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鬼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人面鲎
血色的火光映在门顶附近,极深的黑,极艳的红,凑在一起格外扎眼。
我们三个正站在门前出神,就听一声尖锐无比的噪响,两扇门板从里面被拉开了。
一个身着黑衣的老婆子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她那张脸就如同经年风蚀的黄土坡,全是深不见底的深沟大壑,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老婆子站在门口反复打量了我们几眼,便幽幽吐出一句:“一下来了三个,还真是少见,进来吧。”
说着,她便回身朝院子里走。
我心说难不成这里就是汉子口中的客栈,怎么连个招牌都没有
院子里的格局和陆师伯经营的那家山门别院差不多,也是正房对着门口,院子两侧各有几间屋子。
靠近正房门口的地方陈置着一个体积相当大的物件,但上面遮着一块黑布,单从轮廓上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老婆子也不管云裳是女生,随便开了一扇房门就让我们住了进去。
我们三个前后脚进了屋,老婆子便站在门口拉一下灯绳,屋子里的吊灯闪了两下才渐渐亮起来,灯光昏暗,让屋子里的所有东西看起来都格外阴沉。
此时老婆子的声音又在门口响起:“等会儿王川会送吃的过来,你们可以在院子里逛一逛,但千万别进厨房,那不是你们该进的地方。既然来了,就要守这里的规矩,坏了规矩的人,是要被黑神诅咒的。”
说最后一句话没等说完,她就轻手轻脚地走了,仿佛怕步子重了,会惊动什么人。
此时我们已听不到她的脚步声,只有她那幽森的声音还在院子上空隐隐回荡。
卢胜材关了房门,压低声音说:“这老婆子怎么鬼森森的”
就听云裳说道:“她不是人。”
的确,我刚才也没从老婆子身上感应到生气,反倒是她身上的阴气和尸气都很浓郁。
卢胜材一惊:“她的修为也和杜爷爷一样高吗”
云裳白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跟我师叔祖似的修为那么高啊,那个老婆子修为倒是一般,可浑身上下散着一股鬼物才有的怨力,活人才不会这样。”
我只从老婆子身上感应到了阴气和尸气,却没感应到怨力。云裳对于各种气场的感知能力,明显要比我高出一大截,我猜想,这可能和她的特殊体质有关。
卢胜材凑到跟前来问我:“咱们怎么着啊,要出去探探情况吗”
我摇头:“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关键床还非常窄,看样子今天晚上我和卢胜材只能在地上将就一下了,云裳倒也自觉,整理了一下床单就躺了上去,连商量都不带跟我们商量一下的。
没多久,院外就响起了一阵嘈杂,我将耳朵凑在窗口细细听了一下,能辨认出那是一阵散乱的脚步声,期间还隐约夹杂着拉扯衣服般的声音。
脚步声一直来到院门跟前才停下,紧接着,黑铁盾一样的大木门就被推开,几个身材健硕的汉子扛着一口麻袋进来,袋子里罩着活人,此时那人正不停地挣扎,麻袋也跟着他挣扎的幅度不断扭曲变形。
汉子们将麻袋扔进正对面的屋子里,还给屋门上了锁。
第九十章 鬼婆子(上)
邪气不算太强,即便我将这些饭菜下去,靠着经络中残留的念力也能迅速将其消解干净,云裳的念力也不弱,卢胜材有炉胆傍身,饭菜中的邪气同样无法对他们俩造成影响。顶 点
所以我也就没嗦,直接从篮子里拿出碗筷,招呼卢胜材坐下开吃。
刚吃没几口,云裳就凑了过来:“这些东西能吃么,每个菜里都有邪气。”
卢胜材刚把一块羊肉塞进嘴里,听云裳这么一说,当时就愣住了,也不知道该接着嚼肉,还是吐出来。
“你身上有炼妖炉的炉胆加持,邪气伤不了你,放心吃。”我先对卢胜材说这么一句,接着又问云裳:“你能看出这股邪气的性质吗”
云裳点头道:“主要是怨气,另外还夹杂了阴气和戾气,只不过这些气场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稀释过,所以才这么弱。”
怨气、阴气、戾气,大半年前出现在山城的邪神,也有着类似的场。
难不成,在白义庄深处,也藏着一只邪神
想到这儿,我心里顿时五味陈杂,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紧张是因为邪神着实难以对付,师父不在,靠我们几个肯定是斗不过的,兴奋就好理解了,如果这里真有邪神存在,我就有机会开启第二道灵觉。
当师父说,只要我开启了前四道灵觉,修为就能超越他的时候,我确实认为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同时又无比期待,比师父的修为还高,那该是怎样一种天地任我行,会当临绝顶的体验
云裳在我身边坐下,指着离她最远的一盘老虎菜说:“小师叔,我要吃那个。”
我说你吃就吃呗,自己又不是够不着。
云裳顿时就不说话了,拿一脸不高兴的表情对着我。
我把那盘菜端到她跟前,她还是一脸的不高兴,直到我夹了一筷子老虎菜放在她碗里,她才开开心心地吃起来。
当时我心里就想了,我本来吃饭就慢,以后还要花时间喂这丫头,那一顿饭还不得吃个把小时啊
正吃着饭,就听院子里传来“哐当”一声闷响,我们仨同时站起来,朝窗外张望。
就见对面的屋门被撞开了,那个身着中山装的年轻人疯疯癫癫地冲了出来,他似乎已失去了正常说话的能力,一边朝院门跟前跑,一边不停地张合嘴唇,看样子是想喊叫,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云裳小声对我说:“他的人魂几乎快被掏空了,人魂这么虚,肯定是没办法说话的。”
此时年轻人已经拼尽力气拉开了院门,歪歪斜斜地跑了出去。
又是一阵屋门被开启的声音,守院的老婆子从正房出来,一把扯开了门旁的黑布,这时我才看清楚,被黑布遮住的东西,是一口青铜打造的鬼头锣。
整口大锣厚重粗糙,锣面中央用阴刻的手法雕了张鬼面獠牙罗刹脸,在用来支撑锣鼓的中一根立柱上,还挂了一柄五尺长的金瓜锤。
老婆子颇显吃力地端起锤子,对着锣面就是一通猛砸。
每当鬼面锣被击中,院子里便回荡起一阵尖锐的震响,那声音如同午夜中的鬼哭,凄厉无比,其间还夹杂着让人心神不宁的嗡鸣。
等到老婆子将金瓜锤放下,就听客栈旁侧的胡同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没多久,年轻人就被王川和另外几个精壮汉子架进了院子。
王川的脾气应该不怎么好,此时年轻人的脸上又多了几片淤青,显然是挨了王川一顿拳脚。
老婆子远远冲王川嚷道:“别让他
第九十一章 鬼婆子(下)
云裳说,那个骨灰罐肯定和鬼灯笼的底座一样,里面压着不少冤魂厉鬼,老婆子吸的不是骨灰,而是鬼物精气,她这是借鬼续命,而且续的不是阳寿,而是阴寿。x
活人续命,须得才是阳寿,而靠着阴寿来延长寿元的,可就不是人了。
这老婆子,早就成了半鬼半尸的体质,只不过还没有邪变,一旦邪变,就会化作尸妖,为害一方。
卢胜材就纳闷了:“你怎么知道骨灰罐里压着冤魂厉鬼,你又没见到那个骨灰罐”
云裳把嘴一撇:“我就是知道。”
之后她就不再开口了,不管卢胜材问她什么,她就只知道闷着脸,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约莫多了一个来小时,才有人过来收走碗筷,那人走得毛糙,没给我们关门,我们三个佯装熟睡,权当作不知道。
等对方走后,我又悄声凑到窗口张望了一下,见正房依旧拉着窗帘,这才招呼卢胜材和云裳到庄子里摸查情况。
出院子之前,我本来打算先去厨房看看,可厨房上了锁,再加上这间老客栈上了年头,每扇门开关的时候都会发出不小的动静,也是担心在院子里闹出动静会惊动老婆子,才暂且打消了进厨房的念头。
我们三个悄无声息翻出院子,匿着身形在庄子里巡查。
庄子里的人似乎都睡熟了,条条小路上看不见半个人影,除了我们时不时传出的喘息声,再没有半点杂音。
翻上一道道高墙,朝着大小错落的宅院里张望,却发现这些整洁的宅院里根本没住人,但每一拢院墙内都圈养了牛羊家畜。
这些家畜就像是被灌了哑药一样,一个个默不作声,偶尔动弹一下,也丝毫不发出半点声响。打眼看去,它们黑压压地匍匐在院墙下,如同这黑夜一般死寂沉闷。
后来我们又回到了庄口附近,总算在临近山路的一座大院子里见到了活人。
院中央立着一根干裂的木头柱子,年轻人就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上面,王川此时就站在他对面,而在柱子旁边,还有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人。
那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狠劲,面相也是说不出的阴郁,此时他身上,正散发着一股格外兴奋的气息。
我怕院子里的人发现我们,于是朝云裳和卢胜材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把脑袋压低。
直到他们两个只将半个脑袋露出墙顶,我才把视线挪回院子里。
就见那个中年人高高举起左手,在他的手中,还攥着把猴头大小的铜壶。
王川打着手势对五花大绑的年轻人说:“今天给你点教训,是为了让你收收心,现在你可能会记恨我,但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
年轻人似乎并不懂手语,一脸懵。
等到王川将挥舞在空中的手掌重新放下,中年人立即晃了晃手中的铜壶。
那一刻,壶身上竟散发出一股熟悉的灵韵。
是郑隆身上特有的灵韵!
我不由地皱了下眉头,再细看,就见年轻人咧开了嘴,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那把铜壶,好像正将他的人魂抽出肉身。
中年人见他面露痛楚,竟越发兴奋起来。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五分钟,王川似乎是怕年轻人扛不住,便一个箭步上来,将中年人手里的铜壶夺走。
年轻人此时已是满脸虚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等他稍微缓过神来,王川才再次向他比划道:“单这一天,就给你净了三次身,我知道这个过程不好受,可你老是跑,我们也没别的办法呀。如果不想再受苦,从明天开始就好好修行,别再动歪念头了。”
第九十二章 瘸子和瘦子
两米长的圆木,不出五分钟就被剁得七零八碎,老婆子这才心满意足,随手将锯齿刀往地上一扔,慢腾腾地回了屋。
我这才将身子撤回来,就发现云裳和卢胜材也在窗口跟前趴着呢。
卢胜材嘴里“啧”了一声,说:“老婆子刀法相当生猛啊,走得尽是大开大合的路数,不过还是不如你的点苍枪猛。”
你不懂别瞎说行吗,点苍枪中只有金式走得是刚猛路数,另外五式可都是阴阳并济、奇正相生。
这时又听云裳低声道:“小师叔,我知道王川说的那个净身仪式是怎么回事了。”
我顿时来了兴趣:“说说看。”
云裳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谓的净身啊,其实就是用那把铜壶抽空人魂,不过那口铜壶的灵韵不算太强,算不上什么厉害法器,影响不到咱们。”
说着说着,云裳就朝卢胜材那边投去一道担忧的眼神。
我就告诉她,卢胜材身上有灵器护身,别说是那口铜壶了,我现在施展出来的术法,都对他不起作用。
云裳说得没错,那口铜壶上的灵韵不强,的确不是什么厉害法器。
卢胜材开口发问:“那明天咱们怎么着啊,在王川他们面前装聋作哑吗,铜壶对咱们不起作用,咱们反正也不能真变成哑巴。”
我心想装聋作哑怕是不靠谱,之前见那个年轻人被抽走人魂时,脸色也显现出了寻常人都能看出来的虚脱,单是那种脸色,就不是靠装就能装出来的。
“到时候随机应变吧,”我无奈道:“师父既然三番四次让我来,就说明他对这里的情况很重视。要是不能和王川他们打成一片,怕是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我可不想空着手回去见师父。”
“大头,你不觉得奇怪吗”
“觉得什么奇怪”
“杜爷爷为什么三番四次催着你来这儿呢,他到底打得什么谱啊”
“有可能是师父觉得,地宗保管的两根金背骨笏,就藏在这里。嗨,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是与不是,现在还不好说。”
“你这不和没说一样吗。反正我总觉得你师父没安好心。”
“滚你的蛋!就你话多,快睡觉!”
我师父没安好心,你丫脑子被驴啃了吧。
卢胜材闷闷地回到墙角,卷上被子就睡了,我正要回门口躺下,云裳突地拉了拉我的袖子,让我停下。
“怎么了”我侧过脸去问云裳。
云裳沉了沉气,随后才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似地对我说:“那个铜壶上,有你师叔的灵韵。”
我顿时一惊,铜壶上有我陆师伯的灵韵回头一想又不对,云裳刚才说的明明是“师叔”。
就听云裳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和郑隆是同门叔侄,可我觉得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你比较好。”
嗨,她说得是郑隆啊。
我给了她一个笑脸:“我和郑隆是同门师叔侄不假,可我跟他没什么感情,郑隆这个人,坏的很,我巴不得他吃瘪呢。”
云裳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和他关系很好呢,毕竟每次白寄真去山门别院那里捣乱,都是他站出来帮陆老头的,而且我看你对他也很尊敬。”
我说郑隆那是伪君子,真小人,他去山门别院,其实就是想看我陆师伯遭殃,好满足某种扭曲变形的心理需求,我对他客客气气,那也是装出来的。
云裳这才放心地冲我笑笑,回床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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