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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绯红之月

    会议基础的扯淡程度决定了会议进程的扯淡水平,就在赵嘉仁等着扯淡会议结束之时,泉州地方负责人提出了个看法,可否请左翼军派船剿灭。

    赵嘉仁很久没有关心过泉州事务,有认为徐远志是把自己弄来谈事的先入为主,赵嘉仁本能的认为此次的海匪大概是托词。此时泉州这边在扯淡会议上提出了不扯淡的说法,赵嘉仁倒是颇为意外。几个月不见,福建的海匪真的这么凶猛了么?

    这几次遭抢的是蒲家船队,看来海匪是认定了蒲家在打。既然如此,请左翼军派水师来相助,大概能起到奇效。泉州那边的官员继续自己的阐述。

    徐远志本来也没觉得这次会议有多么重要,他也只是虚张声势,想把野马般在兴化军折腾的赵嘉仁弄到福州来安静一下。没想到泉州还真的把此事当回事。就在大多数人都露出‘这和我无关’的表情之时,徐远志看到赵嘉仁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尽管只有那么一瞬,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让赵嘉仁整个人看着都亮了。

    不过这种变化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徐远志也没有收回目光,他扫过一众泉州官员的脸,这才开口询问:左翼军统制此次没到。我等先商议个结果,再与左翼军商议。

    会议就在扯淡中进行。到了下午散会之后,赵嘉仁就按照事先的约定到了徐远志那边。

    两人见面,徐远志就板着脸对赵嘉仁说道:赵县尉。你在兴化军做的有些过了。

    我担心木兰陂那边的人集结起来。赵嘉仁说了一半,他不想把对朝堂之上的预测一起拿出来讲。丁大全当左相的时候得罪了很多人,这帮人绝非是某一天突然变成丁大全的敌人,而是积累颇久。如果丁大全本人压力很小,贾似道的推荐信就不会起到作用。

    徐远志镇定自若,此事你无须在意。官家是个聪明人,以丁大人之贤,不会有事。

    赵嘉仁对宋理宗的印象很淡薄,这位年老的皇帝在他的晚年也没有特别不得了的表现。上一世赵嘉仁正在苦读,等他考上进士,宋理宗已经归天。

    看到赵嘉仁的表情比较不以为然,徐远志继续说道:赵县尉,我本以为你年轻气盛,到了莆田之后走的时候驱使民众,强征富户的路子。你一个少年,在那边定然做不到。我也就没说什么。没想到你果然有能耐,竟然能亲自劳作,让地方上百姓相信了你,所以我才把你叫来。我观你所行,便是一个乾卦。

    潜龙勿用?亢龙有悔?赵嘉仁忍不住问道。

    徐远志倒是有些意外,赵嘉仁随口一讲,就可见他也读过《易经。十几岁的娃娃读书倒也全面。徐志远开口说出他的看法,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赵嘉仁的确读过易经,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君子白天兢兢业业,晚间则保持警惕,这样才能没有灾难。易经这本书每个人看法都不同,他也不知道徐远志水平如何。只能试探着说道:百姓们气可鼓不可泄

    正因如此,反倒要能沉得住气。徐远志不礼貌的打断了赵嘉仁的话,你不要看轻了自己,觉得自己若是做不到,那事情就没了结果。赵兄弟,此时的事情是,若是你撑不住,此事就再也推不下去。你到现在已经做了该做的一切,也须得等后续。

    以前的经验告诉赵嘉仁,大宋朝的制度某种意义上就是成王败寇。全力去试图占据道德制高点的理学,每隔一段时间,理学那帮人的胡搞遭到实干派的反击。相公们经常出事轮换,这样的局面下想做出事情来,那就只能靠自己。所谓合作,他还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甚至连能够如此信赖合作的人,赵嘉仁都是第一次见到。在赵嘉仁刻薄的看法中,大宋有交易没合作。再次瞅了瞅四十岁上下的徐远志,赵嘉仁很想看出他这话到底有几分出自真心。

    你回到莆田之后就专门把渠修好,其他事情一概不要再动。只要提点刑狱到了,此事就能继续。徐远志讲着他的看法,赵兄弟,你此时一定要忍得住。

    紧急会议开了两天,兴化军泉州福州三地负责守卫的官们讨论出了一个根本不急的结果。遭到袭击的蒲家交给左翼军的水师相助。至于左翼军和蒲家怎么合作,那就和地方上没了干系。

    因为赵嘉仁的激进,兴化军也没人想搭理他。一路上无语,等回到莆田,就有父老在等着赵嘉仁。来见赵嘉仁的是北渠当地长老,他们见到赵嘉仁之后就哭诉。原来他们元旦去拜钱四娘的庙,本来好好的事情中途就起了问题,木兰陂当地人吵闹。

    幸亏赵县尉早就说过只怕有人闹事,我们忍住没动手。只是这口气,咽不下去。那边的人说钱四娘的庙和我等无关!摆明了是不想分水给我们。长老愤愤不平的表示。

    这是赵嘉仁最担心的事情,在这么一个时代,不同村的人就会有很多冲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赵嘉仁一个小小的县尉就没了施展的余地。赵嘉仁突然觉得福州知州兼福建路安抚使徐远志是个挺聪明的人,当他把赵嘉仁弄到福州去开会之时,就意味着赵嘉仁实际上失去了这个空档期。

    至于那个对乾卦的解释,大概是期待赵嘉仁在之后不要继续闹事。这般双管齐下的手段,真的挺稳健。

    不管心里面怎么想,赵嘉仁面对的是那些情绪激动的乡亲父老。赵嘉仁挤出了个笑容,朗声说道:诸位。即便没有木兰溪的水,我们还有延寿溪的水。先能修好延寿溪的水渠,我等也可以让今年的收成好起来。死了张屠户,我等也不吃带毛猪。

    民众的情绪因为赵嘉仁的这几个月的努力而被鼓舞起来,穷困生活终于看到尽头,百姓们自然是勇气百倍。见赵嘉仁没有认怂的迹象,他们的情绪也很快恢复。

    之后的半个月中,赵嘉仁始终坚持修渠。然而一日间,突然有人着急的跑过来告诉正在指挥开凿的赵嘉仁,前村出事炸死了人。赵嘉仁一惊,他连忙赶往前村。

    和正常人一样,赵嘉仁也怕死。若是死在与仇人蒲家的战斗中倒也好些,若是死在这种看似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赵嘉仁觉得死不瞑目。既然担心这个,他就找了些聪明伶俐的小伙,把爆破这种技术传授给他们。反正只是几个赵嘉仁考虑出来的基本点,颗粒火药的关键技术没有传出去,学会这些小技巧意义有限。

    一路上赵嘉仁心中忍不住有些惴惴,出了事情之后,那些人的家属会如何呢?会扑上来要和赵嘉仁厮打,同时嘴里喊着‘都是你害的’?或者是更多人如同看凶手般盯着赵嘉仁看,全面质疑使用火药爆破是害死人的邪路,然后提出诸多不切实际的要求?

    到了前村,就看到在距离爆破点不远的地方,有人被放在地上。一看身上的血痕和那种姿势,就让人觉得那位已经没救了。过去一探脉搏,毫无反应。听心跳,扒开眼皮看,都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就在此时,有老太太在其他人搀扶下走来。老太太见到地上的人就扑上来试图唤醒他。

    旁边的长老叹口气,赵县尉,火药没炸。我等等了好一阵,这位就靠上去。没想到他刚过去,炸药突然就炸了

    赵嘉仁能想到这些,但是他担心的却是不要惹麻烦上身。这可毕竟是一条人命。所以赵嘉仁说道:事已至此,安排后事吧。

    旁边的老太太听到这话,加上她自己已经竭尽全力也唤不醒自己的儿子,她哇的一声哭出来。那情绪发自内心,周围的人都为之叹气。

    令赵嘉仁意外的是,死者的亲人虽然抱头痛哭,却没人扑上来找赵嘉仁‘算账’。不是他们不敢,而是根本没有人这么想。这让赵嘉仁感到有些意外。

    第二天,修渠的事情暂停了一天。那些从事比较危险工作的人被集中起来,他们当中有些人认字有些人不认字。就见主位之后的岩壁上用黏土汁写了大大的几个字,安全生产重于泰山。




第15章 修渠尾声
    阳春三月就是春光明媚的日子。即便没到三月,进入二月之后的临安的雪也化了。

    董槐此时已经名满天下,至少是名震临安。原因是他与官家的对话上了邸报。

    槐言于帝曰:臣为政而有害政者三。

    帝曰:胡为害政者三?

    对曰:戚里不奉法,一矣;执法大吏久于其官而擅威福,二矣;皇城司不检士,三矣。将率不检下故士卒横,士卒横则变生于无时;执法威福擅故贤不肖混淆,贤不肖混淆则奸邪肆,贤人伏而不出;亲戚不奉法故法令轻,法令轻故朝廷卑。三者弗去,政且废,愿自上除之。

    这位右相对当下政治的看法是,当下对朝政有害者有三点:一是皇亲国戚不能执行法律;二是执法大吏久居其官,作威作福;三是京城里的官吏,不约束部下,任其胡作非为。

    且不说董槐说的对不对,至少他这种打击一片的态度很成功的激起了他所指的三类人对他的反应。各种反对他的声音开始逐渐冒出来。

    到了二月底,倒春寒来临。彤云密布,寒风彻骨。大雪下了一天一夜,地上积雪数寸。这种天气对南宋不过是常态,右相董槐并不以为意。此时相府中他面前站着太学的刘黻正讲述最新变化,官家派內侍到莆田,此时已经回到临安。在莆田那边的人所讲,赵嘉仁几个月来催逼莆田百姓冬天修渠,开山凿石,北渠已经成型。

    刘黻声音里面有很强烈的不安,董槐的脸色也颇为难看。等刘黻说完,董槐就叹道:赵嘉仁实乃酷吏。此时需除之。若是他以修渠图谋功劳得逞,天下以为前例,必然群起效仿。此乃纷乱之始。

    相公。的确如此。只是该用何法除之?难道让台鉴弹劾此人么?刘黻很是赞同董槐的观点。只是有宋以来,皇帝想动官员很容易,官员想动官员就比较困难。

    赵嘉仁取巧,木兰陂北渠倒是顺应民心。董槐再次叹道。

    刘黻听了之后大惑不解,董槐之前对赵嘉仁的态度是除之而后快,现在怎么突然说出这种颇有赞同之意的话来。董槐也看出刘黻的疑惑,他指了指桌上的信,我在莆田有些故旧,其中也有些是木兰陂以北的进士之家。我写信去询问,他们回信过来讲述此事。

    这下刘黻才想起董槐当过福州知州兼福建路安抚使,在福建就任的时候官声颇佳。想明白了此处关节,刘黻更加焦虑起来。若是连董槐都对赵嘉仁的态度稍有改变,可见那个赵嘉仁的表现颇为不错。

    刘黻情绪焦虑,有丰富地方为官经验的董槐并不焦虑。他解释道:不妨事。我准备保举那赵嘉仁晋升,将其调离莆田。另外兴化军知军也是我故旧,我已经令其不要再袖手旁观,主持召集地方父老商议分水之事。

    听了这般应对,刘黻心中豁然开朗。但是他忍不住提醒了董槐一下,相公,你这么处置,只怕会让清流觉得你未免太过纵容。

    我去过木兰陂,北渠真的修成,也不是坏事。董槐淡然说道。不过话音一落,他的声音立刻就亢奋起来,然而木兰陂北渠修成只是造福于当地百姓。酷吏当道则是祸害天下的大事。两者轻重不问可知,绝不能让丁大全得逞。

    刘黻寻思一阵这才问道:那把赵嘉仁调到哪里?

    福州。董槐回答的非常干脆。

    几天后,这场倒春寒过去了。到了三月中旬,在扬州的贾似道看到了邸报上的消息。莆田县县尉赵嘉仁从兴化军下莆田县县尉,被调去福州下的福清县当了县尉。

    贾似道本人好歹是清流一员,制度性斗争的功力颇深。即便如此,他最初也险些认为这是左相丁大全对赵嘉仁的青睐。福州治下的县尉与兴化军治下的县尉同一级别,同等待遇。然而福州是府城,兴化军不过是郡级。单从活动费上看,两处县尉的价差能到四倍甚至更多。

    当时贾似道肯自掏腰包帮着赵嘉仁活动,最大愿意固然是被赵嘉仁说动,愿意赌一赌自己的眼力。然而活动到莆田当县令的费用不高,也是非常重要的理由。

    然而贾似道毕竟是清流认同的人,他的理性最终还是让他做出了准确的判断。有人不想让赵嘉仁再立下功劳,所以把赵嘉仁给调去福州治下。福州治下比莆田更能捞钱,可在福州的都不是易与之辈。各种关系层层叠叠,远比公认的穷莆田复杂的多。赵嘉仁在莆田能够抡开膀子大干,没人会阻止他。水利工程带来当地粮食产量暴增,税收提高。莆田县到兴化军的官员都能得到好处,赵嘉仁也算是有了坚实的晋升资本。

    现在把赵嘉仁给弄去福州治下,从任何角度上都不能说这调动对赵嘉仁有恶意。而赵嘉仁的功劳又能被莆田与兴化军官员彻底瓜分,甚至可以把赵嘉仁从莆田修渠的功劳里完全移走,就如同把蔡京对木兰陂的贡献抹灭一样。

    想通了这个关节,贾似道放下邸报,端起桌上的酒杯随便向某个方向遥敬一下,嘉仁兄弟,你有开拓之能。哥哥我赌对了。却不知你在福州这地方能否施展的开。哈哈。

    赵嘉仁也得到了消息,他即将去福清县赴任。看得出,此次斗争很难讲两位相公哪一位得到了胜利。朝堂上的事情赵嘉仁也管不了。他也只能去福清县赴任。福清地名来自‘山自永福里,水自清源里,来会于治所’,也就是说那地方有山有水有海。无论哪一样,在这个年代都与贫困结下不解之缘。

    福清县在莆田县以北相距一百里,赴任倒也方便。各种文书要送到福州,福州又在福清县以北一百里。此次安排牵扯内部斗争,办事效率远胜平日。前来‘送行’的不止有莆田县县令,还有兴化军知军。

    大家根本不提修渠的事情,只是恭喜赵嘉仁履新。帮着赵嘉仁运送行李的官差紧跟在旁边‘服侍’。直到赵嘉仁将印信上交,带着行李和仆人赵勇踏上北上的道路,这些人还很体贴的给赵嘉仁派遣了四名军人护送。

    一路之上晓行夜宿,第五天到了福州城外。护送的军人都是当地人,最赵嘉仁颇为亲切。其中两名见分手在即,这才说道:赵官人,我等就住北边。此次能修渠,全靠赵官人。大恩大德在此谢过。

    赵嘉仁心中一暖,那帮莆田的官员对赵嘉仁修渠的辛劳一字不提,能记得的只有这帮普通人。他笑道:一路上全赖几位兄弟护送。我只盼渠早日修成,让大伙都过上好日子。

    看得出,那些军人也很着急。道别后急匆匆往回便走。看着他们的背影,赵勇忍不住骂道:三公子,这些人说的好听,却都是些没良心的。你做了这么多,他们只是嘴上说几句。

    不能这么讲,我们好歹在钱上没有亏。赵嘉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此次开渠用了相当多的火药,赵嘉仁给的价格是成本的四倍之多。其间也不是没有人想用市面上能买到的普通火药来替代赵嘉仁拿出来的颗粒火药。却因为没有能够找出其中的要点,普通火药的爆炸威力大大的不如颗粒火药。走投无路之下,北渠的父老才不得不完全采用赵嘉仁提供的颗粒火药。

    开渠用掉上千斤火药,让赵嘉仁赚的利润超过上千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赵嘉仁的官位以及这个功劳上。上千贯虽然在这个时代是很多的钱,和化废地为良田的收益相比,却微不足道。于是这笔钱毫无声息的落入了赵嘉仁的口袋。

    有了启动资金,赵嘉仁心中的欢喜难以言表。至于这个官位若不是当了官才能稳妥安全的赚到大钱,赵嘉仁才不会再次踏上这条道路。

    进城。赵嘉仁带着赵勇一起走进了福州城。



第16章 我想玩造纸
    我一时莽撞,幸得徐公指点。在这里谢过了。赵嘉仁态度诚恳,并且送上了一些交钞进行实质性的表态。

    徐远志很自然的收下装了交钞的信封。他笑道:这是赵县尉你自己清明,能帮上忙,我也不胜之喜。赵县尉此次去福清,准备怎么大展宏图。

    大展宏图谈不上,此次我去福清,是想做些事情。在那边做些生产纸张的生意。赵嘉仁把自己的考量和盘托出。

    造纸?徐远志微微皱眉。

    对。造纸。不过我肯定不会亲自来做,会托别人来做。赵嘉仁继续讲述自己的计划。

    大宋对于经商并没有特别的歧视或者反对,每个官员家里面大概都有人从事经商。考上进士,有了官身撑场面。经商就有了保护伞。不然以官方的凶残,没有靠山的商人一旦赚到钱,大概会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现在海匪盛行,若是不能有船,山上之匪摇身就成了海中之匪。而靠左翼军的水师,我觉得只怕剿灭不了海匪。想有船,就需有钱。我所做,自然有私心。进能为国家效力,退也能保自己富贵。欲进退都能有所得,离不开钱。

    徐远志眉头紧皱,南宋读书人中真的没几个会这么说话。而眼前这位年轻进士却洒脱的谈论着以他自己的想象为核心的未来。这让徐远志生出种怀念来,年轻时候的自己不也是满心觉得天有多高,自己就能飞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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