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周至雪
小童好奇的看着老人手中的醒木,心中不解,这是什么东西啊
却听老人嘶哑而洪亮的声音自口中吐出,一语似有霹雳炸响,水浆崩裂。
“沧北封侯败辽皇,神兵所向威名扬。
若问天下谁英雄周天座北敢尊王。”
言罢一首定场诗,在座诸位无不侧目,中年人微怔,眼神中凄凉哀伤更盛,一首称颂座北侯爷的打油诗令得每个人都是黯然神伤。
“可怜座北侯一生戎马一世英名,最终竟被刺客宵小灭了门!真他娘的!”一位壮汉抄起酒壶仰头豪饮一口。
“可悲可叹!”
“若座北侯不死,我大周定可万代春秋,灭辽之日指日可待,唉,天不佑我沧北啊!”
“什么上天,分明就是!辽皇狗贼明着打不过,就来阴的!可怜我沧北侯爷就这么……”
小童突然感觉头顶微凉,抬头看了看上方,心想怎么房子里还会下雨
正疑惑不解,伸出小手摸了摸中年人的脸颊,入手凉凉,竟是两行冰冷的水痕。
“爹……爹爹,你怎么洗脸啦,洗脸,哈哈。”小童的声音稚嫩,甚至还有些咿咿呀呀,含混不清。
正自开心,可不知不觉的,也流出了两行泪水,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来自于血肉至亲的悲痛传递过来。他揉了揉自己的小脸儿,深感奇怪,茫然的摇摇头。“咦我……我怎么也洗脸啦”
张先生见众位群情激愤,顿了顿,“英雄自有归路,众位无须哀伤,辽皇此举天人共怒,他日必有因果报应。”张先生又一击醒木,将众人的情绪拉了回来。
“上文书为诸位讲完了座北侯的戎马一生,今日这回,诸位,想要听一些什么啊”
“七退辽军!”
“千里战草原!”
“浴血解兵围!”
“……”
张先生一听,竟然都是有关座北侯的的话本故事,暗暗呼道座北侯的美名声势着实太盛,深得人心,他的故事也同样广为流传。
叹了一口气,“这些故事诸位只怕早已听了无数回,虽尽显我大周军威,但多年重复也有些索然无味。今日小老儿又有一桩江湖轶事,不知诸位看官可有兴趣”
“哦张老又有新作品了甚妙甚妙!”一青年文士闻言大喜。
“张老可是一向畅言军事少谈江湖事啊,今日竟然有江湖故事想来也定是精彩绝伦,独家绝妙之段,咱们今天可是赶巧了!哈哈哈。”先前开口的大汉又饮一口酒,面上也是饶有兴致,笑声浑厚豪放,响彻茶楼。
“还是军国战事更佳……江湖事有何好”
所谓众口难调,正是如此,但凡故事总有人喜欢总有人不喜欢,张先生咳嗽一声,“咳咳,今日且听我说这一段,明日咱们再聊兵家事也不迟。书归正传!侠义为笔,英雄为墨,此之一切所绘锦绣画卷,是为江湖。”
“诸位看官中,想必有混迹江湖的侠客高人,也有云游四海的游子浪客,你们必然有人听过,在这茫茫江湖中,有六位顶天立地,名震天下的真英雄。”
“有诗颂云:‘一刀一尺一飞花,一剑
第五章:众生皆魔
天下人皆知,藏冰山上,有一藏冰观,乃天下之奇观也,矗立于冰山之上,傲然于风雪之中。
人间至寒之地,常年悬冰挂雪,银封万山,恍若无暇羊脂,其色纯,层林尽染。
山中筑冰梯一万阶,直达藏冰道观。
据传说,五百年多前,大周开国帝姜浊向北开拓疆土时,军队行至玫州受阻,大雪封山,历时数十年方才成功打下地基建了城,这才有了如今的玫州城域。
那时,已经年过六旬的开国大帝仍旧心有壮志,决心向更北部,那无人能够生存,也无人能够征服的茫茫冰山,进军,以筑大周千秋万古的基业,留名青史。
行至藏冰山时,冰寒彻骨,狂雪中几不见人,无数人劝开国帝后撤,但他几近疯狂,强令踏雪顶风而行,遭遇雪崩,数十万重兵葬身雪下。
开国帝经身边数位高手护驾才侥幸留命,却在风雪中迷失了方向,穷途末路,恰见冰山暴雪中稳稳站立着一个道人。
他面无表情,大袖一挥,这极北之地无数年来未曾停过的暴雪竟然止了!再一挥手,方圆百里冰寒尽去,暖意融融,姜浊与其侍从惊为天人,皆跪拜俯首,惊呼“仙人”。
道人只与姜浊说了一句,“吾乃此山中藏冰观修道之徒也。”言罢他虚空一指,原本茫茫无法看清的藏冰山陡然清晰,山间竟然有一座古朴无华却道气氤氲的道观。
而后周边万物一闪,一切顿消,恍然如梦,姜浊已然出了藏冰山回到玫州新建之城。
当然,这“雪中逢仙,冰山道观”也只是流传在民间的传说而已,而这藏冰观究竟是何来历无人知晓,只知道似乎在大周建国之前就有。
半空,晶莹的雪花如同随风而降的花瓣,带来阵阵拂面的花香,带来洗涤人世的纯洁。
中年人带着小童踏上冰梯,直奔藏冰山间的藏冰观,神色虔诚而恭谨,自始至终未发一语,小童坐在他的肩上时时给他擦汗,偶尔询问两句什么见父亲并未开口也没有再问。
中年人虽是武夫出身,体力不浅,虽偶有奇遇得到了一身寒火不侵的铁骨沸血,但登到一半时也感觉有些体力不支,渐次向上更是汗如雨下,气喘如牛。
他心头暗暗奇怪,从前他家乡也有一座高山,虽未有一万台阶之多,但数千也有,他一日里上下三四个来回尚能有余力,怎么今日登这冰梯如此艰难
他又哪里知道,藏冰观雄浑的道气笼罩下,凡胎,又如何消受得了
故而想要登山拜道,第一步所要经历的就是道气洗礼,若连这一关都无法过去,便证明与道家无缘,除下山再无出路。
三年前,玫州州领解问为求藏冰真人降伏东岭凶兽,曾亲自登冰梯受道念,足足走了半个月之久,尤其那最后三千阶,他几乎是爬上去的。
所谓功夫不负有心,最终成功登顶,至于他最终究竟有没有请得藏冰真人下山,没有人知道,玫州百姓只知道东岭雪山此后再无凶兽。
此事过后,解问的地位愈加水涨船高,更受百姓爱戴。
如今中年人登山,短短半日已然攀登了七千阶,着实不易。
可随着中年人逐步接近道观,步伐便愈加沉重,小童却似浑然无感,尚自帮着中年人擦去汗水,小手还在胡乱的摆动着,似乎是在算计着什么。
“爹爹,你看……那边,冰……冰……”眼看道观几乎咫尺之遥,中年人刚要松一口气,小童突然手舞足蹈起来,向着远方茫茫的冰原指了指,双手乱抓,随后从他的肩膀上一跃而下。
“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在晶莹的冰阶上弹了一下,宛若一个肉球似的,向着下方滚去。
“啊!爹,爹爹!冰……冰人!我……我我……”小童在翻滚间语无伦次,几乎哭了,可是冰阶本身极陡,再加之冰性极滑,他的身子根本无法吃力,眨眼间已经滚下了数十米。
中年人一愣神的功夫,还未及阻拦,小童白白胖胖的身子竟然斜着滚下了冰阶一侧的峭壁,影子一闪,惊呼一声,便已经消失了在视线中。
茫茫群山中只有一声声稚嫩的童声回荡在耳边,久久不散。
“倾儿!”中年人睚眦欲裂,身体前扑,作势便要随着儿子一起坠下峭壁。
身后倏地一阵大力传来,中年人只觉得身子一僵,竟然再也无法动弹分毫,通红的双眸回身
第六章:尺照人间冷暖
藏冰山上,藏冰观中。
猛然从床榻上坐起来的小童一双明目疑惑的看了看自己所在的房间,始终站在床榻前的中年人见到儿子醒了登时一喜,但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身前已经多了一个身影,正是那救下自己儿子的青年道人。
“小家伙儿,你这一梦可有造化”青年道人因病而长年苍白的面颊上难得的泛起了一丝桃色。
小童茫然不解,愣怔了半晌也没有说出什么,撅起小嘴将视线放到了那道人的身后,张开双臂,奶声奶气的道:“爹爹,抱……抱我。”
青年道人仍心存侥幸,回手拦住中年人的动作,俯下身来神态温和的再次问道:“你在那冰梯一侧的虚空中看到了什么”
小童清澈的眸子如同水波荡漾一般,闪烁出了几点思索的精光,努力回想了半日,这才吞吞吐吐的说出了一句。“冰冰人……好多好多。好玩儿呦,好玩儿!”言罢一双肉嘟嘟的小手高举过头顶连连拍掌。
青年道人眼中似有惊涛骇浪翻滚,那传说中唯有明智之眸才可能真正看透看清的“冰道尊容”就连他也仅仅只能看到两座……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家伙儿竟然说……好多好多
他又上下打量这小童一眼,幽幽叹了一口气,这小孩儿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年纪,若是再长上几岁肯定能够问出一些什么,可是如今……已经没有时间了。
“唉,果然……道命天定不由人。”青年道人转身对着中年人点点头,中年人这才走到榻前将儿子一把抱起放在肩头。
青年道人心头忽然又闪过希冀,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二人今次上山有何事”
中年人这才醒悟过来,从衣服的夹层中摸出一个信封,欠着身递了过去,表情甚是恭敬。
“这封信乃是赵城主亲笔,命在下一定要亲手交到真人手中。”
青年道人眉间一凝,面上浮现出郑重,“扫雪客亲笔此事事关重大……我也无法做主。”青年道人略一踌躇,又将信封塞回中年人手中。“这封信,先留在你手中。”
中年人不明所以,“难道真人不在观中若真人外出,我可以等,这信一定要……”
青年道人摆了摆手,原本就苍白的面色在此刻已经失了人色,岿然不动,双眸紧闭,良久才睁开,声音有些沙哑的道:“师父已然仙逝归天,如何等的到”
“啊真人仙逝了”中年人震惊的几乎跳了起来,别人都以为藏冰真人只是一个道法高深的山上道士而已,可他却已经从扫雪客那里知道了藏冰真人的真实身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仙逝
如果真的仙逝,这方万里冰川又有何人能够驾驭
青年道人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是摇了摇头,“准确的说,离世的是我师父,至于真人……我们也在寻找。”
“也就是说……令师并非藏冰真人”中年人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不,家师乃是上一代藏冰真人,而我们正在等的,便是下一代。”中年人神色有些飘忽,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师父生前曾道,五年内,真人会循道而生……可如今三年已过,我们仍未找到身有道骨之人,循道而生的真人更是毫无头绪。唉……眼下藏冰观尚有濒临危亡之灾,只怕等不到真人出现了。”
“那岂不是说至少还需要两年才可能等到所谓的‘真人’可赵城主亦有大事相商,万万耽搁不得啊。”中年人面有担忧之色。
青年道人捂口咳嗽几声,面色转至涨红,中年人赶忙上前为他拍了拍后背,可那咳嗽却偏偏难以止住,直至一口夹杂着寒气的殷红鲜血从口中喷出这才停住。
小童惊讶的张大了嘴,指了指青年道人的身上,“你……你身上有蛇”
中年人本来看到那青年道人吐血大惊失色,可听到了怀中儿子的叫喊,身躯一震,跳开一步拔出长剑看向道人的身上,可那道人身上只有一套被洗的泛白道服,哪里有什么蛇
刚想要骂儿子胡说八道吓人,却见青年道人顾不得嘴角残留的血渍,一把拽住了小童的肩膀,“你你你说什么你能看到是不是一条快速穿梭,身放青光的银色小蛇”
中年人一脸莫名其妙,明明什么都没有……哪里来的蛇
小童张了张嘴,点点头,语音一如既往的稚嫩,“是……呀,你怎么知道你看得到对不”
青年道人突然朗声大笑,笑声宛若洪雷滚滚震耳欲聋,顷刻间传遍整个藏冰观。小童忙捂住了耳朵,痴傻的看着眼前的青年,心想这人为何得了失心疯
“你叫什么名字”道人扭头问中年人,“是不是姓周他呢!”又伸手指了指小童。
中年人诧异,心道:他怎么知道
“在下周患,这是犬子,名倾。”
“周倾,周倾,周患,你可认识周涯祖”道人先是喃喃念了两声,又问。
“周涯祖不认识。”
青年道人惋惜一叹,“巧了,真是巧了。不知是苍天眷顾,还是我藏冰道门命不该绝。”言罢,他目光灼灼的盯向周倾。“小家伙儿,随我走一趟
第七章:一指成道
道人们弓着身子,浑身颤抖着爬上高台,一个接一个,他们满怀希冀与敬仰,试图凑近藏冰尺,最终却无一不是满含失落的走下高台。
大多数道人只能走到黑白双火近前,却很难接触到藏冰尺,偶有几个能够触碰藏冰尺的也只是触摸了一瞬便缩手而回。
眼看着自己的诸位师弟就要再一次全军覆没,青年道人面色平淡看不出有半分的感情波动,只是眼角总是在有意无意的瞥向周患怀中的小周倾。
小周倾好奇的看着重复往返的道人们,一双眼瞳中满是兴致,嘴角牵起水波般的笑纹。
“小家伙儿,你看他们没有人能够抓住那黑尺,你想不想要去试试”青年道人侧过脸,语调如同夏日冰凉的溪水,冬日温暖的手炉般舒服,大有几分循循善诱的意思。
“我才不呢。”小周倾一撅嘴,只摇了摇头回了一句后,便继续盯着场中看。
周患心神一颤,他竟然真的打算让自己的儿子尝试“道爷,倾儿他并非道门中人,更不可能完成持尺之测……”
青年道人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小周倾,周倾那一双大眼睛中似有几点微小的莹白色光华盘旋,周患也看了儿子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还想要说什么,场中突然传出一声闷响。
一个三四岁模样的童子不像其他大人那样面有敬畏,卑躬屈膝,而是昂首挺胸地快步走上,他可不知道什么是道家威严什么该尊敬,只是觉得甚有意思,搓着小手几步就来到了藏冰尺前。
站在一侧的青年轩微看到童子如此大手大脚藐视道门之礼,刚想要开口呵斥,但看到这孩子竟然毫无压力的走到了藏冰尺近前,大感惊诧,一时竟忘了阻止。
童子面上无悲无喜,抬手便抓了上去。
轩微屏住呼吸,紧张起来,此子……很有可能身具道骨啊,要不然不可能这般容易……难不成……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