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珠尘缘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君何顾
想到这里,他盯着李虎缓缓开口道:“虎子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想到这一下歪打正着,刚好说中了对方的心事。李虎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吼道:“她是你娘还是你媳妇,管那么多做甚。反正车让她搭了,饼也给她吃了,莫非还要把她带回去供着不成”
“虎子哥!”李二柱失望地叫了一声,默默垂下了头。
李虎吼完了那番话其实也有些后悔,见李二柱蔫头巴脑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嘴巴蠕动了几下想要解释几句,却发现是如此的艰难。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背后响起,李虎回头看了看,见后面卷起了漫天的尘土,显然来的人不少。当即顾不上其他,急匆匆地道:“这事等会再说,先把马车赶到边上去。”
“前面的人站住!”
第两百五十章 一幅画
夕阳吐尽最后一丝余晖,落进了地平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吵闹了一天的黑虎寨,非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更加闹腾。因为明日就是他们寨主大婚的好日子,加上一些与黑虎寨交情好的山头提前到了,所以大家都极为高兴。三五成群地围在桌子边喝酒、吹牛,不时爆出阵阵呼喝声、欢笑声,只差把屋顶掀翻过去。
月色下,一个黑衣人悄悄跃上了房顶,揭开一块瓦片,将眼睛凑了过去。
此刻的大厅内,一个生得豹头环眼,脸上有一道长长刀疤的大汉,正端着一个硕大的酒碗,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手指着自己脸上的刀疤,口水四溅地说着它的光荣历史:“……老子心里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老子举着铜锤就冲了上去,看也不看就是一锤下去,那家伙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后面又有人朝老子扑了过来。结果你猜怎么着老子的铜锤卡在了那孙子脑袋上,怎么拔也拔不出来。可人家拿着刀啊,情急之下,老子只好往旁边一闪,那刀就砍偏了,刚好砍在老子脸上,要不然,就凭老子当年的样貌,十里八乡的大姑娘,还不哭着喊着要嫁给我……”
立刻有一个汉子不服气高声叫道:“我怎么听说你脸上的刀疤是因为跟野狼寨的胡老二争风吃醋,被对方用一把杀猪刀给砍了。”围观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我呸!”刀疤脸啐了一声,脸上的刀疤跳了跳,斜着眼睛瞟了一眼说话之人,鼻孔朝天地道,“你把胡老二叫来,我跟他当面对质。看看当日到底是谁吃亏”说完从桌子地上摸出一对铜锤,在空中挥了挥道,“杨二狗,要不你先来试试”
杨二狗既然敢拿话呛他,自然也不会怕了他,当即吼道:“试试就试试!怕你不成!”
“是他!”伏在屋顶的黑衣人见到这个刀疤脸,目光中露出一抹寒意。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此刻他真想一掌把此人给劈了。
原来,这个黑衣人正是罗尘。当日他护送张珏家眷去保宁,表面上看是因为与张珏的那份师兄弟情谊,实际上是受了倪鹏程所托,暗地里将那位逃亡的黑沙国皇子慕容皝带去保宁交给永宁公主。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不仅慕容皝被苏璟用计抓住送出了城,他也如愿取得了张家人的信任,只要他再跟护送慕容皝出城的云岫碰头,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
可是事情往往就坏在一些小人物的身上,他们防备了追兵也防备了城内的其他的势力,就是没料到还有拦路抢劫的毛贼。等他安顿好张家的人匆匆赶去约定的地方,除了见到一堆被割断的绳索,几滩血迹以及一只绣鞋,哪里还有云岫等人的身影。那位慕容皝的走脱固然是干系重大,但是对于他来讲,云岫他们的失踪显然更让他心焦。
通过现场的蛛丝马迹,他一路追到了黑虎寨的附近。刚巧听闻黑虎寨寨主大婚,邀请了周围所有山头的人来庆祝。他就琢磨着能不能趁机混进去打听一下云岫他们的下落。可惜等到了这里才发现,这么虽然有这么多的人,要想找人打听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白天他装作其他山头的人只稍微打听了一下就引起了对方的怀疑,还差点把自己给暴露了。只好趁着月黑风高之际,鬼鬼祟祟地出来。这对于崃山一脉的传人来讲固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但是事急从权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他越想越觉得生气,若不是这个刀疤脸带着一群不知死活的山贼拦路抢劫打乱了他的计划,害得他没能及时与云岫碰头,事情又怎么会糟糕到如此地步。他看着那个耀武扬威的刀疤脸,心中杀机顿起。
屋内的针锋相对还在继续,两个都喝高的人嗓门越来越高,刀疤脸的铜锤都扬起来了。对面杨二狗也不甘示弱,随手抓起了一条长凳。旁边的人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加上都是一些各个山头的人,巴不得别人的势力被打压,是以不仅没有人劝解,反而在旁边起哄喝彩。黑虎寨的人到底是主家,有心想要劝解的都被旁边的人不动声色地拉住了。
真是天赐良机!
罗尘的双眼微眯,从身旁掰下了一块碎瓦,就要运劲射出去。
就在此时,几道身影匆匆从前院走了过来。当即便有眼尖的人低喝道:“都坐下,沈先生来了!”罗尘也认出了来人,赶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伏低了身形。
当先一人正是黑虎寨的军师沈冽沈先生,他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生得其貌不扬,穿着一身青布长衫,一双黑布鞋,背微微有些驼,整个看起来就是一个私塾先生的打扮。谁又能料到他居然是这黑虎寨这两年能迅速崛起的关键人物。
他就那么站在门口,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环顾了大厅内一眼,目光落在站着的两人身上,眉头皱了起来,道:“怎么回事”
靠近门口的一桌上,立即有黑虎寨的人站了起来回道:“回先生的话,两人都喝多了!我们劝不住。”
沈先生点了点头,冲大厅内的人拱手道:“夜色已深,明日弊寨还需仰仗各位帮忙。客房已经安排好,如若已经吃饱喝足,可以自行回房歇息。”他的言语虽然客气,但是脸上的神色却带着一丝寒意。
“我已吃饱喝足,先回房了!各位慢用!”
“我也吃饱了!”
“我也是!”
……
他话音方落,立即便有人起身离开。随着离开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大厅内的人便走了个七七八八,每个人在经过沈冽身边的时候都微微躬了躬身,显然对这位沈先生极为尊敬。其实话又说回来,这些人会来恭贺,多半还是看了沈冽的面子。
当一个脸色焦黄的汉子经过门口的时候,却被沈冽拦下了,他似笑非笑地道:“这位不知是哪个山头的兄弟陆某怎么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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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一章 徐清远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到处都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呻吟声。
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进来之前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所以无一例外地都恶化了。不仅伤口化脓溃烂,而且还高烧不止。只能任由那些肥硕凶悍的老鼠在他们身上肆虐。还能挣扎着驱赶的人尚且好一些,顶多被咬上几口,丢失一些血肉罢了。可那些已经奄奄一息的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老鼠,一口一口地咬掉自己的脚趾、手指,甚至是耳朵、鼻子……,然后在绝望与悲凉中痛苦地死去。等到身体被吃得所剩无几的时候,看守的人会嫌弃地将他的残躯扔到后山,再经受下一轮的撕咬。
这种非人的痛苦是旁人无法体会的,但是那些噬咬的咯吱声,在黑暗中却显得格外的瘆人。
唐子昔从浑浑噩噩中醒来,就发现自己处在了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中。牢房内闷热潮湿,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恶臭。光是坐着就已经让她汗流浃背,有心想要找点水润润干裂渗血的嘴唇,却发现空荡荡的牢房之内,除了一个破碗,一张草席之外别无他物。虽然怀中尚有小半皮囊的米酒,但那是她留着在关键时刻救命所用,犹豫了好几次都没舍得拔开塞子。
当她在那只破碗中发现一只死掉的老鼠之后,就再也不敢碰牢房里的任何东西。本来也有老鼠想要攻击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老鼠靠近她不远的时候突然疯了一般吱吱乱叫,然后落荒而逃。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是能避开这些让她恶心又惧怕的东西自然是好事。既然生命暂时得到了保障,她就开始思索着逃离之策。
可是这个牢房虽然看着不大,牢门却是用精钢铸就,她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掰动哪怕一点点,反倒把她最后的一丝力气也用光了。跟她同一个牢房的倒是有一个人,但是却做不上任何指望。因为那个人一直躺在草席之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
好在这番努力也不是一无所得,至少出了这一身汗,她的烧退了不少,精神反倒比刚苏醒之时好了许多。为了能逃出去,她狠了狠心,摸出怀中的皮囊灌了几口米酒,本来有些气闷眩晕的感觉顿时减轻了不少。
就在她积蓄了一些力气,准备再去跟那牢门较劲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她慌忙躺回原位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眼睛却睁开一条缝偷偷盯着那条狭窄的通道。
没过多久,几个人拖着一个人进来了。那些人径直走到唐子昔对面的牢房,打开牢门将那个生死不知的人扔了进来,接着将牢房里已死去的人拖了出去。
等唐子昔准备起身的时候,那几个人又回来了,这次拖的是两个人。他们将那两人又分别扔进了两个牢房,然后锁上牢门一语不发地走了。如此往返几次,一共送进来差不多十个人,也拖出去了几具僵硬的尸体。
唐子昔又等了好一会儿,见那些人没有要再进来的意思,这才起身走到牢门前,用尽全力掰着铁栏杆。直到把自己再次弄得筋疲力尽才坐下来歇息一会。
如此反复试了几次之后,她终于放弃了,颓然坐在地上,看着通道口那盏昏黄摇曳的油灯发呆。
看着看着,她忽然有些想哭。但是却没有眼泪流出来,只有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滴落,她却毫无反应,一开始那种熏得她几欲作呕的气味她也闻不到了,仿佛突然失去了触觉、嗅觉。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她是多么的绝望。她不怕辛苦,不怕危险,就怕这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哎!”
一声叹息幽幽传来,将发呆的唐子昔吓了一跳。因为这声叹息离她极近,几乎就在她的耳边响起。
“谁”她有些惊慌地四处张望,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草席上。
只见草席之上的身影动了动,那个她以为死了的人居然坐了起来,缓缓转过了身面对着她。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啊!头发跟胡须纠结在一块,几乎遮住了他大半个脸庞,加上灯光昏暗,根本看不清模样。只能勉强从那身破烂的衣服上判断出他是一个男子,而且来这里的时日应该不短了。
唐子昔的身子不由自主朝后缩了缩,颤声道:“你,你没死”
“死”那人偏头想了想,缓缓抬起右手放在眼前,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方点头道,“我是还没死。不过也快了。”
唐子昔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在知道了对方是人不是死尸,这让她的胆子大了一些,道:“你是何人为何会被关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这一连串的问题显然让那人的思维有些转不过来,想了半天才答道:“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叫徐清远!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唐子昔老实地摇了摇头。
徐清远闻言有些失望,微微晃了晃头似乎是想把脑子里那些浑沌全都甩掉,但是却发现那只是徒劳,很快便放弃了,目光转向唐子昔手中的皮囊,道,“小姑娘,你手中拿的是水吗”
唐子昔摇头道:“不是,是米酒。”
徐清远缓缓伸出了手,道,“能不能让我喝一口”
“可以!”唐子昔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皮囊抛了过去。一来,
第两百五十二章 此画非彼画
“什么”唐子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身子不由自主前倾靠近了对方一些,确认道,“你方才说《山河图》天罡教的《山河图》”
若是他说起别的,唐子昔还真不一定知道。但是这个《山河图》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虽然当时天罡教教主风姝说起《山河图》的那些话大多数她都忘了,但是却记住了最关键的两句,一是《山河图》乃是一幅蕴含着天地真理的画卷”;二是她们的镇教神功《轮回诀》便是从这里面悟出来的高深武学。而当初在陵墓之中,苏璟也对《轮回诀》赞不绝口,这在她的心中更是无形中拔高了其的位置。
她万万没想到,那么多高人都争抢的东西,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一时间有些激动得难以自已,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徐清远颌首道:“你说对了一半,《山河图》确实曾经被天罡教抢去过一段时间,但并不是他们的。”说到这里他本来暗淡无光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光芒,“数百年,有一位佛门高僧,不忍世人受尽七情六欲之苦,所以在坐化之前特意留下了这一幅《山河图》,并将其挂在了寺庙的大殿之内,让每一个有机缘的人都可以观摩体会,从而领悟其中蕴含的天地真理。”
“这位高僧是真正的心怀慈悲。”唐子昔闻言不禁肃然起敬,感叹道。
徐清远微微点了点头,接着道:“可惜后来有人贪念作祟,漏夜偷走了这幅画,从此下落不明。直到数十年后一位武学奇才突然在江湖上出现,以一套名为《轮回诀》的武功打遍天下无敌手,大家这才知道那《山河图》原来是落在了此人的手中。这位便是天罡教的第一任教主公孙青妍。”
“公孙青妍!”唐子昔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奇道,“这位教主也是位女子”
“确实是位女子!”徐清远的脸上浮现出钦佩之色,道,“这位公孙教主窃取佛门至宝固然有欠妥当,但是她也做到了很多男儿都没做到的事。”他没有说对方到底都做了什么事,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似乎也在为这位女子的命运感叹。
“这位公孙姑娘还真是位奇女子!”唐子昔没留意他的表情,只是在心中对这位教主升起了无尽的钦佩。为什么同样身为女子,她就只能如同羊羔一般任人宰割,而对方却可以纵横天下笑傲江湖,并且凭一己之力创造了天罡教。
这让她在钦佩之余又有些羞愧,第一次对自己以前的不学武功论产生了动摇。
以前她认为武功乃是世间的万恶之源,只有那些喜欢打打杀杀的人才会去刻苦钻研,目的是为了让对手更快更惨地死去。而她却从小接受佛家思想的熏陶,对世间万物皆有悲悯之心,别说是踩死蚂蚁,便是折下那些怒放的花枝也会让她心生不忍。按照她之前单纯的想法,若是世间没有了武功,那么死的人就会少了,大家的生命也就得到了保障,自然就能安居乐业。所以,当初无论她父亲唐明儒怎么说她都死活不肯学武功,只是想从自己做起杜绝武功在世间传播。
可是自从这次出来之后,她才慢慢体会到,武功不仅是杀人的利器,还可以是救人的良方。只要拥有这把利器的人运用得当,同样可以救人、帮人。而同样的,就算是不会武功的人,如果想要行凶、作恶,有的是千百种办法,武功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外力罢了,只有人心才是真正的根源所在。
徐清远缓缓开口道:“当今世上,也只有德高望重的了尘大师才有资格保管这件至宝,也只有他才能保管好这件至宝!若是落在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手里,江湖上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到时候徐某就真的万死难辞其咎了。所以,徐某请求姑娘,一定要亲手将其交到大师的手上。”
唐子昔的心咯噔一下,目光根本不敢与之对视,手指捻着自己的衣角吞吞吐吐地道:“此物实在诱惑太大,若是前辈真的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我,晚辈自问还没那个自制力不去偷看,所以,所以……”说到这里她干笑了几声,似乎想这种方式掩饰那份尴尬。
徐清远似乎也笑了,声音也带上了一丝轻快之意,道:“方才我说过了,每个有机缘的人都可以看。如今我将它托付给你,你自然也算是其中之一。”
唐子昔闻言大喜,举起右手道:“晚辈对天发誓,一定将那东西亲手交到方丈大师的手中,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让其他人看到。若违此誓,教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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