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未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酒徒
”怎么就不踏实了除了你孙仿鲁之外,国民革命军上下,有几个敢主动请缨,带领弟兄们跟鬼子正面刚!要我看,不踏实的,应该是别人才对。你孙仿鲁,绝对无可替代!” 张厉生非常会说话,短短几句,就让孙连仲心里头,如同喝了老酒一般暖和。
但是,孙连仲却不敢露出半点居功自傲的情绪。叹息着摆摆手,低声说道:“少武兄,你就不用给我脸上贴金了。最近,最近我这几仗打的,丢死人了。你可能还没听说,我把丰城和永利都给丢了……”
“我在路上就听说了,所以下了车之后,才赶过来看你!” 张厉生摆了摆手,再度笑着打断,“丢就丢了呗,谁还没丢过县城那两个师是什么情况,大家心里头都知道。仿鲁兄也不用担心有人在背后那这个说事儿。谁要是觉得自己能耐大,尽管带着队伍上!仿鲁兄你刚好可以撤到后方去,腾出手来整训队伍!”
“怎么可能,军事委员会那边,还担心我把队伍拉走自立门户呢。”孙连仲听得满脸苦笑,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子,“他们一直就不放心我,从当初新乡改编之时起,就没放心过!唉——!”(注1:新乡改编,1930年,中原大战结束,冯玉祥下野,西北军分崩离析。孙连仲率部接受中央改编。)
这句话,涉及到的情况太复杂,张厉生就没法接了,只能陪着孙连仲一道,幽幽地叹气。
作为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秘书长,他非常清楚,军事委员会内部,或者说,常凯申本人,对孙连
第十三章 带长剑兮挟秦弓 (二)
第十三章 带长剑兮挟秦弓 (二)
张厉生并非信口雌黄。自抗战至今,能令全中国人民永远铭记,能令日本人鬼子心惊的战斗,屈指可数。而台儿庄战役、大别山战役,却都赫然在列。孙连仲本人和他麾下的弟兄们,在这两场战斗中的表现,世人有目共睹。
故而,孙连仲麾下的兄弟,将来也许会仕途坎坷,也许会碌碌无为。却不会后悔他曾经面对着汹涌而来的日寇死战不退。不会后悔他们曾经追随着一个铁骨铮铮的将军,将青春和热血,洒遍天野和山岗。
眼下,国民政府不放心他们,各路军阀争相挖角,会令他们感到痛苦,感到迷茫,但是,他们却永远不会觉得愧对国家与民族。
他们为这个国家战斗过,付出过!
他们洒下了汗水,热血,收获了荣耀和伤疤。
而国家与民族,也不会忘记他们的所做作为。中华民国的历史上,永远会为他们留下辉煌的一页。无论将来这段历史,是由国民政府来组织书写,还是由后来人书写,池峰城、黄樵松、张金照等人的名字,都永远无法被遗漏,都永远闪耀如星。
而那些临阵脱逃者,消极避战者,甚至出卖友军者,可不一定能享受如此待遇了。他们也许会在青史留名,但留的肯定是骂名。哪怕他们以后因为政治投机,始终位置显赫。后人在记录历史的时候,能将他们忽略掉,已经是笔下留情。谁要是敢用曲笔涂抹,效果必将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信,请看西子湖畔。多少年过去了,跪着的始终是南宋丞相秦桧。而武穆庙中,始终香火不绝。于节庵,张苍水墓前,也始终祭奠不断。(注1:于节庵,即主持了北京保卫战的于谦。张苍水,即张煌言,抵抗清军失败后被杀,死后尸体安葬于西湖畔,与岳飞为伴。)
这是来自中华民族骨子里的信仰。只要你曾经为了这个民族而战,他们就会钦佩你,牢记你。不为时间而消磨,不为政治所改变。
“谢谢了,少武兄。” 能感觉出张厉生话语里的诚意,孙连仲反握住此人的手,真挚的道谢。尽管他心中,并不觉得张厉生真的能够帮上自己的忙。可至少这位老朋友明白自己的苦楚,肯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并且丝毫不掩饰对二十六路军将士的敬意。
“仿鲁兄,自己人,你再客气,我可就生气了!”张厉生心中很不是滋味,又晃了晃孙连仲的胳膊,笑着开解,“古人有句话,天欲降大任于斯人,必苦其心志,劳其身形。你且安心,早晚会等到一个好结果!”
“我知道。我等!” 孙连仲苦笑着咧了下嘴,继续轻轻点头。
自己不等,又能怎样,还能带着嫡系造反不成此时此刻,等,是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只是,等将来机会真的来临之时,池峰城、黄樵松他们几个,还能恢复到曾经的意气风发吗那些冷了的心还能再凝在一起吗用力晃了晃头,他不敢去想答案!
张厉生见状,心中又偷偷叹息。强打精神安慰孙连仲两句,便告辞离开。孙连仲将他送出门外,这才发现天色已晚,天空中月朗星稀。
几颗流星’嗖,嗖’地划过夜幕,如同昔日的除夕焰火。
“敬礼,总司令好!” 一队刚刚入伍没几天的新兵,结束夜晚训练,列队从对面跑过。带队的少尉哑着嗓子,带头向孙连仲行礼。
“总司令好!” 新兵们停下脚步,举手敬礼,看向孙连仲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拜。
“大家好,辛苦了!” 孙连仲立正,还礼,每个动作,都一丝不苟。
没想到总司令会给自己还礼,新兵们受宠若惊,红着脸列队离去。耳畔听着忽然变得凌乱恶脚步声,孙连仲的脑海中,蓦地又浮现出许多同样年轻的面庞。冯大器、王希声、李若水,王云鹏、张笑书、左平、张统澜……,
&
第十三章 带长剑兮挟秦弓 (三)
第十三章 带长剑兮挟秦弓 (三)
流星划过,北平城内响起低沉的犬吠。
李若水的目光追逐着流星,直至它们消失在天际。然后重新压低了头上的圆顶帽,慢慢的躺回了人力车中。用眼角的余光飞速的扫视着曾经熟悉的街道。
车夫跑的飞快,不一会儿就来到德胜门内,一条幽静的胡同口。
李若水付了车钱,习惯性地走向自家门口。双脚刚刚踏上台阶,又迟疑了一下,迅速压低了头上的圆顶帽,然后轻轻地抚摸门前的石头狮子。
这么长时间没见,石头狮子,还是原来模样。他的家,看上去也没任何变化。两串儿带着喜庆味道红色的灯笼高高地悬挂,黄铜打造的门钉,在跳动的灯光下,如繁星般璀璨。
正在数钱的车夫刚好抬起头,看见客人居然走向了整个胡同中最阔气的大门口。心中立刻想起了这是谁的府邸,低下头,朝着自己面前的地上轻啐,“呸,狗汉奸。老子今天倒了邪霉,居然拉活儿拉到了你家!”
啐罢,趁着客人没反应,拉起车子,撒腿就跑。
“汉奸!“ 李若水的耳朵动了动,迟疑着回头。旋即,后退两步,重新打量自己的家门。
与”七七事变“之前,基本上没任何变化,一切都是老样子,大气,奢华,与他记忆里的家门毫厘不差。很显然,日本人的血腥统治,没给这个家造成任何伤害。
刹那间,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难过。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北平李家的实力,在平津地区即便排不上前十,也不会落后太多,不可能不引起日本人的窥探。而想要保证自己的家业不受鬼子敲诈勒索,目光恐怕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动投效日本人,为虎作伥。
有股屈辱的感觉,从心头涌起,瞬间就冲散了所有对亲情的渴望。李若水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做如此无耻之事。但车夫刚才的骂声,和悬挂在门口的大红灯笼,却在不停地告诉他,李家做了汉奸,乃是事实。他恨不得现在就转身逃走,但双脚却如同灌了铅般,迟迟难以移动分毫。
母亲的身体一直就不太好,父亲又要照顾家族的生意,又要提防自己那两个贪婪的叔叔背后在后院放火,每一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如果自己今天过家门而不入,下一次,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游击区所承受的压力一天高过一天,若是哪天自己在战斗中以身殉国,今晚的错过,就会成为永远的遗憾!
“陆管家,留步,留步。我自己叫辆人力车就行了,诊所距离这里没多远!” 正在他犹豫不绝之际,大门内,忽然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喧闹之声。
”这怎使得我家车夫,已经将黄包车准备好了。等下从侧门绕过来,就能接上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还是让车送您为好。” 一个熟悉的声音,紧跟着传来,话里话外,透着客气与感激。
李若水迅速,将身子缩入门外大树与院墙之间阴影里,一动不动。
“咿呀”一声,大门打开,雪亮的灯光,将台阶上的柳絮,照得清晰可见。。
“那,我就不客气了。”一个长着花白胡须的老者,提着药箱,走了出来。随即,又转过头,向门内低声叮嘱,“李老爷心脉郁结,切忌让他再生气了,也不要让他情绪过于激动。大悲大喜,对他来说,都会令病情雪上加霜!至于药么,先按方子吃上三副。三副过后,若能见效,我再来根据情况做一些增减!”
“多谢了,孔大夫。今天若不是你来得及时,我家老爷和夫人,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另外一个身穿马褂的老者,陪着笑脸送出门外,轻轻向提着药箱的老者作揖。
“唉,看你说的,好像咱们两家素无往来一般!” 孔姓老者赶紧放下药箱,拱手还礼,“当年若不是李老爷仗义出手相助,我的诊所连同宅院,早就归了别人。以后无论病情轻重,尽管派人来叫我。咱们两家的交情,犯不着客气!”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车来了,孔大夫,您先上车。药箱我帮您挂在车箱后头!” 身穿马褂的陆管家笑着点头,然后客气地向路边伸开右手。
一辆装饰奢华的人力车,快速在李府正门前停稳。车夫小吴与陆管家一道,将孔大夫搀上车,然后弯腰拉起横梁,快速消失在巷子外的街道上。
“唉——” 望着人力车远去,陆管家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不见。转过身,一边不停地唉声叹气,一边走向家门。
才迈上两个台阶,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他身侧响起:“陆伯!”
“谁!” 陆管家被吓了一大跳,迅速扭头。只见见一个身形高瘦的男子从墙壁与老树之前的阴影里快速闪出,信手摘下了礼帽。
陆管家眯眼仔细一瞧,脸上顿时浮现出狂喜之色,“少爷,你……”
“嘘!” 李若水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着嗓子吩咐:“陆伯,先进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陆管家赶紧四下张望,确信没有人看见,赶紧将李若水推进院子,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死死顶住了大门“少爷,真的是您啊!老爷夫人想您,想您想得都快疯了!”
“我也很想他们!” 李若水眼睛发热,声音不受控制地变得哽咽,“我,我爸病了,严重么刚才孔大夫说不要让他再生气,是什么意思谁,谁又故意惹他生气了!”
“唉,少爷,这,这让我怎么说呢!” 管家陆伯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他即便再受信任,也只是个管家。而家里头敢惹大老爷生气的,却是二老爷和三老爷。作为下人,掺合进上头的斗争里去,实属不智。通常到最后也落不下什么好结局。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没事儿,我担得住!” 李若水是何等聪明,立刻从陆管家的表情上,猜出惹父亲生气的人是谁。眉头一皱,低声承诺。
话音刚落,院子深处的正房大厅内,就传来一阵醉醺醺的吹牛声,“我说永寿兄弟,你放心好了,这北平城里,哪有我张燕平办不好的事情。我大哥和老冷他们,当初组建新民会,整套章程,可都是出自我的笔下。上个月喜多诚一太君前来新民会指导工作,还点名接见了我。要不是兄弟我闲云野鹤惯了,不想从政,这市秘书长,哪能轮到姓潘的头上” (注1:新民会,1938年在日本特务机关指导下成立的汉奸组织。)
“关键是冷会长那边,他操办西来顺儿的时候,曾经跟我大哥的商号有过君子之争。当时我大哥运气好,小小的赢了一局。现在冷会长平步青云,他大
第十三章 带长剑兮挟秦弓 (四)
第十三章 带长剑兮挟秦弓 (四)
月上中天的时候,李家老二李永寿,老三李永禄心满意足的一起走出大厅,勾肩搭背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老三,二哥亏待不了你!等大哥彻底教了权,就把天津、德州和上海的分号,全都交给你。”李永寿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信誓旦旦的许诺,“冷家骥那边,有张燕平的面子,咱们也能暂时跟他握手言和。不过,现在是咱们向他低头,呵呵,你看着,一年之内,他今天吃进去的,连本带利,都得给咱们吐出来!”
“知道,知道,二哥你这是缓兵之计。孙子兵法我背过六遍,早就熟悉得无法再熟悉。我早就跟大哥说过,咱们不能老跟人结仇,该低头时,就得低头!面子才值几个钱啊,哪如真金白银实在。可他就是不听。好在这个家,现在由二哥主持大局了!要不然,早晚得被大哥亲手给败个干净!” 李永禄一脸媚笑,连声奉承。
“唉,大哥当年是何等聪明,可惜,老了!” 李永寿被夸得好生舒坦,拍着自家灌满了酒水的肚皮,大声感慨。
“可不是么,老糊涂了,却没自知之明!”李永禄立刻接过话头,指着后院的花园撇嘴,“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大半个中国都是日本人的了,他却还坚持什么国货自强。这要是惹恼了日本人,咱们老李家不得给满门抄斩么亏了二哥有远见,早早地就跟森喜商社结下了善缘。不仅仅货源充足,还让别人知道,咱们家背后也太君撑腰。要不,光小麒那小子给捅出来的篓子,放在日本人特务手里就是现成的把柄!人家正愁经费不够充裕呢,把咱们家一抄,至少够大半年的花销!”
“嗯,当初我只是图森喜商社的货便宜,没想到他们背后还站着日本特高课。” 李永福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好生得意。
“不过!” 忽然想起了自家还有个侄儿,专门跟日本人作对,他停住脚步,两条眉毛如虫子般在额头上抖动,“老三,你确定那小子真的……”
“二哥放心,快一年没消息,他肯定死透了!”李永禄大声回答哥哥的问题,又恨恨道,“他要是活着,肯定得托人给大哥捎口信回来。不过这小子也真是命大,撑到现在才见阎王!以前送口信的,有南苑来的、台儿庄来的、大别山来的,说明他在那些地方都打过仗,却偏偏从来不挨子弹。”
“那小子的命格,是有些古怪!“ 李永寿笑了笑,轻轻点头”你说的那些仗,哪一场不是死人无数可他就是死不了!他不死,上次去邯郸跟他签的协议,大哥就根本不认!当年那么危险的事情,我提着脑袋去了,结果却是白跑一趟。”
“这回二哥可以放心了,那惹祸精,肯定凉透了!“想起大哥坚持要把家业全都留给侄儿,李永禄也气得咬牙切齿,“从武汉会战以后,这小子就没信了。我还打听了,郑家那小妮子那里,也是武汉会战之后,就断了他的消息。我还听说襄阳,南阳那些地方啊,日本人都是拿飞机轰平的!一堆炸弹、燃烧弹扔下去,整个城就给你炸没了。即便没当场炸死的,也逃不过熊熊大火!你说这样子,他要是还能活下来,岂不是真成了神仙不过郑家的小妮子倒是个死心眼的,到现在也不肯去相亲。嘿嘿,这是打算学王宝钏,寒窑苦等薛平贵呢”
“哪她可是有的等喽!”李永寿丝毫不为亲侄儿的死讯感到难过,满脸得意地调侃。”即便转世为人,也得再长二十多年,才能结婚成家!“
”不过,那小
第十三章 带长剑兮挟秦弓 (五)
第十三章 带长剑兮挟秦弓 (五)
”别吵,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别人还得睡觉呢!“ 李若水听得又是生气,又是好笑,松开脚,起身打开屋内的电灯。
”有鬼啊——“ 感觉到自己背上的压力一轻,李永寿毫不犹豫四肢发力,像只野狗般直奔门口,根本不肯听李若水到底在说些什么。
李若水早就防着自家二叔逃走,迅速抬起脚,狠狠踹在了此人屁股上,将其直接踹了个狗啃屎。紧跟着,迈步追了上去,用盒子炮的枪管狠狠戳住了其太阳穴,”二叔,别给脸不要脸。你再喊,我可就开枪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