷嬷亲自请去了景和院。
此时的景和院里,二房、三房夫妇都被传了过来,谁都低头不敢言语。对着怒意未消的老母,傅守仁跪在地上求道:“娘,事情我都知道了,嘉仪她年纪小,不懂事……”
傅老夫人冷笑一声,扬起拐杖,就像今日打谢氏一般揍在了他背上。傅守仁受痛也不敢叫,忙道:“娘,您别生气啊!唉,嘉仪不肖,只是她也已经受过教训了!您,您就饶了她吧!”
对于谢氏和她生的三个孩子,傅守仁是真心疼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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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兄弟
傅老夫人转身往里走,傅守仁追上两步就让几个婆子拦住了。他急得团团转,跪在门口,求道:“娘,您开恩呐!娘……”一边还转身求助自己的两个弟弟:“你们倒是帮着大哥求求情啊!”
堂屋里正乱做一团,外头突然闯进来一个满头大汗的丫鬟,扑通一声扑在廊下哭喊道:“大爷,大爷!您快去锦绣苑瞧瞧啊,四姑娘她……郎中说,四姑娘的腿保不住了啊!”
傅守仁心中惊痛,爬起来就往外跑。
傅嘉仪残废了。
她的左腿大腿骨被板子生生打断了,抬回来后,郎中费心为她接骨,无奈伤势严重,里头的骨头都是碎的,不好接。最后接上了,却和傅家众人道:“姑娘若恢复地好,日后或许能够站得起来,只是这条腿是要瘸着了。”
谢氏哭天抢地,刚在景和院里被母亲痛斥的傅守仁也悲痛难忍,夫妇二人抱着傅嘉仪哭了一整晚。
然而再难过,傅老夫人那边却没有丝毫手软。第二日清晨,傅老夫人专程遣了二太太和三太太两人一道,乘轿至京城南坊工部尚书刘府,以傅嘉仪摔伤腿残为由回绝了和刘家的亲事。
刘家退亲的消息一传回来,谢氏就晕了过去。等她醒过来,又哭了一场,心道:自家女儿成了残废,莫说刘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不可能娶她,稍体面些的官宦人家也是瞧不上的,甚至……就连寻常百姓家,怕也不会娶一个瘸子吧!
嘉仪这一辈子,可不是毁了么!
越想越凄楚,谢氏几乎以泪洗面,傅守仁看得难过,忍不住又去求老夫人收回将傅嘉仪送去庄子的命令。傅老夫人只气得脸色发白,最后拍案道傅守仁再求情,也不必踏进景和院了。
锦绣苑里一时凄风苦雨。
正当谢氏母女受难之时,傅锦仪挑了个日子,在自己屋子里换了一身丫鬟的衣裳,悄无声地抄小路去了景和院后头一名唤“逸云斋”的院落。
逸云斋,那是傅德曦住的地方。
傅老夫人心疼孙子,即便傻了也亲自派人好生照料,谢氏却是恨不能傅德曦早些死了的。谢氏是个处事周全的人,对傻了的傅德曦也从不放松,暗地里派了心腹混在了逸云斋里做粗使监视着。从前的傅华仪知道这一点,因此重生后的傅锦仪从来不敢到逸云斋探望弟弟。
好在……如今谢氏受了重创,内有傅嘉仪断腿、外有老夫人惩处和三太太夺权,其余的事儿她定是半分都顾及不得了。瞅着这么个机会,傅锦仪才敢换装偷偷前往。
她梳着细密的刘海遮住眉眼,在黄昏时分出门,从后山绕行,一路上没被人发现。等到了逸云斋里,她用手叩了叩角门:“奴婢找涵香姐姐。”
涵香,是逸云斋的管事大丫鬟,来伺候傅德曦是受了傅老夫人重托的。她也是府中为数不多的对傅德曦好的人。
门很快开了,院子里探出一个小丫鬟的头,看了看她,很快回头叫涵香。不过一会儿功夫,涵香也出来了,打量着傅锦仪:“你瞧着面生啊!你也是给我娘送信的”
逸云斋是个冷僻的地方,但经常有人过来找涵香。
那都是涵香的娘托了人送信来的。因为涵香到了要嫁人的年纪,她娘只有她一个女儿,操碎了心,三天两头给她说亲事。一有中意的,忙将男方的情况写信说给她,催她赶紧回家成婚。
涵香对此都有点烦了。
“是是,我是八姑娘身边扫地的丫头,有人托我给你送东西。”傅锦仪点头,编造了一个很合理的身份。那边涵香拉开门将她请进来了,皱眉道:“这回又是哪个人家”
傅锦仪笑笑,从袖子里掏出两只小银元宝放在涵香手里:“不是送信,是你娘给你送了钱。你娘说了,冬日里在冰上捞鱼卖了很多钱,给你一些。只是你日后回信给家里时千万不要提及,你爹若是知道了,是不依的。”
涵香脸上一怔。
“二十两!这么多啊!我一个月的月钱还不到一两!”她惊奇道:“我娘也真能干,捞鱼都捞出这么些钱。唉,我在府里干活拿钱,哪里用得到她的钱!只是你都给我送来了,总不能麻烦你再托人送出去。你放心,我知道我爹那德行,我不会和他说的!”
她皱着眉头收下了。
傅锦仪松一口气。
上一世,她亏欠傅德曦。她不相信傅德曦的话,认为谢氏是个慈母,为此没少争吵;后来傅德曦摔伤了,父亲和谢氏都嫌弃地很,不喜欢她去探望。渐渐地,她去得少了。
她是长姊,却从来,从来都没有庇护过弟弟。连涵香一个丫鬟都能尽心尽力地服侍他七年,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却什么都没做!
傅锦仪的眼睛有点酸涩。如今她回来了,地回来救他了。
可她暂时也做不了什么……
这二十两银子,不过是给涵香的见面礼。
不过说了几句话,里头两个小丫鬟就来催道:“涵香姐姐,大少爷又把饭菜吐了,您快进去。”
傅德曦几乎一刻都离不了涵香。傅锦仪伸着脖子往里看看,拉住急着走的涵香道:“我能去给大少爷请个安么”
“大少爷听不懂话,你别见怪。”涵香头也不回地往里跑,推开了最里头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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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天麻
她耽搁不起了,在这种地方每关一天,傅德曦的病情就重过一天,最后怕是能成为一个人形的猫狗!
可……如今傅德曦疯癫的样子,傅守仁和老夫人都是绝不会准许他出来的。想要跨出第一步,就必须先减缓他的病情。
只是自己又不懂医术,从前傅老夫人不是没请过郎中,寻常的郎中都说了治不好。
傅锦仪发愁起来。到底能不能治,能治的话又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这都说不准。
半个时辰之后,傅锦仪心事重重地回了浮翠园。
她悄声将衣裳换回来了,坐在炕上,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的胳膊不言不语。她知道,自己的力量太薄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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