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鹿鼎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轩樟
鉴于某些民科常常把公知式的东林党放在魏公公的对立面上,韦总裁倒是觉得,魏公公面对着满朝跟他对立的东林党,怎么也不能算是“执政”的。
因为可以看看当时的内阁,首辅还是跟东林关系友好的叶向高,下一个跟他有点关系的顾秉谦刚和跟东林关系友好的朱国桢在会推里一起掺沙子混进来,另一个跟东林友好的阁臣孙承宗正在山海关督师。
吏部尚书是一般算作东林的张问达,左都御史是东林大佬**星。
明朝中后期决策的常规,是皇帝(和他的私人秘书机构司礼监)把反应政务动态的奏疏下发给内阁,内阁批示:请有关部门提出意见,皇帝再把奏疏转给六部之一,六部拿出意见,上疏到皇帝,皇帝再转给内阁,内阁表示可否,皇帝表示照准或是令六部改议、内阁改拟。
重大问题则召集各种级别的朝议、廷议来讨论。
光是皇帝和司礼太监们,怎么了解偌大帝国上上下下的法规、惯例、细节、情弊
朝堂上没人,魏公公怎么执政
“顾大人太客气了,老奴虽然每日做一些事情,但都是开心的,能为圣上分忧,是我的福气。再者说,我也未必是大明朝廷最忙的人。”魏忠贤淡然一笑,然后道:“今科的一甲前三呢我想看一看几位进士。”
酒席尚未开始,魏忠贤就要见一甲进士,这让在场不少人都感到兴奋。
阉党的官员们兴奋,是因为又要起纷争,只要有纷争,就会有东林党的人倒台,有东林党的人倒台,就会有位置空出来,不管是自己上位,还是引荐朋友上位,都将来机会啊。
阉党的进士们兴奋,则更加不必说,今科进士一甲前三名都是东林党的学子,本来就让他们很不满,只要有人下来,肯定是魏党的人补上去,不管自己有没有机会,他们都会觉得兴奋。
顾秉谦闻言点头,对众人道:“今科进士前三甲出来见过九千岁!”
今科进士前三名的余煌、华琪芳和翁鸿业当即出列。
三人先是拜见了魏忠贤,然后各自做自我介绍。
其实不用他们介绍,魏忠贤也早已经知道了三个人都是东林门下。
魏忠贤看了三人一眼,慢悠悠的道:“好,果然一个个都是一表人才,我大明朝又要多许多栋梁之才啊。不过,三甲非浙江,就是南直隶,都出于一处,难道我大明的人才,全部集中在江浙”
余煌,字武贞,浙江会稽人,天启五年进士第一。
华琪芳字方侯,号末齎,南直隶无锡人。
翁鸿业字一桓,号永固,明钱塘(今杭州)人。
大家本来以为魏忠贤要怎么样拿这三甲开刀,会怎么样挑刺呢,却没有想到魏忠贤走的路线是地域路线。
这是很稳健的一个说法,也是不太站得住脚的一个说法。
因为也没有哪一条规定不准一个地方出三甲吧
“九千岁,整个会试期间和改卷期间,都是严格按照朝廷章程在做,没有丝毫营私舞弊,偶尔巧合,也很正常。再者说,江浙一带多出才子,历年会试,都以江浙考生为主。”周如磐见朱延禧不方便说话,自己率先说话,保护
【0652 韦总裁那首震慑全场的诗】
“你若不是心虚,我只随口一说,你就说有事没事干什么你觉得会有什么事”魏忠贤长于口才,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却很能抓住别人话中漏洞。
“九千岁,周大人并不是这个意思。”朱延禧忍不住帮周如磐说话道。
朱延禧一开口,场上的火药味就越发浓厚了,不少东林党官员都跃跃欲试,想加入辩论。
阉党官员们也虎视眈眈,只等加入战团。
“不是这个意思,却又是什么意思”魏忠贤淡然一笑,看着朱延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说话的内容,却颇为地痞无赖。
地痞无赖找人吵架,找茬,常常都是这套逻辑,不停的追问,直到别人话中出现马脚。
这也就是位高权重,权倾天下的九千岁了,要是换做旁人这么跟一个超一品大员讲话,早就要被喷到河里去。
朱延禧猛生怒气,暗忖自己虽然不是首辅,却也是次辅,是东李人在朝的最高官员,好你个魏忠贤,我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你忍气吞声,你却不要欺人太甚!
就在朱延禧要发飙的当口。
魏忠贤微微一笑:“次辅无须动怒,老奴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朱延禧要发火,快要发火的人的面相是不好看的,这时候满脸涨得通红,被魏忠贤一句轻飘飘的话,又立时将朱延禧弄的没了脾气,一股无名怒火无处发作,显得很尴尬,甚至有点傻气。
魏忠贤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韦总裁不由的心生崇敬,暗忖这招一定要学起来,身处高位,收发自如,这么玩弄朱延禧大人一番,教朱延禧大人有火气也发作不出来,上风被魏忠贤尽占!高招,实在是高招啊。
“大家都坐吧!我今天是客,一切听凭首辅大人安排。”魏忠贤微微一笑,很有风度的将话语权又传回到了顾秉谦这里。
顾秉谦急忙道一声不敢,然后对魏忠贤道:“请九千岁宣布开席。”
“还是首辅大人宣布,我是内官,不和适宜,怕有人要上陛下那里参我一个越权谋政。”魏忠贤又是微微一笑,目光虚拟,似乎是看着在场所有人,又似乎谁都没有看。
韦宝看魏忠贤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微表情,都甘之若饴,上一次他接触魏忠贤,还是在皇宫里面,那时候魏忠贤跟在皇帝身边,不显山不露水,韦总裁还没有太多感触。
后一次韦总裁私底下见魏忠贤,是去行贿,好通过会试,时间短,魏忠贤也没有对他说过几句话,所以他也没有很深刻的印象。
这一次就不同了,魏忠贤在上百名官员面前,在三百新科进士面前,只言片语就将新近一甲三人的资格问题给抬出来了,并且没有怎么争论,就已经将这三人的资格动摇了。
韦总裁领悟到,很多时候,抬出一个问题,并不一定要当时就得出一个什么结果,只要让人知道我发现了这个问题,而且,发现这个问题的人是处于绝对优势地位的人,就已经可以了,就已经有足够分量了。
顾秉谦、魏广微、黄立极和冯铨暗暗得意,微笑着招呼九千岁坐了上首,几个人陪在身边。
朱延禧、周如磐和丁绍轼则一脸不快,被魏忠贤提出的巨大问题,像是大石头一般堵在胸口,不知道魏忠贤还有没有什么后招。
反正三个人都感觉到,想让余煌、华琪芳和翁鸿业三人都从进士一甲前三变成状元、榜眼和探花郎,估计是很难了。
三人当中至少有一人要被挤掉,由阉党士子补上来。
三人意识到了有这个可能,又很不甘心。
在场的所有东林大臣和东林士子们其实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同样都是很不甘心的!
越是不甘心,越是为刚才魏忠贤说的几句话感到压抑。
所以,整个宴会表面轻松融洽,却波涛暗涌。
魏忠贤与几位阁臣坐在上首居中的坐席。
两侧分别是礼部和吏部官员所坐的酒席。
然后是考生们的坐席,作为二甲第二名,韦总裁是有资格与余煌、华琪芳、翁鸿业和吴孔嘉等一共十名士子坐在一桌。
“你们这些新科进士不必拘束,都放松一些。”魏忠贤吃到一半,忽然对韦宝这一桌的人道。
一整桌,十名士子骇的急忙起身。
包括韦宝,也吓了一跳,他本来对于魏忠贤也没有那么大的敬畏之心,但是有比较就有伤害。
在领略了大明官场十几级之后,作为最顶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魏公公的分量,在韦宝心里已经陡然升高,升的无限高。
“不用拘束,越说你们还越拘束!”魏忠贤接着笑道:“今日宴请进士们,歌舞助兴显得不庄重,但干吃又有点无趣,不如,你们吟诗作赋吧,让我这学识浅薄之人,也沾一沾进士们的才气。”
顾秉谦、魏广微、黄立极和冯铨闻言,立时互相看了看。
朱延禧、周如磐和丁绍轼也互相看了看。
其他不管是阉党官员,还是东林党官员,也都互相看了看。
凡是在官场的人,都有一些警觉性,越是高官,警惕性也越强。
在京的中低级官员,也不遑多让,反正是要比地方官员强一些的,毕竟长期和这些超级大员在一起,长期和朝堂大员在一起嘛。
大家都立时明白了,这是要打文擂台了啊!
这指向性相当明确,就是冲着一甲前三来的!
“几位大人觉得如何”魏忠贤问道。
这回倒是很一致,不管是顾秉谦、魏广微、黄立极和冯铨,还是朱延禧、周如磐和丁绍轼都说这个好,以诗会友,以诗下酒,好。
韦总裁口中包着一块麂子肉,慢慢咀嚼,并不在意,觉得与自己关系不大。
他也已经分析过了局势,一甲前三都是江南已经出名的士子,名气都很大,而且能中前三,也说明的确有才华,属于众望所归。
这种形势下,即便拱一个人下来,也已经是很难的了。
如果拱一个下人,肯定是吴孔嘉这个已经投靠了魏忠贤的门人上啊。
事实证明,吴孔嘉的确是魏忠贤阵营的种子选手,否则怎么会排在二甲头名呢
至于他自己,韦宝觉得自己绝对不是什么二号位,估计魏忠贤这方也没有什么特别才华出众的人才,根本就没有留二号位这个位置,只准备保吴孔嘉上位。
韦总裁预料的形势是非常准确的!
魏忠贤的确没有太将韦宝放在心上,之所以私下收了韦宝,那多半还是冲着韦宝的银子!
同时也冲着韦宝的商人身份。
商人重利轻义,韦宝给魏忠贤留下的就是这么一个观感,否则也不会一边让人参劾,要搞倒孙承宗,一边还收孙承宗的弟子为门人。
在魏忠贤看来,只要有利益,韦宝这种人,认谁都是爹。
韦宝斜眼看了眼吴孔嘉,吴孔嘉脸带兴奋之色,一副跃跃欲试模样。
“既然九千岁有此雅兴,你们也都别绷着了,这是你们的大好机会啊,阁臣都在,九千岁也在,礼部和吏部的大部分官员都来了,
【0653 我个人自认为这几章的桥段值得被载入历史网文史册】
从魏公公对于东厂和锦衣卫的控制就能看出来,他真的很有能力,有高超的控制手腕。
但是今天,对吴孔嘉的力捧,又让大家看到了魏公公更厉害的另外一层,那就是销售。
至少韦总裁看到了这一层。
用认知明确方向,用科学武装销售,用能力应对挑战,用办法解决问题。
如果不当太监,魏公公一定是一个金牌销售,很懂得造势。
把吴孔嘉这个绝对谈不上傲视群雄的商品捧的好像非常厉害一样,这很不容易。
搞的好像之前一甲前三的诗都很普通,只有吴孔嘉的诗才鹤立鸡群一般。
阉党大臣们拼命附和。
东林党大臣,以朱延禧、周如磐和丁绍轼为首,三人都不屑一顾,觉得魏忠贤这么做,有些过于做作!
吴孔嘉这首诗,算是不错,却也没有到旷世巨作的地步嘛,你这捧的太明显。
“几位大人,你们觉得这位进士做的诗如何比之一甲前三所做的诗如何”魏忠贤扫了一圈朱延禧、周如磐和丁绍轼三人。问的很直接!
朱延禧、周如磐和丁绍轼三人心中一凸,这就算是摊牌了吧老狐狸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他们都已经明白,这趟魏忠贤过来的最大目的就是从一甲三人中干掉一个,让吴孔嘉补上来。
虽然这些东林大臣的耳目没有魏忠贤那么灵通,但是吴孔嘉是魏忠贤的人,他们已经有耳闻了。
而且看魏忠贤的意思,这么着急询问他们对吴孔嘉这首诗的态度,看样子魏忠贤手里只有吴孔嘉一张牌。
朱延禧没有说话,捻着胡子沉吟不语,他很清楚,自己若是认可吴孔嘉的诗比一甲前三的诗好,那就等于同意吴孔嘉在殿试中可以进入前三。
虽然殿试是皇帝主持,但是大臣们也都是有话语权的,尤其是几位阁臣。
按照以往的惯例,皇帝一般是不会推翻会试的名次,殿试多数情况下只是走个过场。
“二甲头名所做的诗不错,但是也未见得比一甲前三所做的诗有何优胜之处,相仿吧!”周如磐是刚直不阿的火爆脾气,年纪又大,本来也没有打算长久当官,随时准备离开朝堂,所以,每次需要顶阉党的时候,几乎都是他打头炮!
魏忠贤并没有生气,看向了丁绍轼。
丁绍轼本来不打算发言,一看似乎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与周大人看法差不多。其实到了进士前几,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都是满腹文章的饱学之士。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诗文比较,向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好硬比的。”
“丁大人说的很好,会试排出名次,那是历代定下来的规矩,有十几名考官交叉阅卷,毫无弊端,所选出来的进士,一个个都是真才实学!而会试以策论为主,考察的范围更广,对学子要求也更高。所以,九千岁,咱们还是以饮酒助兴为主,不必将助兴的事儿,弄得像考试一般吧”朱延禧适时地出来和稀泥。
魏忠贤冷哼一声,早已经料到几个人会和稀泥,会敷衍,想蒙混过关!
不过,魏忠贤既然已经出手,就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抓住周如磐的话,发威道:“周大人,你说二甲头名所做的诗不错,但是也未见得比一甲前三所做的诗有何优胜之处,四人所作之诗相仿,是不是”
周如磐听魏忠贤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很是反感,皱眉冷然道:“不错,是我说的!魏公公有何高见我这话要是说的有问题,大可以到御前评判,也可以让天下人评判!我周如磐一生行事行止端正,不怕被人评说。”
能做到顶级高官,绝对谈不上什么一生行止端正,周如磐是自问自己的事情不多,而且都是小事,跟你魏忠贤比起来,纯属小巫见大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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