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争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问长安
下人们备好酒菜之后,褚姓老者和宇流明、周老夫子便即入席,宇流明首先说道
“龙马乡条件有限,粗茶淡饭招待不周,还望老人家不要见怪。”
说话间,宇流明端起酒杯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褚姓老者‘哈哈’一笑,举起酒杯一仰头,将杯中酒水饮尽。酒席之上,众人又开始攀谈起来。
适才在田间,宇流明发现这褚姓老者对建宁地区风物人文非常熟悉,但每每提到建宁地区未来的发展却又屡屡叹气,禁不住好奇的问道
“敢问老者,就在下看来,建宁虽然地处蛮荒,但是物产丰富,若是悉心经营,虽然比不上巴蜀‘天府之国’,但是其前景还是颇为看好,但是在下却发现老者似乎并不以为然,还请老先生赐教。”
褚老叹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气刺激的褚老连连咳嗽,待稍微平复之后,只听他说道
“老弟说的不错,建宁虽然地处帝国西南边陲,但是物产丰富,人杰地灵,北接‘天府之国’巴蜀,实在是一个值得经营的好地方。但是,做事需要讲求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如今帝国屡屡北伐用兵,全国钱粮一应往北方输送,再加上近年来帝国北方战事不顺,水氏部族日渐做大,已成帝国之大患,帝国北方的军费一涨再涨。建宁本就是一偏塞之地,每年能够缴齐朝廷摊派的税款便已不错,哪里还有钱粮来谋自身发展,所以这其一我们就失了‘天时’。”
说到这里,褚老顿了顿,拿起桌上的酒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上了满满一杯,又是仰头一饮而尽,一阵激烈的咳嗽直把褚老的脸庞涨的通红。宇流明想要过去拍拍褚老的后背,褚老摇手示意‘无妨’,片刻之后,只听褚老继续说道
“这其二,建宁虽然北接巴蜀,但是南有南蛮,西有吐蕃,这两国虽然表面上臣服于我天朝,但却是狼子野心,早有吞并我朝西南边陲之意,除去阻断通商意外,两国近年来更是屡次到我建宁境内四处劫掠,袭扰地方,所以这地利上我们建宁郡又失了一筹!”
一连两处点评都切中要害,使得宇流明禁不住问道
“那其三呢”
那褚姓老者说到这里,脸色竟然灰暗了许多,只见他思忖半晌,似在斟酌言辞,片刻之后方才说道
“其三嘛,如今这建宁境内盗匪四起,匪首林震祸害四境,境内彝、苗、壮、瑶等各个部族不服王化,时有与官府对抗之行,更有蜀中某些世家门阀把持商路,压榨百姓,搞得我建宁百姓苦不堪言,更可恨的是一些地方官吏食的是朝廷俸禄,却不思报效国家,只会媚骨于权贵,为虎作伥,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吃的是百姓的血肉,毁的是我圣斯罗帝国的基业!”
说到这里,褚老一时间情难自已,将手中的酒杯猛掷到地上,只听一声脆响之后,霎时间,屋外脚步耸动,只见褚老随身的七八名下人竟然个个手持兵刃冲了进来,一时间如狼似虎,让人胆寒。宇流明和周老夫子都被这情景吓了一跳,慌不迭的站起身来。
此时褚老已经平静下来,颇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向着下人摇了摇手,示意无事,从新又坐回酒桌前。那几名下人收了兵刃,退了出去。细心的宇流明却发现适才这几人用的都是朝廷配发的制式朴刀,从身形步法上来看,颇有几分军旅之气,再看脚上穿的是黑色的官靴,又称‘厚底皂’。心中这么一分析,再联系适才和老者的谈话,发现好多施政方法,褚老都是信手拈来,仿佛亲身经历实施过一般,顿时宇流明心中下了定论,看来这位老者一定是官府中人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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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借势,借势
“老爷,县里巡检杨秀武大人的公子杨寿今日到龙马乡游玩,特来庄上拜访。”
杨柏闻言,原本平静的目光中顿时闪过一丝寒光,面无表情的说道
“好,请杨公子到内堂叙话。”
当杨寿来到杨家内堂的时候,杨柏已经在屋内等候了。此时的杨柏成了一个慈祥的老者,面带微笑的看着走入内堂的杨寿。杨寿见到杨柏后,先是躬身行了一礼。杨寿的父亲是巡检杨秀武,他算是正牌的巴蜀杨家的世家子弟,门阀世家对于礼数是非常讲究的。
接下来只见杨柏哈哈一笑,说道
“哎,贤侄不必如此拘礼,既然到了伯父这里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来来来,坐。”
二人坐下后,先是一番寒暄,接着便听杨柏微笑着说道
“贤侄此次前来准备住多少时日啊”
杨寿答道
“小侄此次前来是特来郊外踏春的,叨扰三五日便回县里,马上要准备春季的会试。”
杨柏微笑道
“好哇,老朽在这里提前预祝贤侄高中了。若是会试得中,贤侄便有了入仕为官的资格了。”
在圣斯罗帝国对于官吏的提拔任用虽不似前朝那般唯科举取士,但是政策上对于读书人的倾斜还是非常明显的。普通士子只要经过乡试、会试的选拔便有资格被朝廷委任官阶,而且委任的官员都至少是典吏这一类从九品的品级官员,起点远比那些从户长、耆长、里正等小吏做起的官员要高。若是能够在郡试或者全国科考中高中,那么被直接委派为七品县令、从六品的通判等官职都是有可能的。
听闻杨柏的称赞,杨寿表面上虽然谦虚了几句,但是眼神中仍然掩饰不住的流露出一丝自得,仿佛自己已然在会试中拔得头筹了一般。
这时,只听杨柏话锋一转,说道
“不知杨巡检在县里可好”
杨寿说道
“家父公务繁忙,每日里都是殚精竭虑,有时候几天甚至是一月不回家。”
杨柏点点头,道
“杨大人为国操劳乃是我等的典范,我等也当尽力处理好乡务,不给大人增加烦恼。去年我龙马乡税收乃是全县第一,想必大人应该有所耳闻吧”
杨寿闻言,心中一动,不禁说道
“说到这里,伯父,我倒是听说这龙马乡的里正宇流明是一个毛头小子,但是他来了之后却是折腾得动静不小啊,龙马乡有不少乡绅都对这个宇流明颇有怨言。”
杨柏心中一动,笑着说道
“要说呢咱们这个宇流明里正虽然是年轻了些,但能力那是有目共睹啊。”
说到这里,杨柏故意顿了顿,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杨寿,见对方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即便继续说道
“里正大人到了咱们乡里才一年的时间,咱们龙马乡的粮税就成了全县第一,这可是有目共睹的成绩啊。乡里是有些乡绅对咱们里正不满意,但是依老夫看,这些人就是鼠目寸光,觉得宇流明里正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所以才会怀有怨恨。”
杨柏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着杨寿的脸色,眼见杨寿对于自己对宇流明的评价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便又继续说道
“这些乡绅仗着自己家境殷实,以为龙马乡就是他们的天下了,做事不知道分寸,但却没有想到宇流明里正不是他们随意拿捏的对象。不过说起来,宇流明里正的手段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一环扣着一环,把这些乡绅收拾的服服帖帖,老朽也佩服不已。”
杨寿闻言微微一笑,说道
“伯父说这些只怕是言不由衷吧”
“此话怎讲”
杨寿自顾自的端起桌前的茶水轻轻的喝了一口,然后说道
“我可是知道,伯父在龙马乡与里正发生过好几次不愉快,而且……”
说到这里,杨
第七十六章 巡检之子(1)
宇流明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筑坝蓄水的事是几日前自己和周亚夫商量好的,原本打算通过筑坝蓄水,为龙马乡春耕的引水灌溉节省人力,不想事情尚未开始便有人跳出来捣乱。但是此时褚怀远就在跟前,宇流明倒不好先发出指示,向着褚怀远投去征询的目光。褚怀远缓缓的说道
“咱们去看看。”
说话间,褚怀远当先迈开步子向着馆驿所在的方向走去,宇流明虽然心中焦急,但是有褚怀远在前,只好强压下心中的情绪,一脸波澜不惊的紧跟在褚怀远身后。
当众人来到馆驿的时候,只见众多‘公田’的佃户正围在一处三三两两的议论些什么。而在馆驿大厅的中央,周老夫子似乎正在与一名弱冠儒生争执些什么。
此时,二牛眼见宇流明等人到来,当下连忙招呼手下壮丁把围在一起的众多佃农赶到一旁。宇流明见状,连忙快走两步来到了周老夫子身旁。
只见周亚夫尚未注意来到身侧的宇流明,正面红脖子粗的对着面前那儒生说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速速离开,不要在此扰乱乡间事务。”
只见那儒生冷冷一笑,口中说道
“老户长,有些话还是当着大伙儿的面儿说清楚的好,学生实在是不明白,正是春耕要紧的农时,这个时候乡里不鼓励大家全力投入耕作,却要在此时去修什么水渠”
周亚夫沉声说道
“筑坝修渠引水也是为了春耕灌溉,待工程完工后,乡亲们不用再跑得老远到河里打水,此乃‘一劳永逸’之策,有何不妥”
那儒生仰天哈哈大笑数声,对着周亚夫说道
“周老夫子说的不错,筑坝蓄水确实是一项一劳永逸之策,但是你什么时候筑坝修渠都可以,偏偏这个时候就是不妥。春耕时节,人力、时间何其宝贵,而筑坝修渠又必然耗费人力时间,若是一个把握不好耽误了农时,哼哼……水坝、水渠修不了咱们的乡亲充其量只是在灌溉时费些力气而已,但若是耽误了春耕,大家可都是要饿肚子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多佃农也不禁开始嘀嘀咕咕,大家的脸上不由得都流露出了一丝焦虑之色。周老夫子见状心中一惊,这事情还没开始往下布置,大伙儿的心气儿就有些涣散,这样下去可要坏事。正在此时,突然有人轻轻的拍了拍周亚夫的肩膀,周亚夫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只见宇流明面含微笑的冲着自己点了点头。原来是里正大人到了,顿时,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宇流明的出现顿时让现场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所有的佃农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位年轻的里正,都在等待着他的意思。看着眼前的氛围,那名儒生也大概猜到来人是谁了,当下对着宇流明拱了拱手,说道
“会泽县乡贡杨寿见过里正。”
所谓乡贡就是乡试合格后有功名的读书人。杨寿向着宇流明行礼之后,便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的里正,对方乍一看去就是一个年轻俊朗的少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细看之下,又会发现这位里正有着与其年龄不相称的成熟,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一种宁静如水的淡定气质,这种淡定时刻给在他身边的所有人传递着一种信息,一切尽在宇流明的掌握中。
杨寿很不喜欢宇流明给他造成的这
第七十七章 巡检之子(2)
“立春之后十七日为春耕时段,现距立春尚有20日,龙马乡目前公田1203亩,耕种佃农478人,1人日耕两分地算,十五日可春耕完毕。筑坝引渠,需挖土约10万方,填石约4万方,若按所有公田佃农全部参与筑坝引渠则须一月左右时间。”
杨寿听完这些数据,立时叫嚣起来
“你们看,就算是所有佃农全部参与筑坝引渠,在春耕之前尚且不能完工,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宇流明和周亚夫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目光齐齐的注视着杨寿,仿佛像看一个白痴一般,然后就听周亚夫笑呵呵的说道
“看来这位公子实在是对政务一窍不通啊,待老夫与你解释,首先,目前距离立春尚有十余日,春耕之前的各项准备均已就绪,各位佃农不必如其他佃户一般到地里忙活,所以这段时间完全可以用来筑坝引水而不会耽误农时。其次,并不需要在春耕前将筑坝引渠的所有工程全部完工,只需筑好堤坝,把河水引至乡里公田便可,后续覆盖全乡的工程可以在春耕之后完成。”
说到这里,周亚夫满含戏谑的注视着杨寿,轻捻胡须,略带嘲讽的说道
“而且,最重要的是,公子竟然没有想到,一旦水坝完工,大量的节省了人力,原本1人日耕两分地,现在算起来基本能够达到1人日耕三分六的土地,这样原本需要十五日方可完成的春耕只需十日便可完成,也就是说我们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来完成筑坝引渠的前期工程。按照原先的计算,完成整个筑坝引渠需要一个月,现在用一个月时间完成先期工程岂不是绰绰有余。”
说到这儿,周亚夫摆出一副尊长教育后辈的做派,微笑着说道
“杨公子,适才老夫与公子一番交谈,觉得吧,若论经史子集,公子自然是学富五车,但是这些个东西毕竟当不得饭吃。公子也是有公名在身的人,他日若会试得中,将来相比是能够做大官的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但若是不通政务,只怕就成了为祸不浅,还请公子三思啊。”
周亚夫的每一句话就仿佛是鞭子一般抽在杨寿的身上,饶是他这眼高于顶的公子哥哪里吃过这种亏,一时间脸色涨得通红,猛然间瞥见站在一旁的宇流明正冲着自己冷笑,只觉得心中一股怨毒之气猛地窜上脑门。接着便听杨寿说道
“那好,本公子倒要再向里正大人讨教,既然这筑坝引渠的工程是惠及全乡的大好事,为什么大人您不让全乡士绅和农户均参与进来,非得让租种公田的佃户来干,莫非大伙儿种了你官家的地,就得无偿的给你卖这个力气,受你的盘剥”
此言一出,宇流明原本只是对此人不屑,但是此时目光中却已经透露出了森森的寒意。杨寿这话意在挑拨佃户与乡里官员的关系,居心十分险恶,若说先前宇流明还不能判断杨寿阻碍筑坝引渠是何居心,那么现在宇流明已经可以基本肯定这个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了。不过宇流明依旧没有说话,而是对身旁的周亚夫使了一个眼色。此时的周亚夫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不再需要宇流明的指点,而是信手拈来的说道
“公子此言差矣,这筑坝引渠由公田佃户来修葺,乡里士绅及其他佃户不能插手,将来引来的灌溉之水便优先由公田的佃农使用,其他佃户若想省去打水的人力则需要向乡里缴纳粮税,而这些粮税更可以折抵公田佃户的粮租,不知道大伙儿有没有异议啊”
此言一出,众多佃户都明白过来了,修一座水坝,引一条水渠竟然会有这么多好处,不仅节省了种地的人力物力,而且还能减少上缴的租子,这种好事怎么能够让别人来插手。想明白了这一节,顿时便有人在人丛中喊起来
“不要其他人帮忙,我们自己干!”
“对,不要其他人帮忙……”
眼看着在场的众多佃户情绪越来越高涨,杨寿的脸色变得有些狰狞,因为他发现,自己一开始是站了上风的,但是从宇流明出现的那一刻事情就发生了变化。但是,最让杨寿不能接受的是,整个过程中,宇流明由始至终都没有和他直接的交锋,自己却是实实在在的败在了对方的手上。
此时,宇流明也在注视着杨寿。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流露出淡淡的微笑,但是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森寒之意。片刻之后,宇流明并没有再冲着杨寿说一句话,确实对着在场的众多佃户微笑的说道
“诸位乡亲,既然大家都对筑坝引渠的方案没有意义,稍后便由周老户长为大家讲解具体的实施步骤和相关的施工标准。”
众多佃户顿时兴高采烈的围着周老夫子一起进入了馆驿的内堂,而宇流明也没有再搭理杨寿,而是来到褚怀远的身旁,引领着褚怀远等人进入内堂。转眼之间,整个馆驿大厅只留下杨寿一个人犹自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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