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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春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春梦关情

    赵夫人话到此处略一顿,眼风几不可见的扫过后头站着的梁燕娇,只是目光收回的时候,又从梁氏身上一扫而过,眼底的不屑一览无遗,分明就是故意做给梁氏看的。

    她做了这番做派,才继续说后头的话:“虽说也并不该是她去给你哥哥送醒酒茶,可到底是她一番好意,你怎么欺负人”

    温桃蹊真的是从心底佩服梁家姑侄的,打量着红口白牙的,各执一词,就相争不下,索性来个恶人先告状

    她从圆墩儿上站起身,口中说着阿娘容禀,黑着脸,一递一步的朝梁燕娇走去:“你说,我欺负了你昨日陆家厢房外发生的一切,是你的好心,是我的恶意”

    梁燕娇肩头一瑟缩,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温桃蹊心说不好,果然梁氏已经沉声开口:“桃蹊,你若觉得她说的不对,或是另有什么内情,只管回话,这样子咄咄逼人的问她,她已经叫你吓坏了。”

    梁燕娇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阎王性子,能叫她三言两语吓坏了

    可这时候硬着头皮掰扯也掰扯不清,既然梁燕娇存了心要恶心他们,她奉陪就是了。

    于是她双膝一并,竟在梁氏身边蹲跪下去,两只小手交叠着落在梁氏膝头,鼻尖儿倒抽一回,吸了口气,再开口,声儿也是哽咽的:“三婶说这话,我才真正要委屈死。我从不曾欺负燕娇姐姐,只是乍然听了阿娘这样说,惊诧极了,才会问她,如何是咄咄逼人吓唬她呢”

    她一味的哭诉,眼眶也红了一圈儿:“昨日发生的事情,我不知燕娇姐姐是怎么同三婶说的,可于我而言那样的事,我一个字也不敢对人说,便是阿娘,都不知道,要不是燕娇姐姐闹起来,那些话,烂在肚子里一辈子是不敢开口的。”

    周老太太眉心一挑:“桃蹊,你的意思是说,真有内情了”

    梁燕娇抽泣着:“你也不能红口白牙的诬赖我,太太说得很是,原也不该是我给二哥二表哥送醒酒的茶水,可我看你们席间说笑玩闹,高兴得很,也没人顾着二表哥,这才去弄了醒酒的茶想着送去,谁知道你突然窜出来拦我我也不知你是因为什么躲在厢房外。那原本是郎君们休息之所,你好好的躲在外头的花丛里”

    她越发说不下去,才越发显得事情古怪可疑。

    温桃蹊气急反笑:“恶人先告状就算了,还要把你的那点龌龊心思,栽赃到我身上来”

    她抬眼去看梁氏:“三婶大可以把我身边的白翘连翘,还有燕娇姐姐身边的云漪都叫来,细问问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连梁家表兄,也是知道的。”

    她顿了声,深吸口气:“我年纪虽然却明白事理,想着顾着一家子的脸面,不声张,只请了梁家表兄来处置,领了燕娇姐姐家去便是,也是梁家表兄亲口说的,今日一早送她回湖州,再不叫她丢人现眼。可谁承想,今儿突然就又闹成这样,可见燕娇姐姐是口不服,心更不服了,我有心替她遮掩,她却自己不顾着脸面非要闹,既是这样子,祖母和阿娘也在,三婶大可以去问的。”

    始终没有挪动的温长玄,三两步近了她身侧,弯腰一伸手,扶着她站起身来,从头到尾,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梁燕娇。

    等扶着温桃蹊站定了,他先是叫三婶,才转过身又去叫祖母,拱手一礼:“桃蹊说得很是,本来为着彼此的体面,这件事是不该声张的,梁姑娘倘或老老实实离开,也就罢了,可偏她又不肯,既然这样,我也只能一五一十的回话了”

    他拖长了尾音,把昨日陆景明府上发生的一切,梁燕娇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全都回了个遍。

    不要说老太太和赵夫人,就连梁氏,也是登时就变了脸色的。

    她腾地站起身,高高扬起右手来,一巴掌差点儿就甩到梁燕娇脸上去,只是动作又生生顿住,冷着脸斥责她:“你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还敢颠倒黑白来我跟前哭,说是桃蹊欺负你,要我为你做主!怪不得你哥哥昨日后半天就进府请安,说一早要送你回去,原来竟是为这个!”

    梁燕娇哇的一声哭出来:“二表哥,你虽然是桃蹊的亲哥哥,却也不能这样污蔑我,我是个姑娘家,这些话,扣在我身上,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她哭的实在是太突然了,把震怒中的众人,一下子都哭懵了。

    周老太太是最先回过神的:“长玄,无凭无据,你可不要乱说这样的话你妹妹说的不错,她身边的丫头,还有梁丫头身边伺候的人,也该叫到一块儿来,即便仍旧是各执一词,总有扯谎圆不过来的。你是桃蹊的亲哥哥,要是没有凭证,难免叫人觉得你是袒护桃蹊,竟这样污蔑姑娘家的清白,瞧瞧梁丫头哭成什么样儿。”

    她自己的孙子,自己是知道的,要没有证据,这些话,今儿就是叫冤枉死,也不敢说出口来,何况还当着梁氏的面儿。

    梁氏一听老太太这话,暗道不好,就想要拦的,可温长玄动作显然更快。

    他半步跨出去:“只怕要请了小秦娘子再进来一趟。”

    老太太松了口气:“做什么”

    他毫不犹豫的就回话:“梁姑娘加了东西的那杯茶被打碎了,人都尽数散去时,碎盏无人清理,我想着,总不能就留在那里,给陆家的奴才收拾了,再回了陆家阿兄,万一叫陆家阿兄不小心发现了,岂不遮掩不过是以我把那茶盏的碎片,全都收拾起来了”

    他拖长了尾音,一面说,一面冷着脸回头去看梁燕娇:“原该立时扔了,但我在外行走多年,总是留了防人之心,本来不是怕你在宅子里闹着颠倒黑白,是怕你哥哥为你抱不平,一味的袒护你,要来找麻烦,留下那些碎片,是个震慑,却不想,今日竟是你挑起的这桩事。”

    温长玄说完的时候,面色铁青。

    他去看梁氏,发觉梁氏眯着眼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于是他又扬声叫三婶:“三婶若也觉得,是我为了袒护桃蹊,拿了那东西栽赃梁姑娘,不妨先请了小秦娘子来看看那里头的东西,再把梁时找来。桃蹊说的的确不错,梁时是从头到尾都知道的,也为这个甩了梁姑娘一记耳光,他力道大得很,梁姑娘家去时,三婶没看见她脸上的巴掌印吗”

    原本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梁燕娇,这会儿呆若木鸡,哑口无言。

    她是万万没想到,温长玄竟留了那碎片在身边的

    梁氏恨铁不成钢,到底是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

    梁燕娇连哭都忘记了,呆呆的看着她,喃喃着叫姑妈。

    梁氏斥了声闭嘴,黑着脸转身同老太太和赵夫人做礼:“她年纪闹出这样没脸的事情来,过后又犯糊涂,竟要说是桃蹊欺负她,如今长玄这样说,自然不必再请了小秦娘子来,她哥哥也说了就要送她回湖州,我这就给她收拾东西,送她出府去,再不敢叫她惊扰了老太太和大嫂了。”

    合着这话由得她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吗

    赵夫人去看周老太太,老太太指尖微动,却实实在在在给她暗示。

    故而赵夫人心里有数,肃容站起身来:“你这个礼,我受了,但是道理,却不是这样简单的。你带着她闹到寿安堂,又哭又吵,说我们姑娘欺负了她去,由着她红口白牙一张嘴,把我们姑娘说的十分不堪。弟妹,一家人过日子,我是个好脾气的,老太太也是好性子,可难道我们宽和包容些,就纵着你们蹬鼻子上脸吗”

    她停止了腰杆:“桃蹊是长房嫡女,那就是温家的宗女,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地位,还要我再与你分辩明说吗”

    这就是不打算善了了。

    梁氏头皮一紧:“大嫂”

    赵夫人一摆手,打断她的话:“可即便如此,老太太和我也无意为难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只是她心思如此可恶,这回送她回湖州,就再不要叫她登温家的门!至于外头生意场上的事儿,我管不着,但今天发生的事,我自然是要与你大哥讲清楚的。弟妹,她在温家内宅中几次三番这样行事你也好自为之吧。”

    梁氏知道大事不好,一向好说话的人,真叫惹急了,那口气不是那么好顺下去的。

    如今闹的这样难堪,可要怎么收场才好呢

    梁燕娇这个死丫头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连她都要骗

    她一直觉得,是她把这丫头玩弄于鼓掌之间,今日竟也着了这丫头的道儿,叫她当了棋子使,还没使好。

    梁氏身形一怔,两条腿发软,腿肚子都打颤:“大嫂说的我知道,自然送了她,再不叫她登门”

    她实在是待不下去,留下来也是给长房的人活打脸,便匆匆告礼,拉了梁燕娇就出门,偏偏梁燕娇还不肯走,她近乎半拉半拽的,才把人给带出了门去不提。

    温桃蹊眼看着她们姑侄两个出了门,咬牙切齿的:“真是个无法无天的混账,闹出这样没脸的事情还敢惹是生非,要不是二哥留下了那些碎片,如今岂不是还没法子治她了!”

    她一面说,一面又张口啐:“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还是高门里养出来的姑娘呢,哪里比得上林蘅姐姐一根指头。”




第一百二十一章:交底
    第119章作妖的梁燕娇

    温长青隔日一大早跑到陆景明府上去的时候,生生吃了一个闭门羹。

    门上当值的小厮跟他说,陆景明是天还没亮就出门了的,大概是要出城,今儿回不回来都还说不准。

    他想了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眸色一沉,倒不多问,转身就又回了家。

    陆景明像是找了借口躲他,出城去本来是无可厚非,手头也的确是有紧要的事,但未必一定是今天。

    凭他们多年交情,陆景明会猜不到他今日会登门

    温长青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陆景明越是这样躲着,他越觉得这是心虚。

    偏巧他刚一进府门,迎头又撞见温长玄带着温桃蹊和温时瑶两个人要出门,黑着脸问了几句,听说林蘅和李清云也要同他们一起,便有些不大高兴起来,把人拦在了府门口,拧眉去看温长玄:“林姑娘也要一起,你跟着做什么”

    温长玄反手指了指自己,又连连摆手:“原是我要带她们出去玩儿,不过今日燕娇要回湖州了,子娴在家里等着送她出府,才不跟我们一起去,是桃蹊给李家送了信儿,要带上林姑娘跟清云,那我总不能把她们撂下,商量好了的,我远远的跟着,只负责给她们出银子,不会坏什么规矩。”

    他大概看出来他大哥心情不好,本来想多问两句的,可是温桃蹊在一旁扯他袖口,他一低头,见丫头挤眉弄眼的,再回望过去,温长青只当没看见一样

    有事儿瞒着他不想让温时瑶知道

    于是他收了声,先侧身把路让开来,温长青果然没再多说,提步进了府中去,不理会他们兄妹几个了。

    等出了府门,温长玄把两个丫头送上了马车,心里直犯嘀咕,忍不住的好奇,骑着马跟在外头,听着马车内说说笑笑的,无奈的摇头叹气。

    马车是缓缓驶入永兴坊去的,温长玄从前还在家的时候,最喜欢到永兴坊来逛。

    这歙州城中一东一西两坊,一名永善,一名永兴,是上一任歙州知府在任的时候,规划了地方,又设立下条条框框,才有了如今的永善和永兴。

    坊内贸易往来,好不热闹。

    平日里姑娘们一处时,多是到永善坊中去逛上一逛,置办些个香料布料一类的,但郎君们喜欢到永兴坊来,这西市永兴坊中,有一处说书的茶楼,说书人年逾花甲,满头华发,却说的很有滋味。

    从前温长玄还在家的时候,就很喜欢到那茶楼去听说书,也喜欢带着温桃蹊去。

    后来他去了定阳,只是偶尔回来,但每回都会领着温桃蹊到茶楼再去听那说书人高谈阔论。

    温时瑶其实不怎么喜欢这个,但她说了不算,又想跟着温长玄出门玩儿,便也就不情不愿的下了马车。

    李家的马车早就停在了茶楼外,温长玄先后扶了两个妹妹下车,远远地望去,就看见了撩开了侧旁垂帘,探头往外看的李清云。

    他松开温桃蹊的手,往那边一指,温桃蹊顺势看过去,拉了温时瑶就凑了过去。

    马车里的林蘅知道她来了,这才领了李清云下车来。

    温长玄果然是守着规矩,只看着姑娘们先进了门,才跟着提步入内去。

    温桃蹊兄妹因常来,这茶楼里的伙计小二便都认得他们兄妹,一见了她来,殷勤切切的就迎了上去,又噙着笑就把人往二楼的雅座里头引过去。

    开门做生意的人眼力都好得很,见了几个脸生的姑娘,温长玄又远远地跟在后头,便立时准备下了两间雅座隔间,紧挨着,一间备给姑娘们,另一个就是给温长玄的。

    楼下说书人正讲着刘皇叔三顾茅庐请卧龙,大堂中一时间好不热闹。

    温时瑶拨弄着面前的小碟子,百般无聊:“今儿说三国吗我最不喜欢听这个了。”

    温桃蹊丢过去个白眼:“我看你是什么也不喜欢听。”

    她们两个本来就只是差了几个月的大从小就是一起打闹着长起来的,温桃蹊高兴的时候就叫声姐姐,不高兴的时候就你啊我啊的,温时瑶自然也是这般,从没有让过这个妹妹。

    她一撇嘴:“二哥哥要带我们出来玩儿,你就不能挑个别的去处吗要到这茶楼听说书,什么时候来不得,”她把声儿略一顿,拿手肘去戳李清云,“清云也是一向都不喜欢听说书的,哦”

    谁知道李清云正只顾着吃糕,也没认真听她们说什么,温时瑶戳了她一把,她猛地回了神:“三国很好啊,刘皇叔纡尊降贵,这叫对了,这叫礼贤下士。”

    倒不如说有求于人,还不是为了那句“卧龙凤雏得一可得天下”吗

    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礼贤下士。

    再说了,这演义中所讲,也不过就是当个趣儿,听过就算了。

    只是李清云答非所问,反倒惹得几个人笑起来。

    温时瑶板着脸:“我又没问你这个!”

    林蘅忙拉了她一把:“好啦,你就不要欺负她了,要真是不喜欢,咱们坐一会儿就走吧。”

    要走可没那么容易。

    温桃蹊是喜欢听说书的,前世她是缠着她二哥,喜欢温长玄带她出门,她总能见是许多不一样的东西,且这处的说书的确很好,也很热闹,她每回跟着温长玄来,一听就是一天,根本就听不腻,若哪一日说得好,又没说完,隔天是还要再来的。

    这一世重生而来,再到这茶楼来听说书,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这说书人说的是书,却也是人生百态。

    她上一次过生辰时跟他来听,楼下讲的是南柯梦。

    以前她也听戏,不过听的少些,又喜欢看那些热热闹闹,喜庆高兴的戏,似南柯梦这样的戏,她是很少听,更是几乎不点的。

    偶然在这样的茶楼中听上一听,细细去品,这人活一世,到了最后,可不就是黄粱一梦,一梦三生吗

    她正出神,林蘅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叫你半天,怎么也不说话你想什么呢听入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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