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不良司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牛凳
好好的人日闹成这样,又得罪了武家这样的高门大阀,众人也没了饮宴的心情,草草用了些饭食,正待各自回去安歇,忽然看到李二宝还垂头坐在厅堂的一角,死气沉沉,全无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活泼模样。
他这样子,看得郭烨心中一痛。
认识这些时日,他早把李二宝和张小萝当成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如今看着李二宝耷拉着脑袋的丧气模样,他心里比谁都难受。
然而他也是无法可想,毕竟李二宝本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却在一日之内连遭数变。便是换做他自己,突然遭逢这样的事,也未必能比李二宝现在的状况好到哪里去。
不过,就在大家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听到纪青璇轻声吩咐下人去拿剪刀和彩纸来。
“这是要作甚”
所有人都用一种惊讶的目光望着纪青璇。
虽说人日剪彩乃是习俗,可如今李二宝都这样了,怎么还有心情过节
这下子,连郭烨看向她的眼神,都不禁带上了一点埋怨之色。
纪青璇也不解释,只是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安之若素,待到仆人拿来了剪刀和彩纸,她一手接过,就低头裁剪了起来。
随着片片碎纸屑飘落下来,大家的眼神,也渐渐从不解变成惊讶,再从惊讶,变成敬佩。
只见雪亮的剪刀在纪青璇的素手中来回跳跃,所裁所剪,莫不得心应手,技法娴熟得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不消片刻,纪青璇已经剪好了自己想要的图样。她放下剪刀,捧着剪好的彩胜来到李二宝跟前,轻轻一拉,就见两个手拉手的总角小儿跃然眼前,两小无猜的逗趣模样活灵活现!
“我也不知道你与豆卢子陵小时候是何模样,权剪一彩,聊慰哀思。”
她把剪好的彩纸放在李二宝面前,轻声道,“一辈子能得一知己好友,何其幸也。豆卢子陵,若知你如此待他,泉下亦当瞑目。”
李二宝呆呆地望着面前案几上的两个小人儿,默然片刻,突然伏案嚎啕大哭起来。
听他这么一哭,众人反倒放下心来。
哀思郁结于心,尤其伤身,可若是这般发泄了出来,待到过些时日,慢慢也就好了。
大家怜惜地看着李二宝,而他哭了片刻之后,也终于缓过神来,擦擦眼泪,将那张彩胜珍而重之地收进怀里,然后向纪青璇道了谢,摇摇晃晃地回自己房中休息去了。
“二宝没事了,睡一觉明天就能好些了。”仵作也算半个大夫,陆广白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
“
那就好。”
郭烨松了口气,随后掉转目光看向纪青璇,啧啧赞叹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手艺。”
纪青璇冷哼一声:“你看不出的东西可多了。”
说罢也不理他,只是招呼张小萝道:“走,小萝,姐姐带你剪彩去。不理这些莽汉子。”
郭烨也不生气,拉上不情不愿的陆广白,死皮赖脸地跟在两人身边,看她们剪彩。
此时,纪青璇的手艺更见高超,张小萝递上来一张彩纸,她“嚓嚓嚓”就能剪成一物,或鸡,或鱼,或人物,或花树,莫不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
而张小萝则忙着将这些剪好的彩胜,小心翼翼地贴在门上、窗上、屏风上。不多时,整个徐府就被花花绿绿的彩胜装点一新。
除却已经回房的李二宝,其他人的人日终于还是在一片欢腾的氛围中过去了。
之后两天,郭烨等人都乖乖在徐府猫着,当然这也是因为李二宝心情不佳的缘故。待到第三天,张小萝实在憋不住了,一行人这才提心吊胆地出门游玩了一天。一路上郭烨还不停地告诫众人,千万要小心武家人可能的报复。
结果第四天、第五天……都没有等来预想中的报复。
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的,以至于最警惕的郭烨,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武家人
“或许他们只是擅长放狠话,其实并没有那么记仇”
……
在无尽的忐忑和猜疑中,上元节终于近了。
上元节原本是道家的三元节之一。
正月十五上元、七月十五中元、十月十五下元,合称“三元”。
李唐自开国以来,奉道家鼻祖老子为先祖,故而对道家节日尤为重视。上元这个原本属于宗教的节日,也渐渐普及到民间,成为普罗大众狂欢的日子。
女皇陛下信仰的虽然是佛教,但这个节日却并没有因为女皇的登基而衰落,反而变得愈发有声有色起来。
上元节盛典一般会持续三天。
从上元前一日起,宵禁解除,一连三日,金吾卫放夜,准许百姓走出里坊,上街观灯赏月,坊间街巷中更是彩灯齐燃,灿若星辰,歌舞杂耍,通宵达旦。
正因为如此,平时出门可以轻车简从,小心防备武家的报复,但上元节的时候,再畏首畏尾的就说不过去了。
更何况,去看灯会的请求,还是李二宝主动提出来的。
经过这么些日子,李二宝也渐渐从亲眼目睹好友惨死的阴
第085章 崇操有阴谋
“你伤到哪儿了”
纪青璇快步走上前,俯身询问。
那伤者却是不答,只是捂腿自顾哀嚎,声音还一阵比一阵凄厉。
郭烨在距离伤者两尺有余的位置,便不再上前,双臂环胸,眼睛紧盯着伤者,似是在琢磨着什么。
这倒不是他想借故赖账,若是真出了走车马的事故,按照唐律,老实赔偿也是应份的。
只是,之前牯牛着实惊得诡异,这伤者出现的又突然,此时更是叫得惊天动地,像是唯恐路人不知似的。种种巧合放在一起,总让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自然想看个究竟。
不过,这不看还好,仔细一看,他自己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那伤者裸露在衣衫外的肌肤上,竟然布满了道道青紫淤痕,当真是伤得不轻。
这下郭烨可不敢怠慢了,连忙招呼刚从牛车里爬出来的李二宝和陆广白过来帮手,打算三人一同把伤者抬到路边救治。
被牛车撞一下说轻不轻,说重不重。郭烨虽然不懂医术,却也看得出这外伤淤青甚是严重,莫要伤了内脏才好。
然而出乎郭烨的预料,这伤者也不知是不是疼昏了头,竟是死活都不让他们碰,只一味躺在地上哀嚎大叫。
很快,周围赏灯的游人就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把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这场面竟比不远处看杂耍表演的还热闹。
看到人越聚越多,郭烨的额头也微微见汗。
正待想个好法子再劝劝这名伤者时,忽听一声趾高气扬的大喝:“金吾卫左街使黄铨大人到!何人胆敢在这上元佳节走车马伤人!”
郭烨听这声音甚是耳熟,扭头一看,顿时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只见武崇操领着一个方面大耳的披甲男人,排开人群,大步流星地走到众人跟前。
名为黄铨的金吾卫左街使站定之后,俯身打量着地上的伤者,面色沉沉,一派威严气象。
“就是尔等走车马伤人”
这位黄街使一开口,直接就给郭烨等人定了罪。
看那虎视眈眈的模样,就只差没遣人上来拿他们了。
郭烨还没来得及说话,地上那个刚刚还哀嚎不能对答的伤者,一骨碌儿翻了个身,冲着黄铨连连叩头。
“街使大人明鉴,小人张云生,不过出来赏个花灯,就被这些人的牛车给撞了,落得一身重伤,日后还不知好不好得了。小人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全仰仗小人一人过活……这以后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啊!还请大人为小的做主啊!”
这张云生还真真是有一副好口条,说着说着就七情上面,热泪盈眶了起来。
郭烨不由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娘。
若到这时他还不明白这是武家故意做的局,那可就真是个傻子了。若非有心算计,武崇操不
会碰得如此巧,黄铨也不会到得如此快。
两人分明是早就安排好了这个“伤者”,然后就守在一旁,就只等他们的牛车上钩了。
只是他现在看出来也晚了,武崇操已经布局落子,能不能转危为安,就看他应手如何了。
郭烨咬了咬牙,凑到武崇操跟前,低声道:“崇操兄你好歹也是皇亲贵戚,为了构陷我们,竟连当街讹人这种拙劣的江湖伎俩都用上了,传出去也不怕辱没了武家的名声”
“拙劣就拙劣了,就是要让你看出来,你又能奈我何!”
武崇操冷声一笑,声音说不出的阴冷瘆人:“武某早就说了,当日之耻,必有厚报,若是治不了你们,那才真是辱没了武家名声。旁人怕是都会说我武氏子弟言而无信了!”
“你待如何”郭烨咬牙,他还第一次听说这“言而无信”四个字是这般用的。
“不如何。”
武崇操看起来却是不打算放过他们,“我啊,就想看你们挨鞭子!”
郭烨闻言便是一阵心惊,顿时意识到了武崇操的险恶用心。
犯走车马罪要被鞭笞五十,那用的可不是一般的鞭子,而是由生牛皮蘸水绞成的特制鞭子。那一鞭子下去,管保就是一道二指宽的血痕。
李二宝有武功底子还好说,郭烨自己咬咬牙也能扛过去,最多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但是小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还有纪青璇和张小萝,两个姑娘家……
“算你狠!”
郭烨一听武崇操这话,就知道今晚之事怕是不能善了,当下也不做无用的谈判,退回来苦思对策。
武崇操见状还故意把话说得冠冕堂皇:“郭兄当日为武某洗清冤屈,武某铭感五内,无时无刻不思回报。奈何今日郭兄身为不良人,却知法犯法,武某虽然有心助郭兄脱罪,却也知法不容情的道理,不得不站在这位张小兄弟一边仗义执言呢!还望黄街使秉公执法才是。”
他这番话顿时引得周围围观百姓一阵叫好,黄铨更是大义凛然道:“此乃本官分内之事,自当秉公办理,武公子和诸位街坊放心便是!”
“怎么样”
待郭烨退回不良人中,纪青璇低声问道,“没有谈判的余地吗”
其实听那武崇操和黄铨的一唱一和,她便知人家是有心做局让自己这些人踩,但还是忍不住问上一问。
“谈个屁!”
郭烨道,“人处心积虑就是要把我们置于死地!”
说完这话,他蓦地像是想起什么,扭头问道,“你不说已经拜托不良司的人帮忙看着武家了吗现在这是什么情
第086章 真假车马伤
黄铨听郭烨如此说,偷眼看了看武崇操,见他没有反应,心里便有些打鼓了。但是这么多人等着他决断,他若是犹豫岂不是自己坐实了嫌疑。于是也顾不得那许多,即刻派人通报金吾卫,让他们尽快找个仵作来。
只是这可就苦了张云生了,大家都在等待,他的惨叫却是一刻都不能停,等各方都点齐人马杀到现场的时候,他嗓子都已经喊哑了。
金吾卫掌宫中及洛阳城日夜巡查警戒,并不曾配有仵作,故而寻来的是县衙的仵作。
郭烨也随他们去,就验尸这件事情来说,一个陆广白顶得上十个八个县衙的仵作。
“人齐了就开始验伤吧。”纪青璇沉着脸道。
黄铨和县衙带队的顾捕头自然也不会反对这个提议,当下就张罗着让仵作一起上前验伤。
“慢着!”
武崇操一声喝断,让双方都惊了一下。
“崇操兄莫不是还有什么疑虑这县衙的仵作可是金吾卫的人找的。”郭烨道。
“两人验伤,若遇意见相左之时,怕是不好决断。不若再寻一人一道验伤的好。”
“那崇操兄以为再寻谁一道为好”郭烨顺着武崇操的话往下问。
“杏林堂的许大夫如何杏林堂是洛阳第一大病坊,许大夫更是医术过人,反正是验伤不是验尸,怕是大夫比仵作还有用些。”武崇操言之凿凿,话语中亦有不容旁人质疑的威势。
郭烨看向纪青璇,见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这武崇操既然有心讹诈他们,必然想好了后招。不如就让他把所有的招数都摆出来,他们也好一并解决了去。
如此这般,又等了一刻钟,杏林堂许大夫终于到场了。
其人是一个矮矮瘦瘦的小老头,穿着一身圆领绛色棉袍,留着花白的山羊胡子,看起来倒是不难相与的样子。
许大夫一到,人便算是齐了。三人即刻便围着张云生一通查看。
却见他们这边看看,那里捏捏,还掏出了什么东西擦了擦伤处。每次被捏擦皮肉的时候,张云生都会叫得更惨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关系,郭烨总觉得他这叫声假得很。
捣鼓了一阵子之后,三人似乎因为什么疑点发生了争执。
“三位,有什么话就明着说吧。让大家也来一道听一听。”武崇操道,“许大夫,你先说吧。”
“是!”许大夫微微欠身做了一揖,而后负手说道,“依老朽之见,伤者身上的瘀伤色泽青红,皮下血液凝结,发硬。损处压痛,并可闻及骨声。确系受伤不假。”
武崇操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另外一人。
“嗯,县衙的仵作怎么说”
“许大夫所言甚是。”这县衙的仵作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回话时习惯性地低着头,显见
就是经常对着上官回话的,“伤者左侧手臂的瘀伤较之另外一侧严重,想来是身体左侧被撞,后落地。故而被撞一侧的伤势会严重一些。且淤痕呈青红色,确系刚撞伤几个时辰内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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