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霜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陈长安
蹲在巷口看热闹的黄袍和尚啃完鸡腿,土黄酒哗啦哗啦倒进了口中,拍拍屁股站起身子,手里头端起一只破钵,哈哈大笑地走向白云和张雨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两位施主一看便是慈悲为怀乐善好施之人,应受万丈佛光当头普照啊,佛祖曾割肉喂鹰,以小爱换取大爱,功德无量,大爱无疆。”黄袍和尚大笑不停,好似个十足的疯子,他敲了敲手中的钵碗道:“其实也没啥,老衲就是想跟两位施主讨口饭吃而已。”
张雨若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和尚,虽说他帮自己完好无损地保住了玉佩,可一个六根清净遁入空门的出家人,又怎么会是饮酒吃肉沾染女色的登徒无赖呢,着实是对他没多少好感,白袖轻轻一拂,两枚铜板清脆落入钵碗。
“多谢姑娘。”黄袍和尚双手合十还了一礼,又把钵碗伸向白云。
白云倒是利索,从身上摸出几个铜板放到和尚的钵碗中。
“诶!”黄袍和尚忽然止住了大笑。
“年轻人,老衲看你骨骼精奇,根骨极佳,是个练武奇才,倒不如拜老衲为师,老衲授你天下武功绝学,如何”黄袍和尚出奇地肃穆道。
白云呆若木鸡,张嘴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大笑和尚这一番话差点没让他一头倒栽葱,两人一前一后一共才见过两回,这个疯癫和尚却说自己是练武奇才,还厚着脸皮说收自己做徒弟,要换作常人来看,多半是觉得这个黄袍和尚不知道是少了哪根筋,患上失心疯了。
白云捋了捋语序,礼节性地拱手回谢道:“这位大师,我早拜入宗门,已有师父师祖,承蒙大师错爱。”
说罢,两人不再多作逗留转身离开。
黄袍僧人不以为然,一手掏耳,一手托着钵碗站在原地,望着白云的背影呵呵大笑。
下了一整日的细雨渐渐停歇,白云和张雨若沿路从城东返回客栈。
雨后,大街上做买卖的又如雨后春笋冒出,不远处的街头锣鼓声震耳,爱凑热闹的行人纷纷围拢过去成了一个圆圈,白云路过时也微微探头张望,原来是街上卖艺的戏子,一老一小,老的约莫七旬,小的是不过**岁的小女孩,估摸着是爷孙的关系,老的在一旁敲锣打鼓,小女孩随着锣鼓声表演天
花乱坠的杂耍戏份,配合得天衣无缝,人潮惊呼声潮起跌宕,铜板也是哗哗不断落到爷孙两人跟前的铁盒中。
大街熙来攘往,白云的肩头被轻轻撞了下一,回过头一看,是一位身姿阿娜头戴毡帽的黑衣女子,两人对视了数息,白云始终看不穿那道黑色布帘后的容颜,反倒是女子率先移开了视线,与身后的仆人穿过了人群径直离开。
紫凤楼外的黄袍和尚也不知何时才没了人影。
紫凤楼的门前灯笼高挂却不见一人,招牌门匾上的紫凤楼三字皆为金漆所写,两副对联更是让人春意萌生,无尽遐想,桃花流水鳜鱼肥,龙章凤姿马上飞。
阁楼的窗户打开了一条巴掌宽的缝隙,阁楼内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镀金为柱础,帘帐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楼内床榻上有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
一张三尺宽的沉木方桌紧挨着窗边,桌上糕点美酒各式尽有,木桌的两边分别对坐着两位衣着有天壤之别的公子哥,左右皆是含情狐媚娇态万千的风情女子。
有人轻轻推开房门,走进一位曼妙紫衣,细长勾魂的秋水长眸好似雨后的荷花不粘一丝俗气,与围拥在两位公子左右,体态丰腴柔情似水的狐媚女子气质截然不同。
紫衣女子穿过珍珠帘幕,也不看一眼房内的奢华摆设,走到其中一位素袍公子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缠绵在素袍公子左右的烟柳女子似乎都十分不悦,纷纷皱起了眉头,白眼相待。
素袍公子听后微微点头,目光又点向坐在木桌对头的华服公子。
华服公子哥心领神会,让伺候左右的烟柳女子全部都退下,房间内只剩下素袍公子,紫衣婢女和华服公子三人。
待闲人全部退下,华服公子忽然起身,双膝跪地,毕恭毕敬地说道:“温长涧见过皇子殿。。。”
“诶!长涧啊,你我都是老相识,不必如此拘谨,再说你行这么大的礼,要是被哪个有心人看见,那我的身份不就泄露了本公子此亲自趟犯险远赴江南,本就如砧板上的鱼肉并无区别,你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好大的胆子啊。”素袍公子佯怒道。
“公子,纵使再给长涧十个胆子,长涧也不敢呀。”一身名贵华服的温二公子心领神会,连忙改口道。
“起来罢,堂堂一个温家二公子给一个外地人下跪,成何体统,快起身坐下,要被外面那些花魁看见,定在背后笑掉大牙。”素袍公子收起象骨折扇放到桌子上。
华服公子使劲摇头道:“万万不可,君臣之间,礼节理当分明,再说公子哪里是外地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我说可以就可以。”素袍公子板
起脸说道。
华服公子听后急忙起身,但仍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后才重新坐下。
“温长涧啊温长涧,你这张嘴巴从小到大都是这般油嘴滑舌,丝毫不输你京城中裂土封侯的老爹啊。”素袍公子啧啧说道。
“长涧问心无愧,说的都是心底话,若有半句不实天打雷劈。”华服公子说道。
“得了吧还天打雷劈。”素袍公子微微一笑,可下一刻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如今圣上健在,大梁万象回春,虽你自幼陪我在宫中长大,但有些话在我耳边说可以,可要传到了外头,掀起了闲言碎语,到时候我也保不住你。”素袍公子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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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有高人在场
“咦,这是”温长涧一时间摸不着门道。
“这是天龙会白蛇姬的冥魄针。”紫衣婢女替华服公子解惑道。
“公子从何处得来的”在得知了这根银针的来历后,温长涧颇为吃惊道。
“你可知道今日大早,城东死人的事情”素袍公子敛了敛神色反问道。
“知道,正是因为襄阳城中无端无故地死了人,长涧还特意让手下到衙门问了一遍,衙门那头说死的那个人是遇上了匪人被撕了票。”
华服公子神色凝重,大胆揣测道:“莫非”
素袍公子点头道:“不错,那个店小二就是被这根银针贯穿脖子而死的。”
素袍公子继续说道:“约莫是天龙会不想让那行髻霞的弟子重逢,才出手杀死这个深夜去打听消息的店小二。”
“长涧总算是听明白了。”华服公子又道:“可为何那天龙会不直接出手”
“因为襄阳城中有高手压阵。”素袍公子望了眼窗外,那个疯疯癫癫的黄袍和尚早就没了踪影。
“你只需专心留意吴家的动态再见机行事,可切勿打草惊蛇了,否则。。。”素袍公子笑道,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长涧定不会让公子失望。”温长涧拍了拍胸口踌躇满志道。
“公子,长涧愚钝,有一事不曾想通。”温二公子又问道。
“说。”素袍公子爽快地说道。
“长安到江南遥隔数千里,取回大梁龙脉锁一事大可让宫中的飞鱼卫代行之,为何公子要单枪匹马,以身犯险亲自下江南这么一来稳坐江南的吴王可就坐不稳了,待公子前脚踏入扬州境内,后脚势必来个瓮中捉鳖,到时候有了公子当质子,大可公然与朝廷分庭抗礼,而公子的储君之位也岌岌可危矣,亲下江南实乃下下之策也。”华服公子的脸上泛起忧虑之色。
“长涧啊你有所不知,不用等到踏入扬州境内,如今的每时每刻都是危机四伏啊。”素袍公子平静地答道
温长涧疑惑不解。
“并非是本公子想以身犯险下江南,你以为本公子吃饱了撑着”素袍公子摇了摇头,眉头一轩继续说道:“是房玄林出的谋策。”
“如今为了对付贼心不死的大辽,和我那位蠢蠢欲动的江南叔父,父皇可谓是绞尽脑汁焦头烂额,本公子虽为嫡长子,可为了大梁的千秋大业,父皇一定会再三斟酌,重新在皇子中挑选能堪大任的储君,甚至另立储君。”素袍公子平静地说道。
温长涧这才如沐清风彻底大悟:“此次下江南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素袍公子点了点头说道:“我那二弟似乎是摸透了父皇的心思,拉拢了不少朝中的元老大臣,更是在对辽用兵上争先表现,父皇对此是赞不绝口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就是奔着储君这个位置来的,我这个从小被捧在手心的嫩苗愈发摇摇欲坠。”
“公子乃天命所归,人心所附,又有谁能撼动得了公子的储君之位。”温长涧忿忿不平地说道。
“帝者统帅,帅者统将,此次下江南除了亲自迎回大梁的龙脉锁,更能借此契机沿路打点,布下层层阻碍,阻止吴王直插中原腹地的可能,让父皇与满朝文武知道本公子才是不一的储君人选。”龙浩天答道
温长涧目光有些呆滞,看着这个本该在宫中吟诗作对妃妾成群,日后大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登上万人之上位极九尊的男子,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天色渐暗,素袍公子望着窗外忽然起身:“时候也不早了,本公子先回了。”
温长涧欲要起身相送,却被素袍公子摆手示意坐下。
素袍公子与紫衣婢女径直穿过珍珠帘幕,走到帘幕后时稍稍停住了身子说道:“长涧啊,你写封信给你爹,说是本公子让你传的话,就说襄阳的知府不靠谱,寻常百姓芝麻绿豆的事情不管也就罢了,死了人还敷衍了事,久了还有谁会相信当官的换了吧。”
温长涧望着珍珠帘幕后的背影,心胸炙热,竟有以命相托的念头,拱手一拜道:“领命。”
天色昏沉,头戴毡帽的年轻黑衣在人群中穿过,她不解地对身旁的中年女子说道:“白阿姨,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动手,冰魂魄明明就在那人的身上。”
同样头戴毡帽的中年女人皮肤白皙,丝毫不像踏上了中年门槛的女人,黑色帘布后边双目生寒,好似一双通透的蛇眸子,她扫视了长街答道:“之桃,刚才有高人在场,不可轻举妄动。”
“高人白阿姨你多心了,刚才就只有一群吃瓜子凑热闹的人罢了,莫非白阿姨说的是表演杂技的爷孙两人”黑衣女子疑问道。
被年轻女子喊作白阿姨的中年女人摇了摇头。
“那到底是谁嘛刚才就这么白白错失了一趟机会,早知道之桃就不听白阿姨的,应该一手把冰魂魄抢过来。”帘布之下,年轻女子翘起嘴巴喃喃道。
“之桃,不许胡闹,你忘了出来之前与白阿姨定下的约定了吗”中年女子佯怒道。
“之桃记得,出来后一切都是白阿姨你说了算。”黑衣女子的语气颇为沮丧道。
“记得就好,你爹出去前千叮万嘱要我看好你这个宝贝女儿,这回白阿姨偷偷带你出来已经是坏了规矩,估计回去你爹又得暴跳如雷,要是你再少一根汗毛你爹不把天捅个洞才怪,所以你凡事都得听白阿姨的,不许擅自行动,否则现在就回去。”中年女人语气坚决地说道,没有一丝可绕弯的余地。
“知道了,总而
言之之桃安分守己,不让白阿姨难做便是。”叫做之桃的黑衣女子答道。
“对了,白阿姨你刚才说有高人在场,那个高人到底有多高有没有剑白堂那老魔头一般高”年轻黑衣好奇地问道。
白姓的中年女子冰冷的蛇眸中露出温柔之色,笑着反问道:“那之桃你来说说,当今天下有几人能有剑白堂一般高”
年轻女子沉思了片刻,摇头道:“连爹爹都做不到,怕是没人了罢”
中年女人止住了笑意说道:“刚才在人群中,白阿姨感受到一股莫名强大的气机涌入,且不说比不比得过那白剑堂,但绝对远胜你我,大概是什么境界白阿姨也吃不准,所以才不让你动手。”
眉若剪柳的年轻黑衣微微低下头咕嘟道:“我倘若有剑白堂那般的妖孽境界,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冰魂魄还不手到拿来。”
中年女人听见了年轻女子的低诉,笑
第五十五章 插翅难逃
翌日清早,白云辞别了萍水相逢却胜若生死之交的素袍公子后,便与张雨若离开福缘客栈赶往江南。
昨夜在福缘客栈楼顶吹风时,恰好看见大街边上有卖书箱的小摊,白云便挑了一只造工精致的竹制书箱,相比起在飞来峰上背下来的书箱要耐看许多,背起来也更加轻巧舒适,而之所以买这个竹制书箱的缘故,倒不是因为包袱太多,是为了让静不下心的小怪安分守己,书箱里头宽敞得很,小怪不用成天蜷缩着身子闷在里头,舒展身骨大有余地。
在云梦泽耽搁了不少日子,想要追上髻霞山众人的步子就不能再拖泥带水,尽管白云嘴上肯定地说林学书等人会走陆路下江南,但其实心里头也没有多少底,若在这个时候小怪又惹是生非添枝加叶,便不再是能否与师兄汇合这般简单了,一旦不能如期到达木如寺,错过了清剿天龙会余孽的最佳时机,这趟下山无异于前功尽废。
襄阳的东城门比南城门还要守备森严,城头上守城的甲士几乎是十步一哨,百步一岗,这般排场在梁辽边境的重镇还说得过去,但在安逸富庶的南方,便是极其罕见的,襄阳乃荆州重镇,为梁朝的大后方腹地,又离北境大辽十万八千里,大可不必这般多此一举,可这般壁垒高筑的守卫,让来往途人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大梁的气魄,生于安乐死于忧患,长安城中龙袍加身的男人自然是洞察通透这个道理。
走出了城门,白云也不忘回头看上一眼这座荆州重镇,城门外的官道开阔宽坦,一马平川,由于东门的方向是直接面向同样富庶的江南,故而几乎所有由江南而来的商客旅人都经东门入襄阳,官道两侧的小贩摊档比起南门还要热闹几分。
两人并肩沿官道而去,路过东门的热闹地段时,小怪把书箱盖轻轻顶起,探出两只黑漆漆的眼珠左顾右盼蠢蠢欲动,可愣是让白云给强塞回书箱,只是小怪哪里是规行矩步的主,最后白云还是挪不过小怪,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看归看,与白云有过约法三章的小怪,愣是不敢弄出半点声响,只好乖乖缩回书箱里头眼不见心为净。
张雨若素来不好言语,今日也不例外,一路上沉默寡言。
高大的襄阳城和平整的官道渐渐被抛在了身后,并缓缓消失在视线中,白衣女子一路提剑疾步一言不发,白云绞尽脑汁,左思右想,想要打破这阵沉默,可每当用余光看向白衣女子的侧脸时,到嘴边的话又被咕咚一声吞回到肚子里去。【… …免费阅读】
襄阳城郊河网密布,百川交汇,成片的茂林尤是清翠葱郁,路边野花争芳,越是往南便越是如此,半点没有北方落叶枯木那般浓郁的秋意,约莫是还未入深秋的缘故,反而有股春回
大地的气象,也难怪李黑苏南坡等大诗人能写出“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的千古绝句。南国风韵实在好似一位及冠的女子,柔情细腻,清新淡雅。
在书箱中酩酊大睡的棕毛小熊,听得外边由吵杂变为宁静,顶开书箱的盖子,探出了头,在襄阳这些天小怪乐得自在,彷如重获新生,可当下又被关回一个笼子般大小的书箱子中,简直就如坐针毡,难免会憋得难受不堪,见四下无人便嗷嗷直叫,要让白云放它出来活动活动身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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