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罪之名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厌笔川
不出我所料,没多久你们便上楼了。
白队,你知道那晚我是什么心情吗
看着你们一步步被我牵着鼻子走,那种感觉是无法用畅快来形容的,还有兴奋、满足、得意、激动等等。当然,除此之外也有负面情绪,那便是担心,因为我再一次确认了,你是个难缠的对手。
尤其是当你的目光在不经意间瞟向垃圾桶时,我基本可以确定你不仅仅是为柳莎而来了,很可能已经猜到了我与连环案是有着关系的,至少你已经在怀疑进入重症监护室的是我了。归根结底还是我犯了一个细小的错误,在医院的消防通道中,因为无法抑制的呼吸疾病,我喷出过几口血痰,虽然我尽可能进行了抹除,但还是难免会有遗漏。而你瞟向垃圾桶的目光,证实了这点。
我犯了错,其实白队你也犯了错,还记得我端起水杯喝茶吗,那里其实是缓解我绝症的药物。如果当时你再细心一点,如果当时你接过了那杯水,或许一切在那天晚上就会出现胜负性的反转。还有,如果在无法唤醒柳莎的情况下你再多呆一会儿,就会看到我剧烈咳嗽的样子,会亲手提取到我吐出的血痰。
可是,你没有。而这,也给我留下了最后犯罪的机会。
最后的犯罪,是针对柳莎的。
从确诊肺癌开始,我忍受折磨坚持了六年的时间,这已经是十分不易和幸运的事情了。而柳莎在看到那些照片和视频后的崩溃,也让我意识到此生最后一件事也该画上句号了,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至此,新生无憾了。
柳莎醒来时,双眼中没有任何的神采,像极了思维尽失的行尸走肉,她蜷缩在墙角满面恐惧的望着我,嘴里一遍遍的嘀咕着。
“我说过,非他不嫁,就是非他不嫁……”
那一刻,我真真正正的被触动到了。
轻轻蹲下身子,我伸手摩挲着柳莎的脸庞,我想不通在遭受那些非人虐待时她从来没有害怕过,为什么现在表露出了那么大的恐惧。那种恐惧是发自心底的,是让人望之泪目的,是撕扯人灵魂的。
最终,我找到了答案,是爱情。
柳莎之所以变成那副样子,是因为我夺走了她的爱情。
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在呢喃着:“非他,不嫁……”
这一次,我没有再生气,没有再发怒,也没有再打骂,只是给了柳莎一个深深的拥抱,轻吻了她的额头。
我输了!
可失败并不意味着结束,我要带柳莎去个地方,一切的一切都将在那里做出了结。
关于我、关于她、关于赵元昊、关于这起连环杀人案,也关于警方和白队你。
那里每天都在上演着杀戮,那里每天都弥漫着血腥,那里每天都重复着死亡,那里也曾支撑过我的新生。
呼……
邱宇墨讲述到这里,长吐口气陷入了无声的沉默中。
那声长叹,像是一把锥子刺入了与会人员的心中,方言、白中元等这些男性尚且能抑制住情绪的波动,可许琳、秦时雨却早已经泪流满面。就连以冷静和理智见长的周然,眸子里都有了泪花闪现。
“唉……”谢江起身走到窗前,借助开窗通风的机会悄悄抹了一把眼睛。
“继续吧。”
白中元内心同样有着深深的触动,但更想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他记得很清楚,于屠宰场中唤醒柳莎后,她的情绪是相对稳定的,这与邱宇墨所言有着极大的矛盾,显然其中还有另外的隐情。
可这次白中元失望了,因为随着邱宇墨的叹息声落下,那视频也播放到了尾声。
“这里有录音。”从警多年,许琳早已经习惯了如何调整情绪,在看到画面停止后拿出了一支录音笔。
“在哪里发现的”
“邱宇墨身上。”周然接话道,“尸体拉回来之后,在他上衣兜里面发现的,里面的录音很完整。”
“技术科做过声音的比对和鉴别,可以确认说话的就是邱宇墨和柳莎。”补充完,许琳起身,“里面的内容我已经听过了,出去透口气。”
“没事儿吧
第八十六章 死得其所
随着录音笔中的内容播放完,连环案也真正到了落下帷幕的时候。破获这样一起大案,本应该是值得庆贺的,然而众人的脸上却都蒙着一层凝重之色,就宛若窗外又汇聚起乌云的夜空一般,看不到丝毫星辰的光亮。
白中元相信,如同自己一样,其他人心生感触并不是因为心理已经扭曲、变态的邱宇墨,也绝非谭爽等四名受害人,而是源自于饱受磨难的柳莎。她对于爱情的坚持和努力,震撼了每个人的心灵。
“她很普通,同时又很伟大。”撂下一句话之后,白中元便起身离开了会议室,他不想继续呆在这里。
“散会吧。”方言黑着脸,观不出喜怒,不过从挥手的疲态中还是能够看出来,他一样受到了很深的感染。
“收尾的工作交给我吧。”谢江说完,紧走两步朝着白中元追去,并肩而行后压低了声音问,“听队里的人说,你在传唤苏浩”
“是的。”
对于这件事情,白中元根本就没有保密的打算,因为他心中很清楚,根本就不可能做到保密。与其遮遮掩掩的引人怀疑,倒不如光明正大的传唤,到时候就算不能瓦解方言对自己的戒备之心,也能暂时堵住他的嘴巴。
“为什么传唤他”谢江一副好奇的样子。
“装傻是不是耗子在医院发生意外的时候,我和许队看到了他。”停顿下来,白中元眼带深意的上下看了看谢江,发着牢骚质问,“我说老谢,你最近是记性不好,还是有着什么不良的目的啊”
“你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白中元冷笑,“咱们就说传唤苏浩的原因吧,明明那晚所有的情况都上报给了你和老方,为什么还明知故问”从内心来讲,白中元对谢江还是有些意见的,根由便是那次“孤立”行为。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只能是记性不好了。”谢江打着哈哈,顺势转移了话题,“我要去看看邱子善,要不要一起”
“正合我意。”白中元点头。
……
较之上一次相比,此时的邱子善老了很多,尤其是身上的那股子精气神儿,很明显萎靡了许多。
“节哀。”尽管邱子善犯了罪,可白中元还是给予了他应有的尊重。
“其实,我早就料到了这一天。”邱子善的声音无比沙哑,仿佛病入膏肓一般,“从我得知他犯罪的那天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迎接今天的准备,然而当一切真的成为了现实,还是觉得,觉得……”
“觉得不真实,无法接受对吗”
“是的。”邱子善落寞的点头,“世间最大的苦楚,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不过,他该死。”
该死这两个字从邱子善的口中说出,让白中元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不想再说什么安慰的话,更不想再去过多的交谈。此时这种环境之下,他只想问清楚最后一个问题,然后转身去呼吸外面的空气。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犯罪”
“因为……”
邱宇墨说到这里,猛然抬起了头,那原本蜡黄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潮红,黯淡的眸子里也闪烁起了灼灼精光。
“因为什么”邱宇墨状态突然的大变,让白中元蓦然一惊,他忽然有了一种不祥之感,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就像是有种东西闪现于眼前,却无法抓到手里一样!
“因为,他死得其所。”邱子善说完,将头垂了下去。
“一派胡言。”谢江冷声呵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想来邱宇墨走到这步,都是受到了你的教唆和影响吧”
“……”邱子善沉默。
“我先走了。”白中元不想再废话。
“白队长。”就在白中元走到门口的时候,邱子善突然又开了口。
“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邱子善吗”
“我没有任何兴趣跟你胡扯。”白中元继续向前走。
“我父亲帮我起这个名字的初衷,是希望得子从善,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恶小而为之啊……”
身后回荡着邱子善的声音,白中元迈开大步朝着外面走去,从杀人犯口中说出这句话,是何等的荒唐和讽刺。
外面的风,较之那会儿大了一些,朝着路灯下的长椅看过去,发现许琳还坐在那里,显得有些孤独。
“想什么呢”走到旁边,白中元坐了下来,“看样子,又要变天了啊。”
“天变不变的没什么,人若是变了才可怕。”许琳轻声说着。
“你怎么了”白中元皱眉,“还在感叹柳莎和耗子的事情”
“没有。”许琳摇头。
“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相处的时间多了,了解的深了,白中元对许琳也愈发的在意了起来。
至少,她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我只是在想,人是不是都会变呢”
“当然。”白中元点头,“人是理性和感性并存的动物,无论发生什么变化都是正常的,这是符合自然规律的。”
“那你呢,会不会变”
“我……”这句话,当真把白中元问住了。
“说话啊”许琳催促,“会不会变”
“我不知道。”最终,白中云无力的摇了摇头,“就拿我归队的事情来说,我一直认为休养半年没有任何的改变,可熟悉我的每一个人却都说我变了。这让我很困惑,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变没变”
“那你有没有想过,察觉不到自己的变化才是最可怕的”许琳连眨几下眼睛,目光中似乎有着深意。
“或许吧。”白中元的若有所思的望向了远处。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把你放在柳莎的位置,你会怎么做”
“我”白中元又是一愣,稍作思索说道,“我这个人缺点太多,自认的优点只有一个,还算重情。”
“真的”许琳确认着。
“真的。”白中元凝重的点头。
“好了,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许琳的心情仿佛一下子好了很多,“连环案终于尘埃落定了,正式结案以后我打算跟方队请两天假,去郊区散散心。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们两个吗”
“怎么,不愿意”
“没有不愿意,就是觉得孤男寡女的……”
“现在开始装正经了”许琳冷笑,“当初是谁死乞白赖的去我家借宿的都睡到一个房檐下了,还怕出去玩儿”
“好,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白中元挺了挺胸膛。
“你可真够无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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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登门造访
自打邱宇墨隐瞒雨夜的那次相遇时开始,白中元的心中便有了疑问盘桓,此种行为完全背离了连环杀人案的犯罪逻辑,与挑衅警方的病态心理完全匹配不上。这一点,如鲠在喉让他极为的焦虑不安。
这种不安在与许琳的交谈中得到了些许淡化,可也因为她说出的“倒影”这两个字波澜大起。将整起连环案细节进行全面的梳理后,白中元又敏锐的觉察到了几处模棱两可的地方,认定还存有隐情。
比如邱宇墨的死亡,到底是他杀还是自杀为什么最关键的地方,由视频影像转变为了音频文件许琳说是因为拍摄和录制的时间地点不同,可屠宰场能够使用录音笔,难道就不能使用摄像机吗
又如重症监护室发生的事件,以邱宇墨的病态心理来讲,以他对柳莎的仇恨作为前提,当他独自面对重伤昏迷、毫无还手之力的耗子时,怎么可能会生出怜悯之心,怎么可能会放过谋命的大好机会要知道摧毁柳莎的爱情观,之于邱宇墨而言是无比重要的事情,那可是深种于心导致走火入魔的根由。
再比如那枚玉坠,怎么可能会是从古玩儿市场中得来的先不说苏浩对于那枚玉坠的珍视程度,就单说与爆炸案牵涉颇深一事,就注定玉坠即使被毁灭,也不会被丢弃或者遗落,邱宇墨的说辞未免太过于巧合了些。
更比如邱子善的那番话,那不符合一名“杀人犯”父亲说话的逻辑。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悔恨或者自责,抑或是愤怒或者疯狂,绝对不该是欲言又止的平静和回避,尤其是那句勿以恶小而为之,还有那句介绍名字由来的“得子从善”四个字,已经脱离了这起连环案本有的轨迹,像极了意有所指的暗示。
上述的种种,在连环案中是处于模糊地带的。用这些构建邱宇墨的犯罪证据链的确是行得通,然而可怕的是这些东西同样也能够成为支撑无罪推定的重要依据,这与刑事案件非黑即白的原则是相悖的,是耐人寻味的。
如果不是邱宇墨,连环案的真凶又会是谁呢
排减后,只剩下、也只能是隐藏最深的那个人——柳莎!
当柳莎被列为嫌疑人后,上述的种种模棱两可的环节将会变得异常清晰,同时邱宇墨的身份也会发生颠覆性的转变,他不再是把警方耍的团团转的冷血刽子手,而是个令人扼腕叹息的“好人”。他费尽心思的去扮演犯罪嫌疑人,去混淆警方的视听,出发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柳莎。
这才是他口中反复强调的——新生!
……
在种种的模糊变得通透之后,白中元内心的不安感终于是渐渐消散了。可是骤雨刚落,狂风又起,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检材鉴定的结果会是那样,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连环案中的物证怎么就跟爆炸案又扯上了关系
上次的血样鉴定当中,在周然的帮助下得知了其中一份儿是属于身死爆炸案中唐磊的,另外一份儿却始终无法做出准确的匹配。没成想却在这个结骨眼儿上有了巨大的进展,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白中元不是急功冒进之人,深知事有轻重缓急的道理,眼下要做到头等要事是彻底了结连环案。至于那节切断的尾指,至于尾指的主人,至于此人与爆炸案之间的关系,都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去调查和取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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