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罪之名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厌笔川
“表面上看起来一般,实际上我听说……”袁永超欲言又止。
“听说什么”白中元嗅到了隐藏在后面的东西。
“听说他们私下的关系非常好。”
“你听谁说的”这种关乎后续调查方向的事情,白中元还是要谨慎甄别的。
“很多人都这样说。”袁永超讪讪一笑,而后摆手,“当然也可能不是真的,白队不必太在意。”
“是孟超说的吧”白中元可不会放弃,相反还做了更深一层的质问,“准确的说,是孟超让你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我的,这就是他派你来接待我的原因,并叮嘱你事后要把一切如实汇报给他对不对”
“白队,我……”
袁永超一结巴,白中元便知道猜对了,于是进一步确认道:“其实我明白孟超的心思,无非是借着厂里发生的案子把何清源拖下水,只是有个问题我很费解,他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只是为了争权夺利明人不说暗话,相较于销售来说生产这块确实油水少了些,也总好过于撕破了脸各自难受吧”
“白队,您都知道了”袁永超脸色一变。
“你觉得呢”白中元故作高深。
袁永超毕竟年轻,而且白中元所言也确为事实,于是便摊了牌:“您说的没错,孟厂长的确有借命案打压何厂长的意思,真实原因并不是争权夺利,而是为了给他的外甥女讨个公道,其实他人还是不错的。”
“外甥女,讨公道”白中元愈发的困惑了,这怎么还扯到家事上了。
“孟厂长的外甥女叫马雅,是何主任的前妻,这回您明白了吧”
“还有这层关系”这倒是出乎了白中元的预料,外勤的走访排查中并未提到这一点,莫非有隐情。
“千真万确,只是没几个人知道罢了。”袁永超开始做出解释。
……
孟超的姐姐叫孟兰,经历过当年的下岗潮后做起了小买卖,常年起早贪黑的劳作导致身体不堪重负,患上了大病。
那个时候,孟超只是肉联厂的一名小主管,手里多少有些存款,因为结婚在即所以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姐弟俩之间便生出了嫌隙。
当然,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了传话人身上。孟超的姐夫张勇干别的没能耐,挑拨离间、嚼舌根子这种事倒是能人所之不能。
两家的关系交恶之后,孟兰的病情也开始了恶化,最终因为掏不起治疗费撒手而去,至死都没能原谅孟超。
那年,马雅刚刚上初
一,正处青春叛逆期。
孟兰去世之后,孟超前去吊唁时才知道张勇做了多少孽事,于是提出要带走马雅,却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也好,为了维系血缘亲情也罢,孟超不得已做出了让步,承诺每个月给马雅提供生活费,直到她参加工作为止。
殊不知,这正应了张勇的算计。
青春期的孩子,正是塑造三观的阶段,常年听父亲唠叨着舅舅的不是,潜移默化之下马雅心中也孕育出了仇恨的种子。在她看来,母亲之所以死亡,最大的原因不是难以医治的重症,而是孟超的吝啬和对亲情的冷漠。
始终,她都不肯认这个舅舅。
顺应而生的事情也就不难猜测了,父女俩心安理得的花着孟超提供的生活费,背地里却恨不得生饮其血、生啖其肉。
一晃多年过去,马雅也从野鸡专科学校毕业了,几番求职碰壁之后,又恬不知耻的接受了孟超的帮助,成了肉联厂的职工。一年之后,孟超又顶着强大的压力将她提升为了主管,但她并不感恩,感觉理所当然也就罢了,还听信张勇的教唆怂恿,开始谋划如何进行报复,心已经彻底黑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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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苦命人
在没有更多辅助线索的情况下,白中元很难窥透那张照片和白花代表的真实用意,所以只能暂且退出来。当然,凭借丰富的刑事侦查经验以及何正案的相关征象,他基本可以确定那两样东西绝非善物。
谢江还没有赶过来,白中元已经有些等不及了,于是直接拨通了电话:“老谢,你还有多长时间赶到”
“还需要一点儿时间。”电话那头谢江语气焦急,“赶上了一起酒驾事故,刚刚从小路绕出来。”
“获取到一些较为敏感的信息,你看要不要派人去查一下”
“稍等,我简单记录下。”
“重点排查两个人。”白中元放缓了语速,“何清源,肉联厂主管销售的副厂长,是何正的亲叔叔。张马雅,何正的前妻,两人大半年前离婚,她还有另外一层身份,肉联厂分管生产副厂长孟超的外甥女,孟超与何清源……”
“白队,白队,先等等。”就在这个时候,袁永超出声打断了。
“什么事”
“白队,您刚刚说错话了。”
“老谢,稍等一下。”捂住手机话筒,白中元皱起了眉头,“小袁,你什么意思,哪句话说错了”
“姓氏错了。”
“怎么讲”
“马雅就姓马,不姓张。”
“她父亲不是叫张勇吗”白中元感觉越来越混乱了。
“马雅的父亲确实叫张勇,可她并不姓张。”袁永超着急解释着。
“那就是随的母姓”话出口之后,白中元又赶忙否定着,“不对,她的母亲姓孟,这不是乱套了吗”
“谁说不是呢”袁永超尴尬的笑笑说道,“最初我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也是满脑子混乱,压根儿就捋不清楚,后来有次跟孟厂长吃饭,他喝多后吐露了实情,我才知道原来当中还有那么多的曲折。”
“你等等。”抬起手机告知谢江赶来再说后,白中元这才追问道,“你继续说,孟兰身上还有什么事情”
“白队,一切我都可以如实相告,但是……”
“放心,绝对不会走漏出半点风声。”
“孟厂长那里也请保密。”袁永超极为重视这点,“因为接下来的所说的都是孟厂长醉酒后的话,希望您能理解。”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可以相信这个。”说着,白中元将警官证掏了出来,这是他最大的保证了。
“我相信白队。”
袁永超继续讲述:
孟超年至甲子,如果孟兰还活着的话,今年六十二岁。时间倒退三十多年,正是女人这朵花绽放最为绚烂的时候。
与孟超的中庸不同,孟兰是个极为刚强的人,或许是跟那个大时代有关系,感情方面更是将这种性格展现的淋漓尽致。
爱情,在任何时代都会占据极重的分量。它不仅出现在诗歌中,还出现在舞台上,但那些都是过于浮夸的,都是经过美化的,只能归纳为伟大的故事,从不属于普通人。平凡而又伟大的爱情,一定是沾染着烟火气的。
一切脱离现实生活的爱情,都是虚幻的,都是不真实的。就算能带来感动,最多也只能算是种洗脑式的传颂。
如果没有过刻骨铭心的亲身经历,便去相信所谓的伟大爱情,这种人不是傻子,而是不可救药的傻子。
那个时代,正值人们思想解放,拓展新的社会规则和冲击旧的道德传统,最显著的变化就呈现在爱情观上。
粉碎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粗鄙糟糠后,几乎所有年轻男女都渴望着收获一段两心相悦的爱情,找到情投意合的那个人厮守一生。平平淡淡也好,轰轰烈烈也罢,只要深爱着彼此便足够了。
那时,确实有很多爱情是凌驾于物质之上的,这并不是说脱离了烟火气,而是彼此间的感情更为纯粹。物质条件可以通过双手去创造,遇到真正动心的人却是可遇不可求的,不该相提并论。
孟兰很幸运,遇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那个时候她和他都是幸福的,了解着彼此的从前,珍惜着彼此的现在,又憧憬着彼此的未来。他们相信,只要心向阳光,依偎在一起挡风抗雨、同舟共济,不管物质条件多么的匮乏,不管当下的生活多么艰辛,不管要经历多少苦难和险阻,只要携手努力便能在那张白纸上画出美丽的彩虹。
但生活就是这么的操蛋,总会在不经意间带来致命一击。贫苦的风暴尚未过去,毁灭的雷霆就已经落了下来。
尚未建立的小窝,于天雷中迸现出了火光,熊熊烈焰吞噬的不仅仅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约定,还有那张定格的笑脸。
当孟兰的眼泪流干晕倒在地时,她隐约听到了医护人员的呼喊:“动作轻一点,不要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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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那天,距离孟兰与他结婚的日子,还有七天。
相较于无法举办的婚礼而言,更残酷的是孩子尚未出生便没了父亲,以后的日子如何是可想而知的。
孟兰不愁嫁人,愁的是带着孩子嫁人。
尤其是那个年代,流言蜚语是可以杀人的。
最终,她没有考虑自己,而是选择了恪守至死不渝的约定,用姣好的容貌、年轻的身体保全了马氏一姓。
当然,孟兰其实是极度自私的。
为了所谓忠贞的爱情,搭上了孩子的一生,甭管话说的多漂亮,实际上很少有人会善待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姓人。
尤其,是肚子里带来的外姓人。
尤其,张勇这样的废物和人渣。
……
第四十一章 鬼抬轿
自归队以来,白中元已经主导破获了一系列的案件,其中有场面血腥的,有手段残忍的,有隐情嗟叹的,还有布局缜密的。然而上述所有相加,似乎都抵不过肉联厂的案子,这其中几乎包含着所有悬疑案的特点。
布局之人,到底是谁呢
“中元,想什么呢”布置完任务之后,谢江走了过来。
“很多,想不想听”
“好意心领了,这种罪还是你自己受吧。”谢江可不想染指白中元负责的这块,在刑事侦查中,很多时候体力活反倒是省劲儿的,这也是他服气对方的原因,于乱麻中找到隐藏的那根线,一般人做不来。
“嫂子什么时候回来,想吃她做的手擀面。”
“她已经从娘家回来了,但想要吃手擀面,必须得先把肉联厂的案子破掉。”说着,谢江挥了挥手,“走吧,进去看看。”
“走。”白中元很累,却不得不坚持,“对了,你把人派出去没有”
“都安排妥当了,马雅直接带回队里,至于何清源先暗中摸摸情况,毕竟他省人大代表的身份比较敏感,还是谨慎些好。”
“嗯,你心中有数就好,别出现了什么差池,案情迟迟无法推进,我们的局面已经很被动了。”有些时候白中元也是有心无力,办案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会受到很多现实因素的掣肘与制衡。
“你就不要多想了,这起案子性质如此恶劣,牵扯面又那么大,不管是谁涉入其中,都脱不掉关系的。”
“走吧,我们进去。”
……
心中的顾虑打消之后,白中元和谢江进入了西侧的卧室当中,看到秦时雨和顾山正在旁边站着。
“发现什么没有”谢江首当其冲的问着。
“有。”顾山朝着旁边一指,“这个稻草人制作的极为精细,甚至能够分辨出来骨骼和经络,里面是否另有乾坤还需进一步的勘查。目前来说,最明显的是那双眼睛,可以确定之前是摘取的,相当的诡异。”
向前走出几步来到斜对面,白中元这才看清楚了稻草人的全貌,正如顾山所言,身躯以及四肢都制作的极为精细,比例大小与正常人也所差无几,就连手指都编织的长短不一,当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稻草人的身上穿着真实的运动装,脚上是一双运动鞋,卫衣的帽子罩住脑袋,乍然看上去就是个正在伏案阅读或写作的人。也难怪盯防的刑警会被欺骗,莫说有窗帘的影响,就算进入屋子不加碰触也很难看出这是个假人。
在白中元观察的时候,谢江也看了个大概,不由得发出了几分感叹:“玉米秸做的骨骼、稻草编织的经络、硬塑料裁制的指甲、胶条拟出的鼻子和嘴巴,还他娘的整了个假发套,丁亮是个变态吧”
白中元没有理会谢江的牢骚,一来这稻草人确实抓人的眼球,二来具体是不是丁亮制成的还有待查明。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完全都在那双眼睛上,顾山说的没错,这就是一双活生生的眼睛,做不得假。
“这双眼睛不是人的。”
“白队,莫非动物的”
“不错。”白中元点头,这个时候他想到了叶止白的那只眼,“如果我没有看错,这是一双狗的眼睛。”
“狗眼”错愕下,秦时雨赞成的点了点头,“这倒是能够理解,毕竟肉联厂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流浪狗。”
“中元,我有个问题。”谢江皱眉。
“你说。”
“这个稻草人其他的地方都是用假物制作而成的,为什么只有眼睛是,当中是不是存在着某种寓意”
“我暂时也不明白,不过有一点不能否认,这绝对是有所指的。”说着,白中元蹲了下来摸了摸,“这不是玉米秸。”
“白队,不是玉米秸是什么”
“高粱杆。”
“高粱杆”顾山一愣,“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谢江也辨认了出来,“玉米秸更容易折断,而且节距更短,下粗上细也更加的明显。可你看这个,粗细均匀,节距也要大得多,最关键的是高粱杆的韧度更强,做出的东西不容易变形。”
“现在还有人会扎这个”没见过猪走,但吃过猪肉,顾山出生于城市不假,很多民俗还是有所耳闻的,“我记得以前乡下举办葬礼的时候,会用高粱杆扎一些陪葬的东西,这也算是门儿手艺吧”
“没错。”谢江对这个比较有发言权,“在农村全面推行火葬之前,很多人家办白事儿的时候还会弄这方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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