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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绯红之月




第162章 龙蛇舞(十四)
    一年过去,原本只有几十米宽的秦淮河河道已经拓宽到了200米,此时在原本的河道旁边挖出更深的沟渠,水已经流入那边。有几艘蒸汽车船停在河道里,工人们带着口罩,在比较高的河道一边奋力挖掘。挖出来的泥送上大船运走。

    从下游有装满了泥土的蒸汽车船逆流而上停在岸边,,工人将晒干的土运到河道上,先是人力夯土,再用巨大的铁碾压过。拉动这些半人高铁碾的不是牛,也不是人。乃是吐着黑烟和白烟的东西。即便以前看到过,家丁乙还是差点再停下来看这种热闹。那实在是令人难以不关注的存在。包括家丁在内,都尝试过靠一个人的力气拖动这种圆形铁碾,却根本没办法撼动其分毫。上去两个人才勉强能够移动很短的距离。那些机器却能拖动这巨大的物件,凡是知道这铁柱份量的人没有不叹服的。

    过了桥后再走过一个街口,就到了卢员外家。通禀之后在门外等了不久,家丁乙就被叫进去。先问安,再把报纸送上,卢员外看了标题之后皱起了眉头。家丁就在旁边静静的等着。过了好一阵,卢员外才说道:除了这消息之外,段员外还有什么交代?

    我们家主请卢员外明日中午到家中赴宴。

    知道了。回去告诉段员外,我一定前往。

    家丁回到家,就见长老已经到了两位。趁着这个时间,他赶紧回禀了消息。段天德听了之后问道:五郎和六郎到了哪里?

    他们奉家主之命去看地了。家丁连忙答道。

    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两位都骑着毛驴,今天应该能回来。

    等他们回来,立刻告诉我。段天德说完,就与长老一起进了里屋。

    此时乃是2月2龙抬头的日子,被段家族长段天德称为五郎六郎的段家子弟正骑着毛驴沿着城外的道路向西走。这两位名叫段人凤与段凤翔,与段凤鸣乃是族兄弟。道路用土垫高,路面高过旁边的农田。道路两边栽了行道树,只是现在树苗还小,还光秃秃的根本没有长出树叶。

    这路真是劳民伤财!段人凤对自己的族兄弟说道。

    段凤鸣觉得这种土路走起来感觉不错,能做到这样的程度需要很多花费。他立即点头称是,那文璋当了这么久的知府,现在才开始修路,却不知道是贪了多少民脂民膏后为了蒙蔽百姓,这才放出一点。

    两位段家人所说的都发自内心,去年的土地税是公开的,基本都是按照三成粮食卖出去的价格收,一亩地至少也得一贯交钞。这举动让地主们非常痛苦,朝廷越来越不接受交钞之外的税收支付模式。如果朝廷敢接受粮食,地主们有的是办法对付那些收税的干部。

    路上的行人不少,这兄弟两人很快就闭上了嘴。他们倒不是害怕被别人听到对官府的抨击,而是他们得小心的驾驭毛驴,这种牲口有时候很温顺,有时候在行路方面表现出异乎寻常的顽固。

    走了一阵就到了秦淮河边,这里是最新的浮桥所在,路边满是在这里过桥的人。两人下了毛驴,走下了道路。道路两边还有排水沟,他们把毛驴拴在路边的树上,跳过排水沟,这才进到了旁边的土地。就见这里整整齐齐的遍布指头粗的树干。与其他地方树干不同的是,这里的树干都在离地三四十厘米的高度被剪断,平滑的刀口切面证明当时用的工具是何等锋利,下手的人又是何种的果断。

    却没想到,真的长出来嫩芽,竟然活了。段人风看着树枝上吐出的嫩绿,忍不住叹道。去年冬天11月,官府发开始拾掇官地。当时在河堤外这一带忙活的人在种上了一排排的细杆树。纤细的纸条看上去就难以成活,还有人拎着锋利的大剪刀,咔咔嚓嚓的将树干剪断。这种操作已经令人极为不解,更令人讶异的是参加操作的人中间还有许多是女子。

    三个月过去,段家兄弟一直觉得这边的树枝应该是全部完蛋了。现在看过去,每一根树干竟然都在吐出细细的嫩芽,竟然是活了。两兄弟刚啧啧称奇之时,已经有人骑着马过来,远远的就用本地话喊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毁树容易种树难,在土地私有的局面下,随便闯入别人家的土地可是很严重的事情。一旦这么做了,被人骂,被人打,被人堵门都很常见。激烈一些的甚至会闹出人命来。见到有人过来查询,段氏兄弟一愣,却也不敢顶撞人家。连忙喊道:我们去年看你们剪树,觉得好奇,今年来看看这些树有没有活过来。

    那边的人听了这样的回答,有些不高兴的喊道:看完了么?

    看完了,看完了。段氏兄弟连忙应道。那位的马匹有马鞍,在左边马镫前方还插着一把入鞘的刀。这两兄弟本就不是来寻衅滋事,这边乃是官地,骑士应该是官府的人。他们更不敢造次,说完之后连忙越过路边的沟,牵着毛驴赶紧离开。

    虽然敢嘲讽地方官府,段氏兄弟却不敢嘲讽那些带着武器的人。他们牵着毛驴跟在众人后面到桥边。每个人缴纳了一文钱的过桥费,每头牲口也得一文,兄弟两人和两头驴穿过浮桥,到了对岸。上了岸,段凤祥叹道:你看那马,可比咱家的马强了不少。

    官府么,要是连好马都没有,还能叫官府么。段人凤倒是对官府很有信心的样子。

    对面的河堤下也是好大一片桑树林,离开桑树林,就见到广袤平整的土地上。现在这些土地上绿油油一片,仿佛是一块看不到边的绿色地毯。这些土地全部是棋盘格,仿佛是用墨斗线画出来的。骑着驴向前,就见到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条笔直的土路在田间经过。那些窄窄的土路也被垫高,不用走就知道很利于通行。

    走过一里地,就能看到令人厌恶的基准测量点的桩子。官府花了极大力气修建完这些桩子之后,所有人的土地再也没办法隐瞒。只要用绳子一拉,便知道哪些地有多大。而且地方上的里长,亭长又要经常巡视,见到这种基准点被破坏,便需要罚款。几次之后就弄得地主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沿着道路走出去三里地,段人凤忍不住问:你说他们种了多少麦子?

    段凤鸣摇摇头,这动作不是在反对,而是表示无奈。以他的视力,这些麦田一眼看不到边。能看到的就是每隔一定距离,就有孤零零的骑士骑着马在巡视。最后段凤鸣随便估了个数,说道:至少得有五千亩。

    段凤鸣并不知道自己估算错了,官府在秦淮河河边有超过十五万亩的连片土地,已经平整完的五万亩土地上都种了冬小麦。一公顷十五亩,十五万亩以上土地就是超过一百平方公里的土地。视力不好的人平地很难看出去三四里地,这么广袤的土地根本不是段氏兄弟能够看清的大小。

    沿着土路走了好几里,眼瞅着道路两边还是一样的平整,都是绿油油的麦苗。段人凤有点走不下去了,他对兄弟说道:要么这样,咱们只要见到一头牛,看看牛蹄子就走。

    好。段凤鸣爽快的答道。他其实心里面也有些不安,段家乃是大地主,田地有数万亩,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但是这种整齐如同棋盘般整齐的土地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出现在面前,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场面。除了偶尔出现的孤零零的骑士,田地里竟然没有什么人。便是路上有行人,依旧让段凤鸣感到背后不时冒凉气。

    又走了五里,兄弟两人终于放弃了看耕牛的打算。在平整安静的土地上没有耕牛的踪迹,看天色,如果兄弟两人不能赶紧返回,他们大概就要抹黑在野地里宿营。跳下驴子,牵着毛驴转了方向,又花了不少力气溜着毛驴习惯了返回去的方向,兄弟两人才能骑上毛驴继续前进。

    等他们回到城里,天色果然已经晚了。在初春的风里吹了一天,两人冻得脸通红。刚进门,就被家丁乙叫住,两位可是回来了,家主让你们到后院去见他。

    厨房还有饭么?段人凤问。

    这个却不知道。家丁乙答道。

    你先去通禀,就说我们出去一天,肚里实在是饿得慌。先去厨房找些吃的。段人凤说完,就和段凤鸣急急火火的跑去厨房觅食。

    不久后,段天德用不爽的眼神看了看家丁乙,却没发怒,只是说道:让他们两人吃完之后赶紧过来。

    十几分钟后,段家兄弟回到这里,将所见到的对段天德讲了。最后说道:就现在看,官府的官地好像没有抛荒的。

    见到暂时没办法找到状告文璋的借口,段天德悻悻的说道:哼!今年咱们的地也都佃出去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官府再找到借口。



第163章 龙蛇舞(十五)
    大宋329年2月初3,卢员外在上午到了亲家段天德家。此时还不到中午,两人就啜饮着湖南来的茶叶,直接谈起了他们最关心的事情。

    这次官家要调整官制,却不知道那文璋的哥哥文天祥可否会罢官?段天德最关心的是这个。

    听了段天德的话,卢员外眼中闪过了少许不满。但是两人既然立场一致,指责友军就毫无意义。卢员外说道:我仔细研读了报纸,觉得朝廷只是要将所有部门全部调整,上下彻底理顺。职务称呼改动一下,仅此而已。

    好好的尚书却要改为部长,真是俗不可耐。段天德继续表达他的固有立场。

    倒也未必。卢员外摇摇头,尚书古称尚书令,始于秦,西汉沿置,本为少府的属官,掌文书及群臣章奏。汉武帝时以宦官担任,又称中书令。汉成帝改用士人。后东汉政务归尚书,随为众臣之首

    卢员外不亏是进士的儿子,虽然没考上进士,却也考上过秀才。说起这些典故来非常熟络。至于部长,便如里长亭长,乃是明摆的一部之长。并不比尚书这种从中官而来的称谓更差。

    好不容易听完这番文绉绉的讲述,段天德冷笑道:哼哼。既然如此,那丞相就叫做丞长,宰相就叫做宰长好了。哈哈!宰长,屠宰牲口之长!

    说完了这么一个恶意的笑话,段天德倒是被自己创造的名词给逗乐了。

    卢员外知道自己的亲家与文璋斗得狠,连带对大宋朝廷也极为不满。不过这笑话实在是不好笑,卢员外也不笑,只是说道:若是官家这次说改就全部改了,你可知是怎样局面?

    又会是什么局面?

    朝廷里没人敢不听官家的命令!官家自此一言九鼎,言出法随!

    段天德愣住了。他的父亲也是进士,段天德虽然也读书,却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天份。不过这不等于段天德就真的什么都不懂。大宋乃是一个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制度,很多事情上从来不是官家下令就可以执行。朝中大臣硬怼官家乃是家常便饭。

    听了亲家的提醒,段天德马上就抓住了要点,若是如此,岂不是我们根本没办法托人在朝廷里面告倒文家的狗贼了么!

    卢员外点点头,神色露出他的无奈。当年进士家族们之所以能够垄断大宋朝政,就是因为进士家族之间还保持着起码的底线。北宋末年,新党旧党斗争到你死我活,互相用流放整人,弄到家族之间开始反目成仇。但是金兵南下,让旧党出身的进士家族遭到了毁灭性打击。新的进士家族之间再次恢复了有底线的联姻与斗争。

    在有底线的斗争下,文家是不敢执行这么过激的政策。敢执行,就等于是和整个进士集团做对。到时候进士们首先就要反对制定政策的官家或者丞相,逼得官家‘收回成命’,或者让宰相下台。新的宰相上台之后就要清洗奸党,作为奸党的文家除了被罢官,还会落到被进士集团唾弃的地步。未来的考官乃是进士家族,他们不会让文家子弟有考上进士的希望。直到时间久远到让痛恨的文家的那一代人老去,文家才有希望重新有人考上进士。甚至得是这批人的弟子们死去,文家才可能有机会。从道义上,弟子也有遵从老师意志的义务。

    正因为熟知大宋的制度,卢员外对于此次朝廷的政局变化无比担心。进士们不肯放弃手中的权力,难倒夺取大权的官家就肯乖乖放弃执掌生杀予夺的权力么?

    那我等一定要抓到文璋的痛脚才行不行的话就送给他一个小妾?段天德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我已经试过了。卢员外淡定的说道。

    段天德先是一阵欢喜,片刻后他又咬牙切齿的说道:看来文璋还是个假道学!哼,和官家一样!装清高!

    赵嘉仁只娶了一个老婆,没有侍妾,也没有任何其他女人。更没见过赵嘉仁去画舫上游乐。这让进士集团对赵嘉仁在这方面的印象很差,评价不高。要是这帮人得知这里面的真正理由,赵嘉仁对于这时代女性的个人卫生状况的负面评价,大概进士集团还会破口大骂吧。

    即便不知道赵嘉仁傲慢到天上的理由,进士对赵嘉仁的评价是装清高。被认为是道德楷模的苏东坡还把怀了孕的侍妾以及没怀孕的侍妾送人,凭什么赵嘉仁就这么清心寡欲,娶了一位端庄秀丽的美貌夫人之后便不近其他女色。赵嘉仁最信赖的文天祥年轻时候不也是声色犬马侍妾歌妓么。

    我还约他与江宁本地的进士以文会友,文璋也是坚辞不就。卢员外继续讲述着他曾经尝试过的亲近手段。

    得知了亲家的努力,段天德更怒,他骂道:身为官员,不吟诗作对,不结交贤达。倒是与农夫一样干农活,与夫子一起挖泥,这成何体统!真的是斯文丧尽!

    骂完之后,段天德愤愤不平了片刻,突然精神一振,可否用这个去弹劾文璋?

    没等卢员外反对,段天德已经笑道:我说用这理由弹劾文璋,只是气话。

    卢员外见到自己的亲家并没有突破新的下限,总算是松了口气。只是这点轻松完全抵不过最新局面带来的压力。光是想想文璋还要在江宁知府的位置上再干一年多,卢员外就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我家的地都佃出去了,你家的呢?段天德问。

    也都佃出去了。卢员外答道。

    哼,这次我和那些佃户谈妥,每亩地要交的土地税,我来承担。所以要他们六成五的租。若不是文璋这狗贼,我才不会如此退让。卢员外,你家如何?

    我家也是由我这边缴纳土地税,向佃户要了六成租。卢员外答道。

    段天德摇摇头,你就是心太善!

    叹息完之后,段天德站起身,已经12点,走,咱们先去喝几杯。好好商量一下,如何才能不让文璋这狗贼有可趁之机。便是当做吃黄莲,也先撑过这一年多再说。

    文璋并没有听到段天德骂他狗贼,不过他很清楚有人在骂他,甚至有说法一些人对文璋实施了诅咒等巫术。文璋最初对此很气愤,现在他已经无所谓了。在这个春天,江宁府的所有进度都比他的预期要好。大宋有充分动员灾民修建基础建设的经验,只要管饭,发给粮食或者布匹,连四十多岁的老太太都愿意出来参加离家不远的工程建设。原本计划四年才能完工的秦淮河工程,现在看着三年内就可以完工。

    但是文知州也有自己的担心,他这边立刻就要面对青黄不接的局面,万一朝廷在粮食和布匹上的供应中断,文知州马上就要面临无比窘迫的局面。在这等时候,文知州给赵官家写了份奏章。

    赵嘉仁看完了这份奏章里关于是否能稳定供应粮食与布匹的请求,被文璋那可怜巴巴的遣词造句给逗乐了。只是笑完,赵嘉仁又有些恼火,这文璋不觉得这话太离谱了么。文璋的失败对赵嘉仁又有什么好处?本想下旨斥责文璋一番,赵嘉仁却选择了沉默。让文璋感觉到一些压力,也未必不是好事。

    这边的事情弄完,赵嘉仁就接见了从倭国回来的工部冶炼师。这帮人表示找到了‘妙法村正’的钢材秘密,伊势的铁矿中含铅量比较高,用那边的铁矿冶炼打造出来的村正武士刀就是铅钢。

    召见了几位冶炼师,他们先拿出了铅钢。赵嘉仁先是用手抚摸,觉得钢块表面果然光滑无比,绝非普通的钢材能比。再拿起大宋工厂仿造的武士刀,手指缠了丝绸,在武士刀表面滑过,就觉得仿佛是两块丝绸在柔顺的摩擦,仿佛毫无阻力。仿造的武士刀与‘妙法村正’那光滑的表面如出一辙。

    辛苦诸位了。赵嘉仁先称赞了大宋工匠们的努力,随即提出了要求,就将这种钢交给伊予水军那边,让他们按照要求打造。

    官家,伊予水军那种流水线的生产毕竟是手工,效率还是低。大宋的师傅们表达了对倭国手工铸刀的鄙视。

    所以我要的是你们学会武士刀的铸造流程以及外形等技法。只要掌握了这些,怎么生产武士刀,不还是我们说了算么。赵嘉仁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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