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绯红之月
忽必烈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没想到郝先生居然也能想出如此计谋。
郝经淡然一笑,从容答道:若赵嘉仁在宋国执政,战事只怕就要拖延许久。战事每拖延一天,又得枉死多少人。与天下黎民万千百姓的性命一比,赵嘉仁不过是一条命而已。
听了如此正大光明的理论,忽必烈被逗得哈哈大笑。其他不少官员也有些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忽必烈笑完,他问郝经,若赵嘉仁不肯当忠臣呢?
郝经镇定自若的答道:他不肯当忠臣,就必然对临安朝廷心生怨怼。只要他对临安朝廷见死不救,大汗又有什么好怕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旦宋国覆灭,赵嘉仁又能做什么。
忽必烈这次没笑。郝经的话解释了一个儒家逻辑,这个逻辑一点都不可笑。
又经过些讨论,蒙古朝廷根据最新的情况对整个战略进行调整。原本准备走海州的佯攻部队转为防御海州,四川那边承担主要的佯攻。同时对伯颜下令,要他加快进攻速度,尽早拿下襄阳。
比蒙古朝廷晚了几天,赵嘉仁也拿到了海州之战的详细报告。赵嘉仁对海州之战的过程评价极高,近代军队与宋代军队的最大区别是纪律以及组织度,能以一敌十的个人勇武反倒不是其中最关键的因素。
干部们也都很高兴。在鄂州之战后,大家对在水战与炮战中击败蒙古军很有信心。对在陆地上与蒙古军作战则颇为担心。此次战斗斩首蒙古军两千,自己这边不过是十二死三十八伤。死者绝大多数都是在给受伤的蒙古军最后一击之时,因为缺乏经验而被蒙古军反杀。宋捷递交的报告中表示,以后一定要对此多加注意,绝不会再给蒙古军丝毫机会。
火药用量是不是有点太多?徐远志从一个很特别的角度提出了个问题。
嗯,以后要更多的实弹射击。赵嘉仁表示认同徐远志的看法。
徐远志听了这话,就觉得自己的想法被赵嘉仁误用了。他连忙解释道:赵知州,此一战就用掉了三万两千斤火药。
三万两千斤火药需要三万贯铜钱,即便对赵嘉仁而言也是一笔非常大的开支。不过赵嘉仁并不是只看结果的人,他答道:以我们现在的层面来看,因为积累的数据不够多,这才根本没办法准确得出消灭一个敌人需要用掉多少火药。想有一个准确的判断,那就得多训练,多打仗。数据积累够了,才能做出相对靠谱的预估。
徐远志登时就有些懵了,他没想到赵嘉仁的思路是如此清奇。难倒赵嘉仁就不奇怪为什么杀死一个蒙古兵就需要用掉十五斤火药么。就在徐远志准备放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听赵嘉仁说道:杀一个蒙古兵需要用掉十五斤火药是我们以前并没有遇到过的。
这下徐远志觉得赵嘉仁还算是一个能够说话的人,至少在这么一个问题上,赵嘉仁并非只有奇怪的思路。
而赵嘉仁继续说道:我们要把这场战斗放到一个体系下面去看,这场战斗是整个体系的第一批数据。所以我反对用因为觉得数据奇怪的角度去看待这场战斗。这么做不科学,这么做对于英勇奋战的指战员们不尊重。
听了这话,徐远志最初感觉自己无法理解赵嘉仁的这番话。然而他看到袁弘杰拿着笔记本,刷刷点点的把他在意的话记录下来。而会议记录员更是运笔如风,记录的飞快。
生命是很贵重的。能上阵打仗的都是壮年,死一个人,一个家庭就失去了一个很宝贵的劳动力。父母怀胎十月把孩子生下来,把他养到壮年,花掉的钱又岂止十五贯。赵嘉仁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有些悲天悯人的感觉。
这次轮到李鸿钧觉得不太能理解,他开口问道:校长,这些人都是当兵的,他们可没有下到田里种地,怎么能算是壮劳力。
对这个问题,赵嘉仁做了解释,蒙古此次战败,兵力上就出现了两千人的空缺。因为战败,若是再征召兵力就一定会努力征召更多。他们会怎么征召兵力,肯定是从民间征召壮年男子。现在损失两千人,意味着蒙古控制区在很短时间里面至少要少掉两千以上的壮劳力,这批人不干活,反倒要每日吃粮。从壮劳力的角度来看,蒙古控制区的劳动力在失血。
徐远志这次倒是听明白了,因为大宋也面对这个问题。在强大的外部压力下不得不维持一支庞大的军队,不得不支付高昂的军费,财政就这么被一点点掏空。终于能看到蒙古也开始面对这样的困境,徐远志脸上浮现出了开心的笑容。
如果远在临安的左丞相贾似道贾相公得知大宋民团能在平原野战中痛宰蒙古军,想来他也会露出笑容。不过蒙古人并没有宣传此事的打算,赵嘉仁也一样。这仅仅是赵嘉仁的个人成功,与贾似道并无关系。
所以贾相公就不得不面对襄阳之战的困境。不久前他得知了一个消息,夏贵想趁着秋天涨水之时突入襄阳城的努力失败了。和之前的援助行动相同,这次的失败再次让宋军损兵折将。在巨大的挫折面前,贾似道缩在先皇宋理宗赐给他的西湖畔后乐园中闭门不见任何人。
此时的贾似道已经不再是鄂州之战刚结束时被万千人仰望的贾似道,见贾似道根本不肯承担责任,临安朝廷里面马上就有一票人写弹劾奏章。除了贾似道之外,贾似道的党羽们也纷纷遭到了弹劾。包括提举棉务的赵嘉仁也在弹劾范围内。
然而除去正在战争状态中的襄阳,临安乃至整个大宋的日子反倒安定下来。首先是被公田改革折腾的那些人大概也认命了,反正地也要不回来,再生气只是在折磨自己而已。其次就是遭到不少人弹劾的赵嘉仁每年向朝廷提供的铜钱与粮食让公田改革有了个保底,保底让贾相公能够心平气和,贾相公心平气和了,相当一部分公田官并不是那么勤快压榨的人。于是民间的也勉强这么混下去。
不管弹劾的奏章上写的多么夸张,譬如有人写因为贾似道这样的奸臣存在,让天上的星象都为之变化。可现实中的大宋并没有因为这些人的愿望而变得更好,也没有因为这些人的愿望而变得更糟。
当然,世界并非是永恒不变,而是不停变化的。譬如苏州的刺绣业就突然间火了起来,因为苏州的拉动,杭州的刺绣业同样出现景气的表现。这也稍稍增加了一点杭州的税收。
还有就是福州知州兼福建路安抚使兼提举棉务赵嘉仁托关系请大宋官家赐予一些‘建盏’。当下的大宋官家在沉重的压力下用女人来疏解,对建盏这种把玩的东西并没有兴趣。鉴于赵嘉仁提出要求的时候还送上了一批贡品,官家就让下面处理此事。赵嘉仁并不客气,经过打点,他一家伙就弄走了五十几个建盏。这种贪婪让负责此事的內侍都摇头不已。
大宋官家手里有大宋最好的建盏。面对镰仓幕府的九州提点,赵嘉仁的使者爽快的说道:这个建盏名叫九十九茄子。
看着面前建盏内壁布满的精美金色茄子图案,九州提点下意识的点着头,他的目光完全被这个造型优雅图案纹理独一无二的建盏所吸引,根本挪不开来。
第141章 急流
这是我们想送给将军阁下的礼物。使者边说将建盏九十九茄子收回匣子里。
这个动作总算是阻止了九州提点贪婪的目光,他回味了一下使者的话,突然打了个激灵。他讶异的问道:这是要送给将军阁下的礼物?
使者慢慢的点点头,这会儿气氛终于正常了许多,他也觉得压力骤减。为了能继续让九州提点恢复理性,使者连忙说道:我们想请将军阁下答应我们在九州开铁矿。以提点阁下的感觉,将军阁下能答应么?
九州提点更是讶异起来,他并没想到赵嘉仁殿下居然要到倭国开矿。倭国也派遣了使者前往福州泉州乃至汴梁,甚至有倭国和尚跟随赵嘉仁的船队抵达天竺与僧伽罗。在那些人的描述中,外面那个无比广阔的世界神奇而且富裕,赵嘉仁是这个伟大世界里强而有力的存在。即便这位大宋宗室的地位低于大宋皇帝,实力也远高于镰仓幕府的将军。
拥有这样广阔世界的强者竟然想到狭小的日本开矿,九州提点觉得无法理解。而他竟然就率直的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赵殿下竟然找不到别的铁矿?
听到这么一个问题,使者表面上冷静,心里面其实挺绝望。福建这地方的金属的确不少,金属冶炼却是国营企业的范畴。赵嘉仁代表的是航海行会这么一个民间企业,所以不能在福建探矿业里面插一脚。更重要的是,福建这地方大概能用‘山山山’来形容,就算是找到了铁矿,光是运输就能让人崩溃。与福建相比,若是能找到在倭国港口附近的铁矿,就可以直接装船运走,非常便利。
看到使者的表情,九州提点继续说道:倭国自有倭国国情,俺们国家一切要么归幕府,要么归幕府下的地方大名。想要铁矿与煤矿,须得将军阁下命令地方上贡。可不是说找个矿就可以随意开采
赵嘉仁这边与倭国接触这么久,已经充分了解了倭国国情。倭国是一个封建制国家,这个国家存在交易,却还没有一般等价物的概念。除了粮食这种特殊产品之外,大宋的朝廷主要税收方式采取的是货币税收。倭国的镰仓幕府的税收就是封建上贡模式,各个地区以不同的产品向镰仓幕府上贡。镰仓幕府则是以授予旗下各个头领土地控制权,那些土地上的所有产品都由地方头领掌握。
正如九州提点所讲,倭国自有倭国国情。开矿山,就得先拥有当地土地所有权,而这种权力没办法授予外国人。若是镰仓幕府这么做的话,一切都乱套了。
使者追问道:若是九州提点阁下当做没看到的话,不知我们私下与地方豪强商谈,是否可行?
这个你若是不怕被他们狮子大开口的话,倒是可以一试。九州提点的目光还在装着九十九茄子的匣子上来回扫。
使者微微一笑,就把那个匣子收了起来。他拿出另外的匣子递给九州提点,提点打开后眼睛亮了起来。这个匣子里面装了一只兔毫盏。建盏外形整体是圆的,却能清楚看到工匠在塑形之时留下的痕迹。恰恰是这种工艺,让每一只建盏都古朴典雅,独一无二。瓷器主体采用含铁材料,入手沉重,敲弹有金铁之音。釉面颜色绀黑如漆,温润晶莹,釉面上布满密集的筋脉状白褐色纹饰,犹如兔子身上的毫毛一样细,闪闪发光。与九十九茄子相比,另有其他韵味。
这东西拿出手,使者也觉得有些心痛。倭国地方上的豪强们在大宋看来也能用一个‘穷’字来形容。越是穷困的地方就越贪婪。原本济州岛还从九州往回运煤,等赵嘉仁下令占据了军舰岛,从那里开始获取煤炭后,与九州那帮吸血鬼的煤炭生意马上就被终止。所以给九州提点一个建盏,差不多就是肉投馁虎,有去无回。
就算是省了一个九十九茄子。使者不得不这么自我安慰起来。
等使者把消息回报,赵嘉仁也只能叹口气。他其实是想去石见银山‘开铁矿’,没想到倭国居然如此较真,此事也只能暂时放下。毕竟此时的大敌乃是蒙古,同时得罪蒙古与倭国并非上佳的选择。
而且此时赵嘉仁也挺忙,大宋名寺代表团与苏杭刺绣业代表团前后脚的抵达福州。前者各个表示自己梵语水平可以轻松与天竺与僧伽罗国人交流,所以希望能够乘船前往两国弘扬佛法。后者更直率,他们觉得苏杭刺绣乃是全世界最好的,很期待在为大宋人民服务之余,把中国刺绣服务推广到更广大世界中的用户那里,譬如天竺国的土王。
对这种有上进心的人,赵嘉仁从来都愿意帮助。亲切接见这些代表之后,赵嘉仁把这帮家伙交给航海行会去处理。除了公事繁忙之外,赵嘉仁的老婆此时又给他生了个闺女,赵嘉仁也愿意多回家照看一下老婆孩子。
冬去春来,进入了咸淳三年。赵嘉仁努力经营着他的事业。学校的学生越来越多,投入越来越大。剑麻适应了大宋的国土,去年第一批收割的剑麻经过几个月的尝试,总算能从叶子里有效处理出亚麻丝来,这给航海行会增加了一个白棕绳的新产业。
然而这些依赖土地的行业则让航海行会更深刻的感受到福建人多地少的矛盾,大家讨论的结果是干脆就到暹罗那边种植剑麻。赵嘉仁内心并不赞同。到暹罗种植剑麻太远,航运也不方便。现在的广南东路,琼州(海南岛),交趾都有大量空闲土地,可以充分搞种植园。可赵嘉仁身为宗室,又是被人不断弹劾的‘奸臣’,这么搞起来只怕是自找麻烦。
赵嘉仁为他遇到的问题发愁,贾似道则为了解决他遇到的问题,再次发动了援助襄阳的军事行动。去年夏贵趁着汉水春天暴涨,河面突然变宽阔的时机成功运输大量物资进了襄阳。此次他还想故伎重演,然而船队只是前进到汉水下的第一个蒙古城寨就被蒙古投石机死死封锁在水上无法前进。
与夏天相比,春汛的河面宽了将近两倍。蒙古城寨栅栏有相当一部分都泡在水里。浑黄的河水拍打着木栅栏,激起许多浪花。城寨下的投石机挥动长长的木臂,将巨大的石块投向船只。没有击中船只的石块在河面上激起一两人高的水柱,接着以落点为圆心荡漾起好大一圈涟漪,片刻后涟漪就被奔腾的河面吞没。
因为是逆流而上,又是水流湍急的汛期,船只行进速度更慢。这里的投石机能投射超过30斤的石弹,只要挨上一颗,大船就立刻被摧毁。此时河水下有些桅杆从水下露出一截,并且在湍急河水的推动下顺流而去。那些就是被石弹摧毁的大船。
被石弹击中的小船则是完全破碎,船上的人员被河水卷入水下消失的无影无踪,碎木片迅速被河水冲走,片刻后同样无影无踪。
夏贵的船队已经损失了十几艘大船和二十几艘小船,现在整个船队都停在蒙古城寨的投石机射程之外。去年的此时,蒙古人没经验。他们投石机错落着放。夏贵的船队就不断改变航道,利用宽阔的水面来避开投石机的威胁。今年蒙古的城寨大大改变,在同一地点的河道两边各建设一座城寨,并且在城寨里面换上威力更大的投石机,死死卡住河道。
有脑洞大开幕僚建议干脆船队不顾生死,硬冲过去。这个建议马上遭到了几乎所有与会将领与幕僚的反对。的确,蒙古投石机的射速不快,硬冲的话可以让一部分船只通过。然而既然注定有船只要被击沉,谁都不愿意让自己成为被牺牲的那些人。
若是不能如此,那就只能在陆地上发动进攻,拔掉蒙古的据点。这个建议甚至没人提起,宋军去去年开始已经做了尝试,结果是根本没用。依托了城寨的蒙古步兵并不好打,而且一旦宋军打得精疲力竭,蒙古骑兵就会突然从背后杀出来,给宋军造成了很大伤亡。
就在此时,有小船送来消息,有战船顺汉水而下,看着是要与宋军交战的意思。夏贵将军听到这消息,就换上中等军船赶去观看。果然在宋军的船队前面出现了一支船队,船只看上去非常熟悉。二十名桨手,一面小横帆,船头一门一斤炮。与宋军的内河战船完全相同。
夏贵看着那些内河军船上悬挂的‘刘’字旗号,忍不住破口大骂刘整这个叛徒。也不知道是不是蒙古水军万户听到了七八里外的夏贵将军将其称为‘三姓家奴’,悬挂着刘字旗号的船队竟然离开投石机的射击范围,径直杀向夏贵的内河战船船队。
擂鼓!迎战!夏贵将军毫不迟疑的下令,他并不认为蒙古水军有什么好怕的。
与此同时,在襄阳城下的蒙古军也擂起战鼓。吕文德站在城头,盯着城下180步远处的那些投石机。从体型上看,这是吕文德见过的最大的投石机。此时投石机边已经围绕着大量蒙古兵,看着他们在缓慢却不停歇的操纵着投石机,吕文德就觉得心一阵阵的发慌。
几年前,蒙古耍奸计,请求在襄阳附近建设贸易点。吕文德利益熏心就答应了,这也让蒙古军在襄阳附近拥有了军事据点。那时候吕文德气的大病一场,之后就经常出现胸闷气喘,有时候心脏悸动毛病。此时,吕文德觉得心脏悸动的更加厉害,他手扶城头开始大口喘气。
蒙古军阵中的鼓声突然停歇,战场上宁静下来。只有春日里依旧料峭的寒风从城头吹过,发出呜呜的声音。随着一声有些令人牙酸的木头摩擦声,蒙古军的一架投石机的木杆如同一条突然窜起噬人的毒蛇般腾上空中,即便隔了180步,就是270米远的距离,吕文德也能听到木杆快速划破空气时发出‘呼’的一声。
襄阳的护城河有150步宽,230米左右。木杆将一块巨大的石头抛出,这块大石以稳稳的轨迹在空中飞过180步的距离,完全飞越过襄阳的护城河,重重的撞在襄阳城坚固的城墙之上。
因为在四川待了许久,吕文德有过一些小地震的经历。在他听到巨大的响声之前,就感觉到脚下的城墙猛烈的晃动,仿佛是发生了剧烈的地震。这晃动让吕文德的胸口悸动更甚,随着一阵强烈的心慌,吕文德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利刃插入般,剧烈的疼痛起来。
啊捂住胸口,吕文德不由自主的弯下腰,站都站不稳。
在距离襄阳城很远很远的地方,夏贵将军目不转睛的看着水上的战斗。不管两边的将领是什么心情,双方投入战场的水军都知道一斤炮的厉害。这玩意在近距离上击中水线一发炮弹,军船基本就报废了。命中两发,军船大概就要沉没。不让敌人命中军船的最好办法就是离对方远些,在起伏不定的水面上想在远距离击中敌人的船只,靠的是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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