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苍穹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乌丸校尉
“想不到,最后,恩人并没有揭穿我,反而让我回去了!我为自己所行羞愧难当,我带着孩子准备去寻找恩人,不巧在这小路上便遇上了!”
杨胖子不知该怎么说了,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活法,对待世上之事,不同人自然会有着不同的理解。如果将一生的孤苦都归结于眼前世道不公的话,那或许也有失偏颇,可不管怎样,杨胖子觉得陆老汉一个卑微的小人物,自然有他的值得怜悯之处,便急忙从怀中摸出几十两银子准备放在陆达明手中,“陆老汉,你拿着,回家带孩子好好过日子!”
陆达明摆摆手,不要,“恩人,银子我不要,我这一年来身体很不好,为了孩子,我每日都在强撑着,前几天去镇上寻了个郎中瞧了瞧,说我的日子快了,估计离去的日子不远了!我没别的请求,只是我的小女儿才十二岁,将来孤苦无依!”
猛然间,噗通一声,陆达明跪下了,带着哀求跪下了,“恩人,我求您把我的女儿带走吧,我把她送给你,送给你为奴为婢,总比将来我死之后被人卖进窑子里好啊!”
“我求您了!”
陆达明将头深深埋了下去,杨胖子想扶起他,却深感那双手是无比的沉重!
是啊,杨胖子都开始迷茫了,眼前究竟是什么世道
幸福的人说这是开皇盛世,八方来朝!可那些一生清苦的人呢就在这盛世的背后,却隐藏着多少卑微人物的痛苦与悲哀!如果不答应陆老汉,杨胖子完全能够感受到他内心是多么凄苦与悲凉。
“老人家,起来吧,我答应你了!”
陆达明什么也没说,流着泪默默起身,将愣在一旁的女娃娃招了过来,“娃儿,以后妳就跟着恩人,他就是你的主人!”
女娃浑身有些颤抖,她或许从未想到,她就这样成为了别人的奴婢,虽然她只是和爹相依为命,可再苦再穷也毕竟有个家,有家有温暖,就有孤独的人所无法感受到的亲情与温情,“爹,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你不要我了吗”话很短,却带着惶恐与内心极度的不安。
陆达明摇摇头,“傻孩子,爹怎么不要妳!这是我们家的恩人,跟着他,妳以后的日子会更好,比和爹在一起强多了!过一段日子,等爹把羊放好了,羊生下了小羊羔的时候,爹就去看妳。从小到大,妳想想,爹什么时候骗过妳!”
女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恩,好的,爹说过,咱们人穷志不穷,有怨报怨,有恩报恩,既然他是我们家的恩人,我一定跟在恩人后面好好照顾他!”
陆达明苦涩地笑着,“娃真懂事。去吧,到恩人边上去!”
瞧着眼前的女娃,除了眼睛那么明亮清澈,其他真不忍心细瞧,麻杆一样的腿,纤细瘦弱的小手,头发有些枯黄,显然是长期有点营养不良所致,一套粗布裙子显得极为宽松,想来或许别人陈旧的衣服改穿的。
杨胖子心肠一直很软,就见不得别人凄苦,尤其是可怜的小孩子,小萝莉,不禁怜惜之心大起,自己上马,又用手搀着女娃胳膊将其抱上马来,转身回道,“陆老汉,孩子交给我,你就放心吧,你好好修养,过一段时日,我带着娃儿来看你!”
受不了眼前悲伤的气氛,杨胖子拍马而去,阴弘智见此也慌忙跟了上去。两人策马奔数里路,杨肥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念想,暗道不好,转身往回奔去。
阴弘智不明所以,嘀嘀咕咕回道,“我靠,你发什么疯先是一路狂奔,这又发疯往回跑,你有病啊!”
杨胖子不好回答,那女娃还在身后,他已经猜出来,陆达明将女儿托付给他,又说自己重病在身,这是为自己了却心愿,好了无牵挂的走!
行至半路,见半山腰上便有一人,杨胖子远远瞧着,那身形不是陆达明是谁猛然,一道凄凉的身影从山腰中落入山涧。
杨胖子不忍直视,知道陆达明有必死之心,又拍马大叫返回!
阴弘智也好像看见一个身影从山腰跌进山涧中,一时激动地大叫道,“那个谁那个谁”
杨胖子回身喊道,“你有病啊,你才闭嘴!”
阴弘智瞬间也明白过来,看了看那个女娃娃,面有恻隐,便不在吱声了!
女娃娃在后面问道,“主子,能慢点吗来来回回跑,我想吐,刚憋住了,不然要吐干净衣服上去了!”
杨胖子旋即将马速放缓,万幸,看来女娃娃没见到他爹爹跳崖!
“马儿慢了,好些了吗”
“好多了,来回跑为啥啊”
 
第016章 落魄的酒鬼
大兴城每到夜里宵禁,官面上这么向百姓们解释,为了让城中治安更稳定,让百业更加兴旺,让百姓们能吃饱穿暖赶上盛世。当然明眼人心里清楚,官府之所以这么做,主要还是为防止居心叵测之人犯上作乱,趁着浓浓的暮色,在黑色里干着见不着人的勾当,非法集会对抗朝廷,一不小心毁了杨家好不容易建立的基业。
说到底,他杨家篡夺宇文氏的帝业,一口气灭掉了宇文全部的皇室宗亲,杀得长安血流成河,指不定哪天又风水轮流转,子孙又不得已禅让给了别人,遭了因果循环的报应。
每当夜幕降临时,大兴城楼上就会准时响起急促的鼓声,雨点鼓六十四下,人们都要回到家,手中再忙的活计都要放下,夜里任何人赶在外面乱跑,京兆府巡城士兵可以毫无理由地抓起来,万一被当作乱党,敢反抗者就地杖杀。
一到清晨,东城门上响起悠远的钟声,预示着新的一天来临,四门打开,士人、贩夫走卒们才自由地进进出出。
晨钟暮鼓,一日复一日,深深印刻在百姓心中,挥之不去。
当然,与大兴城的夜相比,断金坊却是另一番天地,此地似乎成为了一座不夜城,一处朝廷管不到也不想管的地方。或许一种压抑的环境中生存久了,总会在不经意间爆发出狂放的火苗,断金坊就是许许多多年轻人宣泄一掷千金的地方。
达官显贵、千金公子、市井无赖统统涌进来,它迎合人们放纵的内心,带给人繁华、热闹,也给人带来奢靡、堕落,更有隐藏在黑暗中龌蹉与肮脏。
阴弘智带着婷婷边玩边看,女人似乎天生都爱诳街爱吃零食,小萝莉婷婷身上就开始表现极为明显,刚才吃完又嫌不够,仍大包小包买着,嚷着这也需要,那个也便宜,也不管到底能不能用。
杨胖子都显得十分纳闷,照理说小萝莉出生贫寒,更应该会珍惜钱财的来之不易,应该更节约才对,怎么跟在阴弘智后面才几个时辰,心态就彻底转变了,想来或许正是老天有眼,一个可怜的孩子,上苍觉得不应该对她太不公平,让她跟随了自己,就连心性都转变极快。
杨胖子也懒得理,觉得花点小钱也没什么,毕竟都是那个冤大头赞助的,只是随口嘱咐道,“附近逛逛,别跑远了,一会回客栈见。”
话没讲完,两人穿梭在人群中一会就没见影了。
杨胖子摇了摇头,阴弘智比婷婷还长几岁,怎么心性如此贪玩,估计富贵之家的孩子心智成熟都晚些,比不了穷人家的孩子从小受够人情冷暖早当家。
权当散心,杨胖子沿着坊中热热闹闹人潮涌动的街市走了小半个时辰。
“啊,出事了,有人跳楼!”
一人尖叫,八方涌动。
人如废水般纷纷围上来,地上躺着一名年轻柔弱的女子,已经一动不动了,头部殷红,众人对着地上已经死去的一女子,七嘴八舌。
“怎么回事啊看样子年纪轻轻,怎么跳楼啊”
“哎,你瞧瞧跳楼的地方,暖心阁,青楼哦!”
“是啊,哪家闺女,养这么大,到了这里,有什么想不开!”
瞬时,暖心阁中走出数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让让,别都聚在这瞎议论。没事,没事,阁中一小姑娘不少心倚栏杆赏月掉了下来,众人都散了吧!”
事不关己,人群散去。
几个汉子急忙将女子抬起从侧门进入阁中,又跑来两个小厮,端水的,提着扫帚的,冲洗被鲜血染红的地面,很快恢复如初,一切都好似没有发生。
杨胖子摇摇头,暖心阁,一座青楼妓院,男人爱去的地方,背地里干得都是逼良为娼的事,那女子不小心掉下去,细想应该被逼无奈跳的吧!
暖心阁斜对面有一间铺子,铺子前坐着一位衣着光鲜的妇女,正在无聊地磕着瓜子,神情慵懒。
“请问,刚才暖心阁有人跳楼,那么多人围上去观看,你怎么好似无动于衷”
那妇人一脸鄙夷,上下打量了一下,根本瞧不上杨胖子。
杨胖子微微一笑,“额,我准备在你这买点东西”
“本店不卖东西!”
“额”杨胖子一愣,细细一瞧,原是间铁铺,不禁哑然,“也是啊,在这里做生意,生意必然稀少,哪有人买农具啊!”
见杨胖子啰嗦,那妇人有些见气,“卖什么农具,我夫君是大兴城著名的铸造大师,铸剑技术一流,在朝廷匠作坊都是挂得上号的人物,被宇文家请去铸造兵刃,这间铺子也是宇文家赏给我们住的,这地方寸土寸金,人家的铺子拿来做生意,我们竟然拿来居住,你想想我们有多么奢侈,瞧你的熊样,你行吗你没事在这啰嗦什么!”
“原来如此!”杨胖子讨个没趣,遇上泼妇没什么好辩论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轻言细语地问,要么只能闭嘴离开,“我只是好奇,刚才那女子为何从楼中跳下,生命宝贵,为何轻生呢”
那妇人冷眼瞧着杨胖子,好像看个怪物,鄙视地回道,“这有什么这样的事情发生好几起了。此处乃朝廷官妓场所,杨勇太子之位被废掉了,听说原太里的人树倒猢狲散,只能自求多福,没曾想太子手下还有几个不怕死的官员上书圣上,说太子究竟有何错,无端被废,为太子鸣冤。这不是找死吗朝廷下旨,将那几个太子属官立即勒令自尽,家中男子流放岭南不得赦免,女子充作官妓押来了此地。哎,好好一家子,非得维护什么公道、正义、天理!全家玩完了,公道正义有何用前几天就押来一批年轻的女子,又哭又闹好几天了,可真令人心烦。”
杨胖子微微点头,心中不是滋味,拱手离去。
“没钱,快滚吧!一个酒鬼,没钱竟然跑进我们崔家开了赌坊里,我看是找死!要不是今天我家老娘病了,老爹逼着我在永觉寺给他老人家请了一炷香,还请上一签,祈求神佛保佑她老人家健健康康,否则我会把你揍扁了为止。”
兴业赌坊里,冲出好几个打手,将一位看上去醉醺醺的汉子给拖了出来,扔在门外,有人还朝他身上吐了吐口水,估计是有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我要钱,给我酒!”
那人半趴在地上似乎想起身,可跌跌撞撞,没个准头。刚刚站起,又是一个踉跄,趴到杨胖子的腿根子前,瞬即那人抱住杨胖子大腿,低沉地沙哑地呼喊着,“给我钱,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浓烈酒气扑鼻而来,杨胖子扶起那酒鬼,“兄弟,你喝多了吗”
酒鬼眯着眼睛,双手扯着杨胖子的青衣圆领,“废话,给我酒,给我酒,我要酒!”
杨胖子摇了摇头,酒是好东西,可以助兴、可以壮行、可以让一个卑微懦弱的人在喝一顿酒后仿佛觉得世界必须指望他去拯救,更可以让人在最凄凉无助的时候一醉解千愁。
酒真好,可酒醒了,又该如何呢
难道悲观落寞之人,就该长醉不复醒吗
“兄弟,我有点碎银子,你拿去买酒吧!不过我想告诉你,喝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如果你想
第017章 地狱判官
里三层,外三层,人潮涌动,很多人瞅着热闹不断往里挤,杨肥三人一路劈波斩浪般掠过,终于冲了进去。
“王世充,你确认死者就是王经”
“能!回司马大人,死者是我兄弟,我陪他一起来到大兴城,前一段时间我兄弟才从吏部领了官凭以及去往徐州任户曹参军事的任命书!所以,这几日,我们兄弟俩商量着来到断金坊,想消遣一番,放松一下!”
“你兄弟被人用铁锤子击杀而死,死去时,你在干什么”
“回禀,我喝多了,先在兴业赌坊赌钱输个精光,又取了点钱财,在客栈一楼喝了不少酒,然后上楼呼呼大睡,直到大人派人上去说我兄弟可能出事了,将我唤来!”
“你兄弟王经和那妇人认识”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兄弟不仅家世好,人长得又风流倜傥,吸引不少女子的欢心,所以,所以”
“你不必说了,我懂!”
“好!”王世充神情疲倦,面容憔悴地退到一旁。
“人究竟是不是妳杀的”阴冷的声音问起。
杨胖子不禁朝问话之人瞧了瞧,身材魁梧,一身劲装,浑身肌肉,一双虎目,满脸络腮胡子,给人第一印象武力不俗,充满了一种爆发力。
阴弘智低声道,“他就是断金坊判官,司马德戡!”
杨胖子点点头,细看铁铺院内,一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身白色长衫,腰间配着上好的一枚墨绿色的玉佩,一看便是世家子弟。头颅破碎,掺杂的血液流了一地,一柄小铁锤仍在血水之中,上边还隐约能见破碎的人骨。一个年纪轻轻的人就这样离开了世上,不禁令人扼腕叹息。
死者身旁,有一女子侧身坐在地上,一脸憔悴,面容凄惨,泪眼婆娑。
“我再问一遍,王经是你杀的”
司马德戡显然有点动怒,王经来自琅琊王氏,此王氏虽然比不上太原王氏,可琅琊王氏与太原王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况且王经确是朝廷命官,身上还有任命书为证。
现在人死在断金坊,宇文家无论如何都要给一个交待,否则一旦朝廷追问,不光司马德戡难辞其责,就连主公宇文家主都难脱干系。而且断金坊这个地,本就是游离于大隋体制之外的事物,一旦发生这样的杀人大事,一定会被朝廷那帮道貌岸然实则患了红眼病的士大夫们群起攻击,一定要求彻查,要求大兴府彻底取消断金坊,更可怕的是,此事甚至会被宇文家的政敌所利用,成为攻击宇文家的口舌。
那女子摇了摇头,“回禀司马大人,非我所杀!”
杨胖子瞧着那妇人,心中一惊,这不是一个时辰前询问的那铁铺的妇人吗记得刚才那妇人看上去还一脸娇媚泼辣,怎么现在家中院内就有死人呢凝神四周观察一番,司马德戡身后有人不似家丁的装扮,看上去也很眼熟,额,那个醉鬼!一个时辰前向自己索要碎银子的醉鬼,刚才司马德戡问的人就是他,原来他叫王世充!
“王经与妳有何关系究竟何人所杀”
司马德戡步步紧逼询问着,基本上可以断定,王经死在铁铺中,与此妇人或多或少有关系,否则哪有这么巧!
“你若不老实交待,明日便将妳扭送官府,大刑伺候,到时非但要受皮肉之苦,妳还得交待!”
那妇人心中一凛,浑身在寒风中微颤,“我,我与王经相好!去年他来到大兴城时,我们在重阳佳节时街上偶遇,我对他印象极好,后来便私定私下幽会。这几日,他来断金坊也是为了我!我与她房中幽会完,他出来后,我便听到院中一声惨叫,等我披上衣服,凶手不见了,但见王经已经倒在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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