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春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春梦关情
“话是这么说倒也没错……”温长青仍旧不放心罢了,“她要不乐意见呢我这不是怕她见了子楚,越发胡思乱想。她直说她自己也拿不准自己的心意呢,老带着她去见子楚,倒像我们做兄嫂的,上赶着逼她,她回头该不高兴了。”
“那不能够。”李清乐拍开她的手,“陆掌柜的席面,你只管应着,也别叫他觉着,如今你仗着他喜欢桃蹊,便越发的拿乔托大,反倒伤了多年相交的情分。人家又不曾对不起你,对不起咱们家,干什么总落人家面子过会儿你只管去忙你的,今儿不是要到铺上去吗你一会儿先去告诉长玄一声,我替你去跟桃蹊说,她要说不肯去,我打发人告诉你,你跟长玄去赴宴,就说桃蹊昨儿气着了,今儿浑身不爽利,不愿意挪动,总归也不得罪不是”
他什么时候怕得罪陆景明了,真是好笑。
温长青哼一声“我便是得罪他了,他又能拿我如何横竖如今是他看上我妹妹,我就拿乔托大了,他又能拿我怎么样再说了,是他表妹先欺负人的,都欺负到我妹妹头上来了,还不许我挤兑他一番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欺负了人,说句赔礼,我们就得让着。”
“你如今倒孩子似的。”李清乐又板下脸来,“那胡姑娘左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和桃蹊一边儿大的,又是个几家娇惯的宝贝金疙瘩,你这么大个人,倒去跟个孩子置气呢要我说,她既然想道歉,想赔礼,那就该去吃这顿饭,叫她好好地赔礼道歉,总不能说要赔礼,席面都摆开了,结果见了人,她还要耀武扬威的呲哒桃蹊吧那陆掌柜也甭做人了。”
温长青嘴角一动,分明还有话说,李清乐手往他嘴上一捂“我话没说完,你少打岔!”
他只好两手一摊,摇摇头,示意自己不会说话。
李清乐这才收回手来“桃蹊要不去,你就听着那胡家姑娘如何低声下气赔不是,回家来告诉桃蹊,也叫她心里痛快一场。她要是去,那更好了,有你和长玄在呢,陆掌柜又是一副非桃蹊不可的架势,还能叫胡姑娘当着他的面儿再欺负了咱们姑娘总归是胡家姑娘说软话的份儿,便是真要孩子气的计较,那也是桃蹊挣回些面子的。”
好像是些道理……
温长青抿紧了唇角,想了半晌“我就是不想叫她见子楚。”
他声儿闷闷的,李清乐照着他脑门儿上就拍过去一巴掌“是谁昨日说,便是桃蹊真的心仪陆掌柜,也是肯成全的,只要桃蹊活的痛快些,便怎么样都好的”
“那我不是……”
他开了口想反驳,一看李清乐那神色,又不敢吭声了。
把话音收回去,从罗汉床上起身来“那听你的,一会儿你自问她去,我先出门了,中午不回来吃饭,你自个儿好好吃饭,也要好好吃药,可不要闹脾气,知道吗”
李清乐噙着笑连连摆手“拿我当三岁的孩子呢,且忙你的去吧,用不着你操我的心。”
她好着的时候,自然是最懂事的,就怕那古怪脾气上来,谁劝都不好使。
温长青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又同照人仔细叮嘱了一番,才先寻了温长玄而去。
李清乐尚没有显怀,不过她从前腰肢细软,做的衣裳裙子,都极显腰身,体态轻盈,摇曳生姿的。
女人家都爱俏,也喜欢听旁人夸赞的话。
她生得不算极美貌,可身段儿,放眼着歙州城,也没几个比得过她。
但自从有了身孕,她所有的衣裳全都重新做过,再不敢束着腰身,全都换了宽宽大大的,唯恐勒的紧了,伤着肚子里的孩子。
赵夫人为这个还笑过她两日,打趣过,也就全都随她去了。
这会儿温桃蹊看着丫头们收拾院子,把她箱子里压了许久没上过身的衣裳拿出来全都翻晒一遍。
她叫人挪了禅椅在廊下,手边儿三足高脚凳上头放了一盘子的葡萄,还有一碟子切好的香瓜,白翘和连翘站在她旁边儿替她打扇子,她一面指挥丫头们干活,一面时不时的还要去逗弄廊下挂着的那只鹦鹉。
李清乐进了月洞门,远远地瞧见了,笑着步过去。
只她走出去三两步,哎哟一声,还是照人手快,扶稳了她。
温桃蹊本来看见了她的,就是懒懒的,没起来,一看她差点儿踩着那只兔子,又及时收住脚,身形打了个晃儿,把她吓了一跳,才跳着起身小跑着下去“你可把我吓坏了!这要是摔一跤,不是闹着玩的,阿娘和大哥还不把我活剥了。”
她扶着李清乐,再不敢撒手,又叫白翘“把兔子去关起来,别叫它到处乱跑了,等大嫂走了再放它出来。”
李清乐在她先前坐着的禅椅上坐了下来,才抬眼看她“这一大清早的,折腾什么呢”
“我看这早起才吃了饭,太阳就出来了,想着今儿天气好,叫她们把我那些不怎么穿的衣服再拿出来翻晒翻晒,反正她们成日里都闲着,总要找点事情做。”
她往李清乐对过廊下长椅坐过去“大嫂不在昌鹤院安胎,跑我这儿做什么来方才真没事儿吧要有什么不舒坦的,可千万要说。”
李清乐笑着说没事“小秦娘子不是早说了,我养了几日,胎像稳固的很,哪里就那么娇弱了,倒是你那兔子,我之前看你成天要么抱在怀里,要么给它关在笼子里,就怕放出来,一个没看住,跑丢了,今儿怎么放它出来自个儿乱跑”
“跑丢了也没什么,真跑丢了,那就是跟我没缘分呗,再说了,我好吃好喝的供养它,它要是从我这院子跑了,那就是白眼狼……不对,白眼兔,养它都白养,随它去吧。”温桃蹊摆弄着腰间荷包下垂着的流苏穗子,“来找我,就闲话家常啊”
昨天跟大哥说了那么多,后来又叫丫头把银子给她送了回去,她不问点儿什么,才不正常呢。
温桃蹊也没抬头看她,就低着头,只管看自己腰间的流苏穗。
之前自己都没怎么上心,后来有一天,突然发现,这穗子的颜色,其实同陆景明有一块儿玉佩上的穗子颜色是一模一样的。
那段时间她经常遇见陆景明,或是偶遇,或是他有心的,他腰间总坠着那块儿玉佩,就没变过。
然后她想,那大约是陆景明的心爱之物,才日日佩戴。
本来也真没留心那玉佩上的穗子是什么样的颜色,直到她自己的荷包上也坠了这个颜色的穗子,再直到有一日她突然觉得很眼熟,仔细一想,才想起这一茬来。
她那会儿又赌气,觉得自己没骨气的很,人家对她好一些,她又不自觉就把人放在心上,简直就是个傻子。
经历过那样一次,还不长记性,一点教训都不长,所以气的想铰了这流苏,可等把小银剪刀拿在了手上,又觉得凭什么她自己的东西,凭什么因为陆景明有个一样的,她就要铰了去,要铰也该铰了陆景明的!
后来她老戴着这个荷包,看得久了,也不觉得有什么,起初那份儿赌气的心,慢慢的倒也淡了。
李清乐当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就是听她说那兔子,倒有些赌气的意思,掩唇笑着“你是看不上那兔子了,还是看不上那送兔子的人了呢到底是觉得,这兔子养的没趣儿了,还是送兔子的人得罪了你,叫咱们三姑娘心里不痛快,才拿了这兔子撒气的”
“大嫂你不要胡说啊,不然我可撵你走了。”温桃蹊撇着嘴不服气,抬头瞪她,虎着一张脸,“跟陆景明有什么关系”
“跟陆掌柜没关系,那跟胡姑娘总有关系了吧”李清乐反问她,一挑眉,“方才陆家可是派人来送了请帖,点了名今儿要在青雀楼请你们兄妹吃饭,说是胡姑娘也去,要正经同你赔礼的,你去不去”
“她赔礼”温桃蹊冷笑一嗓子,“她就没长着一张会与人赔礼道歉,做小伏低的脸!”
她咬牙切齿的,李清乐哪里听不出来
合着这丫头昨儿跟大郎哭哭啼啼诉苦一番,一觉睡醒了,心里还是烦胡盈袖的。
原以为她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这怎么一开口,还是这样孩子气。
李清乐实在拿她没办法,又叫她的话逗的想笑“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学了相面的本事你光是看人家那张脸,就知道人家是个不会赔礼道歉,不会做小伏低的了”
“我便是知道!”温桃蹊下巴一抬,“她仗着出身好,家里有钱,陆景明又厚待高看她,耀武扬威的,恨不得在那街上横着走。我听林蘅姐姐说,陆景明的母亲是很中意她,很想叫她做儿媳的。闺阁中的女孩儿,都能传出这些话,可见在杭州便是人人都心知肚明的,她可不就更得意吗她会跟我道歉”
她不屑极了,嗤一声“我才不上当呢,我不去。”
这个林丫头……
李清乐像吃了一惊“阿蘅何时与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不知道,她一个字儿也没跟我提过。”
温桃蹊意识到一时嘴快说漏了,再想遮掩,已经不能够,于是她撇撇嘴“就上次谢家别院回来,我跟林蘅姐姐说体己话,提起来,她告诉我的。”
。
第一百八十四章:于我而言,都不重要(3月60月票加更)
第185章于我而言,都不重要
若是放在从前,李清乐一定是打趣她几句的。
可昨日听了那些话,她哪里还敢拿陆景明的事情与温桃蹊玩笑。
是以敛了敛心神“闺阁中随口说的话,你也好当真的”
“怎么不当真”温桃蹊反问回去,“林蘅姐姐又不是个爱搬弄口舌的人,要没有这回事,她自然不同我说这样的话,既说了,便一定是真的。她又说与胡姑娘交情淡淡的,那就肯定不是胡姑娘告诉的她,只有满城风雨,她才会听说一二。”
温桃蹊说的理直气壮的,大气都不喘一下“林蘅姐姐不爱打听别人家的是非,要不是众人都知晓,偶然间说起来,她听见了,还能怎么样那我说的也没错呀,杭州城中,怕是尽人皆知,他胡家姑娘,是扬州陆夫人看上的,要说给他们家二公子,也就是陆景明的。只不过是事关女孩儿名声,人家又是表亲,没人多嘴罢了。”
“所以你到底是介怀胡姑娘抢了你看上的镯子,还是介怀……”
李清乐乍然收了声,神色也稳了稳。
她脸上笑意敛去,定定然瞧着温桃蹊“桃蹊,本来我不打算再跟你说这些的,但我听你说这些话,实则是极介意胡姑娘的存在,不得不同你说一说。”
温桃蹊心下咯噔一声“大嫂想跟我说陆景明”
李清乐嗯了声,又点头“你大哥昨天从你这儿回去,跟我说了好多话,你是聪明孩子,八成也猜到的,女孩儿家心思细腻,你大哥是个男人,在外头顶天立地的,可家里女孩儿的心事,他是一概不懂的,听了你那些话,除了心疼你之外,便只能来与我说,想知道你如今究竟是怎么个心思。”
“都跟他说了我不知道……”
温桃蹊声儿软下去“我自己都不知道,他问你,你能跟他说什么呀。”
“是呀,我也这样说的。如今连你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心,我也是局外人,如何看的分明呢”李清乐欠了欠身子,递过去一只手。
温桃蹊看了眼,把自己的左手放在她手心儿上。
李清乐收了手心儿,握着她“所以我跟你大哥说,放你去散散心,是极好的主意,走一走,逛一逛,也许你就想通了。至于你的诸多担心和忧虑,我们不知从何而来,你对未来的恐慌,我们更无从劝解,只有你自己看开了,想通了,才能走出来,我们能做的,就是护着你,守着你,无论来日你做什么决定,都支持你,帮扶你。可是桃蹊,我今日听你说这些……”
她捏了捏那只手“我觉得,我看分明了。”
温桃蹊心一沉“大嫂。”
“你是喜欢他的。”
李清乐音色本就温柔,她再放慢了语调,放柔了声儿,便越发叫人沉溺其中“我听你大哥说的时候,根本就不敢确定的,因我当初倾慕你大哥,便知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意,所以你犹豫不前,明知陆掌柜倾慕于你,仍不敢面对,我怕你是真的不喜欢他,又困顿,所以劝你大哥不要逼你。如今听你提起胡姑娘,竟全是拈酸吃醋的说辞,桃蹊——我真心爱着一个郎君,阿蘅她也是付出了真心,倾慕于你四哥的,我们都是女人家,你对陆掌柜的心,又和我们,相差在哪里呢”
所以林蘅一直都说,她就是喜欢陆景明,只是她不肯承认。
大嫂也说,她真的是喜欢陆景明的。
大嫂本不是来劝她的,却听了她那些糊涂话,又想劝一劝她了……
温桃蹊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谁没动过心谁的心里没藏过一个郎君
大嫂为梁燕娇醋过,还发作过。
林蘅也为谢宜棠醋过,只她最有分寸又豁达,从不发作,也没什么立场好去发作罢了。
“我竟果真……是醋了吗”
她眼中茫然无措,李清乐看着越发心软“傻姑娘,你总说胡姑娘仗着出身好,才这样的恣意妄为,可偏偏又要提起她同陆掌柜的事情来,一口一个好表妹,一口一个陆夫人高看,你这不是醋了,又是什么”
她无奈摇头“你本知那镯子之事,不怪胡姑娘,她小家子,拿话挤兑你,若换个人……我只问你,若她单单只是胡盈袖,你会气成这样子吗”
倒也不会的。
温桃蹊本来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那镯子没买到手,胡盈袖说话又阴阳怪气,她是会生气,但过后气消了,也就算了,就当出门不利,被狗咬了,那总不能狗咬她一口,她还要咬回去,那不是成了傻子吗
但她气了两天,从昨日,到今天,只要提起胡盈袖,她就一肚子的火气,甚至在迁怒陆景明。
李清乐见她沉默不语,心中愈发有数“你同你大哥说的那些话,桃蹊,你是怕陆掌柜今时今日待你千般万般的好,却总有一日,会厌弃你,把你抛之脑后吗”
她犹豫了很长时间,李清乐几乎以为她不会答话了,她却钝钝的点了头。
李清乐心中一喜。
肯搭话,肯说实话,那就是好事,至少桃蹊不是把自己的心关起来,谁都不给看的。
她便又紧了紧那只手“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会怕这个”
为什么
本来她家宅和睦,双亲是恩爱有加,她是这世上最信幸福的人。
但她为什么怕,怎么跟李清乐讲呢
她没办法讲,也并不想讲,所以她摇头。
“不能说吗”李清乐又试探着问了一遍。
温桃蹊说不“不是不能,是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她抬眼看过去“小的时候,大哥会跟我讲,我是温家长房的嫡出女孩儿,不知有多少人,会巴结我,讨好我,若一时哄骗住了我,便能从爹和大哥手上讨到些好处,要我记得,防人之心是不可无的。后来长大一些,我与人相交时,总记着大哥的那些话,每每有人与我交好,我便下意识先想一想,这个人,是不是图我什么呢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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